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越立蹲在墙边看了很久,然后慢慢地伸出了手去……
啪!
“哇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好痛痛痛痛痛!!!韩漳救命啊!我被你的老鼠夹子夹住了!!……”
“蠢材!谁让你伸手!”
“我……我只是想试试看它好不好用……”
“那好不好用?”
哭丧着脸:“好用……好痛……”
越立既不喜欢做胃镜也不喜欢做钡透,因为胃镜伸到胃里实在很痛苦,钡剂又太难喝了。
可是他很不幸地是一位慢性胃病患者,又受到韩漳这个超级督察的监督,要是他真要他做这些,他也只能乖乖地去做。
所以到了“下个星期”的某一天,韩漳亲自到杂志社去把他“请”了出来,不管他是抱桌子也好抱椅子也好抱门框也好还是向装没看见的同事求救也好,还是被强行拖出门去好好地灌了一顿钡餐。
透视结果出来,韩漳直接拿着它去给沈齐鸣看,折回来之后才把仍然蹲在钡透室门口犯恶心的越立搀起来一起回家。
钡餐这玩意真不是人喝的!越立靠在韩漳身上一边打嗝一边恶心地想,下次坚决不要喝了!就算是天皇老子逼迫他也坚决不喝!
--不过,他上次以及上上次还有上上上次好像都是这么发誓的……
到了家门口,正想取钥匙开门,两人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都向下滑去,固定在一个点上。
一个五六个月大的小婴儿。
一个放在筐子里的小婴儿。
而筐子放在他们的门口。
“……”
“……”
两人面面相觑。
“是不是你的私生子!”越立的脑海里闪现出了无数电影的经典桥段--男主角对女主角始乱终弃,女主角忍辱负重生下小孩,放在男主角的房门口……
“你电视看太多了,”韩漳皱眉,“从今天起不许你再靠近电视柜。”
“我没有想多!你看!还有一张纸条!”越立抽出婴儿的小枕头旁边放的纸条,很理直气壮地念,“哪!‘哥哥,我和遥里要在A市玩几天,不过今天有点事,毛头就拜托你照顾了,明天我会来把他领回去的,谢……谢……’”念到最后,越念越小声。
遥里:慕遥里,韩漳的妹夫,也就是韩聆的老公。
毛头:慕矛的小名,慕遥里和韩聆的儿子。
韩漳家里只有一个妹妹,能叫他哥哥的人也就只有一个。
综上所述,推出答案--写纸条并且把儿子甩给他们的人,就是好久不见的韩漳妹妹,越立的前女友,韩聆。
“我的私生子。”韩漳冷冷地说。
越立干笑。
小家伙在筐子里睡得很舒服,两个大男人小心翼翼地将他搬进房子里,开始对着他发愁。
“你会不会带小孩?”韩漳看了毛头很久之后,问。
“我是家里的独子。”越立闷闷地说,“你会不?”
