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楚陶说到做到,当晚还真拼命大吃摆上来的佳餚饈膳,连皇上赐的御酒也开了罈,不过他酒量不好,喝到一半就醉了,阿丑没理他,坐在旁边慢慢品尝楚陶还没来得及动筷子的菜餚,反正屋里就他们两个,举止放肆也没人看到。
「你说,我哪点儿不好,為什麼他不要我,要那个女人?」吃得正香著,醉得一塌糊涂的人抬起头来问他。
「在一起太久,就厌了唄。」阿丑嚼著香辣辣的酥麻鸡,品著贡酒,根本没把楚陶的伤心当回事,漫不经心地道:「他甩了你,你也可以甩他,再找更好的。」
「我找了,可我怎麼看也看不出你哪裡能超过他。」楚陶注视阿丑,嘟囔著叹气:「别的不说,光是长相你就差他好远……」
阿丑正要夹菜的手一停,墨瞳里冷光闪过,他脸上的浮肿还有刀疤都是练功造成的意外,平时并不以為意,可是此刻楚陶的话却听著分外刺耳,於是冷冷道:「既然如此,王爷何必买我回来?」
「因為誓言嘛,不过要兑现誓言好像也很困难喔。」醉酒的人看不到阿丑眼里的阴冷,随口答道。
「是嘛。」阿丑冷笑一声,眼眸一转,见楚陶还隻著胳膊半瞇凤眸看著自己,他探身上前,抬手轻轻捏住楚陶的下巴,低低的声音道:「这再好不过了,我对你这种白痴也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白痴,嘿嘿……」楚陶醉过头了,被骂后不怒反乐,笑嘻嘻道:「我如果不是白痴,也不会喜欢那个混蛋,大混蛋,嗷……」
头一仰似乎要吐,阿丑吓得连忙鬆手,还好楚陶只是乾呕了两声,被捉弄了,阿丑气得揪起他将他带到隔壁的寝室,楚陶被弄痛了,嘟囔挣扎,阿丑却不理睬,顺手将他摔到床榻上。
「痛……」腰部在碰撞下触发了原有的隐痛,楚陶发出惨呼。
被阿丑这麼一折腾,楚陶醉意稍醒,睁开眼,见他就在床边,便道:「腰痛死了,膝盖也好痛,阿丑,你再帮我揉揉。」
他随手捲起裤管,膝盖上的确淤了一大块,不过夜已深了,阿丑懒得再伺候他,於是从怀里掏出跌打伤药,坐到床边,替他敷在膝上。
药剂清凉润湿,很快就将突痛镇了下去,楚陶满意地叹了口气,问:「这是什麼药,好像很灵验。」
这是江湖百草门独家秘制的外伤灵药,一小盒就近百两,今天看这个小皇子太倒楣,就便宜了他罢。
谁知楚陶得寸进尺,膝盖擦好药后,他翻了个身,把上衣也撩起来,道:「还有后腰。」
后腰上淤青更重,显然当时硌得很厉害,这是阿丑始料不及的,其实他最初只是想捉弄一下楚陶,谁知他会倒楣的跌在刀柄上。
衣衫半撩,跳跃烛光在楚陶身上映出淡淡光泽,肌肤细润,是属於常年养尊处优的身躯,阿丑心微微一动,鬼使神差的,抹了药敷在他身上,然后轻轻搓揉。
常年练武的关係,楚陶肌肤柔韧健硕,没有紈絝子弟的鬆怠,他身上有股很好闻的香气,是与欢场小倌那种甜腻气味完全不同的感觉。
