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这几天,她不眠不休的把所有的心思全部摆在绣画上,免得她一停下来,脑子就想到郡主说的话,那一字一句不断的在她心里发酸发酵,她为郡主难过,她也为人的身由不己难过,这就是命运吗?虽然说天命难违,但是不该尽人事吗?
「秦姑娘……秦姑娘……」小喜大呼小叫的跑进房里,直接冲到秦绸儿面前,也不管她这会儿是否在干活,「不好了,郡主昏倒了!」
心急的站起身,她上前抓住小喜,「郡主怎么会昏倒了?」
「郡主接下圣旨之后就昏倒了。」
忽觉眼前一暗,她连忙两眼一闭,身子不禁微微一晃。圣旨已下,这会儿想教皇上收回成命更是难如登天。
「秦姑娘,妳怎么了?」小喜担心的叫道。
长长吐了一口气,她缓缓睁开眼睛,「我没事。」
小喜安慰的拍了拍胸口,「秦姑娘,妳可别吓我,我以为连妳也要昏倒了。」
「王爷知道吗?」
忍不住叹气,小喜像在抱怨又像在发牢骚,「王爷怎么会不知道呢?不过,那有什么用?王爷这回是铁了心,什么事都不想管,他只吩咐李总管多派几个人照顾郡主,连去看郡主一眼都不肯。」
真是奇怪,有一件事她一直想不明白,虽然王爷对这件事的态度很无情,可是不管怎么说,他一向很疼爱郡主,为什么这会儿连关心一下郡主都不愿意?
「秦姑娘,郡主真的好可怜哦!」
「难就难在这是圣旨,除了皇上,谁都没法子帮助郡主脱离困境。」
「可是,妳不知道那个怡王爷有多讨人厌,骄纵贪玩,京城的百姓没有一个喜欢他,真不知道皇上在想什么,他怎么会把自己最疼爱的郡主嫁给那种人?万一郡主因此想不开寻死怎么办?」
「郡主不会这么做。」
「郡主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妳教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妳别吓我。」秦绸儿听得心惊肉跳的。小喜确实说对了一件事,郡主一直受尽宠爱,她看似娇贵率性,其实很脆弱,一下子天地变色,她怎么受得了?
「我真的好担心。」
沉吟半晌,她也真的很不放心,「我去瞧瞧好了。」
「小月,郡主醒了吗?」房门一开,秦绸儿心急的问。
「醒了,可是……」小月还是侧过身子让她自个儿看。
看到郡主像个雕像似的坐在炕上,两眼无神的望着前方,昔日热情活泼的可人儿变成这般痴傻的模样,真是教人鼻酸。
秦绸儿走进屋内,在她面前蹲下,温柔的握住那双冰冷的手。这一次她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等她自个儿有反应。
不知道过了多久,兰儿终于说话了,她的声音听起来空空洞洞的,好像没有灵魂似的,「绸儿,妳知道吗?我一直想着,若是我的脖子往白绫上一吊,三哥哥见了会说什么?皇帝哥哥见了又会说什么?他们会难过吗?他们会为我流下眼泪吗?他们会后悔今日对我的残忍吗?妳想,他们会吗?」
「不可以!」秦绸儿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吶喊,「郡主千万不可以做傻事!」
心一震,兰儿的魂魄终于归位了,「不可以吗?我也知道这样好傻好傻,可是我的脑子就是停不下来。」
「这世上每个角落都有着悲伤的故事,有些人有一顿没一顿,脑子却还是想着如何活下来,因为活着就是希望,无论希望多渺小,他们都愿意为生命奋斗。
「有些人原本活得还算过得去,却敌不过死神的召唤,奴婢的父母就是如此,一场瘟疫,生命由不得自己,这才知道,原来单单活着就是一种幸福。贫穷也好,富裕也好,生老病死原本就不是自个儿可以作主,为何要舍弃活着的可贵?」
泪水缓缓的溢出眼眶,兰儿语带哽咽的道:「其实,我根本没有勇气做傻事,可是,我也没有勇气面对未来,我真的好苦好苦,妳说,我该怎么办?」
脑子突然有一道念头闪过……身子一僵,秦绸儿缓缓的吐了一口气,毅然决然说出那股疯狂的想法,「逃!」