“会就不问你了。”韩漳垂下头去,简直不想面对小家伙无邪的睡脸。
他虽然下面有一个妹妹,不过和他年纪相差不大,轮不到他去照顾。要是妈在这里的话就好了,在这种时候尤其地想妈……可惜……
小家伙慢慢睁开眼睛,眼仁大大的,黑黑的,非常灵活,小嘴微微张开,表情迷惘,似乎在找什么东西。看着他,越立不得不赞叹上天真是鬼斧神工,居然能造出这么可爱的生物来,就算只是睁开了一下眼睛而已,就让人觉得他可爱得要命,说不定所谓的“虎毒不食子”也只是因为老虎爸爸和老虎妈妈觉得自己家的小老虎实在太可爱,没办法下爪而已……(以上纯属越立的胡说八道,请不用采信)
小家伙看来是没找到他希望找的东西,小嘴撇了一下,慢慢张开,大眼睛挤在了一起……
“哇--------------哇哇----------哇----------”
越立抱头鼠窜。
怪不得人家说孩子是天使和恶魔的集合体,果然是这样--睡着的时候是天使,一醒来就变成了恶魔。
越立捂住耳朵蹲在墙角里,希望那好像拉长笛一样的恐怖哭声赶快过去,不过小婴儿可不管你喜不喜欢,他没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之前谁也没办法让他安静下来。
韩漳也很想向越立学习,但是总不能不管这小家伙,否则一会儿邻居就该来抗议了。他从筐子里抱起他,笨拙地左右摇晃,但这一方法看来不起作用,小家伙哭得更厉害了。
韩漳手足无措地抱着毛头在房间里晃荡了很多个圈,希望他哭累了就能安静下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小家伙的哭声始终就没有停的意思,一直在精力旺盛地不停拉长笛。
韩漳是真的没办法了,到墙角把毛头硬塞给比小家伙更想哭的越立,自己跑去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喂!妈!我是大韩!”大韩是他的小名,他是大韩,他妹妹当然就是二韩了,“二韩把毛头丢到我这儿,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办啊!……你骂我干吗!又不是我要她放在这里的!……他一直哭!……吃饭?他吃什么?牛奶?……还有尿布?可是我哪儿有……嗯……嗯……是,是……”
韩漳放下电话,不顾身后越立指责他临阵脱逃的声音,火速飞奔出门,到离家最近的超市买了一大堆的婴儿用品回来。
接下来就是一阵兵荒马乱。先要检查小家伙是不是尿了,嗯,是尿了,而且还拉了,一打开尿布简直臭气熏天,两人慌忙开门开窗,让臭气往外散一散。可是换了尿布还不够,小家伙还是哭,两人又慌忙热牛奶,可是牛奶太热又不能给他喝,烧完之后还要放在水里冰一冰,越立嫌水里冰得太慢了,趁韩漳不注意把瓶子放进了小冰箱的冷冻层,等韩漳发现的时候牛奶已经变成了冰砣子,韩漳气急败坏地臭骂他一顿,又把冰砣子拿出来放在炉子上热……
不幸的是,小家伙只在喝牛奶的时候安静了十分钟,等牛奶一喝完又裂开大嘴继续嚎哭。韩漳只有再打电话去问妈,韩妈妈说小家伙可能是渴了,除了牛奶之外要另外喂水。可是越立弄好水之后小家伙却不屑一顾,连看都不看一眼,继续哭。韩妈妈又说可能是他的衣服没穿好,说不定哪里夹到肉了,两个人把小家伙扒光了上下左右地看,又把衣服重新穿上,可是小家伙哭得更厉害了。韩妈妈实在没办法了,说其实小孩子就是这样的,有时候他不高兴了就哭一哭,让他哭让他哭!在我这儿的时候他也这德行……
那个小炸弹把两个人折腾到半夜一点,这才心甘情愿地去睡了,两个人筋疲力尽地倒在床上,看着独占床铺一角的睡得很香的毛头,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韩聆她……送来这个小灾星……到底想干吗……”越立想抱怨,但是声音也不敢放大,否则要是把那小灾星弄醒的话,他们两个今晚就别想睡了。
“谁知道!”韩漳气得牙痒痒地,“明明可以把他放在家里不带的!我妈又不是不在!”
“不过……”越立爬起来,轻手轻脚地爬到小家伙身边,着他好像天使一样的纯真睡颜轻声说道,“小孩子真是可爱啊……不管怎么看,小孩子都是最可爱的。要是我有小孩的话……会不会像我呢?”他闭上眼睛,开始在脑子里描绘一个比自己缩小了很多倍的一个翻版,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一定会很淘气吧,我妈说我那时候闹人得很,每天半夜都要哭上个四五次,到时候要和老婆一起带孩子的话恐怕会很辛苦……”
韩漳从后面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捂住了他的嘴。
“别吵醒他。”话是这么说,可是他的眼睛却不是这么讲的,他不想听越立讲话,越立只能探知他这一点。
“为什么?”被捂住嘴,越立用眼睛这么问他。
韩漳松开手,站在窗口看窗外的夜色。如果他抽烟的话,现在一定会点起一支来,可是为了保证灵感不受干扰,他已经很久都没有抽过了。
“韩漳。”越立说,“你干吗老这么阴阳怪气的,让人整天也搞不清楚你到底在想什么。你要有问题就说嘛,我做错了就改啊--可你老不说,让我想知道自己哪里错了都不行。”
韩漳转过头来,笑一下,走到他面前揉乱他的头发:“其实啊,你都不知道……”
“?”
