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为什么!”夹杂众多不满,极为响亮的反对声音响彻整个大殿,顿时,纷乱的人声、交谈声、讨论声乍然停止。
会议以来,第一次有人如此强烈而直接表达他的不满。
众家神仙莫不仰颈望去。
“为什么翔守阁的阁主是飞天,而不是我!天帝,请给我个合理的理由,否则我决不信服。”梅霖一脸愤愤不平,本次众神合议最重要的便是指派已经悬荡许久的‘翔守阁’之阁主,议会方开始便点名飞天接任,满心错愕还以为会听到任何理由或因缘,但──什么都没有!
见鬼了他为什么要认同!
眼看合议即将结束,下一次举行又是百年之后,梅霖满腔不满全爆发出来。
相较于梅霖的激动,天帝的神色倒是平稳许多;但仍隐藏不住平静下的讶异,他没想到总是安静、乖乖听话的梅霖竟有这么大的脾气,且生起气来的气势远远超过在场所有的人。
瞧!他喊了无数‘安静’之词都比不上梅霖狮子吼的一声。
“为什么是飞天!不,就算是任何人我都无法认同这项决定。论学识、功劳甚至于德性,相信我都比所有人来得优秀。阁主不就是要最好的那一个人吗?为什么我不行!偏偏是他们!”梅霖一指将所有在旁纳凉的家伙全点个到头,而后目光转回天帝身上,凛然地不容欺瞒。
‘翔守阁’乃是负责天、地二界生命循环的重要地位,里头仅设阁主一人,负责归纳、统整、提交与裁决。有一点儿像是精神象征──如同天帝般的存在,但举凡阁主提出的意见多半各执掌的神仙都会认同也愿意实行。
也因为此,在前一任阁主逝世后,迟迟无法决定阁主人选一事就暂缓下来。
“梅霖,你现在负责西园梅林不好吗?”
揉揉额际,对于梅霖所说的天帝都晓得,也提不出任何反驳之言。就连上一任阁主曾私下与天帝畅谈过,他亦属意由梅霖来接管他的位子,就不难想象其资格到底够不够了。
只是,天帝也有他的考量啊!
“我要的是理由,与那无关。”牙一咬,梅霖硬是不肯松口。
梅霖如何能说,‘翔守阁’等同是一个象征。大家认同了他,大家接受了他。
看来还是他痴心妄想呵。
“梅霖你……”
“你一个忌子跟人争什么阁主之位,就连猢狲都比你强。”
“飞天,闭嘴!”
已经来不及了,大殿静默的程度连绣针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辨。
天帝几乎无法想象梅霖现在是怎样的情形,瞬间唰白的面庞毫无血色,落寞地一个人静立在中央。
──独自一个人,孤伶伶地。
“天帝是这样的吗?”
‘忌子’是最恶毒的话,是用来骂那些不知检点同鬼怪交欢的仙人所生下的孩子,是禁忌之语,而飞天居然说了。
天帝不愿在众人面前打妄语,且他答应过他们会好好照顾梅霖的,就这么一个儿迟疑伤透梅霖的心。
梅霖紧咬着下唇打颤地抬起头来,悲愤之情已然淹没眼眶,他难以置信又害怕地开口:
“祖父,您也是这般的想……”得不到响应,又问。“您也是这么地看我是不是?”
