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自从那天的事情发生后,关逴不敢去问裴念慈的行踪,也不再出门寻欢,他索性把自己锁在公寓里,不是蒙头大睡,就是对着墙壁发呆。

他不知道这种浑浑噩噩的日子过了几天,直到某一天,尖锐的门铃声突然响起,打断这种毫无目标的颓废生活。

“谁?”关逴过了五分钟,才懒洋洋的起身去开门。

当他拉开门,看见外头站着的裴敬书时,整个人霎时愣住,足足过了好久才回过神。

关逴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来这里找他!

“你倒好,躲在这里逍遥!”老人杵着拐杖,动作缓慢地走进屋内。

“裴老爷——”看护想跟进去,却被他制止。

“你在外头等着就好!”

“是。”看护刚踏进门槛一步的脚,又赶紧缩回去。

关逴看着老人如同走进自己的房子般,一进客厅就径自找个位置坐下。

“你打算站在那里跟我说话吗?”裴敬书重咳一声,威严十足地开口。

即使他们已经终止收养人与被收养人的关系,但一时之间,他仍改不了以往严厉的说话语气。关逴恢复镇定,顺手关上大门,走到他面前。

“看来你恢复得不错嘛!”

两个月前最后一次见面时,裴敬书还只能靠轮椅代步,如今他不但可以靠着拐杖行走,而且走得还蛮平稳的。

“哼!为了替我的宝贝孙女讨回公道,就算用爬的我也会爬来。”裴敬书的拐杖往地上一敲,凌厉的老眼朝他一瞪,沉声问:“关逴!我问你,你到底对念慈做了什么?”

“我对念慈做了什么?”关逴挑眉重复他的质问,笑得险些无力。“老头子,我承认我和你的宝贝孙女上过几次床,但那已经最很久以前的事,这两个月来,我连她的一根头发都没碰过。不信你可以看——”关逴故意指着地上玲娜之前留下来的衣物说:“我自有其他的纡解管道,没必要再去招意你那镶金包银的孙女,不过你为什么突然来找我问这种问题?难道是她怀孕了,在过滤孩子的父亲是谁吗?”

“你这混蛋说什么鬼话?”裴敬书猛然站起来,因激动而剧烈咳嗽。

“咳咳!念慈不是那种女人,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你要是敢再说这种话,当心我割了你的舌头——咳咳……”

“你的身体不好,就不能平心静气地说话,一定要这样大吼大叫吗?”关逴恨自己还关心裴敬书的身体状况。

“哼!”裴敬书再度坐下,但气息显然比刚来时急促了许多。

“念慈回纽约去了!”他瞪着关逴,冷冷地开口。

“什么?”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关逴仍是吃了一惊。

她真的走了?丢下他,独自回到距离他千万里之遥的纽约。

“那里本来就是她的家,她回去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关逴的意识早已飘出他的身躯,但他仍挤出不在乎的笑容,言不由衷的说道。

“没错!她回纽约并不是问题,问题在于她并不是高高兴兴的回去,而是被你这混蛋气走的!说——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意她生气,连我的苦苦挽留她都不听,执意要离开台湾?”

“我哪有做什么事?我只不过让她看到我最真实的一面罢了!”

他挂着没有笑意的笑容,指指散落一地的女性衣物。

“原来念慈就是这样被你气走的!”裴敬书气得险些喘不过气。“原以为你是个难得的人才,所以就算裴氏企业被你用不光明的手段夺去,我仍相信你会好好经营它,让它延续下去。没想到——你根本是扶不起的阿斗!”但有了权势,就忘记自己原来的身份,就像穿上衣服的猴子,还以为自己是个人。

哼!不愧是品行低劣的混血杂种,早知道你如此忘恩负义,当初我宁愿收养路边的一条狗,也不会收养像你这种不知感恩的浑蛋!”

裴敬书恶毒残忍的话语,一字一句都像把利刃,深深刺入关逴的心底。

即使他做得再多,也得不到裴敬书的一句肯定。

“说得真好!”关速扭唇冷笑,面颊缓缓抽动,紧握的手上,青筋一条条的浮现。“像我这种下贱的人,的确没资格掌管裴氏企业,所以我决定放手,不再干涉裴氏企业的营运。”

“你的意思是——”裴敬书愣了愣。

他的意思是说,要将裴氏企业还给他吗?