韩漳顿了一下,蹲下来,抬头望着越立,笑得很奇怪:“……不过现在告诉你还早了点,等时机成熟,我会跟你说清楚的。”
“韩漳!你到底隐瞒了我什么!”越立终于愤怒了,“我告诉你这不是第一次了!有什么话你不妨现在就告诉我!什么时机成熟时机成熟,你以为我会相信你那种鬼话吗!”
“呀……越立……”
“我又不是小孩子,还给我这么神神秘秘的,以为我没办法看穿你的伎俩吗?混蛋!快说!你给我隐瞒了什么!”
“越立你冷静……”
“韩漳!你要是今天不给我说清楚咱们就没完!你到底想说什么!少给我吞吞吐吐的!”
“越……”
“哇------------------------------”
清亮的嚎哭之声昭示了房间里第三者的存在,越立傻眼,这才想到韩漳阻止他继续吵闹的原因原来在那个肉肉的小东西身上,两个人不得不把刚才正在“探讨”的问题放在一边,开始手忙脚乱地哄那位惹不起的小祖宗。
第二天越立本来想以上班为借口逃走,却没想到韩漳先他一步打电话去杂志社帮他请了假,硬是迫使他留下来陪他一起伺候毛头。
那一天的日子过得简直是地狱,越立深刻理解了所谓度日如年是什么意思。那小祖宗根本不管人家累不累,就是要有人抱着才肯稍微安静一会儿,而且抱着的那个人必须不停地走动,否则马上用嚎哭来表达对于他们服务质量的不满。韩漳和越立两个人只有轮流抱着他在房间里陀螺一样转来转去,明明是两个大男人,却被一个小家伙给弄得筋疲力尽,气都没力生了。
下五六点正,他们的门被准时敲响了。
咚咚--咚咚咚咚!
这是韩聆敲门特有的频率,韩漳和越立一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互相对望一眼,抱着小家伙火速冲到门前,拉开门,当确认门口站着的女人的确是韩聆时,两人非常默契地一人送奶瓶子,一人送孩子,把东西往她怀里一丢马上转身进门,落锁。
“哥哥~~越立~~”韩聆在外面又好笑又好气地敲门,“干吗这么冷淡嘛!至少让我们进去坐一下啊!”
“为什么要让你进来!”韩漳在房门内吼,“你倒是厉害得很,把孩子丢在门口就带着老公逃走,不怕把他丢了吗!幸亏没事,否则看你怎么哭!”
“没事的啦,哥,你开门嘛,听我解释。”
“不开!绝对不开!”韩漳可不想再让那个小魔头进这个房间。看看,他只呆了一天而已,房间里就被奶味给染得再闻不出其他的味道,以前的味道……只属于这个房间的味道一点都没有了。
哥哥这边不行,她决定改从越立这边打开突破口:“越立呀,我可是个女人哦,站在外面这么长时间,又抱着个孩子,你于心何忍哪!我那个没兄妹义气的哥哥就算了,难道你也要和他一样吗?”
越立有些心软,眼巴巴地看着韩漳的脸,韩漳一看他这个样子就有气。
“不许开!开了你就别再进来!”
“可是……他是你妹妹……”
“我说到做到!”
“……”如果要和再不能来这里比较的话……他决定保持沉默。
韩聆站在门口站得脚都酸了,可还是迟迟无人来应门,她丈夫在下面久候无果,也跑上来看,却发现老婆抱着儿子可怜兮兮地站在大舅子的门口,等待着那扇坚决不为她开启的门。
可怜的慕遥里既不敢得罪大舅子,又不能得罪老婆,衡量再三,从老婆手里接过孩子和奶瓶子,然后轻轻敲门:“大哥,其实二韩她又怀孕了……”
门里静了三秒,韩漳呼啦一声拉开门,阴郁的面容恶狠狠地盯着他:“你刚说什么!?怀孕!?她刚生完小孩五个月!你这个禽兽居然又--”
越立在后面直拽他衣服:“喂喂……这是人家夫妻两个的事,和你没关系吧……”
“咳咳……”慕遥里咳嗽了一声,“我骗你的……”
“……”
“……”
“……”
“……”
“你这个……臭小子!!!!!!二韩!和他离婚听到没有!快离婚!”
