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明明还没有踩空,他却已有身体向下坠的感觉。
明明知道那崖后底下便是万丈深渊,他却抑止不了自己的步伐,执意朝那崖边走去……
***
「你也是天璇星的粉丝?真看不出来耶!」
「啊?」苏聿雅转头,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孩子正好奇盯着他瞧。
「第一排的票很难订到的说,我们费了好大力气才弄到票的。你呢?没在歌迷会里面看过你呀!」
「应该是有特殊管道吧!」另一名女孩插嘴:「我有朋友也是歌迷会的死忠老会员了,照样买不到头排票!你是不是有认识天璇星哪个团员?」
「呃,这个……我……」苏聿雅一时招架不住:心里除了后悔还是后悔。
他到底是哪一条神经接错线,居然真的跑来这里?眼见坐在第一排的多是情绪亢奋、一直尖叫不停的年轻女孩,他一个大男生坐在这,实在是说不出的别扭。
「这票是别人给我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他勉强掰个理由蒙混过去。就算再没神经,他也知道绝不能在这群女孩面前说出他认识易璇的实情。
「别人?是谁啊?」女孩们欲待再问,忽然一阵喧哗鼓噪扬起,她们的注意力也立刻被吸引开去。
「演唱会终于要开始了!」观众席一片雀跃的叫喊。
四周的灯光开始快速转换颜色,忽明忽暗满场闪耀,而后一瞬俱灭,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整个会场的气氛,也在顷刻间沸腾到最高点。
苏聿雅在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中茫然想着,他真的不该来的……为什么他要来呢?
售票演唱会的手笔,果然和他之前去过的PubLive完全不能相提并论。他曾上网查了下易璇给他的门票售价到底多少,然后整个人傻在电脑前。
任由这门票成为废纸实在太浪费了。身为歌迷的姊姊又正好出国,他没人可让渡,所以才只好自己来了。
……对,理由就仅仅只是这样而已。
暗黑中弥漫开来的干冰白雾被一阵特效烟火冲散后,舞台视线乍明,背景音乐声也大作,几位团员搭着特制舞台道具从天而降,噱头十足。易璇更是在降落到一半时便率先跃下,高难度的动作引起惊叫连连。
其它团员尚未就位,他拿起麦克风先自行清唱起歌曲前段来,并不断向台下陷入疯狂的歌迷们挥手致意。
也许是上了妆的缘故,那双本就尾端上挑的眼顾盼间更显妖野,不过对上短短一瞬,苏聿雅全身就漫过一阵战栗,无法自抑。
他仓卒低下头,不确定易璇是不是真看到了他。过了半晌,才又迟疑的慢慢抬眼,觑着舞台上正笑容灿烂朝歌迷打招呼的男人。
他染了新发色,耳廓又穿了好几个环,握着麦克风的五指、颈项、腰间全是造型特异的银饰品,修长的身形包裹在一袭充满颓废感的黑色华服里,半敞衣领间,若隐若现着纹在精实身躯上的怪异图腾。
在他眼中看来,这男人根本只是个莫名其妙的奇装异服家伙。但他的一举一动却轻易牵引着在场每个人的情绪,随随便便的一句问好,台下群众就像疯了似的狂吼回应。
这就是那男人的工作。他的世界。
一阵强烈节奏猛然席卷全场,总是戴着超大墨镜和棒球帽的鼓手已经就位。吉他声与电琴声陆续加入,易璇面色一整,开始演唱今晚的第一首曲目。
苏聿雅默默坐在席上,虽安静无声,但目光始终没离开过台上,也没像上次那样睡着。其间旁边递来两支怪异的绿色萤光棒,为避免女孩吱喳,他只好勉强跟着其它人一样,高举萤光棒左右挥舞。
可恶,为什么他要效这种事……
瞧见舞台上正一脸酷样唱着重摇滚歌曲的男人,嘴边似乎隐约露出一丝笑意,他瞪去一眼,有种想拿棒子丢他的冲动。
他一定看到他了。他确定。
演唱会进行得很顺利,到了尾声时,「天璇星」不可免俗的也应歌迷要求,加唱一首安可曲目。
大家还在议论纷纷猜测团员究竟会挑何首,抒情曲风的背景音乐怱然流泄出来,易璇抬高手,示意请大家安静。
