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燕戈只觉得脸颊有种被狠狠掴了一巴掌的热辣痛楚感,紧紧掐握住拳头,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直想打断些什么——或是直接痛揍自己一顿。
「我真是个蠢到极点的大笨蛋。」他怒瞪她。
宝娇见浑身上下燃烧着熊熊怒焰的他,头皮有些发麻,直觉自己不该再说些什么会火上浇油的白目话,所以她很诚心诚意地开口:
「你不要再闹别扭了,既然误会已经说开了,那么一切不都皆大欢喜吗?」
「皆大欢喜?」他近乎咆哮的吐出这句话。
「对啊。」宝娇完全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懂得看人眼色,还笑得出来。
「其实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是很简单的,只要说清楚讲明白就没事啦!」
燕戈瞪着她。
「那你可以准备娶我了吧?」她兴致勃勃地问。
「你想太多了。」他咬牙切齿,盛怒冲冲的拂袖而去。
宝娇呆在当场,张口想唤住他,却又发不出声音。
刚刚不是都讲清楚了吗?他为什么又生气了?
「难道就算是那一天的阿娇,对你而言也一点意义都没有吗?」她眼眶有些发热,努力眨了眨,总算又恢复如常。
「算了,没关系,反正本公主才不是这么容易被打倒的人。」
燕戈,你等着吧,终有一日,本公主一定会顺利扑到你的!
燕戈心烦意乱又怒气冲冲地大步回到披星戴月小苑,才到前院花园,就被黄鹂拦住了。
「燕大哥。」
他脚步一顿,狂乱的眸光还不及掩饰,尽数落入了她的眼底。
「燕大哥,这到底是这么回事?」她忧虑地问,「你和公主之间……究竟有什么事?」
「没什么。」他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冷静镇定。「你不用担心,我刚刚只是和公主……商量,请她以后尽量尊重专业。」
「你的意思是说,公主今晚不会登台亮相了?」她心下一喜。
他登时被问住了,迟疑地道:「应该是。」
刚刚他对她大发脾气,公主现在一定暴跳如雷,说不定待会儿就要宫人将他们全班给撵出皇城去,哪里还有心思唱戏?
而且他连他们今晚还能不能继续开锣唱戏都没有把握了。
不过,他刚才真的对她很凶,对吧?
燕戈努力抑下那丝不该存在的愧疚,摇了摇头。她的眼里耳里除了她自己就没有别人,也完全不在乎别人的感受,像这样的人,心思才不会那么细腻,情感才不会那么容易受伤!
她现在应该忙着跳脚,以及想着要怎么让他不好过吧?
「太好了。」黄鹂松了一口气,老实地道:「公主殿下也不想想看,以她的身份跑来和我们班子瞎搅合,她不嫌委屈,我们也还不耐烦应付她呢!」
燕戈沉默。
虽然事实如此,可不知怎的,听见黄鹂这样稍嫌刻薄的评论,他心里竟有一丝不舒服。
「公主也太一厢情愿了,她是不是个花痴啊?成天就是跟在你屁股后面团团转,根本就不像个金尊玉贵的公主。」黄鹂憋着这口酸溜溜闲气已经很久了,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发泄。
「走遍大江南北,我还真没见过像她这么厚脸皮的女子……」
「够了。」他霍然开口。
黄鹂心下一惊,有些手足无措地望着他。
燕大哥生气了?
是因为……她批评公主吗?
「总之一切照旧,我们自过我们的日子,以后和公主再无交涉牵扯。」他神情紧绷,语气却微微放缓了。
「对对对,她定她的阳关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黄鹂这才吁了口气,面露喜色,点头如捣蒜。
「咱们本来也就同她没干系了,现在是这样,将来也是如此。」
燕戈不喜欢她语气里的幸灾乐祸和如释重负,但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这怎么想。
「走吧。」他脑子一团乱,索性什么都不去想了。「我们回屋。」
「好。」黄鹂嫣然一笑,紧紧跟在他身边,跟随上他每一个脚步。
她早该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管是皇宫、还是公主。这两者都不是燕大哥会选择落脚驻留的世界,因为他向来就是个流浪不羁的江湖人,性好自由,从不会固定停留在同一个地方太久。
他和她,才是同一类的人。
「鹰一向是自由自在飞翔于天空,从不是任何人可以来管束囚禁驯养得了的。」黄鹂暗暗低语。
「宝娇公主,如果你真的明白这个道理,就不会妄想要驯服、强留住这个男人了。」
其实就算燕大哥什么都不肯说,但她也是个女人,又怎么会看不出宝娇公主真正的心思和念想呢?
深夜,宫灯晕暖。
都三更天了,可宝娇却还未睡,她正趴在贵妃椅上,支着下巴对着花几上一盆灿烂盛放的牡丹发呆。
牡丹,红艳富贵,国色天香,乃花中之王,可是牡丹同时也最为诗人墨客嫌庸厌俗。
真不公平。
哼,咏梅的,赏菊的,赞荷的就那么多,说穿了,也不过就是觉得它们飘逸出尘、楚楚动人、我见犹怜吗?
「装腔作势的花,矫揉造作的人,就比较好吗?」她喃喃自语,忿忿不平。
「真是一堆没品位的家伙,明明就是牡丹最漂亮,就是本公主的身份最尊贵,一点都不懂得欣赏……」
叨叨念念发泄完了,宝娇还是不由得气馁。
小金金出的馊主意到底行不行啊?说什么夫唱妇随,有助于培养兴趣、增进感情。
她才一提出要跟他们同台唱戏,就惹来他一阵阵怒气冲冲,那她还怎么巴巴地上台票戏,培养什么鬼东西啊?
烦死了,烦死了……
「爱情这玩意儿怎么这么难搞呀?」
她真想干脆用山大王那一招,直接冲过去抢了就跑,抓了就上。
可是就算她叫护卫们直接把他捆一捆,丢上她的床,他要是抵死不肯就从,她也没辙啊!
难不成真的要她堂堂一个公主对她下春药,用强的吗?
「嗯咳,」宝娇的小脸瞬间滚烫羞红了起来,忙用手扬凉。「搞什么?这屋里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热啊?」
瞧她待在房里,脑子尽被一些乱七八糟、无耻下流的念想给污染了,在这样下去,说不定她真会控制不住自己,跑去想御医要一些下三滥的药强喂给他,以逞自己的兽欲咧。
不行不行,她得出去外头透透气!
「公主,您这么晚了要去哪儿?」在外头绣花隔间守夜假寐的小管被惊动了,随手拿了件披风为她披上。「都三更了,您该好好歇息了。」
「我要出去散散心。」晕黄的灯光下,她心不在焉地口紧了披风绣口,挥了挥手。
「对了,你们都不准跟着我,听见没有?」
「公主,不行啊,夜都这么深了,您自己一个会有危险的——」
「在这皇宫里,谁敢找本公主的麻烦?」她没好气地睨了小管一眼。
「呃——」也对。
「都不准跟来,否则我喀嚓你们,听见没?」
「……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