「……妳说什么?」兰儿显然吓了一跳。
「逃,比起做傻事、比起面对未来都更需要勇气,但是郡主可以得到一个全新的未来。」
「秦姑娘,妳疯了是不是?怎么可以劝郡主逃走?」小月听得胆战心惊,眼皮一直狂跳,「妳知道违抗圣旨的下场吗?这是死路一条啊!」
「郡主都不想活命了,那还有什么好怕的?不如,大胆的选择一个可以扭转命运的机会,况且,皇上一向疼爱郡主,他又怎么忍心砍郡主的头?还有,奴婢也相信在生死交关的时候,太后一定会尽全力保住郡主的命,那郡主为何不能放手一搏?」
「这……不对不对,我们根本逃不了!」小月坚决反对这种疯狂的行径。
「这确实很难,可是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不行不行,这不是在开玩笑……」
「逃不成,郡主也不会有事,顶多挨顿骂。」
双手合十,小月苦苦哀求,「秦姑娘,妳别再说了好不好?万一不小心被听见了,妳这条小命也没了。」
顿了一下,秦绸儿心疼的看着脸上还留着泪痕的兰儿,「奴婢怎么能狠心弃朋友不顾?虽知道这样太过胆大妄为,奴婢却不能不说,连一丝丝机会也不愿意给自己,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那一丝丝机会得拿自个儿的命来赌,这未免太任性了。」
也许,但是她的目光依然坚定的看着兰儿,「郡主以为呢?」
彷佛过了一世纪那么久,兰儿终于说话了,「给我三天的时间好好想想。」
「郡主,妳别听秦姑娘胡言乱语。」
「妳别急,我不是说会好好想想吗?若是行不通,我们就别试了。」
这一说,小月的心情更沉重了,「若是行得通,不就要试了吗?」
不再言语,兰儿似乎又陷入自个儿的世界。她在想,她真的有勇气为这一丝丝的机会付出一切吗?
小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一场惊天动地的灾难就要发生了。可是她能怎么办?唯有祈求老天爷可怜郡主,千万别让郡主遭遇任何不幸。
回到房里,夜已经深了,还好小喜很贴心的先帮她点亮了灯火,她不用摸黑找打火石。
房门一关,秦绸儿失神的靠在门板上。她是不是太冲动了?无论郡主是否能脱逃成功,若王爷知道这是她出的主意,她一定会被降罪,搞不好,还会赔上自个儿的命……她在愁什么?若是她的命该绝,那又如何?她是一个没有牵挂的人,还有什么好计较?
自从郡主问她,可以当她的朋友吗?似乎就注定她必定要卷入郡主的喜怒哀乐当中,虽然她们之间始终隔着无法跨越的距离,还有着微妙的心结,但是那一刻的感动却深植她的内心,从那时候起,她就没办法将郡主隔绝在心房外。
这一辈子,她都会当郡主是朋友,若她必须为朋友赔上自己的命,这也只能说她命该如此。
「妳再不回来,我就要派人去找妳了。」
吓!惊慌的往后一跳,她慌乱的瞪着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的玄祯,「王爷!」
「我好像老在吓妳。」他像在责怪自己,又像在取笑她。
「王爷有事可以派人召唤奴婢,用不着亲自前来奴婢这儿,若是教人瞧见了,有损王爷的身份。」
「妳还记得我的身份吗?」
「奴婢片刻不敢忘记。」
「是吗?」举步向她逼近,他的眼神转为咄咄逼人,「可是我告诫妳的话,妳一句也没搁在心上。」
「王、王爷究竟想说什么?」秦绸儿一阵心慌的咽了口口水,四周的温度急剧攀升,她感觉到一股强烈的不安锁住她的四肢百骸,令她无法动弹,就如同掉落蛛网的虫子,眼看着猎人一步一步逼近,却只能无能为力的在原地挣扎。
隔着不到一步的距离,他停下脚步,像在责备她,又像是拿她莫可奈何似的说:「绸儿,为什么非要招惹我?」
「奴婢不明白王爷的意思。」她从来没有招惹他的念头,尤其那天发生那件事情之后,她更是命令自己连想都不能想他,唯有将他彻底逐出脑海,才能断了对他萌生的爱意,她不想离开京城的时候痛不欲生。
「妳是不是去兰儿那里?」
