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是人就会有奸情。”

听他说完遇见了董知府,苏延泽裹着被子坐成一团呵呵直笑,“裴若愚你要被灭口了呀真好。”

裴若愚躺在那正瞧着他脖子下面那一块,白皙的诱人。就拍拍旁边,“快躺下来说话,我不动你。”

“鬼才相信。”苏延泽裹得再紧一点,自从上次自己小病一场之后还以为裴若愚就肯乖乖的安分回在自己床上了,谁知道他索性将两张床挪过来并在一起,并大言不惭说是为了‘照顾病人’,让苏延泽看的是叹为观止。伸手摸摸他的胳膊,“这是人的胳膊吗?……这床这么重你自己搬过来的?”

“你不过来那我就过去了啊。”裴若愚掀被子,而伶牙俐齿永远赶不上孔武有力,苏延泽越来越明白这也许才是真理。他在自己能接受的范围内严肃的考虑了下,便轻巧地躲过裴若愚的狼扑,半妥协地躺回了自己位置上。

裴若愚接着毛手毛脚凑过来,连同被子一块搂紧了叹口气,“苏延泽你就从了我吧从了我吧,我保证对你好。”

“可我不保证我能对你好。”苏延泽停了停,“裴若愚你千万别忘了京城七王爷家小郡主千金,人家说不定还巴巴等着你殿试夺魁,然后回去能一凑天作之合呢。”

“……啊?”裴若愚一呆,“你说什么?”

“没什么。”苏延泽一笑,脸埋进被子里,不吭声了。

裴若愚突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沉默见缝插针钻进来,夜继续消沉下去。他想起来小时候在自家院子里跟苏延泽两个在银杏树下荡秋千,两个**始终抢不到一个秋千板,气急败坏地推来搡去,可最后还是就让给了他。那时也偶尔会抱怨‘怎么这么讨厌’,而原因却像多少年前被自己沉入溪底再也没找到的青花笔筒一样,在以往漫长度过的时光里的某一个罅隙中消弭的干净。

究竟从哪一天开始。

他猜苏延泽永远也可能不知道,平日里笑起来风轻云淡的他,晚上却会经常不由自主地紧抱住自己的一条胳膊。

所以。

“其实你也是……”裴若愚呼一口气,一些想法大胆而兴奋,躁动而不安,剥茧抽丝,在空气里缓慢散。

“——离不开我的吧?”

苏延泽没回答,他稍稍侧着脸,呼吸微热,天光镀过修长的睫毛,整个表情安然沉浸在一些细小紧凑的鼾声中。

……睡着了。

裴若愚在心里仰面长叹,他使劲抓抓头,最后无可奈何地还是捋捋苏延泽的额头,“好好睡。”

苏延泽眼睛似乎动了一下,忽然翻过身来搂住了他的胳膊。

又过了多少天。

常老板不久之后就回信了,说是在淮南找到了那家作坊,已经带了小样回来,让苏延泽务必回去看看。

“看来也是时候该回去了。”裴若愚伸个懒腰,“这次出游收获不小。”

“是吃的不少。”苏延泽纠正他,“光去学堂听课一共七次你睡了起码有五次。”

于是说动身就动身,临行前向董知府道别时,惋惜的只是没有再见闻人衍和6祭。另外就是裴若愚这次说什么也不再坐船了,他跑出去雇了一辆还算宽敞的马车,把一堆的行李加苏延泽全塞了进去,对着那车夫微笑往北指指,去京城。

他们就在阳光大道上无比惬意慢悠悠行了将近半个月,才进了皇城大门。裴若愚先跳下车,让仆人把东西全帮着拎走之后,回头冲着苏延泽兴奋地挥挥拳头,“咱们到家了!”

苏延泽一愣,于是恍惚间也就真有了回家的感觉。

而从他们写信说准备回来的时候,裴夫人就开始掰着黄历算日子,日也盼,夜也盼,牌不要抹了,花不要弄了,后来就干脆亲自到门口翘观望,就差没直接蹲在地上抠草了。而此时她正紧拉着裴若愚的手,眼泪哗啦啦掉,不过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哪点像是受苦了,顿时心里既安慰又惆怅。

然后摆席,接风,洗尘,嘘寒问暖。裴大人捋着胡子听裴若愚他俩上报此次游学心得体会,其中不断点头,“这三两个月倒也算是长了些见识!从明天开始给我把诗经,孟子,论语这些兼经大经背熟了解出来,明年开春就是殿试,你仔细着!”说完摆摆手,口气也跟着软了少许,“走了这么多天也累了,快回去休息休息吧。”

裴若愚答应着慢慢退出来,然后拽起苏延泽就往屋里跑。苏延泽被他扯得一愣一愣的,“后面有狼追你啊你个痴傻。”

