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天、两天,三、四天过去。一周、两周,一个月、两个月过去。陈祖伟与金绍棠除了工作,不再多作接触。他们的友谊淡了,因为想念弥生,金绍棠偶尔会问起她。
“她过得好吗?”
“我们很好。”因为失恋,陈祖伟对金绍棠有恨。他刻意隐瞒跟弥生分手的事,还故意对金绍棠说:“我们交往得很顺利,你不要打扰她,她现在过得很幸福。”
“那就好。”他还能说什么?而今他也只能默默关心弥生,“听说……她找到新工作了,她习惯吗?”
陈祖伟口气冷淡,“她适应得很好,你可以找新秘书了。”
“喔,这样啊。”绍棠苦笑。
“她不可能回去了。”陈祖伟强调,“她爱我,她很爱我!昨天我们去看电影,我计划年底带她出国玩,她高兴极了,开心得不得了。”他瞎掰一通,看金绍棠难过,他的痛苦仿佛也减轻了点。他再无法跟金绍棠当好朋友了,他不能释怀,他对弥生很好,为什么就是敌不过金绍棠?
“这样啊……”绍棠道歉,“对不起,我好像问太多了。”
“没关系。”陈祖伟笑问:“你还想知道什么?想知道我们几时结婚吗?”
“你们?你们要结婚?”金绍棠一脸惊诧。
祖伟笑得很高兴,“是啊,当然要结婚,我对她是认真的。”
“她……答应了?”
陈祖伟忽地将手中衣服摔到地上,怒吼:“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她答应了?她当然答应,她要跟我结婚,她说越快越好,所以你别再骚扰她了,你听见没有?”
“我知道了。”他去帮模特儿做造型了。
弥生在新报到的公司跟同事开会,这里的编辑不爱八卦,不用老被追问金绍棠的事,她适应良好。长桌上摊着照片,会议开到晚上八点了,她跟同事们挑选封面相片。
主编说:“今年流行波西米亚风,这几张不错……”
“是吗?”
“那就决定这种风格的相片,弥生,我们想报道BOBO族的生活形态,你负责撰写服装信息。”
“没问题,交给我。”弥生记在日志里。
总编宣布散会。
“饿死了!”同事们吆喝着结伴去吃饭,“弥生,一起去吧?”
“你们去吧,我想到处逛逛。”弥生将资料收进公文包,步出杂志社。
夜晚的街头,霓虹闪烁,弥生心情不错,她散步逛街,并不急着回家。她满意目前的生活,她喜欢现在的工作,很有成就感。每天她都上不同的餐馆吃饭,挖掘出自己喜爱的口味。
她漫步着,沿途打量餐馆,考虑要进哪间用餐。今晚要吃什么呢?走累了,她坐在行道树下的椅子上,揉揉酸疼的颈子,望着车阵,她交叉着长腿,掏出大卫度夫,点燃一根香烟,静静吸着烟。
这熟悉的味道,教她觉得自己还在他身边。两个月了,虽然还不能忘了他,但起码,她活出了自己。弥生微笑,其实,这五年也不完全白费,因为金绍棠,她学了不少知识,让她在时尚圈谋得不错的职位,新工作才能很快上手,说来,她还要感激他咧。
她要结婚了?收工后,金绍棠颓丧地漫步长街。他在街角买了一杯义式咖啡,她喜欢的味道,他现在也习惯了,而义式咖啡的苦涩滋味很适合他现在的心情。
过去他很挑剔,从不为谁迁就自己,现在,他受到了惩罚。思念如刀,回忆如链,对他又割又拘,他的心破碎,一下子感觉像老了几十年。
他身边空着位置,他傻等着,等的竟是个不回来的人。
就算不能成为恋人,他还奢望能当朋友,可是……
她要结婚了,她不希望被打扰吧?紧握咖啡,金绍棠走着走着,腿酸了,就往人行道旁的椅子坐下,他搁下咖啡杯,惆怅地点燃香烟,他望着车流发呆,苦苦思念弥生。
浑不知就在两棵树外,另一张椅子上,思念的人儿就坐在那里,也在缄默地吸烟,想念某人。
他们在同一条街、不同椅子上坐了半个小时,他们各自抽同一款香烟,一根接着一根,思念着彼此。
弥生低头抚摸湛绿的手表,她笑,还是觉得这只表最称她。
金绍棠叹息,捻熄香烟,他想,今晚又要上哪买醉?他起身离开。
转身刹那,他讶然瞪住前方——
弥生?真是她?他看见她独坐椅上,她看看手表又抬头望天空。她拨拨头发,有一刹他恍若闻到那熟悉的香。
弥生低头吸烟,吐出烟雾。金绍棠走过去,停在她身边。像有心电感应,她转过脸来,一见他,香烟掉到腿上,他连忙帮她拍掉。
“你……你怎么来?”她茫然。
“你等等!”他去把咖啡拿过来,抓起她的手,塞进她手心,“咖啡,我刚买的……要不要喝?”