阿丑的前任主子聂瑶少年风流,经常流连风月场所,他也相应的习惯了在那种地方找乐子,在那里,没人会计较相貌俊丑,只要钱花到,一样可以伺候他舒服,不过看起来眼前这位主子味道比那些小倌好得多,光这柔嫩肌肤就透著处子的香气。
被揉得舒服,楚陶发出轻微哼声,那酒醉后慵懒轻吟在阿丑听来比丝竹曲乐更诱人了几分,抬眼看他,眉眼柔和,凤目半瞇,脸盘透出淡淡酡红,魅惑中还带著属於少年的青涩,风月场中是见不到此等尤物的,阿丑看在眼里,不免有些心痒,按揉楚陶腰背的手劲略加大了些,手指渐往上滑,带著轻佻的勾引。
胸腹被搓揉挑逗,楚陶果然有些受不住了,秀眉微皱,发出相应的轻喘,看得阿丑很想就此把他吃下去,不过想想此时的身份,為免日后麻烦,他忍了忍,最终还是放弃了,只在心中暗下决心,在离开前一定要跟这小皇子好好玩一场。
楚陶那晚醉得不轻,对於阿丑的过分举动没有半点儿记忆,醒来后当发现腰腿淤痛好了很多后,还连连称讚阿丑按摩手法高超,听得他很想吐血,十二分的后悔昨晚没趁机多占佔便宜,反正这傢伙醉倒后发生过什麼根本就记不起来。
身上有伤,楚陶难得的在府里安安静静待了一天,傍晚掌灯时分,何云带了几名侍卫领兵过来拜见,说请他去酒楼会宴。
昨天楚陶受伤后又被罚跪太庙的事何云一早就知道了,怕他受了委屈心生烦闷,於是今天轮完班职后,特意来请他去喝酒,他知道楚陶最喜欢凑热闹,一定不会拒绝。
谁知听了他的提议,楚陶想了想道:「去酒楼喝酒多没趣,我们去花坊找乐子去!」
「花坊?」何云脸一青,他知道这位小皇子虽然从小喜欢胡闹,却从不涉足风月场所,今天突然主动提出去游玩,著实诡异,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那记拳头擂得太厉害,把他擂迷糊了。
偷眼看看还掛在楚陶脸上的那个漂亮青印,何云小声问:「你怎麼突然想去那种地方?」
「想去自然就去了,何大哥,我要点头牌,你不许跟我争!」
看来十一皇子不是被自己打坏脑子了,就是被霍縝气坏脑子了,也许后者更有可能,楚陶跟霍縝的事满朝上下没有不知道的,被甩一事更是传得沸沸扬扬,何云自作聪明地推算完后,笑道:「自然不会争,这花销算我的,王爷儘管享乐就好。」
两下说好后,楚陶带上阿丑随何云等人来到京城最繁华的风月花坊。
何云在官场十几年,对於游玩交际游刃有餘,在花坊落座后,点了头牌為楚陶作陪,大家又轮流给他敬酒,楚陶左拥右抱,看美女品美酒,再欣赏著舞妓献艺,不大功夫就醉意涌上,把昨天经歷的不快都拋到了脑后。
见楚陶很快就面现桃红,凤眸中水波流转,阿丑就知道他又醉了,这副醉酒后的可爱模样他可不想让别人看到,於是悄悄拉了下楚陶的衣袖,小声道:「主子,夜已深了,我们回府吧?」
「今晚不回去了,阿丑,你看中哪个,我请你,别跟我客气。」
我想要的是你,你同意吗?
