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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今天显然是一个忙碌的周末,罗庆又打电话给他,约请见面。柳钧与罗庆约定两个小时后一起晚餐,他预感上回罗庆提到的来腾飞工作的事可能有进展,但不知到了什么地步,罗庆在电话里说携太太同来。放下电话,柳钧刚才冲出别墅的情绪平复不少。回头想想这么做比较出格,他想要不要回去好言好语。可是坐在车上迟疑半天,还是决定不回。

刚开始他表示婚姻诚意的时候,就告诉崔冰冰腾飞资金的历史留存问题,提出是不是签订一个婚前协议,被拒绝,理由是非常破坏合该非常神圣的求婚气氛。然后他考虑到崔冰冰可能对协议有误解,就索性与律师洽谈后拟定一份草稿,交给崔冰冰看,结果更是捅马蜂窝,以后他对此事真是提都不能提,一提就是伤感情。反而崔冰冰自己可以将协议拎出来打击他,他却不能表达理智,只能被要求很绅士地接受崔冰冰的感情用事。今天,他既然走出来了,回去更无助于解决问题。

忽然,柳钧眼前一道熟悉的白影闪过,他定一定神再看,消逝在远处的不正是崔冰冰的车子吗。崔冰冰到底是不可能一个人住在他柳钧的地盘上。柳钧转身回去,果然,桌子上放着一张纸条,上书,“我从今开始,做坚定的态度决定论者。”柳钧将纸条放回桌面,心说这已经不是概率论能解决的问题,而是要求助于混沌学了。

窗外还在下雨,春天的雨很是夹缠不清,下个没完没了,柳钧的情绪低落到极点。他想了好久,先打个电话给他爸,让他爸最近有什么事别去麻烦崔冰冰,以免夹在两人中间更惹矛盾。

柳石堂不知就里,“有什么拉不下面子的话,爸替你去说。吵什么架嘛。你这人,读书时候还油嘴滑舌,现在越来越严肃了,连跟女人吵架也吵得出来。”

“不是吵架,还是婚前协议那回事……”

“啊,这事绝不能退让。现在女人太精刮,义务不肯尽,责任不肯担,权利什么都占。天下哪有这么便宜事。”

柳钧心说他爸这话很书面嘛。“阿三不是这种人,她只是想不通。这事我自己会处理。”

“什么叫不是这种人?你以为现在你们很好,等几年以后翻脸,你倒是再看看,这种女人最凶。杨巡那老婆离婚,你知道她提出分多少,那真是杀猪一样狠。阿三每天银行里泡着,她不跟人签合同,她敢贷款给别人吗?明摆着看你好说话,左一个伤感情右一个伤感情,她拿感情卖钱啊,不是精刮是什么。当她是公主还是什么,现在即使她爹妈也不会死前把遗产全给她,何况老公,什么癔症。”

柳钧皱着眉头多次想打断,无果,只得静候老爸说完。“这件事我自己会处理,爸你别插手。这种话以后也别再说,阿三不是这种人。我跟人有约,出去了,我开车别给我电话。”

柳钧往楼上查看,满目翻箱倒柜后的痕迹,卫生间里原来是林立的瓶瓶罐罐,现在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几只。可见崔冰冰的离开并不是摆样子。柳钧将抽屉橱门一一归位,室内很快恢复原先有条有理的简洁,看上去就像什么都没生过,可柳钧的心情不一样了,他忽然感觉有点儿孤独。他将感觉抛到脑后,进城赴罗庆之约。

罗庆的太太出自公务员家庭,父母的官位虽不大,可到底是公门里的人,眼下经济宽裕,以后不愁养老。罗庆活络,与无数追求者中杀出一条血路,抱得美人归。罗庆结婚时候,柳钧还去喝喜酒。这回再见罗庆太太,见罗妻大腹便便,显然身怀六甲,罗庆挽着太太走得很小心。柳钧很是感慨,他比罗庆大,却连婚都结不成。

三个人坐下点菜,两个男人都将点菜重任交给罗妻。罗庆则是开门见山,“柳总,太座今天终于肯,我让她自己跟你说。明天我就可以去办手续,下午回腾飞上班。”

柳钧想到过晚饭会生点儿什么,可没想到那什么生得这么快,他一时张口结舌,两眼看向罗妻。罗妻笑道:“虽说我不愿意,多少人抢着考公务员啊,怎么舍得放弃。可我再不答应,他该狂了。请柳总好歹收留他吧。”

罗妻言语可喜,柳钧听得异常欣喜,胸口一种说不出叫什么的情绪忽然猛烈地酵,柳钧猛然站起,一把拉起也在嬉笑的罗庆,猛力拥抱。“兄弟,我很高兴,非常高兴,什么都不说啦。”

罗妻原本被丈夫磨得没办法才算答应,此时见柳钧真情流露,而等两个大男人分开,她见到柳钧竟然眼圈泛红,她惊讶之余,却也答应得死心塌地了。看来果然跟罗庆说的一样,老总赏识重用,他非去不可。

