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时涛住在一栋警备森严的大厦内,高踞第三十二层的顶楼。

他的住处除了落地窗皆装设防弹玻璃外,洁净的屋内还有着各种精密的机关和高科技的装备。

但是光从外观看,却看不出有什么两样,就连内部,也是收拾得清净整齐,完全没有任何「机关」的感觉。

会防备得这么周全并不是为了怕人寻仇,而是时涛素来小心谨慎,他希望自己的居家是绝对舒适自在的地方。

他讨厌有人不请自来的上门打扰,有备无患。

「哗,你就住在这里?」薇书环颅着这个独树一格的清雅空间,嘴巴微张。

「是。」他摆了摆手,「客房在左手边,是和式卧房,妳可能会比较不习惯;我先打个电话通知令尊,让他知道妳在这里。」

「好。」来到他的住处,薇书不由得有些脸红心跳。

「在这里妳可以比较放心,我的门锁是采取特殊密码的计算机锁,而这道门则是钛合钢制的,炸药绝对炸不开;除非有人驾着直升机带迫击炮击毁防弹玻璃,否则绝不会有人能从外头狙击成功。」

「天啊!真神奇。」

「尽管如此,这也不是绝对安全的。」他眸光一闪,「世上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不会采用重武器攻击,那太过张扬了,也不符合他们暗杀集团的宗旨。」

「这算什么?盗亦有盗?」薇书瞪着他。

他微微一笑,「他们还是满有格的。」

「天!」薇书拍拍额头,她置身在一个疯狂的世界!

「对了,既然妳住在这里,那么我就不用时时刻刻都跟在妳身边了。」他含笑道:「白天我会到公司去处理公事,不过都不会太久……妳安心待在家里吧!」

家里?

这让薇书的心窝温暖了起来,她偷偷地笑了,「反正你不会离开我太久,对不对?」

「是的,而且我也可以乘机去找找有关『黑色伯爵』的资料。」

「好。」她乖顺地点点头。

这个地方处处充斥着他的气息,有种让人安心放松的感觉。

「还有,任何人叫门都不要开,如果是我回来。我会自己开门。」

「好。」

时涛满意地看着她,「妳再忍忍,再过十一天,妳就自由了。」

「不会有人挟怨报复我吗?」

「他们届时已经自身难保,没能力报复了。」

「噢。」

时涛看着嘟起嘴的薇书,越来越觉得她像个妹妹。

对他这个独生子来说,有个逗趣的妹妹其实也不错;他想到她敏捷的反应和慧黠的话语,不禁笑了。

在大厦门前,淙琴抬头仰望着这栋高楼,微微瞇起了眼睛。

* * *

「咦,你怎么有空到公司来?」子康一早来到公司,看到时涛的身影,不禁愣了一下。

时涛穿着简单轻松的休闲服,耸耸肩道:「来做功课。」

「你那个美丽的客户呢?」

「在家里。」

「你放心?」子康张大眼睛;这不像是他的风格呀!

更甭说把命在旦夕的客户丢着乃是保镖的一大禁忌。

时涛想起那个还趴在客房呼呼大睡的「小女孩」,唇边不禁泛起一抹微笑,「当然,她在我家里可是安心的很。」

子康的表情活像是吞下一只青蛙一样,眼睛瞪得比谁都大。「在……在你家?我有没有听错?你不是向来都不跟客户搞男女关系的吗?还是她的纯真终于让你想开了?」

看好友一脸见到鬼的模样,时涛忍不住哈哈大笑,「你想到哪里去了!」

「那么是怎么回事?」子康低喘。

时涛把昨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又特别加强语气道:「我把她当妹妹一样看待,所以请收起你那抹窃笑。」