阿丑悻悻想,表面上却恭谨道:「谢王爷厚爱,不过小人对烟花女子并无兴趣。」这倒是实话,昨晚看了楚陶醉酒后的那番春情,他只觉得这里所有人加起来也不如他一人可爱,如果可以,他非常希望把这位小皇子拐上床。
楚陶误会了阿丑的意思,看他的眼里多了些赞许,頜首心想:不贪美色,果然忠诚可嘉。
又推杯换盏了一会儿,夜色更沉,何云对楚陶笑道:「如此良辰如此夜,今晚王爷不如在此歇了吧?」
楚陶其实只是赌气来胡闹,对这些烟花女子并无兴趣,又想到自己的皇室身份,觉得有些不妥,沉吟了一下,问何云,「那你们呢?」
「我们自然也宿在这里,大好春光,哪能让美人独守空房?」何云等人非朝中官员,对这种夜宿风月之事朝廷管得并不太严厉。
见楚陶仍在犹豫,一名领兵笑道:「王爷是怕被諫官弹劾吗?」
「奶奶的,老子才不会怕!」被激到,楚陶那点儿犹豫瞬间消失无踪,很豪爽地拍了下桌案,大声道。
「出言粗俗,成何体统!」
低沉声音传来,打断了眾人的笑声,珠帘捲起,一位青年男子缓步走进,锦衣金带,贵雅雍容,男子年纪并不很大,眉宇间却英气勃勃,带著刚毅霸气,见到他,眾人顿时收起狎玩嬉笑,面露肃然。
何云连忙上前躬身施礼:「不知霍大人今晚也来游玩,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阿丑冷眼旁观,见眾侍卫个个正襟危坐,楚陶神情诧异复杂,便知此人一定就是兵部侍郎霍縝,看他内息浑厚,气势不凡,有将士之风,年纪轻轻就能担任侍郎一职,看来并非全靠家世提携。
霍縝没理会何云的行礼,只冷眼打量楚陶,在他眼角那块乌青上注视良久,又转看他搂抱著的美姬,脸色沉了下来。
四目相对,楚陶愣了愣,下意识地推开了身旁的女子,缓缓站起身。
自从霍縝提出分手后,两人就再没见过面,此时相见却是在烟花之地,现实有些讥讽,也有些哀伤。
霍縝跟往常一样傲气沉冷,墨瞳深邃,让他看不到里面的情感,也许这麼多年来,他从来都没有看明白这个人,神思似乎回到多年前那场围场狩猎,霍縝替自己斩杀饿虎的英姿,楚陶心神恍了恍,继而心房剧跳起来,隐隐企盼他会对自己说些什麼。
霍縝避开了楚陶投来的热切目光,转头看何云,冷冷道:「何大人,你身為大内统领,不严谨自肃,反而带王爷来眠花宿柳,不觉有失皇职吗?」
「不关何大哥的事,是我要来玩的!」见何云被斥责,楚陶急了,忙冲上前解释。
走得太急,昨天被撞伤的腰眼有些作痛,他嘶了口气,伸手抚住腰,看到他这个小动作,霍縝脸色更阴,哼道:「王爷,您如此说,是觉得您有理吗?身為一朝皇子,来这种烟花之地胡闹,您置皇室顏面於何处?请您自重身份,莫失了体统!」
咄咄逼人的口吻,如当头一盆冷水泼下,把楚陶的怦动喜悦全浇散了,他气白了脸,叫道:「我知道自己有多重,不用你来提醒!」
没理会楚陶的胡言乱语,霍縝对何云道:「不想被弹劾,就速带王爷离开。」
「為什麼我们要离开?你霍大人身為兵部侍郎,不也来这种场所享乐吗?有什麼资格说别人?你敢弹劾何大哥,我就去皇兄那里弹劾你!」分手后形同陌路也就罢了,还如此嚣张跋扈,简直欺人太甚,投靠摄政王就很了不起吗?他今天就偏偏不信邪!
霍縝很平静,瞅了眼气得跳脚的楚陶,淡淡道:「我在宴请邻国使节,在这里会宴皇上也是知道的,王爷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面圣确认呢?」
「你!」
是可忍,孰不可忍,楚陶在被冷嘲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向霍縝脸上狠闷一拳,不过拳头没顺利挥出,阿丑上前及时拦住了他,道:「王爷,莫要跟个小人一般见识,没得失了您的身份。」
这话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霍縝听后,脸色一沉,喝道:「没规矩的奴才,这里哪有你插嘴的份!」
「他不是奴才,他是我的新任情人!」楚陶大声道。
在所有人对霍縝的出现噤若寒蝉时,阿丑可以挺身而出,為他说这句话,光是这份义气就足让楚陶感动不已了,一激动,早忘了身份尊卑,对霍縝大声反驳。
室内有一瞬间的空静,看到眾人一张张呆若木鸡的面孔,楚陶这才惊觉自己说了什麼,不过见霍縝在听了这话后,面色变得十分难看,他心中又涌起一种报復的快感。
「再说一遍!」半晌,霍縝冷喝道,声线压得极低,跟方才的语调完全不同。
「你耳背吗?我说——他是我的情人!」
楚陶对霍縝一向是崇拜中带了些惧怕的,换了以前,见他恼怒,肯定不敢再多话,不过他们现在已经形同陌路了,不仅形同陌路,根本就是冤家对头,身為皇子,他干嘛要怕一个小小的兵部侍郎?
