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清晨，齐洛嘴角噙着微笑，在啁啾的鸟鸣中醒来。

昨夜是他这四年来，睡得最香甜的一夜，因为他最爱的女人，又重新回到他的怀抱里。

想起何心蓶，他笑得更满足了，翻身正想将她拥入怀中，再来个晨间的亲热，但——

当他翻过身时，却只看到一个摆置整齐的枕头，以及空荡荡的床位。

「心蓶？」倏然坐起，他疑惑地四下张望。

一大清早，她到哪里去了？

他侧耳倾听浴室中的声响，想知道她是否在里头。

然而四周太过安静，除了窗外清脆的鸟鸣之外，没有任何人为的声音。

他掀开覆盖在腰间的薄被下床，随手抓起床边的睡袍披上，接著便大步走出卧房。

「心蓶！」他四处寻找，却到处都找不到她，这才肯定，她已经离开了！

他脸上霎时罩上一层阴霾。她就这么急着从他身边离去？

齐洛迅速走进浴室，简单地梳洗过後，立即赶出门。

他要去问问她，她的小脑袋瓜里究竟在想什麽？

至於何心蓶——

她已在十五分钟前回到家，正准备洗澡更衣，好出门上班。

昨晚的事，她宁愿当作一夜纵情，不愿去想太多。

她怕一旦有了希望，自己会贪心想要更多，继而约束他、干涉他，令他窒息、想逃。

她明白，自己终究是不适合他的！

拥有昨晚的回忆，她已经觉得很美好、很满足了。

沐浴过後，她穿著浴袍在衣橱前挑衣服的时候，门铃忽然响了。

一大清早，会是谁呢？

她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走到大门前，透过门上的鱼眼窥视外头。当她发现门外站的是齐洛时，整个人霎时一愣。

他怎么来了？她离开时，他还睡得很熟呀，怎麽她才回到家没多久，他就找来了？

她大概猜到他来做什麽，不安地咬了咬唇，才缓缓拉开门。

「你……怎麽来了？」

「我来问你，为何要逃走？」齐洛一进门，就不太高兴地质问。

应该没有人喜欢在一夜欢爱之後，独自从床上醒来吧？

「我没有逃……」

「没有说一声就走人，这不是逃走是什舞？」

「我只是……」

「只是什么？你这样做，我会认为你对我昨晚的表现很不满意。我的技巧有退步到把你吓走的地步吗？」

「不是那样的！」何心蓶一张粉嫩脸蛋，瞬间布满艳丽的霞红。「我不是对你的……技巧不满意，而是——」

「而是你遇到其他技巧更好的男人？」齐洛的话比醋还酸。

「我已经说了，不是那方面的事！」何心蓶涨红脸，低嚷著强调。

「既然没有，那你为什麽急著逃回来？那里是我为你一手打造的家，我要你永远住在那里！]

「我不会搬进去。」何心蓶语调温和，但态度坚定的摇头。

她一直很肯定，自己不会再回到他身边。

「为什麽？」齐洛脸上的阴霾又加深一重。

她一定不再爱他了！否则她不会急著逃离他，还如此决断的拒绝与他同住。

难道她的心里真的有了别的男人？

「齐洛，你听我说好吗？经过这些年来，我突然有个很深刻的体认，那就是我们并不是一对合适的情侣。你是个有事业心、企图心又强的男人，你可以为了工作，几夭几夜不踏进家门一步，但我却是个喜欢家居生活的女人，我渴望平静，不爱变动频繁的生活。光从这点来看，我们就不适合！如果我回到你身边，我会下意识的依赖你、束缚你，甚至妨碍你的工作，让你窒息得想逃。」

齐洛脸色一白，随即道：「当年我的确把工作看得太重要，因而忽略了你的感受，还让赵兰妮背著我欺负你，你会生气也是难免的。但现在的我想法已经改变，我绝不会再把工作看得比你还重要，以後在我心目中，你永远是第一位！」?