子康有些失望,「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要还俗了呢!」

「你真当我是和尚?」

「好了,别闹了。你那里还有没有关于『黑色伯爵』的资料?」

「黑色伯爵?」子康的笑容隐去,「你是说,要暗杀段薇书的就是黑色伯爵的杀手?」

「绝对没错。」时涛沉声点头,「那种身手还有那枚弹头,不是一般杀手能拥有的。」

当然,黑色伯爵专门训练一流杀手。

「所以我得多搜集一些数据,才能够知道怎么击中他们的七寸。」

「你打算抓逭条毒蛇吗?」子康凝望着他,缓缓绽出一丝微笑。

时涛嘴角微撇,神情坚毅,「既然和我打过照面了,我自然不能放过。」

子康点点头,在自己的计算机前坐了下来,「那就得向国际刑警调点秘密档案来瞧瞧了。」

「嗯。」

* * *

淙琴坐在公园的石椅上,陷入沉思。

时涛的车子刚要开入大厦的地下停车场,眼角余光却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形。

他本能地转过方向盘,将车子停靠在公园旁。

「嗨!」他缓步走向她。

淙琴露出淡淡的笑容。好像两人是无意间相遇。「你是那天在超市的那位先生?」

「是的。」时涛越看她越有种熟悉感,「妳的记忆力不错。」

她侧着头,温柔地笑了。「你并不容易令人忘怀。」

「这是恭维吗?」

「也许。」她微微牵动嘴角。

「妳就住这附近?」时涛双手插在休闲裤的口袋里,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淙琴仰起头,「不算是。」