梅霖用力吸吸鼻子,将一肚子涌现的酸楚吞回腹中,昂首阔步朝外头走去。
他没有必要再在这里接受大家的羞辱,就当他在做梦好了。
“虎将、乌鵧拦住梅霖!”天帝一声令下,两名几乎有梅霖二身高、披着战甲的天将左右将梅霖架住。
“闪开,别挡我的路!”手一挥,梅霖丝毫没有用什么力气便将来人飞扔出去。眨眼间,飘忽的身形消失在众人眼前。
此情此景,众神为之哗然。
他们都不明白,这些年来……当他们悠哉度日的时后,梅霖是如何的用心学习。为了不让人瞧不起他,暗地里吃了多少苦头,又受了多少罪。这些人只看得见他们愿意看的事情,其它的却是什么也不管。
令人叹息,又万般无奈啊。
*****
‘嗝’,饱含酒气的一声微微飘荡开来。
纷乱的脚步似是有意,又似无意放任地在林子里闲走,伸手触及的草木莫不被来人深沉无法自拔的哀愁允予冻结,深秋时节,竟是霜芒满谷,点滴成冰。
“烂酒,又没了……嗝!没关系还有一坛,呵呵呵……”苦笑,真正悲到极点不得不笑啊。梅霖在离开大殿之后,夹杂着愤怒、悲伤、震惊与更多无以名状的情绪直直往内殿飞奔而去,迅捷的速度让人措手不及。
他一路闯到专司宴席美酒的地窖方停下来,艳绝的脸庞是目空一切的冷然,怒火腾腾的气势让侍者们无一敢阻止梅霖的行动。他随手提起三大坛的酒,离去前并将其余的全给打坏了。
顿时,宁静的天界成了琼浆玉液的酒乡之国。
“孰人云:一醉解千愁。呵,醉如何能解愁?我居然也信起这番无稽之谈;思愁千丝万缕缚身,又岂是数坛水酒能解得了。傻了,真的傻了。”虚浮的脚步一个儿踩空,随着酒坛碎裂的声响,梅霖整个人跌趴在地上,是起不来也不想起来。
他醉了吗?该是没有吧。
梅霖困难地翻身爬起就这么往后头大树靠了过去,低低的呜咽声,电光、雷声,‘唰’地一声过后倾盆大雨哗啦落地,洗去泥尘沙土沾染衣,却冲不走满溢的忧愤于心。
“爹、娘!您告诉我,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下来。为什么!?”悲狂的问天,凄然、绝然。但连自己都不明白的道理,如何奢求老天告诉你答案?
*****
“安静!安静!”
仿佛梦境似真还假,游移的思绪回到那几乎遗忘的数千年前。
在天帝怒然的喝斥声下,众家神仙才一个个分列两旁,肃然而立。还是个孩子的梅霖小手牵着娘亲的裙摆不解地站在大殿中央,同时爹也站在娘的身旁。
“武臣,织姬你们两个孩子怎会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天帝苍老的脸庞略显疲态,无奈地问着。
“请父王赐罪。”
武臣与织姬相望一眼,同声说道。早在被天兵天将压回天界之际,他们就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毕竟以他们俩的身份──是天地无法见容的。
语毕,四周神仙们又开始议论纷纷,投以的眼光有惋惜、有兴灾乐祸、有漠然以对,却也有更多的不屑与嗤之以鼻。
这两个孩子……天帝虽然无法理解武臣与织姬的想法,却对他俩毫不抗拒的态度感到无比心疼。身为天帝,有许多时候是必须顾全大局的,这次他说什么也救不了他们啊!但,或许并非全然无保。
天帝看了一眼梅霖──
“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睿智再度回到天帝脸上,众神仙也随之静候下来。
织姬含笑看着梅霖并将他从身侧稍微往前推些,柔雅的嗓音说道:“这孩子名唤‘梅霖’,是我跟武臣的孩子。希望父王能放过他,别同他为难了。”梅霖是武臣与织姬耗尽一身修行才保下来的孩子,神仙本来就不会有孩子的,他们却是逆天而行,靠着修行多年的法力小心翼翼呵护才生出来。
“娘……”梅霖怯生生叫道。
“梅霖是吗?来,孩子你上来。”
织姬面带笑容鼓励地将梅霖推了推,他这才缓步走上阶梯,天帝拉他一同坐在椅子上慈爱地摸着梅霖的头,亦是无言承诺武臣与织姬的要求。
“龙神听令,将织姬、武臣带到转生池投胎,永生永世不得回返天界。”
“得令!”四大龙神分立于两人身侧,转身将二人先后带出。
一看娘亲与爹就要被陌生人带走,梅霖急的也要跟上前,还没跳下椅子便被天帝牢牢抱在怀中,说什么也不放手。
“娘!您们要去哪里?不要丢下梅霖一个人……”
“爹,回答我啊,爹──!”