“我和他离婚孩子你养啊?”韩聆冷冷地反问。
无言以对……
不管怎样,门开了就不能不让人家进去,韩漳虽然生气,也不能真的把妹妹拒之门外,只能吊着一张长长的脸把他们让进去。
一进门,韩聆看着原本整洁可现在正由于小炸弹的到来处于灾难状态的房间,便惊叹起来:“哎呀,比起你在家的房间整洁多了嘛!果然还是有动力才有成效啊。”
越立:“动力?什么动力?”
韩漳看起来很焦躁,频频对她瞪眼睛:“胡说八道!”
慕遥里抱着孩子坐在床上开始熟练地换尿布,喂奶,在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毛头一声也没哭,连哼哼也没有。
韩聆根本不理会哥哥的冷淡,因为她本来也不是来看哥哥的脸色,而是为了看另外一个人的。
“我们有多久没见了?越立?”她随意地拉开写字台旁边的椅子坐下,双腿自然交叉,眼睛直视着越立问。
她已经完全从“女孩”蜕变成了一个漂亮的女人,生完孩子之后的她,皮肤细腻而光泽,身材成熟而丰韵,如果还是大学时候的越立的话,必然会为眼前成熟的女人而目眩神迷,可是他已经不是那时候的他了,他现在对她除了作为男人见到美女时候必然会有的惊艳之外,没有任何感觉。
“嗯,很久了吧。”越立笑着回答。
“不是吧?”韩聆带着非常不以为然的表情插口,“你们新年的时候还见过的,忘记了?”
越立本来打算新年的假期都和家人过的,可是韩漳却忽然宣布自己要加班,不得不一个人在这里过年,连家都没办法回。越立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犹豫了几分钟,最后决定留下来和韩漳一起过。为了见一见过年都不得回家的儿子,韩妈妈专程带着全家人--包括大肚子的女儿--一起来到这里,和他们住了一天半的时间。
韩聆对哥哥的回答表示出了刻骨的不满:“可是那次我根本没有和越立玩到。我看你连话都不想让我跟他说!什么加班,过年了你这种工作还能有班可加?!”
韩漳气定神闲:“那是你不知道而已。”
“你敢说你不是有其他的什么?”凌厉的目光。
“那个先不提,你不觉得这么关心一个不是你老公的男人有点不太好?”同样凌厉的目光挡回去。
“那个……”慕遥里脾气很好地微笑,“我不在乎,我知道老婆最爱的人是我。”
韩聆趴在椅背上,眼睛迷离地看着她的老公:“亲爱的,还是你最懂我……”
两人之间隔了两米的距离,不过在0.001秒之内就被粉红色的泡泡充满了。韩漳站在被忽略的角落里,浑身散发出黑色的杀气。越立很想逃走,却不知道要往哪里逃才好。
不过幸亏那对夫妻不合时宜的甜蜜没有持续多长时间,韩聆“终于”想起来身边居然还有人,忽然转头对已经气得快没气的韩漳说道:“对了,为了谢谢哥哥和越立为我们照看毛头,我打算今天晚上请你们大吃一顿!我知道有个好地方,做的东西好吃得很。保证你想要多少有多少,吃穷我们也没关系!”
“咦?真的吗?”在越立的记忆中,韩聆好像还没有主动请过客,这可真是奇闻呐。
韩漳同样明白这是奇闻,而且非常清楚妹妹在他身上是不会多花一分钱的,今天她的行动肯定有问题,于是很冷静地反问:“你是哪根筋搭错了吗?”