「是,奴婢不能去郡主那儿吗?」
「我还得再说几次别多管闲事,妳才会谨记在心?」为了掩饰内心的焦虑,玄祯的口气比平日更为冷冽。他是在保护她,他不想要她发生任何事情。
微微扬起下巴,秦绸儿倔强的看着他,「王爷多虑了,奴婢只是没法子像王爷如此残酷的冷眼旁观,奴婢只想在郡主最无助的时候关心她,也许是无济于事的言词,但对郡主来说,却是活下去的力量。」
残酷?冷然一笑,抬起右手,指腹轻轻爱抚她的颊骨,他听似冷漠的声音有着不易察觉的无奈,「妳不懂,这就是我和兰儿无法抗拒的命运。」
闻言,她为他心疼,「奴婢可以为王爷做什么?」
「置身事外。」
一阵寒意袭上心头,她为他只想着明哲保身的态度感到心痛难过,「王爷,奴婢也许不懂,但是奴婢会为了自己的信念而活,即使要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奴婢也心甘乐意。」
顿了顿,玄祯近乎喃喃自语的说着内心的矛盾,「我真不希望妳如此固执,可是妳的固执为何如此教我动心?」
秦绸儿惊愕的看着他。她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绸儿,妳为何不离我远一点?」
「奴婢……奴婢没有……」看着越来越逼近的俊颜,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顿觉口干舌躁,不由得咽了口口水,若非背抵着门,她两只脚早就站不住了。
「妳有,妳害我心神不宁。」
「……王爷,你别跟奴婢开玩笑,奴婢承受不起。」
「我宁可自个儿是在开妳玩笑,我也用不着为妳担心。」
虽然她宁可这不是真心话,但是她知道他句句出于肺腑。原来,郡主不是胡乱猜疑,可是,为何如此?他怎么会对她这个卑微的绣女动了心?
当她脑袋一片混乱的时候,他俯身掠取她轻启的朱唇,再度品尝她的甜美,不同于上一次躁进的激情,这一次是近似绝望的缠绵,连他自个儿都不愿意相信,她竟然如此固执的盘据他的心头,而且已经严重威胁他的理智,他不应该让她成为他的要害,他不应该让这份情感越演越烈……这一刻,什么都不重要,他只想满足对她的渴望。
许久,他缓缓的放开她,直到两人的气息渐渐平稳下来,他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又一次提出严厉的警告,「绸儿,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放过妳。」
她也坚定的迎向他的警告,「不管王爷怎么对待奴婢,奴婢都不会怪王爷。」
三天到了,秦绸儿趁着夜色悄悄的来到郡主的房里。此事关系重大,她还是尽可能行事低调,免得又传到王爷那儿。
「不知道郡主想明白了吗?」
「郡主,妳千万别冲动哦!」小月急急的插嘴。
「小月,可以请妳安安静静别说话吗?」今儿个兰儿看起来特别沉静,显然她已经想通了。
咬着下唇,小月很不甘心的转开身子。
缓缓吐了一口气,兰儿道出自个儿深思后的结果,「绸儿,我想给自己一丝丝的机会,可是,我能逃到哪儿呢?三哥哥、太后、皇帝哥哥,他们是我在世上仅有的亲人,我根本无处可去。」
「郡主跟奴婢一起去苏州。」其实这三天,她自个儿也在思考,娇贵的郡主怎么禁得起长途跋涉的奔波?而且郡主应该躲到哪儿才好?单靠小月照顾郡主太辛苦了,再说,小月恐怕没有单独陪伴郡主出过远门的经验,她真的放心不下,想来想去,她最好跟着她们。
许久,兰儿才吐出话来,「什么?」
「虽然奴婢在苏州没有家产,可是那儿毕竟是奴婢从小生长的故乡,奴婢在那儿想找个栖息之处并不难,不过,恐怕得辛苦郡主了。」
「绸儿,妳用不着为我这么做,这是我的事,我该自个儿承担一切。」
「奴婢说过了,奴婢怎么能狠心弃朋友不顾?」
张着嘴,兰儿却说不出话来。她从来不知道感动竟然是如此美妙的事,虽然眼泪不停的滚滚而下,却是充满喜悦的眼泪,因为她并不孤单,有个可以在患难中扶持的朋友是多么幸福啊!