太过愤慨,气走岔了路,楚陶觉得腰间抽痛,忍不住又伸手按住腰,看到他这个曖昧动作,霍縝脸色更阴,冷笑道:「呵,王爷您还真有眼光,连这种丑八怪都不嫌弃!」
他在生气……不,是嫉妒!
阿丑低著头,但霍縝渐乱的内息瞒不过他的耳力,他已失去了最初进来时的冷静,气息賁张,带著狠狠的杀机,是针对自己的。阿丑嘴角勾起微笑,他发现这位侍郎对楚陶并非毫无情意,那份冷漠藏不住他心中的真实情感,可惜迟钝的十一皇子看不出来。
看来这位侍郎是真信了楚陶的信口开河,把他当成了情敌,无妨,他正觉日子过得无聊,想找点儿事出来做做,既然楚陶给了他这个机会,他怎能拒绝?
楚陶冷笑道:「谁说我有眼光?我如果真有眼光,以前就不会喜欢上某个人面兽心的混蛋!不过这次我不会选错了,他就算丑陋,也强过某人百倍!」
说完,拉过阿丑的手就走,见霍縝气得脸色铁青,阿丑心一动,故意揽住楚陶的腰,小声道:「王爷您慢点儿走,昨晚累了一夜,小心再伤著。」
楚陶已经气糊涂了,根本没注意阿丑说了些什麼,霍縝却听得清清楚楚,眼见二人举止亲密,心里更信了几分,冷眼看他们走出去,忽然长袖一拂,摆在桌上的一个翠玉花瓶应声落到地上,脆瓷四溅,眾人见他面色阴鬱狠厉,只道他是受了顶撞,心生不忿,谁也不敢做声,眼睁睁看著他拂袖而去。
楚陶气冲冲的奔出青楼,一口气走出老远才放慢脚步,阿丑跟在他身旁,也不说话,两人沉默著走出一段路,楚陶忽然低低的声音道:「他曾说,他会一辈子待我好……」
那该是霍縝对他说过的最动听的情话了,那晚的月色就像今夜这般明亮,霍縝握住他的手,很肯定地对他这样说,心房瞬间悸跳的感觉他至今还记忆犹新,可是,一切都变了。
冷风拂过,吹乱了楚陶的心绪,他叹了口气,缓缓道:「他有许多女人,我告诉自己那是官场里的应酬,推脱不了;他跟皇叔的人走得很近,我也能体谅他為官的难处,因為他要我信他,所以不管他做什麼,我都信!」
可是信到最后,却落得个这样的结果,直到霍縝跟丞相小姐联姻的事定下了,他才从皇兄那里听说了这个消息,他跑去质问霍縝,霍縝却只是轻淡淡地回復他,他们之间完了,随后便不顾他的肯求,将他赶出了霍府。
五年积存下来的感情瞬间就崩塌了,再美的甜言蜜语都敌不过现实的残酷,霍縝的父亲是三朝老臣,霍縝又位居侍郎,再跟元丞相联姻,便成了摄政王的左膀右臂,霍縝背叛的不仅仅是他的那份情意,还有整个万煜皇朝,那时他才明白,所谓的英雄侠士,只不过是博取仁义之名的幌子罢了。
「我哪点儿不好?这些年我掏出心的待他,可他一句倦了就把我踹开,混蛋!他凭什麼这麼做!」
越想越生气,越想越伤心,泪眼中阿丑似乎变成了霍縝的模样,在冷冷嘲笑他的白痴,气懵了头,楚陶一拳头挥过去,直接捣在阿丑的脸腮上。
以阿丑的身手,楚陶别说打他,就是靠近都不可能,不过此刻他是僕人身份,自然不能还手,不仅不能还手,还得生生挨下,楚陶愤怒之下出手颇重,在他脸上狠狠捣了一记铁拳后,来势不停,继续拳脚暴雨般往他身上落下,痛虽没那麼痛,但被人像打沙包一样打,感觉总不是很好,他长这麼大还被这麼打过呢,今天倒因為别人的过错成了出气筒,拳打脚踢不说,还揪著他衣服乱扯,那架势比泼妇打架也不遑多让。
「主子,您打了半天也累了吧,消消气,过会儿再打。」被折腾了半天,阿丑终於忍不住了,发话提醒。
楚陶拳打脚踢了一顿,也觉得累了,趴在阿丑肩上呼呼喘了两口气,脸颊有些湿,他把脸别到一边,那逞强的模样让阿丑忽然有些心疼,道:「你哭了。」
「是风迷了眼!」楚陶伸袖把脸上的泪痕擦乾,他才不会為那个混蛋流泪,被甩的那晚他都没哭,今天他怎麼会哭?