“呵呵呵呵呵……你才搭错筋!”韩聆奸笑数声,硬邦邦地甩下这么一句话。
让韩聆请客无异于从老虎屁股上拔毛,所以请不要期待她会带可怜的韩漳和越立去什么比较高档的地方,当一行四人加一个毛头的队伍站在闹哄哄的夜市里时,除了毛头韩聆之外的每个人心中都若有所悟。
好不容易找到个位置坐下,要了几个小菜,几个人开始聊起无关紧要的闲话话题,上从卫星上天下到海里发现沉船,简直就像是世界大百科或者新闻旧闻联播一样,无所不谈。
可是谈着谈着越立就觉得有点不对劲,韩漳他们的确是在谈话没错,谈的内容也似乎很广泛很没禁忌,可是他总觉得他们在内容上似乎在回避什么东西,尤其在不小心挑起一个新话题的时候,那三个人似乎都要衡量一下,以免把什么不该挑起的东西挑起来了。
他们到底在回避什么呢?越立试图插嘴将话题引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里,可是那三个人就好像死蚌壳一样,一句话也不肯多说。
高谈阔论了有二十分钟左右的时候,慕遥里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他把孩子交给韩聆,自己拿着电话跑到比较僻静的角落里去接听。
又过了没两三分钟,韩漳的电话也响了,他看着电话屏幕上不熟悉的号码满心疑惑地接起来,似乎是里面的声音很小,他一边大声反问,一边捂住耳朵防止夜市的吵杂之声,也跑到了僻静的地方去接。
“他们还真是业务繁忙啊。”越立嘲笑地嘿嘿笑说。
韩聆不置可否地低下头,逗弄自己怀里的孩子。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来,眼睛里闪烁着越立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的光芒。
“小……韩聆?”他本想叫她小聆,但是想到他们现今的关系,又把那称呼咽了下去,“怎么了?有事吗?”
韩聆朗然而笑,和刚才在韩漳面前作怪的样子完全不同。
“这么久没有见面,你好像过得很不错的样子。”
原来她是要说这个,越立不由把自己莫名的紧张大大地嘲笑了一番,笑着说道:“嗐,什么过得不错,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下去了!”
“咦?怎么了?”
“最近哪,这不顺心的事情是一件接一件……”
他把从被色狼摸屁股的那天早上直到昨天被韩漳拖到医院的悲惨事实向韩聆好好地添油加醋了一番,边说边谈起,险些连眼泪都出来了。
“这个韩漳……这个韩漳……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连让人消停一下都不行!我说了那种检查没必要做那么多次,他就是不听!弄得我昨天整天都没好好吃东西--当然,原因之一也是因为你们家的小恶魔--这个他就不说了!明显的州官放火么!我自己知道我的胃是怎么回事,那家伙却……”
“我哥来了。”
越立脖子后面的肌肉猛然收缩,慌忙往自己身后看,又四处望望,直到看见韩聆那诡异的笑容才松了口气。
“你骗我!”他大声控诉。
“活该,谁叫你这么好骗。”怀里的小家伙开始哼哼唧唧,韩聆用勺子舀了一点水送到他嘴边,小家伙喝得啧啧有声。
“那你过得怎么样,现在满幸福的嘛。”越立毫无芥蒂地这么说着,脸上的笑容也非常真诚,无论是和随都可以轻易看出他对她已经没有以前的热情了。当时热恋的感觉已经消失了,所以不再痛苦,也不会再因为见面尴尬。
我已经不爱你了。
“是啊,很幸福,”韩聆笑,“遥里和你一样是个脾气很好的大好人,不管我怎么踢怎么踹怎么欺负他,他都决不会还手,就算是我让他把大舅子引开,让我和我以前的情人见面他也会照办,老实得和你一样,女人能嫁给他真是太幸福了。”
把……把大舅子引开?和“以前的情人”见面?