“既然你嫌我没能耐管理裴氏,那我就干脆放手,找个买主把裴氏卖了,拿着这笔钱到拉斯维加斯或大西洋城豪赌,还能夜夜拥着美女共度春宵,如此才不负我这个混血杂种的坏名声,你说是吗?”

“你——”裴敬书万万没想到,关逴竟然打算卖掉他花费毕生心血辛苦经营的裴氏企业。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关逴,开始大口喘气,干瘦的胸膛随着地愈来愈频繁的呼吸,一上一下地剧烈起伏。

关逴看他不太对劲,连忙问:“你怎么了?”

“我……呼……呼……”裴敬书想开口说话,但一口气哽在胸口,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不消片刻,他的脸已涨成猪肝色,没多久,又转为紫红色。

“老头子?!”

关逴觉得不对劲,连忙赶到他身旁,正好接住他骤然倒下的老通身躯。

“老头子?你怎么了?快告诉我呀!”

关逴用力拍打裴敬书干瘪的面颊,企图唤醒他的意识,但裴敬书依旧说不出话,只是拼命喘气,呼吸的力道愈来愈微弱了。

“老头子!”关逴发出惊恐的吼叫,想也不想便一把抱起干瘦的裴敬书,打开门往外头冲。

“天哪!裴老爷怎么了?”

看护一看裴敬书被抱出来,脸色呈现可怕的紫黑色,慌得手脚直发抖。

“我……我叫救护车!”

“来不及了!我直接送他去医院!”

关逴等不及电梯升上来,便抱着裴敬书从楼梯往下头冲。

他一边往搂下跑,一边对裴敬书说:“老头子,撑着点!你不是很恨我吗?快醒过来!等你醒来,我答应不闪不躲,让你打个痛快……还有,只要你好起来,我就把裴氏企业还给你,你可以亲自到裴氏监督坐镇,多好?如果你不好起来,我就把裴氏企业搞得天翻地覆,让裴氏陪着你消失在这世界上!你听清楚了没有,老头子?”

说到最后,关逴的鼻头逐渐发酸,声音也开始沙哑。

“虽然你领养我的目的,是为了利用我替你管理裴氏,而不是真心把我当成一家人,但我却真的在乎你!我把你当成真正的父亲,不管你怎么对我、或是我对你做了什么,在我的内心深处,你始终是我最敬爱的人。我掠夺裴氏企业,只是为了报复你对我的忽略,并不是真的贪图那些财富呀!你懂吗?”

跨下最后一层阶梯,关逴冲出大门,直直冲向马路边拦计程车。

“老头子,义父……求你撑着!要是你敢就这么死了,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真的,我不会替你送葬,还会恨你一辈子……所以你要撑着!知道吗?”

一路上,关逴不断对裴敬书打气喊话,一心只想尽快将他送到医院救治,因此并没有发现,裴敬书的眼角挂着一滴透明的液体,随着自己奔跑的动作,无声无息地流进他稀疏的白发中。

关逴在医院的急诊室守了十个小时,直到裴敬书脱离险境,才拖着疲惫的身躯离去。

那天之后,关逴每天到裴敬书住院的医院探视他,但从来不敢让裴敬书知道他来过。

“逴少爷,您来了!”在医院帮忙料理事务的管家走出门外,正好看见他站在门外。

每天一下班,关逴一定先到医院探视裴敬书,确定他的状况一天比一天好,才会放心地回家,管家已经碰过他好几次了。

“我义父今天身体的状况还好吗?”关逴一见到管家就问。

“还不错!医生也说,老爷复原的情况愈来愈好了。”管家高兴地说。

“那就好。”关逴点点头,稍微安心了。

“逴少爷,您今天还最不进去吗?”

“我?”关逴神情复杂地沉吟片刻,摇摇头说:“不,我不进去了!”

他抬起头对管家说:“我马上要回去了,不过我想拜托你一件事。等会儿你进去见到我义父,请你替我转告他,我决定将裴氏企业交还给他,等地的身体一恢复,我立刻交出经营权,请他……好好休养!”

“逴少爷,您——”管家震惊地张口结舌,不敢相信他竟然打算放弃这么一大笔财富。

“记得把这些话转告我义父。”关逴默默转身,准备离开医院。

“逴少爷——”

管家正欲喊住他,忽然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介入。

“慢着!”