「是啊,今晚风真得很大。」
手绢很贴心地递过来,楚陶接了,想到刚才阿丑的维护,心下感动,哽咽道:「谢谢。」
「不用。」
说实在的,幸灾乐祸,落井下石才是他一贯做人的宗旨,不过见楚陶哭得伤心,还真有点儿小可怜。自从十八岁进了聂瑶的王府,这些年来宫廷里的明争暗斗他不知看了多少,这麼纯情的小皇子却还是头一次碰到,一瞬间真有种冲动,想把霍縝对楚陶餘情未了的事告诉他,不过最终还是忍下了,当个局外人,看一个為情伤心,另一个嫉妒发狂不是更有趣吗?他為什麼要好心地去捅破这层窗户纸?
笑了笑,阿丑虚情假意地劝解:「那坏蛋不要您是他的损失,再说,早些看清他的真面目也是件好事,总比一直被他骗强,您别难过了,他配不上您的,您这麼有情有义,值得更好的!」
「是吗?」楚陶抹著眼泪,轻声反问。
「当然是了,而且,说不定那位丞相小姐又老又丑又凶巴巴,霍侍郎娶了她,也许每晚都要跪搓衣板。」
「一定是这样!」幻想著霍縝被欺负的那幕场景,楚陶开心起来,握拳肯定。
阿丑的劝解让自己逃过了继续被殴的下场,楚陶骂完打完,一口恶气出了,於是率自己的贴心僕人回家,回府后,躺在床上,想到刚才霍縝听说阿丑是自己情人后,那张像吞了苍蝇一样的脸,居然觉得分外愉悦,於是哼著小曲甜甜入梦乡。
次日午后,楚陶正在藏书阁里消磨时光,下人来报说何云求见,猜想可能与昨晚那番冲突有关,楚陶忙请他进来。
何云今天不当值,随身一袭便服,进来后寒暄了两句便说起昨晚之事,楚陶问:「我走后,那傢伙没為难你们吧?」
「那倒没有,不过霍大人很生气,我担心他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来看看王爷。」
明眼人都知道霍縝要对付的是楚陶,他们这些御前侍卫不过是被迁怒罢了,可是昨晚霍縝不仅没讨到便宜,还被楚陶当眾一番奚落,那张脸有多难看就不必说了,楚陶走后,霍縝也藉故离开了,招待使节的事交给了礼部那些官员,可见当时他有多生气。
这是楚陶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一边听何云描述一边笑,眼眉也柔和下来,像弯漂亮的下弦月,清柔柔的惹人疼惜,阿丑在旁边斟茶伺候,看在眼里,不免有些心动,觉得要勾引这个小皇子上床比花钱让小倌们陪笑有意思多了。
一壶茶品完,趁阿丑出去换新茶,何云往楚陶身旁凑凑,小声问:「王爷,昨晚你说的那番话不会是真的吧?」
「哪番话?」
「就是你那位随从啊,你不会是真想……」想想阿丑的模样,何云皱了下眉,打定决心要是楚陶真那样想的话,一定要劝他回头是岸才行。
「当然!」
楚陶脱口而出,但在看到对方古怪诧异的神色后犹豫了一下,又訕訕笑道:「当然不……」恢宏誓言终敌不过世俗目光,身為天朝皇子,他无法容忍何云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自己,话到嘴边,不由自主地临时改了口。
「不是就好。」何云鬆了口气,觉得自己有些杞人忧天,哈哈笑起来,「昨晚我可是担心了一晚上,王爷您是金枝玉叶,就算是遇到些挫折,也不能自暴自弃,跟那种低贱之人混在一起,為赌一时之气耽误终身啊。」
心思被看透,楚陶更觉得尷尬,嘿嘿笑了两声,以壮底气,道:「何大哥多虑了,我就算想玩,也会找小倌之流,怎麼会喜欢那种出身低微的丑人呢。」