「现在要唱的这首,是从未发表过的新曲子。因为是前几天才创作完成的,所以团练练得不是很够,等一下如果有凸槌的地方,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台下响起一片笑声,易璇上扬的眼若有似无朝旁边一瞟,又继续用他略带沙哑的磁性嗓音说道:「你们都应该知道前一阵子的事……这首歌是我写来想献给某个人的,今天他也在场。我想用这首歌告诉他,谢谢他那时候来陪伴我,不然,现在我可能就没办法站在这里了……」
话尾逐渐淡去,偌大会场也是一片鸦雀无声,只有轻柔的音乐缓缓流淌。
苏聿雅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呆呆看着台上的男人拿起麦克风,对着他微笑。
「歌名就叫,《谢谢你陪在我身边》。」
***
「妈的,被利用了。」老大不爽的重重放下酒杯,男孩被墨镜遮去大半的微红脸上,已露出三分醉意。
「演唱会前一天发神经的三更半夜挖我们起来练那首歌,原来只是为了要帮他把马子……这只死菌,等一下看我用鼓棒插他鼻孔!」
「昊,你喝太多了。」Kevin失笑的摇头,转头朝门口望去。「奇怪,阿璇怎么这么慢?」
天璇星所有成员都聚集在这间惯来的Pub庆功了,就差他一个。
「该不会不来了吧?用那种恶烂招数成功泡到美眉,说不定现在正和人家在床上打得火热……」
「碰!」又一只酒杯被梢嫌粗暴的力道放回桌上。昊吐吐舌,识时务的闭上嘴。
「说真的,这个『某人』实在不简单。」Kevin深思道:「阿璇父母出意外后那几天,连我们都找不到他,到底是哪个女孩子这么神通广大……」
「哼!你怎么知道是女的?那色胚可是男女通吃咧!你们忘了之前某个丢皮夹的倒霉鬼了?」昊说着,又咕噜咕噜灌了几口酒,抹了把嘴巴道:「依我看,八成跟圣诞夜那回是同一个。」这只死菌……等一下非好好质问他不可!
「什么意思?」
「就是……啊!说曹操,曹操就到。」
眼角瞄见话题人物正慢慢走进来,昊不由分说抓起鼓棒冲了过去,打算先拿他的脑袋瓜来练一下击鼓再说,没想到那家伙忽然转过身去,从门后又拉了一个人进来。
「咦……」男的?是男的没错吧?
看他一脸不自在的和贱菌在门边拉扯,昊瞪圆了眼,感觉这陌生男子似乎有点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老实说,这男人长得的确很漂亮,小小白净的脸戴着眼镜,一身素色衬衫长裤加上修剪整齐的栗色头发,整个人充满斯文柔雅的书卷气息,若是抱着书走在椰影摇曳的校园里,那应该会像一幅画。但若是站在这间灯光幽暗的酒吧里,尤其是站在贱菌旁边,那感觉就真是超级不搭轧了……
「发什么呆啊?小昊美眉。」易璇压了下他的棒球帽沿,另一只暗自使劲的手,硬是把身旁那人一道扯往吧台,在高脚椅上落坐。
「老板,长岛冰茶。还有可乐一瓶,谢谢。」
饮料很快送上,易璇拿了可乐递过去,却被对方扭开头不理。他凑在他耳边低声不知说了什么,清秀的小脸终于又转回来,怏怏的接过饮料。
「阿璇……不介绍一下?」Kevin很快从惊愕中回复,凑过来小心问道。
「你们都见过的,忘记了?」易璇微微一笑。
「啊?」
一道女音冷冷插进:「没错,早见过了。只是这位先生今天怎么没穿女装来,你扮起女生明明挺好看的啊。」
苏聿雅闻言,眉头微微皱起。其它人则是在片刻怔愣后,一致大叫出声:「什么?!你……你就是……」
「喂,拜托有点礼貌,别随便用食指指人。」易璇一掌拍掉昊伸出来不断颤抖的指头。「我只是带他过来坐坐,等一下就要送他回去了。」
「啥?那怎么行?」昊嚷嚷起来:「起码也要再坐上几小时,让我们每个人轮流拷问……」
「想问什么,问我也是一样的。」易璇笑咪咪的伸出一手捏住昊双颊,痛得他嘟嘴直呜呜哀叫。「小雅,这个聒噪的家伙是负责打鼓的昊,虽然穿得像男生,但其实他是女的。」
「呜!呜呜呜!」
易璇又分别介绍了其它在场伙伴,苏聿雅一一点头致意,神情有些心不在焉,也似乎没留心到其中投来的狠瞪。
「阿璇,原来你还一直跟他在一起啊?难不成你那首歌的对象就是……」Kevin在旁边小小声喃道,实在太过震惊一时无法接受。
