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江洋大盗!
男人屈腿斜靠在墙上,长发胡乱盘起,几缕乱发垂在额前,遮住了半边脸颊,有瞳光从发丝间射来,晦暗森冷,散着紫莹莹的幽光,乍看过去,仿似暗夜中伺机猎物的野豹,脸上也应景的沾满污垢,下巴胡髭蓬乱,嘴中还叼了根稻草,悠闲自在的咀嚼,把个江洋大盗的形象演绎得栩栩如生。
这种形象也敢明目张胆跑到妓院嫖娼,不被抓进来那才叫咄咄怪事,不过……风四想想衙门里那帮整日只知喝酒赌钱,连抓只鸡都稍嫌困难的同行,觉得他们能把这盗匪关进大牢,更是桩奇闻。
「四郎,这次就麻烦你跑一趟了,你也知道,咱们县衙里年轻衙役没几个,远去京城,没个好脚力是不行的,这次押解完,我放你两个月大假怎么样……俸银再加一两……要不,我府上的丫鬟你看上哪个,老爷我做主给你婚配,双凰配凤也无所谓……」
此刻在大牢前努力说服请求,其言辞之恳切,姿态之卑微,比之菜场小贩也不遑多让的人正是墨林县的青天大老爷罗县令,从进大牢到现在差不多一盏茶工夫了,他好话说了一箩筐,唾沫横飞百十步,站在他身旁的小捕快愣是冷峻着脸,毫不退让。
「我不去京城。」风四淡淡道:「这个老爷您该是知道的,而且您还欠我三个月的假,该到兑现的时候了。」
数九寒天,罗知县却急了一脑门的汗,连连打躬作揖,就差给风四跪下了。
还有两个月他就卸任了,可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冒出个烫手山芋来,现在他的县衙大牢里关的不是什么偷鸡摸狗的小虾米,而是江洋大盗啊,而且还是永嵊皇朝自建朝来最凶悍暴虐的天道门下的大盗,传说天道纵横各地,天下马贼匪帮莫不相从,朝廷征伐数次都无功而返,连朝廷都拿他们没办法,他一个小小小的小县令,怎么敢拿鸡蛋碰石头,关押他们的人?
大盗被关押了三天,罗县令就如坐针毡了三天,幸好纵火劫狱等事件都未发生,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把他们县里这位小神捕盼回来了,希望他能押解犯人进京,风四却给了他一个五雷轰顶的回答。
「这种盗贼只须将案例上报,等秋后处决便好,何必多此一举押解进京?」被县太爷求得不耐烦了,风四反问。
「他是天道的人,上头下令让押解进京。」要是能一刀就哢嚓了,他就不必这么烦恼了。「四郎,你来墨林县也有十年了,我看你孤身一人,这么多年可是一直把你当儿子看待的,你看,你身上的衣衫鞋袜哪件不是出自拙妻之手?现在老爷就求你这么一点点小事,你就忍心回绝吗?」
罗县令老泪纵横,情真意切的剖白心声,风四皱皱眉,很想说这番话近年来自己已经听过不下百遍了,就算老生常谈,也拜托不要谈得这么频繁好不好?