“老爷!”管家转过头,发现裴敬书不如何时竟出现在病房门口。

原本应该躺在床上休养的裴敬书扶着墙壁站在门边,双目直视关逴。

“你就这样……走了吗?”老人虚弱地开口,说话有气无力,关逴必须仔细聆听,才听得清楚地在说什么。

“我……”关逴自觉愧对他,所以始终低着头。

“你想就这么丢下裴氏企业,当个半路逃跑的懦夫吗?”裴敬书质问。

“我是想把裴氏企业还给你——”

“不需要!”裴敬书大喝一声,随即剧烈地咳嗽。“咳咳……”

“你好好休养,别多说话。”关逴走到他身边,伸出手想为他拍背顺气,但又怕遭到拒绝。

裴敬书咳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恢复正常。他缓慢地开口,继续说道:

“臭小子,你给我听清楚,既然你已经接手裴氏,就不准半途收手!我要你像从前那样,好好替我经营裴氏企业,不准有任何一点懈怠之心,否则我可是会生气的!”

“可是……您不是最在乎裴氏的吗?”关逴诧异地问。

“没错,我是很在意裴氏,所以我把裴氏交给你,你要负责替我延续裴氏的生命,荣耀裴氏、壮大裴氏,让它能够永续经营下去,我希望我孙子的孙子,都能知道裴氏的大名。”

裴敬书的嘴角,挂着关逴二十年来罕见的真心笑容。

“您——”

“别问我为什么作出这个决定,我只能说,算是被你感动了吧!”

他在昏迷之前,听到关逴在他耳边说的那些话,不禁流下忏悔的眼泪。

他终于豁然省悟,明白从前的自己是多么的现实势利,而他对关逴这个孩子,又是多么的冷漠、无情。

那一刻他原谅了关逴的背叛,因为逼得他不得不这么做的人,正最他自己呀!躺在病床上的时间,足以令他想明白了。

富贵权势不过是过眼浮云,即使他拥有世上所有的财富,两腿一伸,仍然什么也带不走。既然如此,他又何必执着于那些身外之物,反而忽略了身旁真正值得在乎的东西呢?

所以他决定将裴氏企业交给关逴,其实他早就知道他是继承裴氏企业最好的人选,却因为私心而不肯把裴氏交给他,非要指望不知何时才肯回台湾继承的子孙身上,才会意来这些风波。

他露出轻松的笑容,发现心中的窒碍清除之后,真是海阔天空、舒畅不已。

“你进裴家已经二十年了,不管怎么说,你都算裴家的一分子,所以裴氏企业交给你继承是再适合不过的,你可得真心接受,不准推辞喔!”

“义父……”关逴望着他慈蔼多了的脸庞,感动地红了眼眶。

“不过我有个条件!”裴敬书加了一条但书。“我要你去纽约把念慈带回来,娶她为妻、且要一辈子疼她爱她,永远给她幸福快乐的生活。这个要求你愿意去做吗?”

“义父,并非我不愿意去做,而是念慈不会愿意嫁给我,因为她根本不爱我!”

关逴沉痛地说:“我已经知道你要她监督我的事了,你想想看,如果她爱我,怎么会答应帮你来监视我呢?可见她对我根本毫无感情,她一点也不爱我!”关逴每每想起这件事,一颗心就隐隐作痛。

“傻小子,你错了!”裴敬书大摇其头,总算知道关逴前阵子突然变得阴阳怪气的原因。“我是向她提过监视你的事,但她并没有给我肯定的答复,后来也没有提供我任何资料,不信你可以去问问管家,念慈绝对没有背叛你!”

“她真的不曾这么做?”

关逴惊喜地睁大眼,随即又愧疚地低下头。他总算明白,自己犯了什么可怕的错误!

想起自己是怎么气走她的,他不禁冷汗直流,她一定恨死他了!

“那丫头爱你很深,你那么待她,她的心一定伤得很重,不晓得要多久的时间才能复原。我要你把她带回来,好好的疼她、爱她,不许再让她受到一丝委屈,否则就算我死了,也会从坟墓里爬出来找你算账!”裴敬书粗声恫吓。

“关逴明白!”关逴嘴边挂着憨傻的笑容,误会解开之后,他的胸中有满满的爱。

“义父,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念慈带回来,绝对不会让她留在纽约继续伤心难过的。”

“小子,该改改称呼了!”老人笑着说道。

关逴黝黑的面色有着微红,腼腆地开口:“爷……咳!爷爷……”

“乖孙子!快去吧!去纽约把念慈带回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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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小心爱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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