弥生笑了,喝一口,“这是……”
“义式咖啡。”他笑着说,“我现在觉得这味道不错。”
弥生仰望着他。她目光闪烁,她微笑了。
她笑了,天啊——他差点休克,差点忍不住要抱她。多怀念这笑容,以至于他忽然间傻了。
见他敛眉,有一瞬,她好像看见泪光,闪烁在他眼睛底。
金绍棠心情激动,第一次,他觉得纤瘦的弥生巨大到可以将他淹没,而他自己却是那么渺小。再见面,他竟懦弱得差点掉眼泪,他忍住了,辛苦地用力忍住,可是胸腔剧烈起伏。
晚风吹拂树梢,汽车呼啸,行道树底,他们并肩坐着聊天。
“找到秘书没?”
他摇头,“你知道我很挑剔。”
她笑了,“是啊。”
然后,没话说了,有点尴尬。
她想问他,有没有交新女朋友了?
他想问她,真的要嫁人吗?
可是,两人都说不出口。弥生揣想他想什么,他猜测她想什么,结果两人只是傻乎乎坐着,又都没走人的意思。
车子驶过一辆又一辆,车灯流过他们脸庞,不知不觉,一小时过去。
他开口:“弥生……这段日子我反省了,你一直对我很好,那不代表我就能自私地老占着你。刚开始我很不甘心,好舍不得,恨自己没早点明白对你的感情,因为你一直都在,我习惯了。”
弥生缄默听着。
他苦笑,“我从不知道自己拥有什么,原来懂得珍惜,是要在失去过以后,现在……我只希望你幸福。”他诚心道:“我祝你和陈祖伟幸福,我不会再让你为难。”
“喔。”她点头,瞪着自己的鞋。这双红鞋是和他分开后去买的,以前她老爱深色的鞋子,因为想改变,就故意买了红鞋。可是,怎么看就觉得红色刺眼。
他们又沉默了。一起坐到路灯睡了,后边街道黯淡了、安静了。他才不舍地问她:“好晚了,要不要送你回家?”
她摇头,于是他想,她大概在等陈祖伟。他舍不得走,但一直坐下去也不是办法,他试探道:“那我走了?”见她点头,他犹豫着说:“再见。”
“嗯。”
他起身,她忽地拉住他的手。
他低头,见她仰望着他,发现她眼眶有泪,他一脸惊愕,“弥生?”
“有件事让我很困惑,你愿意听吗?”
“当然。”他坐下。
“有个女人暗恋一个男人很久了,她一直待在那男人身旁工作,看他不停地换女朋友,就是对她没表示……”她的视线直直落在马路上。
金绍棠整个人一震,胸口紧缩。
她笑着又说:“有一天,女人决定死心,答应跟别人交往,这时男人忽然说他爱她。”她转过脸来望住他,“她听了很高兴,可是又开始担心了,他老换女朋友,怎么知道这次是真的?也许,他只是一时不习惯,就认为是爱。女人很困惑……你觉得她该怎么办?”
他抓住她的手,“他活该,他该罚,不如罚他等一个月,假使他没交女朋友,她就能放心了吧?”
“一个月太短了。”
他皱眉,“那两个月。”看见她摇头,他急切地道:“三个月呢?我都愿意等!”
她叹息,“我爱了你五年。”
“那要我等五年吗?我们都老了……”他懊恼未能及时爱她。
她笑了,“这五年我的眼中只有你,像个傻瓜,像你的影子。”
“那么——现在换我当那个傻瓜,换我眼中只有你,换我当你的影子!”
她怔怔望着他,还是摇头,“不要打电话给我,不要找我,我们不要见面……”
“但你说你爱我!”
“是啊。”
“已经不爱了?”他苦涩道。
“不,还深深爱着。”她眼底满是温柔。
“那为什么……”他真的不懂。
弥生苦笑,“我跟祖伟分手了,现在立刻跟你交往,太伤他的心了。再说我对你没信心,偏偏又放不下你。”弥生认真道,“就一年吧,一年后要是你没交女朋友,你还想我,那么就到这里见我。我们就约二月八号晚上八点,好吗?”
“太久了……”他抱怨。
弥生瞅着他,“不能等?”