话刚说完,就看到捲帘外人影闪动,映出阿丑頎长的身影,楚陶心一跳,他是算出阿丑不会这麼快转回才这麼说的,他从不以貌取人,说这番话都只是為了应付何云,他平常从不说刻薄话,不会生平第一次毒舌,就被捉到了吧。
软帘掀起,阿丑端茶进来,替他们斟好后躬身退到了一边,楚陶偷眼看看,见他神情淡然,也不知那番话是否有听到,不免心情忐忑。
送走何云,楚陶品著阿丑端来的香茶,怎麼都觉得不是滋味,终於还是没忍住,咳嗽了两声,道:「阿丑,其实……刚才,我那些话都是乱说的……」
「什麼话啊?」阿丑抬起眼帘看他,淡淡反问。
「呃,你没听到?」不太可能吧,刚才自己说话那麼大声,阿丑在门口,没理由听不到的。
「小人耳朵有天疾,距离稍远些就会听不清楚。」
「你耳背?太好了!」毒舌没被听到,楚陶开心地跳起来,在对上阿丑投来的奇怪目光后,他有些尷尬,忙小声解释:「对不起,我的意思是说:虽然你耳背,但其实也不算什麼大病啦,我自己也有许多小毛病,不在意就好。」
「是嘛。」阿丑唇角微微上翘,微笑道:「多谢王爷為小人开解。」
楚陶没听出阿丑语气中的嘲讽,不过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那双眼眸该是他身上唯一能引人注意的地方,带著温温笑意,墨般的辉亮,让他原本毫不出奇的容貌多了份神采,只是此刻这双眼瞳里流闪的笑跟平常不同,有些淡淡的疏离的冰意。
是自己的错觉吧,楚陶自欺欺人地想,反背双手走出大厅,道:「今天心情真好,我要去天下第一楼喝酒,不醉无归,阿丑,你陪我!」
看著楚陶的背影,阿丑脸上的笑掩下了,轻声道:「原来你跟那些人没什麼两样。」
他的容貌是练功不当造成的,他从未把相貌看得过重,可是刚才在听到楚陶的那番话时,心中有一瞬间的愤怒,不是因為被嘲讽,而是他很失望的发现楚陶真正的想法,也為自己随他来万煜感到后悔,既然楚陶跟聂瑶是同类人,那他又何必远道跑到这里来做僕人?
当初之所以听任聂瑶将自己卖给楚陶,无非是觉得这位小皇子身上有种与眾不同的气息,爽朗、直率、还有份不拘小节的坦诚,这些都是在他那位比狐狸还狡诈的前主子身上找不到的,所以他对跟楚陶相处抱有很大兴趣。
不过现在这份兴致淡下了,他发现楚陶跟所有皇室子弟没什麼两样,都永远把身份面子看得最重,真诚不过是虚假的外衣,為了迷惑别人而玩弄出来的手段。
「阿丑?」
楚陶走出很远,见阿丑没跟上来,便转头叫他,却没得到回应,阿丑立在厅上,神情间有种他无法看透的淡漠。
刚才那番话他还是听到了一些吧,所以才会这样……
楚陶心里涌起愧疚,他并没有真瞧不起阿丑,否则就不会许诺娶他,只是刚才稍许的自尊心占了上风,许多事要慢慢来,让他突然当眾宣称立阿丑為妃,只怕会震晕一大片朝臣。
歉疚心起,楚陶转身回去,看了阿丑许久,突然道:「放心,我会对自己说的话负责的!」
他指的是曾经在镜前发下的誓言,阿丑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剑眉一挑,心里冷笑:这个白痴皇子倒有些自知之明,不过不用他担心,他会让他為今天所说的话付出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