凄楚的哭叫声,就连一旁的仙人们也忍不住潸然落泪;梅霖小小年纪大概也感觉到此次一别就是永远无法相见了吧。
就在武臣即将步出大殿时,他突然停步也不回头问道:“对了,父王。儿润呢?”儿润是天帝最小的儿子,也是武臣最宠爱的弟弟。
“西方地界发生洪祸,儿润自请去那里帮忙龙王解决灾情。”一番话说得何情何理,武臣淡然地笑了。
“这样吗?再帮我一个忙转告儿润,我不怪他,一点儿也不怪他。此生有缘无份,只能当兄弟;来生若然有缘有份的话,咱们来生再……再聚吧。”说完,武臣毫不恋栈快速随龙神离去。
天帝的目光瞄向后方的一根石柱,再次叹然无语。细细碎碎、儿润整个人跌坐在地哭得是泣不成声,泪水爬满了脸却是怎么也拭不尽滚滚而出的泪珠。
“哥哥,对不起……对不起……”如果他不通风报信,如果他不领来天兵天将是不是一切就会有所不同,是不是?
*****
大雨打在梅霖的脸上,让人分不出湿咸的是雨水,亦或是泪水?分明已经哭尽了,那这不断从眼眶中溢出的液体又是什么呢?梅霖累得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懒。合上眼眸,就这样静静让豆粒般的雨水浸濡全身。
忽地,一个湿软物体悄悄在脸上移动让梅霖疑惑地张开水眸,跳入眼里的是一只约末才数个月大的土黄色小狐狸,他正伸出红润的舌头轻轻舔舐梅霖脸庞,呜呜的叫声更像是安慰似的低鸣。
“怎么啦,为什么还不回家呢?”小狐狸贴心的举动让梅霖露出笑容,伸手一揽将他抱到怀里,轻抚他湿漉漉的皮毛。
小狐狸依旧是呜呜叫着,这时梅霖也注意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与数双朝这里前来的脚步声。他扬起一抹冷笑,静拥着小狐狸等那些人靠近。
“这边、这边,那只小的往这里去了。”
“真会跑,看我等一下怎么收拾他。”
刻意压低音量,猎户小心地拨开挡路的树枝后,却被等候许久的梅霖着实吓了好大一跳。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待在这深山野岭。
“小子,快把狐狸交出来。”瞄见梅霖怀里的狐狸,开口索讨。
梅霖略抬眼眸往其中一个猎户身后看去,气绝的母狐狸正倒挂绑着,小狐狸也注意到死掉的母狐,低声凄厉叫着。
“如果我说‘不’呢?”梅霖淡淡地反问。
“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梅霖低头轻柔地摸着小狐狸,幽幽开口:“你们这些有爹娘的永远不知道失去爹娘的痛苦,他还这么小,就跟我当年一样……什么也帮不上忙,只能看着……看爹娘被杀,你们都是一样的,都是一个样的。”
“小子你嘀嘀咕咕念个什么劲,再问你一次交不……”未完的威胁在看到梅霖眼瞳中透出金黄色的光芒,起掌收掌之际,雪白色长鞭浑然通明地出现。
一扬一挥,大地憾然。
“再不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现在他的心情差得要命。
“呜……呜哇哇,鬼啊!”三个人也顾不得吃饭用的猎具与猎物,连滚带爬快速地逃离现场。
鬼吗?说得真好,他是连神仙都鄙视无物的忌子啊。