“我等!”他捧住她的脸,“你不会变吧?不会让我空等吧?”
“我又不是你,一天到晚恋爱。”五年都爱了,差这一年吗?
他抱住她,紧紧地,“我已经开始想你,不如从下个月算起,这个月让我见你……”
她笑了。唉,他就是这样……也张臂紧紧回拥住他。
天上的月亮,地上的影子,见证他们的约定。这兜兜转的两个人,总会兜在一起吧?
一年后,香港——
电视播放来年春季新装,时尚模特儿登台。金绍棠在监控室盯场。衣裳颜色缤纷,象征着将来临的春季,模特儿粲笑着。而此时,饭店外寒流来袭,气温正低。
一年过去,金绍棠身边没人,他啜饮咖啡,想着——离约定的日子近了,弥生不知怎样了?
他时常想起那时从日本回来,跟弥生坐在餐厅谈话的情景——
当时她神情严肃,说:“爱情,不只拥有快乐,还包括那人给你的痛苦,真爱上一个人,就开始在乎,他的喜怒哀乐都让你心情跟着起伏。像你这样可有可无的,是因为不在乎。你不在乎,当然也不会痛苦。这样的爱很肤浅,你只是在游戏而已……”
金绍棠搁下咖啡,苦笑。当时他不明白,直到因思念她而感到痛苦,才知她话里的意思。要习惯没有弥生的日子,对他来说太苦了,一碰上高兴的事,电话拿起就想打给她,工作辛苦想喝一杯时,也是习惯地就按下那熟悉的号码,可是一想到约定,他即刻收线。
好几次徘徊在她家楼下,只为见伊人一面,就算背影都好。原来真爱一个人是这样的,没有她觉得天地要灭了。有时夜晚躺在床上,想她想到不能呼吸。挂念她,于是再没法跟别人约会,无心谈情,只想对她讲话。
一年了,她过得好吗?他们从没有分开过这么久,她身边还空着吗?现在的他一看见情侣就怕,怕弥生忍不住寂寞,跟别人交往了……
某杂志社——
电视播放刚空运来的服装秀影带。
“这是香港办的春季服装展……”主编将资料发给大家,“这是几个牌子合办的,相片在这里,刚拿来的……”
弥生微笑,看见DM上熟悉的人名。金绍棠是艺术指导。
主编分派完工作,交代弥生:“你负责挑选相片。”
“没问题。”弥生收下资料。
散会后,她一个人去吃饭。
明天就是约定的日子,他会来吧?他身边没人吧?他会记得吧?
二月八日,约定的当天晚上,弥生刻意打扮,她刷了眼睫毛,擦淡红色唇膏。她戴上一只银色环,状耳环对镜照了照,又觉得累赘摘下。转身“刷”地拉开衣橱,穿上早已准备好的洋装,外边再罩件白色束腰风衣,将领子竖起,站在镜前打量自己。
她紧张地吁口气,她问自己:“弥生啊弥生,一年了,他还爱你吗?”
镜子中的自己并没多大改变,只是头发长了点,那么他呢?
正想着,门铃响起,弥生奔过去开门。
“她爸不在,帮我带茵茵!”铄雅将茵茵推进屋内。
“不行,我有约——”
“我要赶去公司,有一笔三百万错账!”一嚷完,铄雅便飞奔而去。
“可是我……”这下完了。
“哇——”茵茵哗地大哭。
弥生赶紧安抚:“不哭、不哭。”
“我要妈妈,我要妈妈啦!”茵茵涨红着脸哭叫。
唉——弥生看表。七点了,连忙拿了皮包,抓了甥女就走。
出租车上,茵茵吵闹,弥生很想哭。她期待了整整一年的约会,重逢时刻竟还要带这小魔头,可恨的是这小魔头非但不领情,还大吼大叫。
“我要妈妈!我要回家,回家!”她跳到座椅上指着弥生命令。
司机急吼:“快坐下,这样我看不到后面!”
弥生抓她下来,她抓弥生头发。弥生痛呼:“放手!茵茵……”天啊,她吹了好久的发型!弥生赶紧望住窗玻璃,天哪!好好的发型变得像天女散花!她气嚷:“茵茵!你看你干的好事?”
茵茵开始拉车门,“我要出去!”
弥生将她扭到身旁,她低头呜叫一声,弥生顿时觉得膝盖一阵温热,同时闻到一股恶心味。不!不会,绝对不会!她低头一看,天啊!茵茵吐了!弥生探探茵茵额头的温度,好烫!
司机叫:“她吐在我车上!”
弥生嚷:“载我去医院!”
