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任瑶瑄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带到101,而且毛伟刚不是随便挑一样东西送好民,他带她去到了Tiffany的店里,要送她一条钻石手链。
她当下的反应是夺门而出,并没有要那条手链,也不敢要!
因为,她不是苏宝媛。
毛伟刚追了出来,在他的经验中,没有任何女人地从这种名店空手而来,更没有女人在一个男要送她Tiffany的东西时,会有如此奇怪的反应。
他想要对她好,她却不领情?
在转角的电梯门口追上了她,他一把扯住她的手臂。“瑶瑄,你在搞什么?”
“我不要。”她轻声但是坚定的说。
“你不要?”
任瑶瑄不再逃避他的眼神,她仰起头,直视他的双眼。她不要他花这个钱,也不值得他花这个钱。
“我不要钻石手链。”
“你不喜欢Tiffany的款式?”101里有得是各国的精品名店,如果她对品牌有意见,他可以任由她挑选店家。“那你自己——”
“毛伟刚,你还没有弄懂。”任瑶瑄耐心的再说一遍。“我不要你送我任何东西。”
这绝对不是他所知道的苏宝媛,所闻她举凡吃穿用戴,都要是顶极品。虽然从他第一次见她到这一刻,她给他的感觉都和传闻有差异,但谁知她不是在玩以退为进的把戏。
“瑄瑄,如果你以为你装成一无所求,然后就可以要到更多,那你就是大错特错了。”原本在心中闪现的柔情,这一会却猛地消失,毛伟刚提醒自己:他不该娇宠这个女孩。“你最好别跟我演戏!”
任瑶瑄想到了苏宝媛给她的任务。如果她现在再恶形恶状一些,他一定会讨厌她;如果她需索无度、够败金,他也一定会反感,她可以像真正的苏宝媛,她可以再走进Tiffany,要求买一样店里最贵的东西……
但她做不到。
“我想回家。”她只有这个要求。
“空着手?”
“我还有一些家事没有做完。”她随便找个理由搪塞。“我要赶回去。”
毛伟刚真的摸不透她,直认为如果不是她人格分裂,那就是他自己有问题。
“回家吧?”她轻摇他的手臂哀求他。“我不需要这些东西。”
“苏宝媛,你让我迷糊了。”毛伟刚用一种迷惘的眼神看她。“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任瑶瑄只能摇头。
“等一下我心血来潮消失,说不定我永远都不会再带你来这种地方买东西。”
他有点威胁她,要她想清楚一些。
她点头,一副愿意承担所有后果的表情。
“瑄瑄!”毛伟刚却生起气了,她愈是什么都不要,他就愈是想要送她。“不必替我省钱,我有得是钱可以满足你。”
“那……路边摊卖饰品的,你就随便买一条手链给我好了。”任瑶瑄可以接受他送她东西,但她要的是无价的心意,不是东西的价格。
“路边摊?”他眼睛一眯。
“反正都是手链。”
“你肯戴一、两百元的手链?”
“只要是你真心送我的——”
毛伟刚面色铁青拖着任瑶瑄的手臂,他不再带她进去Tiffany,也不再带她去逛其他专柜,看来在101里,他买不到她想要的东西。于是他直接带她进电梯,按下停车场的楼层按钮。
“要回家了吗?”任瑶瑄的反应却是欣喜的。
“这不就是你要的?”他冷冷看她一眼。
任瑶瑄乖乖的闭上嘴。回家就好……
但是毛伟刚的心情却是百转千回,好像怎么也理不清。
他反常的归心似箭,还有他对她莫名的思念,那种想要娇宠她、补偿她的心情……难道他陷入日久生情的情网里,已经不在乎她是谁了?