越立张大了嘴:“你……难道你们是合谋……故意的……”
“那当然!”韩聆瞪他一眼,“要不韩漳那个家伙会让我们独处吗?那个变态变态的!连自己的妹妹都不放过……”
这句话很有歧义啊……
从越立脸上看出他在想什么,她又笑着低下头去用筷子蘸了点菜汤给毛头:“你不要误会,我只是在说,那个变态变态的家伙是个混蛋,不想让我和你独处而已。”
“他大概是害怕我和你死灰复燃,影响你的婚姻生活吧,哈哈哈哈哈……”越立大笑,“任谁都看得出来,那绝对不可能嘛!那么久远以前的事情了。”
韩聆没说话,更没有用其他的方式搭腔,就让越立一个人笑,笑没五秒钟他就笑不出来了,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说道:“呃……咳,我好像笑得有点夸张了……”
“是很夸张,”韩聆看看刚才韩漳去的方向,越立也不由自主地想转身去看,却被她下一句话给定住了,“如果我说我还爱着你的话,你会不会和我重新开始?”
越立的筷子从手上掉到了桌子上,又滚落到桌子下面。
“重……重重重……重新……开始?”
韩聆点头,然后又说了一句什么,但是旁边桌子上的人忽然因为某个笑话而爆发出了一阵大笑,她的声音被淹没了。
“……你愿不愿意?”
越立只听清了她最后的这几个字。
“你在开……开玩笑吧……?”越立快笑不出来了,“你已经有了孩子了,而且你刚才不是说了吗?他人很好,嫁给他是女人的福气。”
“但是那不是我的福气。”韩聆说,“在心里还有你的情况下和他结婚,这对他是最大的伤害,我觉得这不公平,或许他应该摆脱我,一定有更好的女人在等着他。”
“韩聆,”越立刻意忽略她“心里还有你”的那句话,有些严厉地说道,“不管怎样,是你选择了他,不是别人,你应该好好和他在一起,而不是整天想些梦幻一样的无聊故事。”
“女人的梦是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
“那你为什么要结婚?!”越立终于有些愤怒了,“你为什么当初要和我分手!?一句话也不说,一个解释也没有,只是告诉我,说我们分手吧,连个起码的交代也没给我,就那么分手了。现在你已经结婚了,有了小孩,却告诉我说,你心里还有我,这段婚姻你很后悔,想和我重新开始。你为什么不想一想这怎么可能!我真是不敢相信这种话竟然是你说出来的!你难道不会对慕遥里有内疚感吗!”
一口气说完,却发现周围桌子上的人都愕然看着他,他的脸轰地一下就红了。
韩聆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表情,很自然地微笑看着他:“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你真是个老实人。”
“这跟我老不老实有什么关……”
“当初分手,我当然是有原因的,只是没办法告诉你,也不敢告诉你。”
越立愣了一下。
“我……被人威胁了,”韩聆笑盈盈地说着这个听来惊心动魄的事实,“那个人对我说,不许我再和你继续下去,否则就打断我的腿,我好害怕,只好和你分手。”
“那个人是谁!?”
“他还给我看了一张照片,他说只有他才能给你幸福,像我这种又不温柔又不可爱只会欺负自己喜欢的人的女人,和你在一起只是把你害了而已。”
“我和你在一起会不会幸福我们自己说了算!这种事情和别人无关吧!”越立愤怒地一锤桌子,桌上的杯盘都跳了一下,“是谁!是谁这么擅作主张!”
韩聆笑得更开怀了:“我说我绝对不离开你,他把我弄到楼顶上,按住我的头往楼下推,说‘我说到做到,你以为我不敢吗?来选择吧,对你来说是爱情重要?还是性命重要?或者……是脸更重要?’。如果我从那里掉下去,一定会被树枝划成丑八怪,要不就摔成残废,我衡量了一下,原来还是我的脸和我的性命重要,我就把你卖了。”
她所说的话和她的表情完全不配套,原本愤怒满腔的越立在看到这样的情形时,心中不由生出了些许疑惑。
“韩聆,你……刚才说的话是开玩笑的吧?是这样的吧?不可能有那种事的,对不对?”