也许是感受到梅霖内心的哀伤,小狐狸爬起身努力攀上梅霖的肩头用鼻尖蹭蹭脸庞,发痒的感觉以及他逗趣的模样终让梅霖忍不住笑出声。
“谢谢你,我没事了。”这狐狸真有趣,还懂得要安慰人。跟着梅霖像是想到什么开口:“以后你就跟我在一起吧,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绝对不会的。”
轻声保证如同红丝线般,绵绵密密将梅霖与小狐狸缠绕一生。
*****
谈不上碎步急行,但回响过整个林子的脚步声却是一声快过一声。梅若霖拎着出门方会携着的竹篓连气都懒得喘向前飞奔,此时里头已有七、八分满,山菜野果占了绝大部份,也因此更难拿了。
“糟糕,一不注意在湖边打个盹,怎么天就黑了。如墨肯定饿坏肚子,我得快些才是。”要不是为了帮沾都不沾荤食的如墨补充营养,而且还勉强只吃镜湖的鱼,梅若霖也不会跑离裂风谷,误判回途的时辰。
许是做了许久不曾忆起的梦,心中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梦里的他有快乐,也有伤悲;说已经忘了爹娘离开时的那种痛苦肯定是骗人的,但现在梅若霖应该可以释怀地对着他们说:
现在的我很幸福,请您们放心。
时间过得好快,距离萧十三离开,如墨从‘相思’中苏醒也有一年了吧?二人现所居住的地方便是梅若霖小时候的故居,还没回到天界之前。
平淡又简单的日子,让梅若霖稍微能品味出爹与娘带着他住在此地的那番特殊风情。少去大风大浪与旁人眼光对待,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更不会差到哪儿。如果……如果说真要说遗憾的话,梅若霖眼光放远呈现出一种朝雾看花的朦胧感。
从睡梦中苏醒的如墨,若他未曾遗忘俩人相交的过去的话,那该有多好。
那一日──
眼底浮现一抹讶色,为何来到此地?
怀抱着昏迷的如墨,梅若霖随着萧十三的步伐来到千年未曾踏足的故居。当年因为事发突然,而后不想触景生情刻意遗忘他的存在,他又为什么要带来这里呢?
看着萧十三推门而入的背影,纯然地静默不语。
“进来吧,屋内有些乱……”
整齐的摆设,白洁的窗纸与看得出木头原色的窗棂,梅若霖拈指摸向身旁的木柜划了过去,一点儿也不讶异仅是微微且薄薄的尘埃沾在指尖。他直直看向萧十三,等待他的解释。
“毕竟这里是他曾住过的地方。”移开那双似是控诉的双眼,萧十三淡淡一句话道尽一切。
有许多事情非是当事人是永远也不明白的。
梅若霖点个头,是明了,也是感激。
至少因为萧十三的原故,爹亲手打造的家才没有成为废墟。
“小叔,如墨他──”萧十三抱过梅若霖怀里的白狐置于床榻上头,短而急促的呼吸声也渐渐转为绵密又细长的气息,黑气亦尽数褪去,如果不知情的话,莫不以为他只是睡着而已。
而事实上,也是如此。
“雪山清明的灵气已经渐渐为狐狸吸收,加上为数不少的动物诚心替他祈福,看是已经不会危害性命。只是……小家伙是在凡人之躯时就受到剧毒侵身,跟着接二连三重伤未愈,怕只怕……他会这么沉睡不醒。”
“难道连小叔也没办法?”
听这话,萧十三扬起满满自信的微笑。
“我有这么不济力吗?方法是有,不过……”
“不过?”梅若霖开始厌恶起萧十三这种有话不直说的性子,打小时候陪自己玩时就老爱捉弄他,非得哭着跑去找爹才放过他,真是的!