「易菌你这个王八蛋!@#%&……」好不容易嘴巴获得自由的昊,一开口就是连串粗话。
「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吵闹中,苏聿雅忽然站起低声说道,随即离开吧台转往另一端长廊。
「喂!易菌……」
「那个,阿璇……」
「停停,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易璇啜了口酒,耸肩。「就是这样。你们的猜想都没错。」
「什么叫『就是这样』,妈的,你在说禅啊!」昊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玻璃杯。「还特地带来给我们看……喂,不会吧?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易璇不搭腔,迳自又跟老板要了酒和杯子,自斟自饮起来。
「说话啊你!我不是叫你别去招惹人家的吗?还是个男的,你脑袋到底在想什么啊?」昊抓着鼓棒猛敲桌子大叫。「玩玩就好,别真的认真啦!到时摔得粉身碎骨,我可不理你!」
根本就有惧高症的家伙,也想学人家开什么飞机?玩玩模型飞机就够啦!
「对啊……阿璇,趁现在还来得及,赶快跟那个人断了吧!」Kevin为难的劝说着。他没细想太多,只是单纯觉得对方是男性这点,实在不妥。「我看你们好象还没真正在一起的样子?」
易璇闻言,淡淡掠他一眼。
「他是还没完全对我放下心防,不过,就快了。」他垂睫沉吟,露出若有所思的微笑,「所以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我也好象没办法放手了……」
酒吧另一处角落。
苏聿雅从洗手间出来,还没走出廊道,便看见方才吧台边唯一一位女性──有着一头粉红色卷发的女孩,正双手环胸倚在墙边瞪视他。
「有什么事吗?」他停下脚步轻问,坦然迎上她凌厉的视线。
「为了你好,也为了他好,我劝你最好别再跟他牵扯下去。」她开门见山冷道。
相对于Pinkstar的盛气逼人,苏聿雅只是不以为忤的垂下眼睫。「……我也这么觉得。」
到底是谁来扯谁?从一开始,他似乎就已经丧失选择权了。事到如今……
「你完了。」
Pinkstar眯起眼,看着他埋在沉静下的迷惘,说不出心底那股翻腾的情绪是什么。自去年圣诞节后,她就隐约察觉有些事已经开始改变,却无能为力。
就算结局是化为泡沫的悲剧,她也不在乎。只是苦苦等候十多年,王子选择的女主角终究不是她,甚至,还是个彻底不合格的「公主」。
「我承认我嫉妒你,非常嫉妒。」像他这样的男人,简直就是女性公敌。「但是,我也同情你。就像同情我自己一样……」
苏聿雅垂目不语。
「你真的了解他这个人吗?他看起来的确很强悍,很世故,游戏人间,对什么事都满不在乎……」
「我一点都不这么认为。」他摇头打断。「真正强悍的人,不会用刺青把全身疤痕盖住,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震动了下,不敢置信的捏紧拳头。「……你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苏聿雅静静的看着她。「如果你愿意多告诉我一些关于他的事,我会很感谢你。」
她眯起眼审视他半晌,忽问:「如果能和他在一起,就算到最后整颗心都摔碎,我也甘愿。我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你呢?」
他沉默了一会儿。
「不知道……」
「那就别来搅和了。」她哼了一声。
「人的心只有一颗,又不是玻璃做的,没有那么容易就摔碎。」他指指自己的胸口。「Pinkstar,它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不然我不会站在这里。」
她微愕,一双杏眸瞬也不瞬的端详他。
「你的个性好象跟外表差很多……」她低喃道。就是这点吸引了易璇吗?