新婚第一晚,他明确的告诉过她,他对她没有兴趣,绝不会碰她,他对她只有折磨……
可是夜深人静,当室内一片静悄悄时,毛伟刚却来到了佣人房门前。
他知道苏宝媛没有锁门,因为当他告诉她,他对她没有兴趣的那一刻起,她就不曾把他视为威胁。在这个屋子里,她似乎总可以一夜好眠。
轻轻的旋开了门把,他无声无息地走进她所睡的佣人房,房内只有一盏微弱、昏黄的小夜灯,还有她那单纯、甜美的睡容……
她睡得很甜、很熟。
不像她。
毛伟刚睡不着,从国外回来,在101没有买到任何东西,他愤怒又不解的返家后,整晚一直都睡不好。即使白天再累,睡眠也是断断续续,他一直翻来覆去,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折磨”他。
在国外时,他曾要助理安排了几场社交宴会,想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试试其他可能,因为对他有兴趣的女人太多了,只要他勾勾手指,那些女人莫不像是潮水般的向他涌来,但是……
他不要。
他不想。
这一会儿,他却站在她小小的床边,像个失心汉似的盯着她的睡姿,一颗心还蠢蠢欲动……他是怎么了?
任瑶瑄在熟睡中正作着好梦,她梦到毛伟刚,梦到他带她去垦丁度假冲浪,他们俩手牵着手,就像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而当他的嘴要覆上她的唇时,不知道是她害怕,还是感觉到了她的床边有人,她猛地惊醒——
“啊——”本能想要尖叫。
但是毛伟刚动作更快,他敏捷的往她的床边一坐,一只大手捂住了她即将发出尖叫的小嘴,眼神温柔中有复杂的情绪。
“是我。”他画蛇添足的表示。
任瑶瑄松了一大口气,安静了下来。
毛伟刚没有收回他的手,原本捂着她嘴的手,仿佛由阻止变成了一种爱抚的行为,手指在她的唇边摩挲,好像有深深的依恋,甚至在碰到了她的唇瓣时,他也没有缩回手。
她露出不解又迷糊的眼神,觉得很意外,他从来不曾半夜到她房里来的。
“怎么了?”她发出声音。
好像魔咒被破除了一般,毛伟刚默默地抽回了他的手。他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他明明滴酒未沾,神智清醒啊!
任瑶瑄不敢再躺着,虽然她衣着整齐,可是孤男寡女在一个房间里,怎么说都容易引人犯罪,于是她几乎是弹坐起来。
“现在是几点了?”她没看墙上的时钟,直接问他。
“三点。”
“你失眠吗?”她关心的问。
毛伟刚没有吭气。
“要不要我泡杯牛奶给你喝?”她以为他是要叫她起来伺候他,当他的佣人。
他的双眼带着一抹情欲的火焰,他知道她看不出来,她太放心、太没设防,她一直认为他对她不会有任何遐想的念头。
但,那是一开始,现在……
任瑶瑄真的没有想歪,因为他一开始就已经把他的想法摊在阳光下,所以她没有预设任何他也喜欢她的可能,只是坦荡荡又无辜的看着他的双眼。
“哪里不对劲吗?”她又问了。
全部都不对劲!
毛伟刚差一点就直接把她往床上推。
他为什么要忍?她是他的妻子,虽然他把她当佣人,可她还是他的妻子,他甚至帮苏光磊解决了燃眉之急的债务。他花钱娶了这个女人,难道不能对她为所欲为吗?
他不能吗?
感觉到这小小的空间愈来愈令人喘不过气,好像有一种窒人的情欲氛围在扩大,纵使任瑶瑄不解人事,可是当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同在一个又小以窄的空间中,对方眼中有火,不肯离去,在半夜三点,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时……
她怕了。
任瑶瑄带着恐惧和一些她自己也无法形容的……窃喜,他是想“怎样”吗?
“你……”她朱唇轻启。
“瑶瑄,如果你不是苏光磊的女儿……”毛伟刚似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句话。
“我……”有一刹那的闪神,她想要告诉他,她是任瑶瑄,不是苏宝媛。
“我恨他,你懂吗?”
“我懂,可是……”
“你是他的女儿?”毛伟刚说完,猛地由床沿走向。“光是这理由,我就不能碰你!”