头发乱了,洋装毁了,约定时间到了,弥生还困在医院里。
茵茵发着高烧,她忙着联系姐姐,电话拨不通,打给姐夫,他说他在中部。弥生不停看表,又不时注意躺在病床上的茵茵,护士帮她调整点滴注射的速度。
“她怎么样?”
“打完这瓶,要是烧退了就可以回家。”
茵茵吃了退烧药,望着阿姨掉眼泪,她的声音哑了,“阿姨……阿姨,我想回家……”
弥生看了好心疼,趴在床前温柔地安抚她:“乖喔,妈妈很快就会带你回家,你要听话喔……”
金绍棠飞抵海岛,一出关,拦了辆出租车前往约定地点。
一路上葛大不断地打电话来催:“拜托你快来!萧荷要上工了,我的妈呀,她穿得像欧巴桑,我快气死了!”
“今天不行。”
“怎么不行?拜托你啦,大师!”
“我有重要的约会。”
“什么约会比赚钱重要?那两倍,我给两倍酬劳!”
“不行。”
“三倍!”
“别吵我!”金绍棠关机,对司机说:“拜托你快点——”
来到约定的地点,金绍棠坐在旧时的那张白色椅子上。在他的大衣口袋里,有一枚戒指。他通过考验,熬一年的相思,证明对她的爱。他准备好求婚的话,现在,只等她出现。
半小时过去,她没出现。
他环顾四周,他想,弥生肯定塞在某个车阵里。
一小时过去,他起身往返每张椅子间,怀疑自己走错地方坐错位子。
两个小时后,他情绪紧绷,觉得快抓狂。
不,她会来的,他们约好的。金绍棠拦了路人问:“今天是八号吗?”路人点头,他又坐下等。数着经过的车子等,张望过路人,抽着烟等,坐立不安地等,等到路边的店家都关灯了,他听见铁门拉下的声音,他还是等着,等到街上行人越来越少,气温越来越低,他的心也越来越冷。
她没来,十二点了。她选择忘记他吗?她找到更好的依靠?寒风穿透他的心,他觉得胸口恍若破了个大洞。
他站起来,苦笑自嘲,“金绍棠,你也有今天?”
过去约会,他总是让人等,不是爽约就是迟到;今日等人,才知等待是这样难受。他从没真正地领悟到爱情,直至弥生唤醒他,可是她真残忍,让他相思白费,她爽约了……
为什么?她记错日子?对,肯定是这样,可是他又想,弥生做事细心,不可能弄错日期。
他又逼自己多等一会儿,一会儿过后他又劝自己再五分钟就好,五分钟过去了,半小时过去了,他生气,抽完最后一根烟,他走了。
“拜托你快点!”弥生朝司机嚷。她现在好狼狈,等姐姐到医院时,已经半夜十二点了,急着赴约,她奔出医院还摔了一跤,跌伤膝盖,鞋跟也歪了。
本想完美地出现在他面前,谁料到会搞成这副德行,披头散发,一身臭味……这都算了,现在只盼能见到他。
车子停靠路旁,弥生付钱下车,她瞪着空荡荡的一排椅子,抬头张望,街道幽暗,没半个人影。弥生坐下,瘫靠在椅背上。
他来过没?他是来了等不到她走了,还是根本没出现?弥生揣测着,忽然气得想掐死自己。
她真白痴,当初干嘛约定一年?干嘛不接受他就好了?结果呢?好了,现在他没出现,他变心了?他等不下去?他有新恋情了?
就算有也不稀奇,他从来不缺女人,从来不懂抵抗诱惑。弥生啊弥生,你真傻,你以为自己很有魅力吗?妄想要他等你?他到底有没有来?
弥生蒙住脸,沮丧地哭起来。
她坐着哭了很久,把力气都哭尽,才起身拦车回家。
车子摇晃,她靠着车窗,疲惫得像快死掉了,冷风把泪吹干,她想着他的脸,他们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不要她了吗?
她好想他啊,她想起住院时,他命令谨臧跟姗芭打扫病房的模样,他站在中央指挥谨臧挂画,他还差谨臧去拿地毯来铺……
弥生笑了,眼泪一直淌,心好酸啊!
她想着他们窝在病房看影碟吃泡面,《星际大战》都从首部曲演到二部曲了,他们的故事却没了下文。仔细想想,他对她很好,比对他的前女朋友们都好。她的手削伤,他帮她上药,还用绷带扎了一朵花;她的脚扭伤,跌打师父被他烦得想打人,那天他那么紧张,深怕师父弄疼她。
当时她答应就好了,哪怕他的爱很短暂都好,是她太贪心了,奢望要一辈子的爱,现在落得什么都没有……
她笨蛋,她真是笨蛋!