「押解之事不是已经交由老孙和小李了吗?为什么一定要我去?」风四有些不耐,他这几日去邻县办案,今天刚回来,连口茶都没喝就被拽到大牢里听县太爷废话,还老着脸皮拜托自己去京城,他明明知道自己的原则,自己绝不去京城。
罗县令还在努力挤眼泪,兼拼命讨好:「可是你的武功最高啊,此行非同小可,有你在,我比较放心。只要押送到京城,交接人犯等事都由老孙他们处理,你不需要特意出面……」
风四已经转身离开了,把县大老爷干晾在那里。
「孬种!」清亮声音从牢里传来,成功的牵住了风四迈出的脚步,他回过头,冷冷盯住这个敢挑战他底线的盗贼。
垂下的发丝被拨到一侧,露出男人幽深的眸光,毫无顾忌的和他相对视,不是错觉,昏暗烛光下那双眼瞳散着淡淡紫色,妖娆而蛊惑。这样一双美到极致的媚瞳,若是生在绝代佳人脸上,必是倾国倾城的娇媚,可惜嵌在这个邋遢脏垢的男人脸上,只有种不协调的阴戾幽森,让人不寒而栗。
「连个押解人犯的任务都没胆子担当,你根本没资格做捕快,不如回家种地好了,免得丢了父母的脸。」雨拂风铃般清亮的嗓音,跟拥有盗贼身份的男人愈发透出诡异的违和,听出他言下不屑,风四返身转回牢前。
四目相对,盗贼初次捧场的上下打量了一下风四,个子高挑偏瘦,脸盘精致柔和,肤色稍显苍白,与漆黑双瞳相映,透出一种清爽干净的质感,这么清亮亮的人儿,原该是玉带轻裘,年少风流的佳公子,可他却偏偏一身公服,手持利剑,整张脸上透着冰一样的冷漠。
男人眼前一亮,想想这几日见到的捕快形象,忽觉这位少年与那些俗人共事,着实是委屈了。
「人犯,你若有本事,便不会被关在这里。」风四注视盗贼半晌,冷冷道。
惊讶于他的澄净气息,男人只是笑了笑,没有再反驳。
「被关进大牢还戾性不改,如此盗匪,不如打他三十杀威棒,以示警戒?」罗县令完全把县令形象抛之脑后,凑上前,很狗腿的跟风四商量。
「不,杖罚后不宜行路,会耽搁路程。」风四转身离开,淡淡道:「这差事我接了,一日后我会押解人犯进京。」
「喂!」风四走出牢门时,盗贼在后面叫住了他,「记住了,我叫燕奕,燕子的燕,游奕的奕。」
风四脚步微停,却没回头,径直走了出去,看着他颀长身影渐远,燕奕紫眸微眯,闪过愉悦的笑,看来此次京城之行比想象中要有趣得多,至少这个冷漠俊俏的少年对了他的胃口。
每个人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些不愿去面对的回忆,风四也不例外,不过,不面对不等于过去不存在,就像他明明不愿去京城,可是潜意识里又有种想回去看看的渴望。
眼前闪过燕奕桀骜不驯的脸庞,他承认这个男人的话刺激了自己,于是原本犹豫的心做出了最直接的反应,他的傲气不允许自己被一个盗匪之流蔑笑,敢嘲笑他的人,已经没一个活在这个世上了。
风四在附近酒肆吃了晚饭,顺路买了酒和香奠等物,回到家时已是上灯时分,屋里一片漆黑,是他习惯的颜色,无数个夜晚,当他回到家时,等待他的都是这种熟悉的暗夜。
不过,他刚进卧室就觉察到不对,空气中流淌着古怪的香气,是陌生人的气息,手一沉,腰间软剑倏出,逼向床头一个身影。
「风捕头,这是对美丽女子该有的举动吗?」
火烛点燃,照亮擎烛的女子容颜,女子侧卧在床边,一袭流苏蝉翼紫衫,乌云秀发慵懒垂下,跳跃烛光中一对媚眼如丝,勾出妖娆微笑,仿佛醉眠花间的精灵,一宿方醒,懒懒睁开双眼,看着打扰自己春梦的不速之客。
看看抵在自己颈下的三尺青锋,她秀眸流动,微笑道:「传说风捕快武功超绝,机警精明,果然如此。」
剑锋丝毫未动,风四冷冷道:「我只是县城里一个小小捕快,不知那些传说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若是崇拜英雄,想自荐枕席,你该去州府名捕的床上。」
女子脸上笑容有些僵,缓身坐起,半搭在肩上的紫衣轻柔落在榻上,露出雪白肌肤,她柔声道:「那我们就直接说正事吧,你说,我的美貌可有跟你做买卖的条件?」
风四冷光淡扫,「那要看你想做什么买卖。」
「替我杀了燕奕!」女子将抵在面前的剑锋轻轻推开,下了床,走到风四身旁,伸手搭上他腕间,再一点点摩挲着移到肩头,馨香随着她的靠近魅惑的刺激着男人的嗅觉,她满意地看着风四俊眉微皱了皱。
「在押解他的途中杀了他,这种事对你们捕快来说应该极简单,只要你答应,今晚我就是你的,处子之血的味道你一定很想尝吧?」缓缓的低语,柔柔的蛊惑,引诱男人心甘情愿为她坠入地狱,她对自己的美丽极有信心,没有哪个男人舍得拒绝她的恳请。
可惜风四还是冷淡淡的一张脸,问:「原因。」