能说什么?她只能沉默,只能让他继续误会下去,就算有天谜团解开了,她恢复了原本身份又如何?也还是配不上他。
一个平凡的小会计。
一个是富可敌国的男人。
她不会奢望“麻雀变凤凰”那种事发生在她身上。
毛伟刚连连深呼吸,好像是在逼自己不要因为一时的昏头而失去理性。他讨厌苏宝媛,他不会和她上床,他不会像个饥渴的男人扑到她的身上,天底下多得是女人。
“没事了。”他目光冷冽,转瞬已回复平静。“你睡吧,没有事了。”
这下她哪还睡得着?任瑶瑄瞅着他瞧。
“别忘了你五点就要起床。”他刻意换上冷酷的眼神。“苏宝媛,你放心,我对你还是没兴趣,不要以为你可以用性来控制我。”
“我从来就没有——”她抗议。
“我不知道苏光磊是怎么教你的,但是你们父母俩不要作梦,我不是呆子,天底下的女人即使都死光了,我也不会想要碰你。”
听到这么恶毒的话,任瑶瑄白着一张脸,眼神流露出痛苦,像是被别人给予致使一击。
在意有多深,伤害就有我深,这是此刻毛伟刚的真实感受,他不想沦陷,所以他选择痛击她。
看到她红了眼眶……
看到她那不堪一击的脆弱……
表面上看起来是他赢了,其实——
是他输了。
一整天,毛伟刚都心神不定、坐立难安。他没有吃早饭就直接离开家,因为他怕看到她那指责、憔悴或心碎的脸。
她好吗?
他不相信在他离开佣人房后,她还能睡得着,她今天白天会找时间补眠吗?
她的心情有没有平复一些?被他那么一折磨,她承受得了吗?
他真不该把自己的欲求不满发泄到她身上,她又没有错。
毛伟刚几次拿了手机,又颓然的把手机往办公桌上一扔。他能跟她说什么?
道歉?不可能!
讽刺?何必呢?
闲聊?聊什么?
自己从来不是犹豫不决的男人,但是现在他却举棋不定。再重大的投资,数目再惊人的合并案,他从来都不曾眨一下眼或是挑眉,该怎么做怎么做,偏偏碰到她……
他的心就是定不下来。
终究他还是拿起了手机,拨了家里的电话——
响了好几声之后,电话才被接起。
“喂?”任瑶瑄的声音有气无力。
“你在干么?”明明是开心,但是毛伟刚的语气却成了质问。
“晾衣服。”她冷淡的回答。
“你……”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
他只是想听听她的声音,只是想知道她好不好。
“我……今晚会带人回去吃饭!”其实毛伟刚是在胡说,他根本没有任何计划,可是话就这么冲口而出,“晚餐煮丰盛一些,不要丢我的脸,有然倒霉的会是你。”
“我知道了,你讲完了吗?”她暂时还不想跟他说话,急着想挂电话。
“七点半。”他说出时间。
未等他说完,任瑶瑄先挂掉了电话,教电话这头的毛伟刚一脸错愕。
“瑄瑄……”他咬牙喊着,又是生气、又是不舍,却是隐隐带着期待。
虽然不知道毛伟刚会带什么人回来,但是为了给他面子,再怎么气他,她也不能丢他的脸。于是任瑶瑄自己花了大钱,去餐饮外带。她煮不出大厨级的菜色,但她总可以自掏腰买吧?
买了一菜一汤,她还特别请教厨师怎么加热才不会使菜肴走味,至于汤……她一直放在锅子上小火炖着。
她会做好她分内的事,不会让他有找她麻烦的机会。
但是当毛伟刚带回的是一个冷艳性感又穿着火辣的女人时,任瑶瑄傻眼了。
他当然是故意的,他就不相信当她看到这样的女人出现时,她还能无动于衷,还能一笑置之?