「虽然奴婢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但是多一份力量,总是多一份帮助啊,请郡主让奴婢在一旁伺候妳。」
半晌,哽咽的声音终于吐出话来,「绸儿,我真的很开心有妳这个朋友。」
「郡主愿意当奴婢是朋友,奴婢也很开心。」
「郡主,我们真的要离开吗?」小月忍不住又跳出来说话了。虽然她曾经陪着郡主随皇家到承德的离宫,不过当时舒舒服服的坐在车上,她只要陪伴着郡主,一路上说说笑笑,什么事都有人伺候,这回可就不同了,事事都得自个儿来,而且还是逃亡,她真的很担心。
「小月,若是妳怕吃苦受罪,就当作什么事都不知道,留在这儿好了。」
这一听,她可慌了,「郡主怎么可以不要小月呢?虽然小月胆子小,又没有多大的用处,可是小月说过了,一辈子都要跟着郡主!」
「我不是不要妳,我是不想拖累妳。」
「郡主当初买下小月当丫头,小月就很清楚,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小月都会待在郡主身边伺候。」
「妳这么想,我当然是求之不得,其实我也离不开妳啊!」
小月安心的笑了,不过下一刻她又皱起眉,目光立刻转向秦绸儿。她对逃亡可是一点概念也没有!「我们要怎么离开?」
「这一点我想过了,我们必须想个法子弄辆马车载我们出城。我们先到通州,再由那儿搭船南下。」
「这会儿府里每个人都瞪着眼睛盯着我,我要辆马车一定会令人起疑心。」
「这事得俏悄进行,千万别打草惊蛇,否则就走不了了。」
「我想,弄辆马车载我们出城倒不难,可是到通州就不好为难人家了。」毕竟是下人,小月的门路当然比郡主多。
「我们用不着为难人家,」秦绸儿走过那段路程,「妳没听过进了通州就等于到了京城吗?我们直接用走的,不过,最好可以弄到男装,女儿家行动上总是比较不方便。」
兰儿立即道:「这个小月一定有法子。」她曾经扮过男装,不过当时是好玩。
「小月,还得请妳打点一些路上吃的、穿的、用的,我也会准备一些,三天的时间够妳张罗吗?」
「我想没问题。」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三天后,我们过了四更起程,刚好天亮的时候出城,先在通州过一夜,隔日再搭船南下。」
这是一个难以平静的夜晚,秦绸儿双手环抱拱起的双脚坐在床上。过了四更她就要离开这儿了,绣画经过这几天的赶工,主要的部份已经完成了,剩下的部份交给哪个绣女都不成问题,说起来她已经没什么牵挂了,可是,她心头总有一股恋恋不舍,难道是因为临走前不能见王爷一面吗?
她不想否认,她很想见他一面,就是一眼也好,可是她又不能去找他……一旦惹上「情」字,想把一个人逐出脑海谈何容易?
「妳在想什么?」玄祯站在隔开内房和前厅的拱门边。
虽然他老是不打一声招呼就蹦出来,她还是吓了一跳,「王爷!」
「我不想吓妳,可是也不知道为何,今晚特别想见妳。」他很难再隐藏自己的渴望,每次见到她,他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震撼,她又比上次更令他心动……他真不该放纵自己来看她,但是双脚似乎有自个儿的主张,情不自禁就往这儿走来。
羞赧的红了脸,秦绸儿连忙下了床,试着用轻松的态度来掩饰内心的慌乱。
「王爷说话越来越不正经。」
「过来。」
踟蹰了半晌,她颤抖的一步一步来到他面前。
「刚刚我敲了门,妳大概想心事想得太认真了没听见,因为门没上闩,我就自个儿进来了。」虽说这儿是睿王府,可是若有胆大妄为的宵小侵入,她门没上闩还是很危险。
「奴婢想待会儿还要去院子走走,所以门没上闩。」因为过了四更就要离开,她怕自个儿睡太沉了,所以门不敢上闩,就是为了方便小月进来唤醒她。
抬起右手,他忘情的抚摸那张纤细的娇颜,胜过她的美人儿,他见过无数,可是为何独独对她情难自禁?
「奴婢有什么不对吗?」她觉得自个儿的心脏快要蹦出胸口了。
「妳太固执了,总是教人放心不下。」
「奴婢身份卑微,不值得王爷放不下心。」
顿了顿,玄祯教人摸不着头绪的问:「绸儿,妳知道当今皇上是什么样的人?」
尽管不懂他提出这个问题有何用意,秦绸儿还是很认真的回答,「不知道,奴婢只是个平凡的小老百姓,但求衣食无缺,平平安安过日子,当今皇上是什么样的人又有何重要?」
「说得好,对平凡的小老百姓来说,有好日子可过就好了,没有人真正在乎当今皇上是什么样的人,不过,我告诉妳当今皇上是什么样的人,他有雄才大略,他有爱民之心,可是却不容许一丝丝忤逆之心。」
眼皮抽动了一下,她有些不安,「王爷究竟想告诉奴婢什么?」
「蕙质兰心的妳怎么会不明白我的意思?除非妳不想明白。」
她确实明白,可是令她惊慌的是,他似乎已经猜到她想助郡主逃走的计划,难道他派人暗中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吗?她突然觉得很不安,她们可以成功吗?