「什么?」
「没事……」见他也目光炯然的直盯着自己,她别开眼,叹了口气。「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那些伤疤,是他和人打架时挨的吗?」
「怎么可能?他最讨厌有人打他,那时你在Live打他巴掌,都不知道我们在后面简直全吓坏了,就怕一不小心场面失控。不过后来你没事……也许对他来说,你真的是特别的吧。」
见苏聿雅面露不解,她迟疑了下,又道:「以前天璇星还在Pub驻唱时,动不动就有人来找碴闹场,他和昊身手都不错,尤其他又狡猾,很会四两拨千金,所以也没受过什么伤。
「但有一回忽然有个男的拿酒瓶偷袭他,他看到自己的血当场抓狂,差点把那个男的打成植物人,连昊去劝架都被他打伤。后来还是我爸帮忙,才把事情给压下来……」
想到当年情景,她脸色仍是苍白。她从没看过有人打人可以这么凶狠,尤其那人还是她认识多年,平日总是面带微笑的易璇。
「……精神创伤的后遗症?」他脱口而出,
Pinkstar一怔,微微泛出苦笑。「你真聪明。我爸也跟我解释过类似的词,虽然我听不太懂……他说,这应该是童年父母离婚后的家暴造成的。」
「家暴……」苏聿雅心一抽,暗暗握紧了拳。「是继母吗?」
她摇头。
「他父母在他十岁时离婚,虽然他爸有意愿接他去新家庭,但他还是跟着他妈妈一起住。那些伤……就是那个女人用手打或用各种工具弄出来的。」
***
「送你回学校宿舍吗,小雅?」
「啊?嗯……」他回神,有些迟缓的应着,顿了半晌才呐呐道:「那个……麻烦你了,谢谢。」
「何必说得这么见外。」被他的客气用词逗笑,易璇发动引擎,转着方向盘缓缓驶入街道。「你没有交通工具吧?如果不介意,我可以当你的司机,天天接送你上下课。」
他闭上眼又张开,叹了口气。「你在幻想吗?易大明星。」
「『明星』?」易璇失笑。「这种东西,我随时都可以舍弃。」
「那『乐团』呢?你那群一起努力的伙伴和所有支持你的歌迷呢?少说没意义的任性话了,你不可能说舍就舍的。」
「呵,简直完全被你看透了。你真是了解我啊,小雅。」
「才怪……我一点也不了解你。」他低道,声音几乎被引擎运转声掩没。然后他扭头看向窗外夜幕,不再说话了。
十几分钟后,车子抵达学校门口。苏聿雅正要开门下车,臂膀就被抓住往后一拉,陷入男人有力双臂圈起的桎梏中。
他没吭一声也不挣扎,任由下颚被扳转向后,男性温热的气息轻拂上来,在他唇上点水般的一触。
「小雅,情人节快乐。跟你要个道别吻,可以吗?」
苏聿雅直望入他幽黯眼瞳中的自己,冷道:「你都已经替我决定了,又何必多此一问?」
易璇弯起眼低笑,俯下脸复又吻住那秀致的唇瓣。
有些意外的没遭到任何抗拒,他也毫不客气的顺势越吻越深,贪婪的重重辗压着,吸吮着,连快喘不过气的震颤低吟都一并吞噬入腹,拆解成片,溶进血液。
忽然,舌尖一丝咸味扩散开来。他有些惊讶的略微松开他的唇。
「你哭什么?」
「没事……」
「跟我接吻,很痛苦?」
「……不是……」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哭呢。之前不管受到怎样的打击,你都没流半滴泪过……这么珍贵的眼泪,是因为我掉的吗?」他伸指轻拭着小脸上的水痕,慢吞吞的道:「我猜……是不是Pinkstar那家伙跟你乱扯什么了?真是多嘴的女人……」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探究你以前的事。」
「无所谓,反正那么久以前的事,我也早就忘光了。」他耸肩,神色自若的迎上随即投来的不赞同眼神。「你就当作听了个狗血洒过头的烂故事,左耳进右耳出就好。」
「易璇……」
「好了,你该回去了。」将怀里人轻轻放开,见他仍是动也不动的待在副驾驶座上,易璇勾起笑。「你再不走,我就直接带你回家罗。」
「……好啊。」良久,细若蚊蚋的声音低低应道。