韩聆还是在笑:“我的脸就是这么不识时务,真是对不起,可是如果你想要我用其他的脸来讲给你听的话,抱歉,我讲不出来。因为这种事情实在太好笑了,我那时候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大学生,却被人按住脑袋威胁说如果不和男朋友分手就把我从那里推下去,而我居然答应了,而且因此失去了一个说不定是我这一生中最爱的人,从此再也追不回来。这种事好不好笑?真是笑死我了。”
她边说边笑,笑得浑身颤抖,怀里的毛头也被她抖得哼哼唧唧要哭,她把脸埋在了他的小脖子里,越立分明看见,有水分的光芒在她眼角一闪而逝。
“韩聆……”他握紧了双拳,“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那个人到底是谁!?”
韩聆抚摸着毛头的小脑袋,说道:“我要是能说的话,当初在分手的时候就会和你说清楚了,不会让你疑惑这么多年。而且现在你知道也已经没有意义了,你自己不是也说了吗?晚了。”
“韩聆!我是为你好!难道你就不想抓住那个家伙好好收拾一顿吗?你是个有仇必报的人吧!”
韩聆左右看看,越立随着她的目光,发现了正一起走回来的韩漳和慕遥里。
她的眼神钉在他们身上,还是那样笑着继续说:“有仇必报也要看对方是谁,也要看看自己的实力,还有,要看清楚有没有必要鱼死网破。这三点对我来说都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不打算告诉你,如果凑巧哪天我心情好了,说不定就会把这一切从头到尾,原原本本地解释给你听……”
越立知道她不会再多讲什么,有些失望,不过他想了一下,忽然轻敲着桌子焦急地问:“你刚才还说那个人给你看了一张照片,什么照片!?是关于什么的照片!?”
“照片?”韩漳非常适时地回到了越立身边的座位上,微微好奇地问。
越立想说什么,却被韩聆抢过了话头去:“呵呵呵呵呵……是我家毛头英俊潇洒的裸照啊!这个恋童癖对我家毛头心怀不轨呢!”
越立涨红了脸:“我不是恋童癖!”
“那你干吗要我家毛头的裸照?”
“我没有!我……那个……我们刚才其实是……”
他结结巴巴了半天,却怎么也说不清楚他们刚才“其实是”在干吗。
“好啦,知道你没有心怀不轨,想你也是有贼心没贼胆!”
“韩聆!你……你……”
“啊,他气死掉了,哥,快给他人工呼吸。”
“让你家毛头去给他人工呼吸去吧。”
“不要!我家毛头的初吻是妈妈的!对不对?毛头~~”
“总有一天你儿子变成和你一样的变态。”
“这是家族遗传,你以为你不变态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
越立仰望天空,不断地猜测着当初威胁她的人会是谁呢?是这个家伙?还是那个家伙?或者是……
把韩聆夫妇和毛头送到宾馆,韩漳和越立两个人又召了一辆出租车回家。
在出租车上,越立一直托着腮做沉思状,韩漳刚开始还没发现,过了一会儿发现他居然那姿势就有点忍不住了:“越立!你又不是思想者!装那什么动作!”
“我在思考严重的问题。”
“啊?”他的脑袋里可以思考严重的问题吗?
“韩漳,”越立看着韩漳,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你知不知道那时候有谁能那么明目张胆,威胁韩聆?”
韩漳非常吃惊:“威胁韩聆?谁?威胁她什么?”
越立把刚才韩聆告诉他的话一字不漏地说了,韩漳陷入了沉默之中。
“我很奇怪,她应该不是那么容易就会妥协的人,而且我也不是‘东西’,可以让她说放手就放手的。到底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要干这种无聊又不讨好的事情?”越立独自一个絮絮叨叨地说,“韩漳,你有没有什么线索?她是你妹妹,说不定跟你商量过吧?你应该知道吧?韩漳?韩漳?”
他发现韩漳居然在发呆,有些着急地用手指头戳他肋骨:“喂!我在问你话呢!韩漳!”
韩漳拍掉他的手,非常不爽地说:“我不是正在想吗?”
“这么说你也不知道了?有没有头绪?”
“没有。”干净利落的回答。
“你可是她哥啊!”越立叫。
韩漳反问:“可我和她一起的时间还没你长,凭什么你都不知道的事情我就该知道?”