「我可以坐下吗?」他礼貌地问道。

「请。」淙琴看着他在她身旁坐下,怎么会想要与我长谈?你不用上班吗?」

「那妳呢?妳也不用上班吗?」他挑眉,不答反问。

淙琴伸直腿,撩撩长发笑道:「你的反应真快。如果有人想要套你的话,那一定很难。」

「才不,我是个单纯的人。」他左手摩挲着坚毅的下巴,「倒是妳,感觉非常神秘。」

「神秘?怎么会,我只是个不起眼的女孩。正如你所看见的,我甚至连工作都没有,只能坐在这裹发呆。」她哑然失笑。

「说我反应快,妳也不差嘛!」不知怎地,这样一个谜样的女子勾起了他莫大的好奇心。「妳好,我姓韦。」

「韦?」她眸光一闪,忧伤清冷的眼光陡然放柔了,「你也姓韦?」

「『也』?」他敏感地询问。

淙琴摇摇头,思绪有些飘忽,「我有个朋友也姓韦。」那是个温暖了她心房的男孩……

她倏地凝望着面前这个伟岸的男子。

她不要知道他的名字,这样她就可以把他当作心上的那个人了。

这样仿佛就能够温暖她被冰山封锁的身心。

「我可以叫你韦就好吗?请不要告诉我你的名字。」她柔声要求。

时涛瞇起眼睛,专注地打量着她,「当然可以,妳愿意就好。」

「谢谢。对了,你可以叫我淙琴。」

「我就在等妳说这句话呢!」他爽朗地笑。

凉琴偏着头看向他,「你真的没事情吗?」

「什么事?」

「上班、赚钱、为生活奔波这一类的。」她凝望前方的车水马龙和高楼大厦,行人匆匆的脚步显示着忙碌。「就像这世界上大部分的人一样。除非你是某企业的小开。」

「这年头的小开也忙得很。」他嘴角轻撇,「何况可以恣情作乐的夜又还没到。」

「所以你到底是哪一种人?」她觑着他。

「上班族,只不过不是为生活奔波,而是和兴趣一同共舞。」

「用词隐晦富有深意;好一个和兴趣共舞的上班族。不过,我们之间的谈话一定要这么语带机锋吗?」

「我还以为妳不会提呢!」他颇有兴味地道:「不过妳年纪轻轻谈吐就如此不俗,算起来也是了不起。

「好像你有多老似的。别摆出一副前辈训话的模样。」她抿着唇轻笑。

「再怎么样都比妳大。妳几岁?有没有二十四?」

「我比你想象中的还要老。」

「看不出来,恭喜妳。」只要她眼中的忧伤和沧桑能够消散,她看起来会更加活泼有朝气。

淙琴回以一笑,缓慢地站了起来,「谢谢你;我得先走了,很高兴和你聊天。」

「我也是。」时涛盯着她即将离去的身影,心头倏地闪过奇异的失落感。

「希望下次能有机会再和你聊聊。」她微笑着走向砖路的另一头,临别还不忘对他摆摆手,「上班族!」

「希望。」他低低地说,希望很快就能再见到她。

她挑起了他对女性前所未有的好奇心……

神秘女郎!她就像是个飘忽忧伤的影子,放射出强大的吸引力蛊惑着他……他的直觉叫嚣着想更加深入地了解、认识这个女郎。

他凝视着她背影消失的方向,唇边不自觉地浮上一抹笑。

也许女人不只是麻烦的东西,有时还满特别的。

他坐进车内,转动方向盘驶进大厦的停车场。

* * *

时涛翻阅一页页自国际刑警档案库里拷贝出来的数据,皱着眉头思索。

子康和珍安坐在宽敞洁净的核桃木地板上,正在和薇书谈天说地。

「子康,看来黑色伯爵真的非常神秘,里头的成员没有一个人是登记有案的。」时涛拧眉。

子康双手交握支着下巴,沉声道:「这就是他们能够逍遥法外的原因。黑色伯爵的成员都像是隐形人,无论任务成功或失败,都没有人看过他们的真面目。」

「所以他们有可能平常都有着正常的工作,当命令一到就立刻变睑成为杀手,执行任务。」

「国际刑警的资料已经是最详细的,」子康摇摇头苦笑,「我们没法子更深入了解了。黑色伯爵像是一道捉不住的影子,只有无尽的传言。」

时涛的目光被一行字吸引住,「资料上表示,黑色伯爵的头号杀手是一个叫作『迷迭』的人。这人来去皆无影踪,成功的机率大概有百分之九十九,惯常用的武器是新武来复枪和飞刀,这是在受害者的尸体身上发现的。」

「新武来复枪?」薇书惊跳了一下。

时涛对着她缓缓点头,「没错。这次要来暗杀妳的,有可能就是这个名唤『迷迭』的神秘杀手。」

「居然动用到头号杀手来暗杀妳……」子康吹了声口哨,「高老大还真舍得。」

「季大哥!」薇书狠狠地赏他一记白眼。

没想到上次见过面的儒雅绅士也会耍嘴皮子。唉,真是打破她以前对他的好印象。

珍安掐了他一下,笑道:「严肃一点,薇书现在的生命可说是危在旦夕。」

「奇怪,为什么你们都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我以为我们还算是朋友,怎你们都不为我担忧?」薇书看了看这个,再看了看那个。

珍安和子康相觑一眼,不约而同地笑道:「因为有时涛保护妳啊!」

「好像我在身上戴了一块免死金牌似的。」她咕哝。

「妹子,妳就甭担心吧!」时涛揉揉她的头发,完全把她当作小妹。

「我才不要当你的妹子。」薇书直觉抗议,「我要当你的女朋友!」

「妳太小了。」时涛毫不掩饰地笑道。

薇书呛咳了一下。「我太小?我已经大四了。」

「对妳来说,我已经是老头子。」时涛仍笑着。「我今年三十了。」

「才大我几岁而已。」她不服气地噘起嘴。

「妳真的喜欢我?妳喜欢我的什么?」时涛噙着笑问。

珍安和子康识趣地溜到起居室去,让他们好好地进行这段「教学谈话」。

薇书冲口而出,「你很酷!」

「酷?」他有趣地挑眉。

「是的,而且让人很有安全感,还帅得一塌胡涂。」薇书挥动着小手,「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

人。」

「哦?那妳会对我有那种刻骨铭心、彷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挚爱感吗?」他紧瞅着她,严肃地问。

「啊?」她张大嘴。他怎么突然文诌诌起来?

「妳会愿意为我奉献一切,把妳自己完全地交给我吗?」他瞇起眼睛,眸光幽然深沉。

「咦?」

「为我生、为我死,就算我要掉下悬崖,妳也会跟着一起跳吗?」

「呀?」

「妳有那种一刻不见我就相思泛滥,心魂不定的感觉吗?」他再追问。

「啥?」

「妳有那种患得患失,怕我不开心、怕我不喜欢、怕我厌恶的心情吗?」

「呃……」她翻了翻白眼,努力思索着。

「妳有--」

「停!」薇书头都昏了,她瞪大眼睛道:「爱情哪有那么复杂?我觉得我

很喜欢你,希望你能常常陪在我身边。」

「那我的功效就像只毛茸茸的泰迪熊。」他皱眉。

薇书的脸红了红,「我承认我没有刚刚你说的那些复杂感觉,可是我看到你会脸红心跳,这总能证明我喜欢你了吧?」

「喜欢可不是爱。」

「所以呢?」她已经二十二岁,甚至还开过个人摄影展,为什么在他的眼底,她还是个「小女孩」?

