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璎妹妹,你误会了,其实我只是……」
「只是想和我两女共侍一夫?」她毫不犹豫地打断谈翠环的话,再也抑不下一肚子火气。「我劝姐姐还是早点死了这条心吧,省得自找难堪。」
谈翠环又羞又窘,却也心有不甘地颤声道:「妹妹,你、你这话从何说起?你怎么能这样冤枉姐姐呢?你、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从何说起?」她冷笑,「从亲手炖的燕窝粥说起,从堂妹婿不嫌弃便尝尝看说起。」
「不……那、那是……」谈翠环脸一阵红一阵白,心虚而畏缩。
「误会?」她柳眉扬得高高。
「没错,就、就是误会。」谈翠环如释重负,强自挤出笑容。「姐姐是想着妹妹初嫁到夫家,定有诸多不惯,所以那一日才亲手做了燕窝粥提来,给妹妹稍解慰思家之情,正好堂妹婿在,我才……才情面上请他尝尝的。」
「哦……」谈璎珞故作恍然大悟状。「所以翠姐姐是不想和我两女共侍一夫了?」
谈翠环听不出她话里真假喜怒,却情不自禁飞红了脸。「妹妹说什么呢,那、那当然不可能了。」
「那就好。」她冲着谈翠环一笑,却笑得后者没来由一阵发毛。「我想,翠姐姐也不至于这么不自量力。」
「不自量力?」谈翠环瞪着她。
「是啊,我相公不辞劳苦地扛下谈家的生意,就是不想我为了娘家的事儿烦心。」她想起便心头甜津津的,不忘胜利地望了谈翠环一眼。「翠姐姐,都是因为我,我们谈家才能在堂家的仗势扶持下恢复昔日富贵。不管于公于私,你都不可能取代我在夫家和娘家的地位——一场必输的仗,你确定你还要打吗?」
她毫不留情的字字句句当头重击而来,谈翠环脸色变得越发苍白,身子摇摇欲坠。
谈翠环瞪着她,满心羞愤和积压多年的嫉妒恨意再也抑制不住,颤抖着尖声道:「你别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能这么称心如意,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总有一天……你会失去一切,一无所有……总有一天,你会沦落到比我还不如!」
「你这是在咒我吗?」谈璎珞无故打了个寒颤,随即火大了。「翠姐姐,是你自己上门来找侮辱,你还好意思咒我?你就不怕我回去跟二叔叔告状?」
「我还怕什么?」谈翠环银牙一咬,满眼悲愤。「反正在谈家,我不过就是个多余的,谁都瞧不起我。谈堂两家结亲,明明我就比你年长,偏偏他娶的还是你……现下大娘逮着这个机会,还会让我好过吗?左右是个死,我还有什么好怕的?你告状去,最好叫我爹打死我这个娼妓的女儿,这样大家落得干净快活!」
谈璎珞愣愣地望着堂姐哭着跑走,不知怎的,满腹气愤顿时也不见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深深不安的愧疚和难过。
是啊,她自己集众人和相公的万千宠爱于一身,可翠姐姐什么都没有。就算她嫉妒气恼翠姐姐的痴心妄想,可是这样待她,是不是也太过分了点?
「可明明是翠姐姐的错啊……」她一脸怅然。
只是她从不知道,原来翠姐姐竟是这么的恨她?
西凉
汉朝伏波将军马援曾日:「行天莫如龙,行地莫如马,马者,甲兵之本,国之大用。」
天下名马举凡伊犁、大宛、西凉者,如何培育出最优良极品马种,是各牧场世世代代以来不传之秘。
徐东家和秦掌柜在西凉逗留了三个多月,早早便相中了几处驰名天下的牧场,想大举吞吃下所有强壮俊昂的良驹。
可西凉好马人人觊觎,谈徐两家联手共集资七十万两来争作西凉马的霸盘,放眼全凉州各大小马贩子,谁人敢与之争锋?
徐东家料定,那些马贩就算有那个胆子,也没那个银子,这一注,他们谈徐二家是独霸市场,稳赚不赔了。
可是万万没想到,原本平静的马市却异常波动,好似不只他们有朝廷兵部的内幕消息,因为这两三个月来,原本一匹三十五两银子的骏马如今被炒作到四十五两,而且还有往上增加的趋势。
「不能再拖了!再这么拖下去,我们带来的银子恐怕不够。」秦掌柜紧张地道。
「原先我还以为这些奸险的牧场主是想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明摆着就是想海削我们一笔。」徐东家一脸懊恼,气愤道:「才想着要把行情冷他一冷,没想到居然真有人跟我们竞标喊价。可恶!那些马贩子必定是联合起来要对付我们!」
「徐东家,这笔生意当初是您老对我们家二爷拍胸口保证过,立马可以速赚速拿的。」秦掌柜急得一头汗,不满地埋怨道:「我们家二爷还为此不知在兵部那些老爷身上砸下了多少银子,这才得到的机密消息,可以及时抓住这大好良机。可是现在被这么一耽搁,您瞧,这下子可怎生收拾?」
「行了行了,就当我老徐错估形势了不行?」徐东家不悦地睨了他一眼,皱眉道:「怎么说凉州我也比你熟识,那些牧场主虽然爱钱,还是不敢不给我徐老板三分面子……这样吧,我立时下帖子,今晚在全凉州最大的珍珠酒楼大摆盛宴邀他们统统来,酒酣耳热之际,席上我便宣布五十两银子一匹,不分良劣马,全盘都吃下。」
「不分良劣?」秦掌柜傻眼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打听过了,这些人个个以自己的牧马场为荣,面子上最是要强,手下培育出的、真正上不了台面的劣质马,十匹里也占了三匹。你想想,咱们只要用买两成劣马的成本去换来那八成的优良骏马,又能解决了牧马主们的麻烦,还怕他们不感激咱们这份情吗?这笔帐,怎么着都划算吧?」
「这——」秦掌柜恍然,面色逐渐明朗。「徐东家此计甚妙!」
「好说好说。」徐东家傲然地哼了一声,显是对他方才的责难犹记恨在心。
「总之,是不会让秦大掌柜难回去向你家东家交代的!」
「呃,徐东家,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了小人见识短浅之罪吧。」秦掌柜笑得好尴尬。
徐东家正想狠狠数落他一番,却见出去跑腿打探的伙计大惊失色地匆匆跑了进来。
「东家,不好了,不好了呀!听说凉州牧马主们刚刚都收到了请帖,今晚要到珍珠洒楼去赴咱们敌手的宴啦!」
「什么?」徐东家倏地站了起来,一张脸涨得通红,大声咆哮。
秦掌柜顿时也面色大变。
「而且听说价钱已经喊到八十五两一匹了,良劣不论。东家,咱们是不是就此认输——」
「认什么输?」徐东家气得青筋直冒。「要是输给了那一干子乌合之众,我徐富贵往后还有什么脸皮子来这凉州做买卖?」
「徐东家,那怎么办?咱们该抢先一步吗?可这八十两……」
「这一注谁输谁赢,胜负还犹未可知呢!」徐东家怒极冷笑。
「可对方出的价钱实在是……」
「现在已是最后关头,不拼个鱼死网破也不行了。」徐东家老脸一沉,立时下定决心,「咱们马上邀宴中午,一百两银子一匹,一举彻底了结!我看还有谁敢同我徐谈二家争这个霸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