越立没话说了。他说的是事实,当越立和韩聆还是情侣的时候,他们那种粘乎劲是每一个热恋过的人都能体会的。更何况之前就说过,韩漳韩聆并不亲,他们虽然是兄妹,却因为父母离异而分居两地,连见面的机会都很少,至于感情,只是比陌生人好一些而已。
韩漳又看着车窗外面一盏一盏闪过的路灯,道:“不过如果我知道的话,一定不会让那个家伙活着离开。居然敢威胁我的妹妹,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是很可怕的威胁,但是不知为何,越立在听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或许是韩漳一直托着下颌的那只手,或者是他的手掌所掩住的嘴,总之就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韩漳……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
这就是那次谈话的结尾。
晚上回到家,越立刚开始还雄心壮志地想把过去的同学录拿出来,好好查查究竟是哪个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威胁他的女朋友,让他错过了一个自己曾经最爱的女人。但是等韩漳把同学录拿出来的时候,他已经窝在床里睡得香甜了。
韩漳把他安置到床里躺好,确认他已经睡着之后,拿起床头的电话拨了几个数字。
“喂……叫你老婆来听电话。”他的声音很低,不时地看看身后,似乎是怕吵醒越立。
等了一会儿,对方的电话似乎换人了。
(咦?是你啊?这么晚还打电话找我干吗?)
“没事,只是有句话要告诉你。”
(哦?好严肃哦~~是什么话?)
“你少给我装傻。告诉你,我过去说的话到现在也有效,希望你给我把嘴闭上,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哟~~~我好怕,怕死了。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良心,我可是在帮你也。早点让他知道对你不是有好处吗?)
“用不着你管。”
(我是在为你着急,)电话那边有毛头不耐烦的哼哼声,似乎又有什么不满意了,(你你们在一起三年了也,到现在还是什么都没有,你打算以后怎么办?八年抗战?万一他等不到结婚了,看你到时候怎么哭!)
“我说了用不着你管!你只要管好你家的两个就好了,这是我的问题,你少插手。”
(好~~心没好报~~)
韩漳狠狠摔下了电话。
一只手摸上了他的背,他猛地一惊,回头,发现越立正睡眼朦胧地伸出一只手放在他背上:“韩漳……你在干吗?和谁吵架?”
“没有,你睡吧。”
“哦……”越立答了一声,手马上垂下去,又睡着了。
韩漳看看他的睡脸,又把目光移开,看着窗户外面。楼下哪家人吵架加砸锅摔盆的声音传入耳中,更显得这房间中的寂静。
什么叫做欲速而不达?什么叫做放长线钓大鱼?韩聆你一定不知道吧?知道的话,说不定那时候你就不会这么轻易失去他了……不,不管你明不明白,最后的赢家必然是我!因为在你心中,他并不是最重要的。
至少,没你的脸重要。
对不对?
韩聆给孩子喂着奶,忽然走到浴室里,对给他们母子洗衣服的慕遥里说:“老公,我爱你。”
慕遥里很好脾气地对她笑一下:“怎么了?又忽然想到什么了?”
“没有啊,”韩聆靠在浴室的门上,笑得好像有什么阴谋诡计一样,“只是忽然想,如果你发现有一个人比你更爱我,甚至可以为了得到我而把所有的阻碍杀掉,你会不会为此感动,对他让步啊?”
慕遥里想了一下:“我为什么要杀掉我的阻碍呢?只要你爱我不就行了吗?我有自信,咱们可以一起度过难关的。像你说的那种爱情方式我不认为它会适合你,如果因此而让你受到伤害的话,那我一辈子也没办法原谅自己了。”
听了他的一番话,韩聆的眼睛闪烁出了亮晶晶的光芒:“老公……我爱你!我太爱你了!我感动死了!”
她抱着毛头扑进了他的怀里,慕遥里着慌地把手伸开:“聆!我手上都是肥皂沫!别这样!聆!”
“老公~~~~~~~”
没错,选择你是对的。那时候的爱情只适合于那时候,所以适当的舍弃是有必要的。
越立,我们……幸亏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