她讨厌当小女孩。

时涛耸耸肩,「我承认爱情有很多种,可是我要的爱情却不是妳说的这一种。再说妳被我拒绝了,可有痛彻心扉的感觉?」

薇书顿时语塞,「呃……我是觉得满不舒服的,但是离『痛彻心扉』还有一大段距离。」

「就是说嘛!我还是喜欢把妳当妹妹。」他轻拍她两下,愉快地道:「这种感觉不是很好吗?」

薇书沉默了半晌,仔细地思索着他的话,再检视自己所有的情绪和感觉……

她突然觉得,自己对时涛好像是种偶像式的喜欢,而且被他拒绝了,也没有想象中的难受。

「也许……是吧!」她不得不承认。

「太好了,这就不枉我们两个斗了好几天嘴皮子,这样联络感情的方式还颇有趣的。」时涛松了口气。

女人啦、爱情啦。都是麻烦玩意儿,幸好他顺利的解决掉了。

没想到电影里头叨叨念念倡导的爱情观,居然帮了他这么大的忙。要不然他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到适当的话「婉转」地规劝她呢!

「唉。」薇书突然叹了口气。

「怎么?」

「突然觉得变得有些无聊。」她伸伸懒腰,「生活里没了爱情的遐想,还真是无趣;如果我能到外头拍照的话,那就太好了。

「别忘了外头有大野狼等着要吃掉妳。」

她瞪了他一眼,「我怎么可能忘记?」

时涛哈哈大笑。

爱情的遐想?那是什么玩意儿?

他的脑中突然出现了淙琴的脸庞……时涛的笑声陡然消失。

奇怪,他和这位淙琴小姐才不过见了两次面,为什么会常常想到她呢?

一见钟情吗?

这个念头才刚冒出来,又被他自己给笑跑了。

一见钟情?开什么玩笑!时涛失笑地抚着额头,他该想想正经事了。

* * *

公园内,淙琴依旧坐在相同的那张石椅上,她的裙上放置着一小包食物,几只麻雀正在她脚边啄着碎饼干。

「我们又见面了。」时涛缓缓朝她走来的姿势像一只大猫,但是脸上的笑容却是爽朗自然的。

那些麻雀被他的来临惊扰,纷纷振翅飞走。

「是的,没想到这么快。」她还是一脸飘忽的神情。

「有缘吧!」时涛抬头看着天空;他从不知道麻雀也会在人的脚边吃东西……看她刚才的模样,就像是宁静地在巴黎广场喂鸽子一般。

「看不出你是会说这种话的人。」淙琴的笑语唤回了他的思绪。

「怎么说?」他颇有兴趣地问。

「你看起来专业、冷静,不像是那种宿命论的人。」她微笑,「你应该是那种坚信命运是掌控在自己手上的人。」

「本来就应该是如此。」

我和你就有不同的感觉;我觉得命运是操纵在老天手上,要生要死全凭牠的喜恶,没人能逃得了。」她低低道。

「妳把老天想得这么坏心?」他不禁有些讶异。

「不是坏心,我只是有感而发。」

像现在,她就已逃不过良心的谴责。

「妳发生了什么事?」他敏锐地问。

淙琴有些勉强地微笑着,「我会发生什么事?」

「妳说过妳有感而发。」

「有些事情并不需要亲自体验过。」

时涛深思,「是这样的吗?」

「你下班了吗?」她看着他一身休闲衣裤。

时涛点点头,「也可以这么说。太阳越来越大了,妳要不要找个地方休憩一下?

「你要邀请我去你家坐坐吗?」她挑眉,似笑非笑。

「我也希望能这样,但是目前却不方便。」他的笑容充满歉意。「妳愿意让我陪妳吃顿午餐吗?」

「你是说真的。」她讶然失笑。

「当然。」不过他怀疑怯生生的她会愿意跟一个陌生人共进午餐,尽管他们两次都相谈甚欢。

孰知淙琴却毫不犹豫地点头,让时涛反而有些不

敢相信。

「妳真的答应了?」

淙琴再次点头。

「那上车吧。」他微笑地招呼。

淙琴乖顺地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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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情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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