原来她心中热终存著这样的恐惧，是他不好！

是他让她认为自己是个包袱，只会妨碍他的事业，这一切都是他的错！燃心里充满浓浓的愧疚。

「齐洛，你误会了。我并没有生气，我是真心替你著想。你事业繁忙，很需要一个擅长交际、八面玲珑的女人帮你打理事业，偏偏我是个怯弱内向、害怕面对大场面的女人，我无法帮你分忧解劳，只会成为你的包袱。」

「别这麽说！你不是包袱，你是我心目中最重要的女人，有了你，我才有创造的原动力，如果失去你，我会连自己为何而活都感到茫然。我希望我所有的成就与快乐，都能与你分享！」

何心蓶觉得好心酸。她又何尝不想陪著他，分享他的喜怒哀乐？

但是她不希望他为了她，强迫自己去改变，只为了迎合她的喜好。那就像硬生生折断一只鹏鸟的翅膀，不准它飞翔一样，那实在太残酷了。

「齐洛，我虽然不会搬去和你一起住，但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何心蓶的脸蛋又红了。

「什么意思？」齐洛皱眉。

「呃……在你不太忙的时候，我们……还是偶尔可以……呃……见个面。」她结结巴巴地说。

「你的意思是——虽然你不同意和我交往，但我们还是可以上床？」齐洛总算明白了。

「呃……如果你真的有……需要的话……」她小声地回答。

「当然有！有现成的软玉温香供我慰藉，傻瓜才会不要！」难忍怒气的齐洛咬牙讽刺道。

她以为他是什麽？没有爱也无妨，只要能够发泄欲望就好的色情狂？

「我以为这样对你比较好……」何心蓶对他的怒气有点不知所措。

「该死！」

齐洛知道自己吓到她了，但他实在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他闭上眼，急速深吸几口气，然起怒气之後才睁开眼面对她。

「我和你在一起，并不是为了发泄欲望，我还希望和你有更深层的心灵沟通与情感交流。灵欲一致的感情，才是我真正想要的，如果纯粹为了发泄欲望，不必是你，任何女人都可以，我去找赵兰妮就好了！何必隐忍四年？」

何心蓶有些讶异地抬头看他，他的意思是……

「没错！我没碰过她，或是其他女人，并不是我没有欲望，但我就是不想碰她们，甚至连亲吻都没兴趣。只有你——」他火热的眼眸，紧紧地锁住她。「我只想要你，因为我爱你！」

虽然何心蓶竭力想维持镇定，难以掩饰的喜悦，仍然浮现在她脸上。

她的心像灌饱了氢气的气球，正轻飘飘地往天上飞。

「所以——跟我回去好不好？我已经失去你太久，我不想继续过著没有你的日子。请你跟我回去，我会尽我的努力去改变，你就当作实验，先尝试著接纳我，如果最後还是无法令你满意的话……到时候，我一定放手让你走。」他困难地许下承诺。

明知道这样的决定，会令自己痛不欲生，但是为了让她安心，他还是忍痛做出这个决定。

何心蓶本就心软，见他为了留住她，不惜许下这种诺言，她原本坚定的意志开始动摇了。他的执著感动了她，况且，她也并非不爱他呀！

「你真的那麽希望我和你一起住吗？」

「当然！」齐洛心想事情或许将有转机，不由得喜上眉梢。

「那……好吧。」何心蓶终於妥协了。「只要不是在以结婚为前提的情况下交往，那麽我可以接受你的建议，搬过去和你一起住。」

「不结婚？！」齐洛忍不住提高语调。

有没有搞错？！他可不希望她抱著随时准备离开的念头跟他交往，他是很认真的规画他们的未来。

「如果你不答应……那我就不搬过去跟你一起住！」何心蓶咬唇威胁道。

「你——」齐洛霎时哑口无言。

这个向来温顺的小女人，居然也懂得威胁他了？

气人的是，现在他怕极了她不圉会他，所以无论她提出什麽要求，他都无法拒绝，就算她说不结婚，他也不敢说不。

想起过去她对他百依百顺、甜美娇柔的模样，他不由得感叹——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也！