「……」易璇侧过头看他,目不转睛。
「我有没有听错?你不会以为,我所谓的『带你回家』是纯喝茶聊天吧?」
苏聿雅薄脸迅速爬上晕红,极轻的摇了下头。「……我知道。」
「『你知道』?」易璇盯视那不断轻颤的低垂眼睫,忽然笑了起来,重新启动车子上路。
「原来如此……果然还是弱势或受害者比较容易得到同情吗?你的前后态度差真多啊,早知这样,何必等Pinkstar多嘴,我自己跟你讲不就行了,保证剧情更精采更狗血,可以媲美霹雳火,让你一把鼻涕一把泪。」他戏谑的撇撇唇角。
「那你就跟我说啊。」无意识拨弄着泛白指尖,苏聿雅轻道:「反正我想听。」
「改天好了。」易璇表情不变的耸肩。「我还是不太习惯跟别人提这些事,我会害羞的呢。」
一个用力,指甲不小心扳裂一小片下来,尖锐的边缘划过指腹皮肤。苏聿雅怔怔看着薄血自细小的切口渗出,觉得痛,但疼痛好象又不是来自那伤口。
车子沉默的继续飞驰,在远离闹区的静巷内缓下速度,刷卡驶入一栋大楼的地下停车场。
「真的想清楚了?」搭着电梯来到某扇紧闭的门扉前,易璇掏出磁卡却不刷下,垂目轻问站在身后几步之遥的苏聿雅。
「什么?」
「这户公寓是我前阵子才买的,坪数不小,住两人绰绰有余,我还没让谁进来过,也不打算给任何外人进来。一旦有谁踏进一步,那个人……就别想再出去了。」
「……所以?这种时候,你又想说选择权在我吗?」苏聿雅冷道:「你真卑鄙。」
「如你所见,我是个烂男人,自私差劲,人格有问题,还是迷奸过你的强暴犯。」易璇转过身,噙着笑睨他。「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苏聿雅脸色一变,紧咬下唇狠狠瞪着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男人。
他早已决定,不管易璇说什么他都不会生气,因为这男人根本是不说真心话的人。可是,他还是该死的轻易一句话就激怒他了。
他还是不懂他,他想再多了解他一点……可是,他真的可以吗?他是不是太高估自己了?这一走进去,就是万丈深渊……
他忽然犹疑了。慢慢往后退了一步,他掉头正想离开,一只铁臂随即将他拦腰抱起,往门内拖去。
「不要,放开我!我不……啊!」缺乏运动的纤瘦身躯,根本敌不过经过锻链的精实体魄,有力的长指不过往剧烈挣动的两腿间一掐一转,他就像蒸熟的虾子般弓起身来,蜷缩着簌簌颤抖。
「对不起,是我反复无常,你别生我的气。我只是……觉得有点不太真实……」易璇抱着他坐进沙发,不断揉压着敏感那处的大掌滑进剥开的牛仔裤头里,轻柔握住。
「弄痛你了吗?抱歉,从现在开始,我会尽量温柔点的。」他啮着他耳垂低喃,熟练情事的五指用遍所有技巧,很快就逼出怀中人儿近乎哭泣的抽叫,沾了一手稠腻。
他把犹在颤抖的苏聿雅转过来,当着他的面,一口口舔掉。
「要不要也尝尝看?」他伸指凑在红白交错的小脸嘴边,被猛摇着头闪躲开去。他低笑,一把扳回缩进肩窝里的下颚,舌头撬开紧闭的唇办,探进去深深吮吻,追他也呜咽着回应。
「嗳,衣服也都弄脏了,应该先脱掉才对。」注意到苏聿雅上衣正面也溅了些许,易璇掀了他衣摆,替他褪下来。随即换他自己的衬衫被揪住。
「……」他没阻止,任由那显然不娴熟此事的十指,一颗颗笨拙的解开他钮扣。
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这么近距离看他身上的刻痕,苏聿雅不自觉抿紧唇,目不转睛的端详着。手臂内侧的是刀刃伤,胸口一点点的像是香烟烫伤,还有……
他还轻抚着那纹路微微失神,手腕就被抓住,整个人又被翻转过去,一把压到了中央桌上。
当男人抬高他瘫软的腿,俯身从正面第三次进入他,他紧紧揽住那肤触凹凸不平的肩臂,即使意识远走,依旧没有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