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虽然熬夜加上失眠,害我睡眠严重不足,但一早睁开眼看到况寰安就站在床边俯视我,再多瞌睡虫也全被吓跑了。
「我要去跑步,要不要一起来?回来再开始念书。」他微笑地说,口气和表情都很自然,好像昨晚的事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喔……喔!」
我当然也乐得「配合」,一骨碌溜下床,冲进浴室刷牙洗脸。
接下来一个礼拜我乖得不得了,他教什么我就听什么,要我背什么我就背,作业全一题不漏写完,天天都熬到三更半夜才睡。
活了十七年,从来没像现在这么认真过,秃头尤看到一定痛哭流涕,邹老头看到一定马上带我去医院检查脑袋。
补考成绩出来,我不但每科都过了,而且都还不是低空飞过的那种。篮球队一阵大骚动,每个人都是一脸看到鬼的表情。
「学长,你是不是被外星人绑去改造了?」有一年级的菜鸟不识相凑过来问。
「去你的!你电影看太多喔?」我狠捶他脑袋瓜一记,心里却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啧啧,看你脖子上的草莓印都还没消咧!哪个妞咬这么狠?」队长林柏也嘿嘿嘿地伸手过来捏我脖子。「算你行,K书、练球都这么忙了还不忘把妹,体力跟超人有拼喔!」
林柏绰号「千人斩」,特技是把一张斯文正经帅脸瞬间变成一脸淫笑的强暴犯脸(当然他在女人面前只会摆前面那张脸),造过的孽跟天上星星一样多,是比我还乱搞的超级淫魔。
「不要摸啦!」我拍开他的手,按住自己脖子遮去那块齿痕。
林柏一愣,仍是笑,「干嘛,碰一下也不行?小气鬼──」
他两手缩在胸前左右甩起身体来,看得我超想扁他的。
「少在那边装可爱!要摸不会摸你自己的,你身上的勋章还会比我少?」
「呵呵,我比较喜欢咬别人,不喜欢别人咬我──」
「那你去当狗吧!」我冷冷吐槽回去。
看时间差不多了,我快步绕了球场一圈,把他们争相传阅的考卷一张张收回来,仔细清点一番。
开玩笑,都还没给某人看过,怎么能弄丢?一张都不准不见。
「对了,夜仔!」
我背上背包正准备闪人,林柏忽然挥手叫住我,纪攸茗也站在他旁边朝我微笑。
「斯伯丁大赛快开打了,明天下午队练完留下来,你、茗茗和我三个人练一练斗牛的阵型。」
「知了。」我摆摆手。
「还有啊,最近节制一点,别搞到肾亏到时上不了场啊!」
「干!这句话你留给自己就好!」
***
「斯伯丁斗牛赛?」况寰安瞄了眼桌上的宣传单。
「我知道啊,有好几个队友找过我组队。」
「那你怎么没参加?听说这届有很多HBL球员报名,连滨中都来参一脚。」我边说边嚼着我的补考过关礼物──某人亲手做的红豆蜂蜜馅饼。
因为我手上还拿着电视游乐器在厮杀,有人很龟毛地说手这样沾来沾去不卫生,干脆送礼送到底,自己把馅饼撕成小块小块慢慢喂,等我嚼完了就再喂我一口。
嗯……这个礼物勉强算是有诚意啦。
「因为我已经答应我妈,那天要陪她去超市当搬运工了。」他拿纸揩揩我嘴边的碎屑。
「那天比完赛,记得早点过来我家,知道吗?」
我只哼了一声。
「你有没有邀请其他人?例如你队友或同学。」
「没有。」
「你喔……」他有点无奈,「人多也热闹点,不知道你在别扭什么。」
「是谁鸡婆说要办生日会的?我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我用力捶了下游乐器,「都是你们……」
「好、好。」况寰安又剥了一小块饼,倾身过来。
「啊,嘴巴张开。」
我瞪他一眼,有点不情不愿地张口含住。等嚼完吞下肚,我也忘了我本来想骂什么了。
况寰安把馅饼全部喂完,就靠在桌子边看我打电动。
「对了赵永夜,你国小就开始打校队,应该不常玩三对三吧?要不要我教你几招?关于战术方面。」
「喔?」对齁,这家伙是打斗牛出身的。
「以前我跟人在公园尬斗牛,最厉害的对手通常都不是年轻人,而是那些老江湖的欧吉桑。街头篮球比较不讲求体力,他们光靠经验和团队合作,就可以吃定很多人,尤其是第一次碰上他们的对手。」
「我知道,就是那种老球皮、贱大叔嘛!」我听了也很有兴趣,「我没跟这种人打过,真的这么厉害?你以前被他们欺负过啊?」
「一开始是吃了点瘪,不过也从中学了不少。」况寰安笑着比比额头。「他们是用『这里』打球,小毛头哪里斗得过。」
「那还等什么?」
我把游乐器一扔,瞄了眼手表。四点快五点,时间正好!