「因为匪贼杀了我全家,而燕奕就是罪魁祸首,所以,不管花多少代价,我都一定要让他死!」女子话语一转,又换成娇媚嗓音,看着风四柔声问:「怎么样?这笔交易对你来说不坏吧?」
她凑到男人肩处,正要继续接下来的诱惑,剑锋一转,架在了她颈下,风四冷冷道:「买凶杀人,你找的应该是杀手。」
女子一愣,「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风四剑锋游动,逼女子退开,上下打量她,揶揄道:「小姑娘,勾引男人做事,你还嫩了些,如果跟杀手做买卖,只要出钱便好,不需要特意矫揉造作。」
「你!混蛋!」长这么大还没被如此羞辱过,女子登时涨红了脸,气冲冲的转身便走。
「等等!」风四用剑尖挑起落在床榻上的衣衫甩给她,「还是数九寒天,莫忘了衣衫。」
「你去死吧!」女子扯过衣衫奔出去,暗夜中传来恨恨的话语,「美人在怀还无动于衷,这个该死的家伙到底是不是男人!」
馨香随女子离开渐渐淡了,风四将剑归鞘,依然一脸淡漠,他对女人不感兴趣,除了捉贼,他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
风四拿起放在桌上的香奠美酒,来到院中摆开,点着纸钱冥香,又将酒斟满,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燃烧腾起的荧蓝火中透出一张面具般冷淡的脸,默默看着香奠,他拿起酒杯,将酒敬在了地上。
次日风四去衙门跟老孙和小李商量起程时辰,令他颇为意外,这两人都是一脸喜滋滋,看来罗县令背后给了他们不少好处,否则腊月寒天,没人愿意千里迢迢的去京师。
傍晚风四回家,走到半路,一个纤细身影突然斜里闯出,和他撞了个满怀后,跌倒在地。
「好痛!」男子捂着右脚,发出低低呻吟。
风四忙上前把人扶起,男子没站稳,就势贴靠进他怀里,抱住他的腰,抬起头,亮眸定定看他。男子长得很秀气,相貌还介乎于少年和青年之间,成熟的笑中掩不住内里稚气,道:「喂,你撞伤我了,要负责!」
没推开少年的依缠,风四淡淡问:「该如何负责?」
「扶我去你家,给我治腿啊,我的腿好痛,躺在床上的话也许会舒服些。」
「我家只有一张床。」
「没关系,我允许你跟我睡在一起。」少年靠的更紧,看风四的墨瞳里流露出无限缠绵,「怎么样?」
风四没回答,揽住他的腰转身就走,事情进展得太顺利,少年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你叫什么名字?」
「石生。」少年答了话,随即媚笑起来,「你性子好急啊,这么快就问人家的名字。」
「因为过会儿用得着。」
用得着?石生眼睛转了转,把意思理解为在床上做某种行为时的昵称,于是笑嘻嘻问:「那你叫什么名字,也告诉我吧。」
「没必要。」
「为什么?咦,这不是去你家的路,你要带我去哪里?」突然发现路不对,石生想挣脱风四的拥揽,可惜搂在他腰间的手扣得很紧,轻易制住他的挣扎,直向前走。
「连我家在哪里你都知道,我的名字你应该更清楚对不对?」说着话,风四已走到了县衙门前,把不断挣扎跳脚的少年推给立在门口的两名衙差。
石生气的涨红脸颊,刚才的娇柔妖娆立时化作怒面金刚,大骂:「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干什么?救命啊,强抢民男啊……」
音如洪钟,声传十里,可惜没人捧场,衙门前人来人往,对他的叫嚣行为熟视无睹。
「私娼拉客,按永嵊律例,罚银十两,关押半月。」风四示意那两名衙差带人下去。
好半天才明白所谓私娼指的是自己,石生气的红脸颊变成了紫茄子,更放声大吼:「死男人,你诬蔑我,狗仗人势,仗势欺人……」
「羞辱官差,再多关他半个月。」
「死男人,你去死好了!」石生连蹦带跳的大骂,可惜两只胳膊被差役揪住,强行拖进了县衙,听着叫骂声渐远,风四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连骂人的内容都跟昨晚那女子一样,说他们不是一路的鬼才相信,还没出发就麻烦不断,看来此次押解比想象要艰险的多,希望牢狱能囚住石生,别在起解途中给自己添麻烦。
押解当天,老孙将燕奕从牢里带出来,燕奕手脚均扣着精钢镣子,头戴枷锁,面容被蓬乱发丝遮掩了大半,仍是一副懒散不羁的模样。
罗县令亲自相送,叮嘱他们路上诸事小心,风四淡淡应了,眼神瞥向燕奕,恰巧燕奕也在看他,紫光掠过,他的心猛然一跳。
此人真如那女子所说,是杀人劫舍的贼子吗?