不过好歹她已经答应，搬过去和他一起住，这也算一项不小的收获吧！

想到这里，齐洛心底的最後一丝怨气，总算消除了。

「我可以同意你的条件，暂时不谈结婚的事，但是在那之前，你是否愿意先给我一些安慰？」

「什——唔！」

何心蓶的话消失在他需索的唇里，他扯开她的浴衣，热切的大手抚上她带著沐浴乳香气的柔软娇躯，他将她压入床垫，延续昨晚的热情……

在齐洛的坚持下，何心蓶搬进他特地为她所建的住处，过著只有他们两人的甜蜜生活。

然而——日子并没有因此平静下来，不甘心失去齐洛的赵兰妮，已经开始展开她的报复行动。

那是何心蓶搬进齐洛的住处後不久，某天早晨发生的事——

那天早上，齐洛一如往常，缠著何心蓶在床上赖到快迟到时，才依依不舍地放她下床梳洗。

她刚走进浴室不久，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

齐洛疑惑是谁这么早打电话来，于是接起电话。「我是齐洛。」

「齐总，不好了！」

在电话里慌慌张张叫嚷的，是他的特别主力——庄小姐。

「什麽事不好了？」齐洛皱眉问。

「赵氏企业召开记者会，宣布将要解除与我们事务所的合作关系呀！」

「赵氏要解除与我们的合作关系？」

「嗯。不过赵氏目前还在考虑阶段，赵董说如果两方的合作关系没有获得改善的话，那么赵氏便要撤资，并且断绝与我们事务所的往来！]

庄小姐焦急地问：「赵董到底希望改善什么呢？齐总，您能不能赶快过来，设法跟赵氏方面接洽一下，或许能够找出问题在哪里。」

齐洛不必问也知道，赵智庸父女在打什麽主意。

他们以为用这种方法要胁他，他就会乖乖就范？他们真是太不了解他了！

他确实重视事业，而赵氏撤资也的确是一项不小的冲击，但是对他来说，人格尊严远比财富权势更重要，如果一定要事事服从赵氏，甚至出卖自己的爱情才能保住事业的话，那麽他不在乎他们撤资，就算事务所因此倒闭，他也无所谓！

他绝不会压低姿态，祈求赵氏的垂怜与帮助！

他安慰助理。「你别急，我马上过去处理。」

他挂上电话转身，便看到何心蓶站在浴室门口，口口光哀伤地望著他。

「你梳洗完了？」他收起凝重的神情，温柔地笑著问。

「那件事是真的？」

「什麽事是真的？」齐洛故意装傻。

其实他很清楚，她已经听到他与助理的对话，但他不希望她为这件事担心。

「赵氏要解除与事务所的合作关系——是真的吗？」

「你别担心，这件事我会处理。」

「这麽说是真的了？」何心蓶震惊莫名。「为什麽？你们不是合作得好好的，为什麽——啊！」她明白了。

「是因为我的缘故？赵小姐为了报复你和我在一起，所以才决定撤资，结束与你的合作关系？」

「她只是想利用这种方法逼我回头。赵氏和我合作得相当好，我想赵智庸应该还不至於贸然跟我解除合作关系，这无异拿自己的事业开玩笑。」

「要是他真的这麽做了呢？」

「那就由他去吧！没了赵氏，齐洛建筑师事务所不会因此垮台，我对自己有信心，就算不靠赵氏庇荫，事务所一样能走出自己的路。」

「这样太冒险了！不如——你去跟赵小姐道歉，你们重新来过，这样事务所就不会发生危机了……」

「你就这么大方将我让给别的女人？」齐洛实在又气又无奈。「你当我是爱心捐赠品，可以随便送人？你就没有一点不舍？」

「可是你的事业——」

「那不重要！我的想法已经改变了，现在我依然重视我的事务所，但绝不至於为了它，牺牲自己的幸福与尊严，去接受赵氏的交换条件。」

「可是……」事务所是她陪著他一手创立的，如今看它发生危机，她的心情也十分难过与不安。

「真的别在意！我会尽量想办法改变赵氏的决定，如果实在无法挽回，那麽我也会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毕竟天无绝人之路，只要饿肯努力，机会还是会再次降临的。你放心吧！」

在齐洛的一再保证下，何心蓶才勉强接受他的劝慰，相信他有办法解决这场危机。

就在她决定信任齐洛，任由他自行处理事务所的命运时，赵兰妮却主动找上了她。

「赵小姐？」

正准备下班的何心蓶，看到她登门拜访，感到非常惊讶。

「我可以和你谈谈吗？」赵兰妮高傲冰冷地询问。

「这……可以呀。楼下有间诚品咖啡屋，我们去那里谈好了。」

赵兰妮点头同意。「你带路！」

「请跟我来。」

她们相偕离开出版社，唐君恺正好从外头洽公回来，不经意发现她们一同走进附近的诚品咖啡屋，他先是诧异，後来想了想，觉得不安，便立刻拨电话给齐洛，要他马上赶过来。

他怕赵兰妮来意不善，而心蓶又太善良好欺，说不定会傻傻的被利用。

齐洛接获消息，一挂上电话，立即脸色阴霾地抓起车钥匙飞车赶到。

他倒要看看，赵兰妮这回又想玩什么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