“我怕再慢一步就真笑出来了。”裴若愚躺在床上气喘不止。

“谎话不带这么扯的,”苏延泽把书都整理出来拿在手里扑扑灰,“裴若愚你到底什么时候去散粮济民了?……亏你还能说的那么顺口。到时候给董知府的一封信就把你揭的形神俱灭,”他眯着眼吹吹书页,接着一笑,“揭小底啊揭小底哈哈哈裴若愚你完了。”

“放心。”裴若愚抹开嘴角,“无论爹问什么董知府肯定都说好,他说不好就说明他管教不严,砸得是自己的脚。”

“……无耻。”苏延泽稍顿了顿,“裴若愚你变狡猾了。”

“跟你学的。”裴若愚咪咪笑,“终于到家了却不能一块睡了,这床不太好搬呐。”

苏延泽回身扬手,整一套的论语拖着条弧线砸了出去而后掷地有声,裴若愚惨叫一声哎呀撒手人寰。

第二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

苏延泽吃完饭就坐车去了东城,裴若愚也整理了一下随后出了门,刚过茶馆门口就看见张怀谣拉着杜庭竹肩并肩挨着正坐在那里等。

“来了多长时间了?”裴若愚拉张椅子坐下,“杜小公子胖了啊,脸都嘟出来了。”

“那当然,看谁伺候的。”张怀谣笑得一点都不矜持,“我们腊月前就赶来了,没想到你们俩在那地方还那么磨叽。来来来说说看,都干什么了?”

伙计过来笼了炭炉,裴若愚从他手里接过来茶抿了一口。“吃喝玩乐加看风景,还去书坊里面蹲了几天——桃花的确挺稀罕的。你们呢?”

“他爹妈宠他跟个宝贝似的,远的不让去,生的不许去,最后就近捡了个苍州吧,恨不能把全家都带上。”张怀谣叹口气,全不理会杜庭竹在旁边脸红红的辩解诸如“你瞎说”,“还说什么要完好无缺的带回来,……好似要拐他出去卖!再说我又不是狼,出去一趟哪能就不完好无缺了呀?唉。”

“你何止。”裴若愚掂着茶杯笑,“开春的殿试呢?做了准备吧?”

“肯定要做的,这次还真是铁了心要拿个名次回来,”张怀谣望望杜庭竹,眼神瞬间温柔了一下,“这么我还有点资本来提亲不是?”

“提亲?!”裴若愚没撑住,茶水喷了一桌子。

“咳。”张怀谣尴尬地清咳两声,而杜庭竹在那边红透了脸,“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该是怎样就是怎样,改变不了就不去刻意改变,但如果是怕失败就不去争取的,那才最让人笑话。”

裴若愚一愣,然后敲敲脑袋,左手拍上张怀谣肩膀,右手拍上杜庭竹肩膀,点点头。“好样的。”说完起身就要走。张怀谣忙拉住他,“哎你去哪?”

“回家。”裴若愚一抖长袍,“还有,恐怕在今次殿试跟你争魁的,要再添上裴某一名了。”

苏延泽在午饭之前就回到了家,那从江南采回的小样怎么看都跟自己在梨州锦长安寄回的还不是一样,只好在那里跟常老板调剂了半日,而最近临近除夕,眼下过往年货置办更为急迫,还是先耽搁了下来。

进屋先看见的是端坐在桌子前面的裴若愚,聚精会神的写文章,似乎都根本没觉自己进来似的。

“这是真的吗?”苏延泽揉揉眼望天,冬日里阳光虽然稀薄,但落在眼里不免还是有些刺痛,“裴若愚你吃错药了?”

裴若愚抬头看见他就赶紧招手,“来来来小泽儿帮帮我,看看这一句怎么解?”

苏延泽半信半疑走过去,看他案上乱七八糟摆着些书本,圈圈叉叉的用毛笔勾着,的确不是一时兴起装出来的样子。

“你想干嘛?”给他解完句子,仍是忍不住要问。苏延泽觉得这太稀罕了。

裴若愚等工工整整将那句释义写进书里,才转过来头,冲他狡黠一笑,“准备考试啊。有什么好奇怪的?你说你不准备考了,我自然要去。”

“有阴谋。”苏延泽看他一眼,“有目的。”

“是是是,所以你得帮我。”裴若愚忽然严肃起来,“无论如何,这次我要去争取,哪怕只有那么一点希望。”

他语气里落下沉重的声息,罩在眼前让人有些望不清楚,而那话里面最严重的几个词纷纷都还透露着一些不为己知的信息,呼之欲出,可是否与自己有关?

苏延泽咬着嘴唇望他,裴若愚头一次让自己如此琢磨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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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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