「绸儿,不管妳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我不会原谅犯错的人,妳懂吗?」
「奴婢懂。」
「我希望妳是真的懂。」
噗哧一笑,秦绸儿觉得很有趣的瞅着他。
玄祯挑了挑眉,不明白什么事逗她开心。
「王爷老当奴婢是三岁小孩。」
「妳若是三岁小孩,我大概不会老想着妳。」
「王爷又不正经了。」
猛然将她搂进怀里,他真想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面,他也不懂自个儿哪儿不对劲,这些天老觉得心很慌,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先是一僵,她慢慢放松自己偎在他胸前。过了今夜,她恐怕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就让她好好的拥抱这一刻。
秦绸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喜欢他的怀抱,感觉好温暖、好幸福,虽然这害她心跳不听使唤的乱了。「时候不早了,王爷是不是应该回房歇着了?」
顷刻,他缓缓的推开她,「确实不早了,妳也早点歇着。」
「是,奴婢送王爷。」
「不用了,夜深了。」不过,脚步迟疑了片刻,他方才转身离开。
一会儿后,她走到柜子取出王爷的披风放进行囊。原本是不想带走不属于她的东西,可是,就让她自私一次,偷偷拥有他的这份情。
再度上了床,她辗转反侧才人了眠,这一夜,她的梦里全是他。
虽然惊心动魄,她们终究顺利的出了城,然而,这却是旅程的开始,尤其对娇贵的郡主来说,这是一场灾难的起头,不到一个时辰她就吃不消了,不过她还是咬着牙撑了下去,她不想成为别人的负担,可是现实到底击垮了她,她实在没力气再走下去了。
「绸儿,我不行了。」兰儿无助的抓住秦绸儿的手。
「少爷,我们坐下来歇会儿。」上了马车,换上男装,秦绸儿就改口了。
找个阴凉的地方坐了下来,兰儿轻轻捶打着快要麻痹的双脚。
取出手绢,秦绸儿细心的为她拭去脸上的汗珠,「妳再忍着点,我们就快到通州了。」
「我怕我走不到通州。」
「我也快走不动了。」小月也忍不住吐苦水。
「没有问题,我们已经走了那么一大段路,一定走得到。」
摇了摇头,兰儿不得不认清楚自己的无能,「可是,我再也走不动了,时候也不早了,天黑之前恐怕进不了通州。」
她知道郡主说的是事实,这种情况下,她们恐怕要露宿荒野,她倒无所谓,郡主恐怕就吃不消了。
「我想,我来背少爷好了。」
「什么?」
「我们越早进入通州越好,万一睿王爷的人追来了,我们也比较容易藏匿。」接着,她转向小月体贴的道:「妳再辛苦一点好吗?」
「秦姑娘没问题,我当然也熬得住。」小月打起精神道。秦姑娘已经做那么多了,她可不能再给人家添麻烦。
「不行,妳自个儿都那么累了,怎么还有多余的力气背我?」兰儿不赞成的摇着头。
「我可以,请少爷上来。」秦绸儿背过身子对着她。
「绸儿……」
「时候不早了,请少爷别再迟疑。」
没时间再犹豫了,兰儿硬着头皮爬上她的背。
她们再度上路,秦绸儿的步伐越来越缓慢沉重,额上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滑下脸庞。她快要支撑不住了,可是她不停的告诉自己,她绝对不能倒下来,否则这一切的努力都白费了。
「绸儿,我想放弃了,我根本逃不了,因为我太没出息了。」禁不住的,泪水渐渐向眼眶凝聚,兰儿可以感觉到她的步伐有多么艰辛。她还能撑多久?倒下来是迟早的事,她又怎么忍心如此折磨她?
「别轻言放弃好吗?」
「妳为我做得已经够多了,妳可以放手了。」
「奴婢不能放手,这是奴婢对朋友的承诺。」
「妳怎么这么傻呢?」眼泪终于决堤了,兰儿紧咬着下唇阻止自己哭出声音,她为她的坚持感动,更为她的固执心疼。
「能够为一件事情傻,这也是一种幸福。」
这时,她们听见一阵马蹄声传来,兰儿心里有数的闭上眼睛,「绸儿,我们已经尽力了,妳可以放我下来了。」
「我们先躲起来……」
「我为自己努力过了,我再也没有遗憾了,这就够了。」
没有遗憾……秦绸儿妥协了,她放下郡主,等候渐渐逼近的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