「走吧,现在就去找他们尬一场!」
傍晚正是公园人最多的时候,果然就在篮球场遇见了几个况寰安以前的「球友」,还有一群从美国回台湾放寒假的ABC。
二话不说,几边人马马上凑人头对尬起来,一打就是两个钟头。
呼……累翻。
加上队练,一整天下来我已经跑动超过十小时,腿都软到快站不住。不过值得啦!
姜果然是老的辣,今天学到的招数,正好明天和林柏他们练球时可以派上用场。林柏那鬼脑袋,一定可以衍生出更多大绝招,嘿嘿……越想越兴奋。
天色昏暗,路灯也一盏盏亮起来,已经是晚餐时间。那群ABC跑去夜店赶下一摊玩乐了,贱大叔们也纷纷被老婆call回家吃饭,本来还很热闹的篮球场一下子变得空荡荡,只剩我和况寰安两人。
我没力地倒在篮框架下,看着他把湿透的上衣脱下来拧干,露出起伏明显的胸膛,和令人眼红的六块肌小腹。
况寰安头小腿长,穿着衣服时给人的感觉就是瘦瘦高高,根本看不出布料下面其实全都是肌肉,一块一块好像用刀子刻出来的一样,光看线条就知道有多硬……
忽然我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饿了?」况寰安抬起头。
「嗯……」
他走过来,弯下腰朝我伸出手。我回握住,让他把我从地上提起来。
「球捡一捡,回家吃饭吧。」他说。
我点点头,挣开他的大掌,转身去找不知滚去哪的球。
「咦?赵永夜?」
旁边突然传来女生的大叫声。
这种嗲里嗲气的声音好像有点耳熟……我转头望过去,果然看到数公尺外的铁丝网墙,小婕浓妆艳抹的脸就贴在上头。
「赵永夜,你怎么在这?」
「练球啊,你眼睛生这么大还看不出来?」我没好气。「妳咧?你在这才奇怪吧!」
我瞄瞄她一身的超短迷你裙加马靴,现在明明是二月还穿成这样,这女人八成一年四季都在过夏天。
「我家那只在附近的便利商店打工,我来找他,哪知一经过这里就看到你那颗蠢头。」
干,这女人说什么?
我正要隔空发火,一旁况寰安就出声了。
「她是谁?」他问,背过身去,拿出背包里的干净T恤穿上。
哼!看到女生来就这样,真是个龟毛的家伙,在室男就是在室男!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套好衣服转身,瞟了我一眼。「她是谁?你女朋友?」
「呃……算是啦。」触及他的眼神,我心脏忽然用力一跳,莫名其妙有点心虚地别开脸去,「怎……怎样?很正吧?」
「不知道,这么远看不清楚。」况寰安拿起毛巾,抹了抹他那张红脸。
老实说,我一直觉得他这个动作很像三岁小孩在擦脸,偏偏他又长那么大个儿,看起来实在很可笑……
「喂!赵永夜,我问你话你有没有听到啊?」
小婕又在那边大叫,我回神,赏她一记白眼。「干嘛啦?」
况寰安的身体刚好被树丛挡住,所以小婕看不见他,不然老早就「起笑」了吧。
「我要进去啦!怎么都是铁丝网,这球场的门在哪?」
「在对面,自己绕过去找。」我很冷地说,不再甩她径自去捡球。
本来以为这女人大概会就此放弃,没想到她还真的蹬蹬蹬跑开,绕到对面找到门走了进来。
「咦?况寰安?!」她又一声惊叫,这回分贝提高了两倍不只,差点没把我耳朵震坏,「天哪!是本人耶!原来你们真的认识呀?赵永夜你这臭小子,怎么都没告诉我!」
「吵死了!八婆!」
我把球用力往地上一砸,看她边嚷嚷边整个人往况寰安身上粘过去,我心里一阵不爽,走过去挡在她前面。
「滚!少在这里发花痴!」
「喂,你怎么这样说话?」况寰安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带点不解,「她不是你女朋友?她认识我?」
虽然他已经放低声量,但小婕还是听见了。她的两道超假眉毛马上竖得老高,「什么什么?谁是他女朋友?况寰安你千万别误会,我才没有这种粗鲁的男朋友呢!我是你HBL的球迷,我的偶像一直都是你,还有去现场帮你加过油哟……」
「闭嘴!闭嘴!」
我实在被这个女人气死,哈男人哈成这样,还一点面子都不留给我。糗毙了!这下子况寰安的心里一定在狂笑。
「你还要不要脸啊?死花痴!春天都还没到咧,发什么情!」
「你说什么?你才不要脸呢!说什么我是你女朋友。吶,况寰安,你绝对不要听他乱讲喔,我跟他才没有任何关系呢!」
她嘟着小嘴说,一双眼睛还不断斜斜往我后面瞟去,在那边猛装可爱,看得我都快「抬郎」了。
「没有关系?更!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睁眼说瞎话!「你那个B罩杯的胸部我捏也捏过了,跟公车一样宽的XX我干也干过了,怎么会没有『关系』?啊?」
小婕脸马上变得铁青,尖声大叫:「赵、永、夜──」
「怎样?拎背今天没空喂你,欲求不满的话就滚回火星找你老公啦!少在这边发……」
「咚!」
好大一声闷响,我后脑冷不防被重重敲了一下,随即身体就被人推开,我一时重心不稳,差点摔坐在地上。
妈的,况寰安这混蛋!