但罗庆却是更惊讶,拥抱倒也罢了,柳钧这脾气,一起打篮球踢足球的时候,赢了就喜欢拥抱。可是柳钧眼圈儿泛红,却是极不正常。柳钧也留意到两夫妻“o”字型的两张嘴,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情绪化了。可是罗庆,你的回来,除了可以帮我填补公司目前最有缺憾的一块,将公司的销售最终牵入现代管理轨道。你毫无条件的主动回来,还意味着最真诚最强大的支持。我在追求信念的道路上,不再孤单。兄弟!谢了,我信心倍增。”

罗妻听着有点儿酸,可是罗庆却理解了柳钧的激动,他与柳钧经常说起心中的缺憾,说起社会的不理解,说起坚持走这条的困难,两人经常对此非常感慨。“柳总,我以后会非常踏实,心里踏实,做事踏实。”

但柳钧当然不会真的不讲条件,他在饭桌上就将这几天考虑的销售部门调整方案和新分配方案拿出来与罗庆商谈。归总起来,主要有两条,一是必须立刻着手,全方位地建立起腾飞公司的现代化高技术企业形象;二是销售提成与销售业绩挂钩,提成以递进方式计算,做得越多,提成比率越高。罗庆也说了自己的看法,两人高效快捷的拟定出一个初步方案。

将罗庆夫妇送回家,柳钧先找去父亲家。但敲门久久不应,等他疑惑地下楼,他爸却一个电话打给电梯里的他,让他下面门新厅等着。柳钧翻了个白眼,只好等。好一会儿,他爸才穿着一件亮眼的长袖厚棉T恤下来,脸上颇有一些难堪。父子见面,柳钧还被埋怨来前不打电话不作预约。

柳钧只好当作不知道爸爸还有性别,装作若无其事地跟爸爸详谈今晚与罗庆的会面。柳石堂认真听着初步方案,一直点头。柳钧前几天考虑方案的时候,多有向他请教,现在听着感觉与罗庆商量后的结果和预设差不多,柳石堂就比较认可。

“罗庆那孩子,我们算是看着他成材,是个不错的。可是我一直放不下心来。自从我开始当老板第一天起,一直到现在,从不敢放开营销这一块,为什么,因为这一块是接触钱的第一线。别人不知道,我太清楚了,这里面可以做多少猫腻。说真的,我真不敢放开这一块,要不是力不从心,我拼老命也要做下去。”

“是的。而且如果不是爸爸在腾飞起飞的这几年亲自管着营销这一块,我不可能这么省心,公司也不可能起飞顺利。可是宋总再三跟我提起,公司必须树立起一个高精尖的形象,一方面是公司对外的人,一方面是公司的拳头产品。后者虽然我们实质做到,可是还需要前者的吆喝,爸爸的吆喝有点儿落点不对了。罗庆好在他没有放弃技术,这个很要紧,他的技术虽然在公司里排不上号,可是他有底子,可以学,可以学以致用,用到口头表达上。罗庆还有一个强项是他的人际关系处理能力。不管怎样,对放弃腾飞而辞职的人,我再大度也不可能全无芥蒂,可是罗庆让我一直无法产生芥蒂,这就是他的本事,他快上升到正科也绝非侥幸……”

“可是销售很多时候是一种天赋。而且主管销售的人,你得给他很大授权,处理那些桌面下的交易。这是最不能让人放心的。尤其是像罗庆这种呆过官场的人,整个人的有些部分胆小如鼠,不敢担责,又有些部分胆大包天,他们太熟悉规则。”

“这方面的管理,对我是个考验。我会留意,以后与客户的交往也有必要增加。”

“采购,你永远不能放手,利润全在采购上。不,我可以开始替你管采购。”

“好。”

“还有一件事,你通知财务,等移交给罗庆后,我取两百万,打新股玩。以后我就是退休老头了。”

柳钧指指楼上,“与上面的人有关吗?”

“我的事,你少管。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的大麻烦女人。”

“好吧,上面只要不是男人。爸,罗庆能回来,我今天很高兴,本来想跟你好好喝几杯酒,好好庆祝一下。罗庆还年轻,潜力无穷。最关键的是,他从这个身份跳出来,先说明他心中的强烈认同。爸,你说他认同的是什么?”

“现在谁还看不出我们腾飞前途光明?赶紧搭末班车进来,做个开国元老,罗庆是个聪明人。”

柳钧无奈,只得结束谈话,放满面春风的爸爸上楼去。其实他心里更想找崔冰冰说话,述说罗庆回归的兴奋。当初一无所有的罗庆为什么离开,而现在前途无量的罗庆又为什么放弃现有,绑到他这条贼船上,其中之原因,怎能不让一路头破血流走来的柳钧感慨万千,这其中岂是一个有共同信念所能解释。崔冰冰能理解他,而且他也喜欢了回家与崔冰冰说说各自的工作,现在他空落落地,兴奋无从寄托,憋肚子里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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艰难的制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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