车子驶进巷口,弥生喊停,付钱下车。
她拎着皮包,踩着坏掉的鞋,一拐一拐地走向门口。
“你干嘛?”暗处有人喝问,弥生吓一跳,一抬头,她立刻傻了。
“你?”是金绍棠!天——她揉揉眼睛,莫非想他想到眼花?
他气急败坏地抓住她的手臂,“你为什么没去?我等了你好久,等到快疯了,我不甘心,你不爱我了吗?你忘记我们的约定吗?”他忽地停口,注意到她狼狈的模样,她披头散发的,白洋装沾满污渍,鞋跟断裂,“你怎么了?你、你发生了什么事?”他担心得语气焦急。
弥生哽咽,“我以为你没来……我以为你忘了……”
“笨蛋,我怎么会忘记,我想死你了!”他张臂就要抱她,她却退开,躲得远远,“弥生?”
她又笑又哭,很尴尬,“我很臭,别抱我……茵茵……我甥女病了,吐在我身上,所以我……”她笨拙地解释,“我很急,急得不得了。我到那里时你已经不在了,我很难过,一个人坐在椅上一直哭一直哭。我不知道你来过没有?不知道你等过我没有?我好怕你又交了新的女朋友……”
他将她拉进自己怀里,紧紧地抱住她,才不管她身上的臭味,“我再不放手。”他说,脸紧挨她的脸。
小巷晦暗,灯下飞蝇旋绕,他们紧紧抱住彼此,地上的影子融在一起,天上明月柔媚吐着光晕,一如一年前,见证着他们的约定。
总有人等不到誓言实现,但那不是他们,他们的好圆满!
弥生洗过澡,换上干净衣服,像以前那样,他们坐在沙发上聊天喝茶。不同的是,他的手环在她腰上,他望她的眼神多了温柔。
他嗅闻她的头发,“好怀念的味道。”
她笑问他,“请秘书没有?”
“请了三个助理,秘书的位置还空着,一直等你。”他摸摸她的头发,“你要回来帮我吗?”
她摇头,“我热爱现在的工作。”
他只好问:“那你缺秘书吗?”
她哈哈笑。
望着她可爱的笑容,他忍不住低头,吻住她,又将她按倒沙发,吻得深而缠绵,直至她喘不过气,才放开她。
他们望着彼此,目光闪烁,两颗心剧烈跳动。
他摸住她脸庞,“弥生。”
“嗯?”
他拿出戒指,抓了她的手套上,她挑眉。然后,他的求婚词很嚣张,瞪着她就说:“你去请假一个月,我们去巴黎,去巴黎结婚!”
她正色教训道:“我不能为了恋爱影响工作。”
那是他过去说的蠢话,他们同时笑开来。他圈住她,吻她眼睛,吻她耳朵,又吻她脖子,她觉得痒直笑。
“请假吧,请假嘛——难道你不想跟我结婚?你不要吗?”
结婚?当然结婚!可是她不肯轻易答应,故意说:“我考虑考虑,再三年你没交女朋友,我们结婚。”
他掐住她的脖子嚷:“结婚、结婚、结婚!”还等三年他们都老了,真要变成老公公老婆婆再互相照应吗?
当然不,他绝不让她拖了。
三个月后,弥生出差,前往巴黎采访服装秀。金绍棠早等在那边,哼哼哼,时尚圈可大可小,他金绍棠能屈能伸,自告奋勇到法籍设计师的场子帮忙。
当弥生坐在观众席忙着拍照做笔记时,有个男模特儿走出来,她一看——
喝!她的笔飞了,相机掉到地上。
男模特儿一直向前走、向前走,走下台,走向她,停在她面前。这时法籍设计师吼一声,灯光熄灭,哗地一阵骚动,灯再亮时,弥生已被男模特儿——金绍棠横抱在怀,现场奏起结婚进行曲,早早串通好的模特儿一拥而上,围住他们,每人手中拿着一枝紫色郁金香。
“弥生,嫁给我!”他用近乎勒索的口气。
她愣在他怀里,待回过神来,她笑了,被他牢牢横抱着,她还能说什么?
她用法语大声地嚷了句:“我愿意!”
登时欢声雷动,法籍设计师自愿当证人。模特儿将花儿全交给弥生,一人说一句祝福的话,金绍棠笑得好满足,弥生笑得脸红红,他们在时尚界人士见证下,互订终身。
两个人,从相识到互相追逐,从她是他的影子到他成为她的信徒,从暗恋失恋苦恋才熬成了热恋,终于在欢笑声中有了完美句点。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