「快走,磨蹭什么!」老孙一脚踹在燕奕小腿上,后者无动于衷,他自己却抱着脚跳起来,喃喃咒骂:「该死的匪贼,长的比石头都硬。」
老孙做衙役已有几十年,对押解犯人这差事也算是得心应手,小李是才入行不久的新人,急于表现,路上也一定会尽职尽责,再加上风四,这次押解该没什么问题吧?遥望三人背影,罗县令自我安慰。
燕奕身材魁梧高挑,不过身上架了几斤重的铁镣枷锁,走的不是很快,看他的脚力,老孙哼道:「照这种走法,只怕开春也到不了京城。」
风四扫了一眼燕奕脚下的锁镣,精钢铸成,内扣齿环,环环相连,足有拇指粗,看那打造,若无钥匙,只怕钢刀也难断开,显然罗县令怕重犯逃脱,在押备上花了不少心思。
他若有所思道:「若用普通脚镣,或许会走得快些。」
「你开什么玩笑,普通锁镣怎锁得住这种恶徒?这家伙蛮力不小,抓他的时候伤了我们好几个兄弟。」老孙不以为然。
话虽如此,可是看那锁镣构造,只怕走不了几天,燕奕的脚踝就会磨出血泡,真这么走到京城,他的双足便废了。
午间在路旁小店打尖,老孙和小李嫌燕奕身上有牢狱臭气,都坐得较远,只把他留给风四看管。
风四要了两碗素面,和燕奕相对坐着吃面,墨林县地处蜀中,碗大筷长,对头戴枷锁的人来说,吃起来极为费力,不过在燕奕身上看不到半丝笨拙,纤长手指夹住长筷,将面慢慢送进口,他吃得很仔细,没有半滴汤汁落在桌上。
此人一定有良好的家教,举止言谈非一日之功,小小的动作已透露了燕奕潜在的素性。
「风四。」属于燕奕惯有的淡亮嗓音打断风四的揣想,抬起头,见他正在看自己,额前乱发被拨到一边,露出那双透着犀利魅惑的淡淡紫瞳。
「跟我靠得这么近,你能吃进饭吗?你的同伴都躲远了,聪明的话,你也应该躲开,这么重的镣铐,我逃不脱的。」
「无妨。」极冷淡的两个字,并且素面飞快送进嘴里,行动证明风四对燕奕身上的臭气的确没在乎。
「不过,对我来说,跟你一起吃饭比跟那两个家伙舒服多了。」燕奕眼中闪过笑意,向前凑了凑,轻声问:「你身上有种很好闻的香味,平时你都用什么沐浴?」
风四低头吃面,对他的问话置若罔闻,燕奕有些无趣,又问:「如果我说我是冤枉的,你会网开一面放了我吗?」
「不会。」风四吃完最后一口面,抬起头做了回答:「因为我只是捕快。」
一边老孙和小李已吃完了饭,过来催促上路,燕奕站起,紫眸盯着离座的风四,若有所思。
风四,年二十有四,十三岁入六扇门,后任墨林县捕快,十年中破案无数,却无升任。这些消息他早知道了,却从未想过会是这么隽雅轻灵的一个人,若说最开始对风四的兴趣是出自对方那份气质的话,这消息则让他对小捕快有了新的认知。
以风四的能力,便是京师名捕门下也轻易去得的,却不知为何明珠暗投,甘愿屈身在这偏远乡镇。名利地位、钱财佳人,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他都没有,似乎也不屑有,那么,这世上能让他动心的还有什么?