「你真的该去洗洗嘴巴。」
他瞪我一眼,低头见小婕整个人定格呈呆滞状态,他迟疑一下,伸出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喂?你还好吧……」
小婕又呆了几秒,突然「哇」一声哭出来,转身跑走。
「赵永夜,你这烂人,我恨你!你去死你去死!」她叫着,一眨眼人就消失在门后,看不出她穿那种鬼鞋也可以跑这么快。
「干嘛,演八点档啊?这种芭乐台词八百年前就没人在讲了啦,肖查某。」
我抱着还一阵阵发痛的后脑小声碎碎念,眼角瞄到某人脸色似乎非常不善,我撇撇嘴,很识相地脚跟一转,打算先开溜,去把球捡回来再说。
没想到后领一紧,居然被整个人用力提了起来。我吓一跳,扭过头去瞪况寰安。
「干嘛啊你?」
他也不说话,绷着一张大便脸,忽然拽着我就往球场外走。
「哇……」
被一路拖到公用厕所,看到面前的洗手台时,我还搞不清楚况寰安拖我来这里到底是要干嘛。
直到他打开其中一个水龙头,硬压着我的头往扭到最大的水柱下送,我立刻就明白了。
「靠!姓况的你疯了是不是……呜噗……咳咳……」
冷冰冰的水大把大把流到我脸上,怎么躲都躲不开。
我拼命挣扎咒骂,但根本没用,一不小心鼻子吸了些水进去,呛得我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狼狈得不得了。
没想到,押着我的手不但一点松开的意思都没有,甚至伸了几只手指到我嘴里,硬把牙齿扳开,咕噜咕噜……弄得我满嘴是水。眼睛也是,什么都看不见,全都是水。
「你的嘴太脏了。啊──不用怕,再张大一点,我帮你把嘴巴彻底洗干净。」不冷不热的声音,遥遥飘进也都是水的耳朵里。
「呜……呜嗯……」妈的,他还敢讲风凉话?
不敢相信况寰安竟然敢这样对我,我空有满肚子脏话,却谯不出半句,只能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声音。双手也被固定在背后,完全动不了,被紧紧握住的手腕一阵阵地发痛。
一想到我两只手竟然敌不过他一只手的力气,我就气得想抓狂大叫……混蛋!王八蛋乌龟蛋!死白目况寰安,下次看我怎么整你!
「赵永夜,跟我保证你以后嘴巴会收敛点,我就放你起来。」
「咕……嗯……」
谁鸟你啊!这家伙又来了,真自以为是我妈吗?