“梅霖,你晓得‘相思’之所以为‘相思’的因由?此毒以思念做为引子,惦念愈深,毒发愈重。”梅若霖有些明白萧十三的语意。
“就不知道在狐狸的心中,你的份量占了多少呢?”可爱地笑了。
梅若霖忍怒答道:“小叔,有话直说。”
“一句话简单、明快!只要把引子连同阴影从他的心中拔除,‘相思’自然不药而愈。忘了梅霖这个人,忘了彼此的誓言,忘了……”萧十三面带看好戏的神情一一数着,却被身后惊呼声给打断兴致。
让男子抱在怀中的少年,苍白的脸色更突显难以置信的骇意。
沉重的脸庞,梅若霖问道:“别无解法?”
“别无解法。”两手一摊,他像是那种会故意害人的人吗?
萧十三让开床榻边的位置让梅若霖坐下,轻柔的触抚带了点无法自持的颤抖,感受传达到手部的热度与脉动。
用力深呼吸几口,闭上了眼又张开。其实他没有多少选择,不是吗?
“那就请小叔动手吧……”
*****
“如墨,我回来了。今天有你爱吃的山苏跟茸花喔!”将竹篓放在灶旁,梅若霖三步并做两步往房间走去。
门‘咿呀’一声打了开来,入目是满室清冷以及失去暖意的床榻。
“如墨?”有些奇怪司马如墨居然没有窝在床上闹脾气,梅若霖转身往外头走去。直到连找三、四处可能去的地方都没发现他的人影时,这才感觉事情不对劲。
他会到哪里去了?梅若霖试着让自己静下心想,而不是像个无头苍蝇似地乱窜一通。从睡梦中苏醒的如墨相当的乖,整个人像是回到当年初次变幻人形一般感到新鲜又有趣,除此之外,要他乖乖别离屋子太远也都听进心里,牢牢记住了。
难不成让他们给捉去了!
一阵心悸,梅若霖安慰自己道:“不会的,小叔叔说他们已经跟他约定好了,不会再穷追不舍,不会的。”心里是这么想,脚步依旧不停往山林走去,得要快些找到如墨他才能安心。
如墨会……意动心随,梅若霖身影若飞箭急射而出。
他想:他知道他会往哪里去?如果是如墨的话。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梅若霖来到偌高的山崖边伫足不动,眼前熟悉的背影此时看来却是这么地──令人想哭。他不敢轻易向上前去,深怕又是自己的空想,无数次梦境反复来回已经消磨掉他大无畏的勇气与信念。
两个人一前一后面对橙红似火燃烧的日阳,迎风静立。
许久,也许过了蛮长的时间,靠近崖边的人缓缓、极为缓慢地转过身来,刺目的光芒让梅若霖无法看清他的面容,更无法得知他激动的心情。
“梅霖,还记得这里吗?”
梅若霖又是一怔,一颗颗泪珠终于忍不住滑落。
滴下的泪珠闪射出耀眼的金黄色,清脆敲打地面碎裂开来。
“两千多年了,无止尽的日出日落早就让我忘了等待是什么滋味,也早忘了为什么而等待。”回头看了一眼远方天际,“这里是离你最近的地方,那边就是梅林。”
日阳收起他那热力四射的光束,沉入西方地线。司马如墨慢慢走到梅若霖跟前,任由哭得惨兮兮的人用力抱着自己,声声哽咽的哭泣像是要流尽所有悲伤。
“你怎么会认为我会忘了你呢!不管你是梅霖还是若霖,你永远是当年英勇救了我一条性命的那个人啊!”以不输梅若霖拥抱的力道回抱着他,交缠颈项地嘶哑出声。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
“别再说对不起,梅霖。”梅若霖抬起泪眼蒙蒙的眼对上同样因激动而泛红的眼睛。“因为太关心对方反而让彼此都痛苦,我也有错,所以别再道歉了。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重新开始?”喃喃重复道。
“嗯,看是要从我满三千岁那时开始,或是体认到彼此是唯一都可以,我们重新开始。”再次坚定地说。
用衣袖重重擦去满脸泪水与泪痕,露出动人心魄的媚惑笑容。
“好,我们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