那日只因无聊,才故意激怒风四,他只需要个功夫好的,能一路平安护送便行,对于押解人是谁,他根本没放在心上,不过现在他倒有些庆幸当日自己的无聊,看来这趟押解有风四一路相随,必定纷呈迭起。
风四所料不错,不过一天时间,燕奕两只脚踝便被钢镣磨破了皮,鲜血沾在鞋袜上,走得愈发慢了,到第二天,天飘起细雪,北风又急,一天不过走了半天路程。
行路太慢,老孙很恼火,喝着沽来的烈酒御寒,不多时酒劲儿上来,嘴里骂骂咧咧着,拿起藤鞭照燕奕劈头盖脸一顿乱抽,鞭子抽了十几下,见燕奕无法闪避,风四将老孙拦住了,「够了,打坏了人,只怕更要耽搁路程。」
老孙对风四颇为顾忌,嘴上骂个不停,却不敢再挥鞭,小李看不过眼,冷笑道:「这种匪贼坏事做绝,死有余辜,打几下有什么关系?风捕头小题大做了!」
当晚投宿客栈,老孙和小李出去吃饭,把人犯丢给风四看守,风四在房里吃完饭,从包裹里拿出药膏扔给燕奕,燕奕接了,微紫亮瞳看他,问:「你经常为犯人得罪同行吗?」
「你是朝廷重犯,出了事,我们会很麻烦。」
「那么,好心的官差大人,可否再行行好,帮我敷药呢?」燕奕摇晃一下被扣在枷上的双手,「或者把枷暂时卸下来?」
看到男人眼中闪过的笑谑,风四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多事,看他那悠闲模样,似乎就算被钢镣磨损进骨,也没放在心上。
「你帮我敷药,我答应你合作些,明日快些走,也免得挨鞭子。」
风四没再多话,近前蹲下身,挽起燕奕的裤管,将药膏替他细细抹在伤处,看着风四垂下的白皙脖颈,燕奕缓缓抬起木枷。
「你手脚锁镣乃玄铁精钢铸成,即使砸晕我,也逃不掉。」风四没抬头,只淡淡提醒。
燕奕伸手在耳旁挠了几下,笑道:「你戒心好重,不过却多虑了,我燕奕一生,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绝不胡乱伤人。」
风四没答话,抹完药后,掏出一块绢帕,撕开分别缠在伤处,以防伤口化脓,另外也可减轻钢镣对脚踝的磨伤。
这少年看似冷漠,心思却细。
风四身上有丝很好闻的清香,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曾在哪里闻过,为免自讨没趣,燕奕没再多嘴去问。看着他低头为自己包扎,燕奕忍不住想,若非早知他的岁数,只怕会以为他未及弱冠呢,这男子有着与岁数不符的青涩,称之少年也不为过,让自己忍不住去逗弄。
「我身上还有好几处鞭伤,能不能麻烦风捕头一起敷药?」等风四站起身,燕奕得寸进尺,笑嘻嘻地问。
「那几鞭子不妨碍走路。」风四收起药,转身要离开,燕奕忙叫住他,「等等,人有三急,我想如厕,能不能……」
「你可以就地解决。」没再理会这个无聊的犯人,风四迳自出去,并将房门从外面扣住了。
燕奕动动手脚,链条随即传来哗啦声,锁在房柱上的粗链让他打消了移动的念头。
看来这套锁链普通兵刃是砍不开的,钥匙有两枝,分别在老孙和风四手上,要合在一起才能打开,老孙倒罢了,想想风四那张冷淡淡的脸,燕奕觉得要从他那里拿钥匙,还不如拿刀砍锁链比较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