我在心里干了他祖宗一百遍,但「识时务者为俊杰」这道理我还懂。连喝了好几口水后,我决定──还是先答应下来再说好了。
「嗯、嗯嗯!」
「好吧,说话要算话喔。」
况寰安看我点头让步,压在我头上的手也跟着松开,我连忙抬起整张湿透的脸,总算脱离了水龙头地狱,重见天日。
「还好吗?」他问。
「干──好你个洨!」我抓狂大吼:「我操你……呜噗!」
后脑一股力道压来,我眼前一花,冷水又当头淋了下来。
「看来还是很脏,再洗一下吧。」
「唔……放……咕噜咕噜……」
「赵永夜,我们来比谁的耐心比较多好了。」
又哗啦啦冲了一阵水,他抬起我的脸,转个方向朝向他,说:「以后你再让我听见一句脏话,我就押你洗一次嘴巴。我绝对说到做到。怎么样?」
「干!你以为你是谁?!我偏要讲!干干干干干!」才很爽地撂完,头立刻又被压落到水柱下。
「……洗干净了没?」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又问,第三次松开了手。这次我回报他的,是一口含在嘴巴里的水,跟投篮一样神准地全部喷到他脸上。
他一把抹掉,我得意地冲着他笑,正准备继续展现我的国骂实力,忽然他抓住我后脑,这回没有往水龙头下压了,而是朝他那里推过去。
「啊……唔!」
我眼睁睁看着他的脸急速放大,接着嘴唇就撞上了他牙齿,痛得我整张脸扭成一团。
还来不及喊痛,也来不及搞清楚这到底是发生了啥事,他很快调整好角度和力道,更加紧密地堵住我的嘴。
大概是冲了太久冷水的关系,我的嘴唇变得冰凉,只觉得贴住我的唇好热好热,几乎快把我烫伤了。
「嗯、嗯……」
被吸吮了一阵,我终于回过神,开始奋力挣扎想推开他,甚至打他。
不过他根本不理,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轻轻松松就把我的拳头挡下,反抓住一把揪到他背后。
「唔──」我跟着想屈起膝盖撞他,也是被莫名其妙地一格一缠,就卡在他双腿间动弹不得。
顺利制住我后,他舌头跟着伸进来,把我口腔每个角落都舔过一遍。感觉不是很熟练,却充满侵略性,我觉得我被舔得胸口一阵阵酸软,心悸得厉害,好像快得心脏病一样。
一直到他松开我的嘴,我还在发傻,震惊到极点地呆望着他。
「果然安静多了。」况寰安一脸平淡地说。
「你、你……」我喘着气,全身颤抖。「你……我?」
我差点咬到舌头,就是说不出「亲」这个字。
「难怪每次阿珣发飙,苑森都是这样让他安静下来。」
「啥?喂!你……你胡说什么啊?」
我捂着嘴,不敢相信这家伙拿他变态队友对付人妖的方式对待我,竟然还说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这哪能混在一起讲?他们两个根本就有奸情!是一对狗男──」
「狗什么?」一道利芒扫了过来。
「……狗……果然很奇怪的人……」
况寰安的脸忽然凑近,伴随温热的气息,两片薄薄的唇在我眼前放大,我脑袋一下子空白,连忙后退一步,背撞上了坚硬的洗手台。
心脏好像要跳出胸口……连嘴巴在胡乱讲什么都不知道。
「好吧,算你识相。」况寰安微微一笑,伸手摸上我的脸,我来不及闪开,嘴唇被他用大拇指捺了一下。
就像按开打火机的动作,我的嘴唇忽然像点了火似的,热热麻麻。
「当心点,以后再嘴巴臭乱骂人,我就亲自帮你『洗嘴巴』。」他搓搓我还在滴水的头发,又拉我走了回去,从背包拉出毛巾包住我的头揉擦起来。
「咦……啊?」我慢了半拍,才听懂他在说啥。
靠!不会吧?
我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他所谓的「亲自洗嘴巴」只是把我押去冲水这么「简单」。
「你……到底哪根筋不对劲啊?」我瞪着他,「莫名其妙发这么大的飙,还对我做……做这种事,真的只是因为生气我乱骂人?」
「不然呢?还有什么?」
况寰安拿走毛巾,用手指梳理着我没了发胶支撑,披散下来盖住额头的头发,忽然自言自语似地冒出一句:「还是这样比较可爱。」
我脸上一阵热,握紧拳当作没听到,提高声音说:「谁知道你究竟在气什么?问你自己最清楚!」
「我当然知道啊,不过就算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温热手指滑过脸颊,收了回去。「……自己想。」
他没什么表情地说着,定定的注视我。不是多凌厉的视线,却让我无法直视,才瞪回去三秒就认输地移开视线。
可恶!这到底怎么搞的?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孬了?
「赵永夜,你上一次跟女孩子做那种事,是什么时候?」他突然问。
「啊?」我一凛,瞬间像是被人当头敲了一棒,差点昏倒,脑袋却又一下子变得清醒无比。
明明只要随便想想答案就浮现出来了,我却紧咬着唇不出声,手心、背脊都在冒冷汗。
真的不正常了……以前明明只要几天没碰女人就会受不了的……将近一个月的禁欲生活简直是破纪录,而且居然还要别人「提醒」才察觉!
「忘记了?好吧。那我再问你,你到底有没有女朋友?」
「……」
「应该是没有吧。」况寰安缓缓地说,把我别开去的脸扳回来,「乱骂脏话,就洗嘴巴。至于乱跟人发生关系,该洗哪里……这个你也回去自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