他可以感觉得出来,她对他是有感觉的。
“你可以称呼她莎莎,也可以叫她贾小姐。”毛伟刚向任瑶瑄介绍,“莎莎是目前很红的名模。”
“你好。”贾莎莎一开口就是做作的口吻,“怎么称呼你啊?”
毛伟刚该接着介绍他的“妻子”,但是他没有,他只是用一种嘲弄的眼神看着任瑶瑄,想看看她会怎么接招。
她的心好痛,即使是苏宝媛,都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待遇。
他可以把她当佣人,可以命令她一点就起床,可以一个月只给她一万元家用。
他可以在言语上羞辱她、挖苦她,但是他不可以这么对她……把别的女人明目张胆的带回来。
“你可以叫我‘瑶瑄’。”任瑶瑄甜甜的说。她的长相当然没有名模亮眼、引人注目,但是她清新、秀丽,也不是上不了台面。
“瑄瑄你好。”贾莎莎假意唤了一句。
“这个男人当我是佣人……”她继续笑咪咪道:“但其实我是他老婆。”
“老婆?”贾莎莎一怔,看向毛伟刚。
“你不知道他已婚?”任瑶瑄的双手抚着自己的胸口,一副懊恼模样。
“我不知道……”名模花容失色,显然空有美貌,当下完全反应不过来。
毛伟刚一直没有搭腔,好像自己是局外人。
“亲爱的,你怎么可以这样?”她故意用一种撒娇抱怨的甜腻语气说着,“就算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便你在外面偷吃,可是你也要让人家知道你是已婚,不要害人家有受骗上当的感觉吧!”
他接下了她的反击,以一副大男人的姿态,好像这天下是他在主宰的看向贾莎莎。“我是已婚了没错。”
“但我以为……”以为自己钓到一条大鱼了。
“她都说了,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可以告诉我们通奸。”贾莎莎也露骨的表示。像毛伟刚这样的男人,她可以拼一下。
“你怕吗?”
“如果闹出新闻……”
“我可以包下你。”
“那我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毛伟刚于是双把视线转向“苏宝媛”,想看看她这个“正宫”要怎么面对。但当他看到她那一副受辱而且痛苦的更加地,却令他的心一揪。
任瑶瑄嚣张不起来,即使她很想在这个女人的面前宣示她的主权,但毛伟刚显然不给她这个机会。
“我准备了粉丝炒蟹、栗子烧河鳗……”其实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们好好享受,有很多好吃的,汤在瓦斯炉上……”
“去端来啊。”毛伟刚说。
“你……一定要这样?”
“你不是说我把你当佣人吗?”
任瑶瑄早知道自己要受折磨,因为她的身份是苏宝媛,但是,她这么爱他,处处为他着想,用一种无私奉献的心在对他民,甚至不理苏宝媛交给她的任务,而她是怎么对她的?
“毛伟刚,你真恶劣。”她终于不顾一切的说出她的感受。
他只是用阴沉的目光看她。
他还不知道她受伤有多重,那伤害一样会反弹到他的身上,他会和她伤得一样重。
“我讨厌你。”任瑶瑄又再说。
“去把汤端来。”他只是冷冷一句。
没有反抗,她照做了,但是当她把汤往餐桌上稳稳地放好之后,下一个动作就是冲出了这个屋子。
毛伟刚本来要伸手拦她,但最后还是只站在原地,任凭她离开他的屋子。
“现在……”虽然觉得自己看了一出好戏,但是接下来呢?她还吃不吃?
“走!”他丢下这么一句。
“你叫我走?”
毛伟刚从口袋中掏出一叠钞票,都是两千元面值,他把这叠钞票往沙发上一扔。
“拿了钱就给我走!”
贾莎莎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于是她弯下身,把沙发上的钱一张有漏的都捡了起来。这种钱不拿白不拿,她绝不会和钱过不去。
而在她离开之前,她还丢下了一句话。
“你爱那个‘佣人’,对吧?”
毛伟刚沉痛的眼眸一闭,没有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