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爹的宝贝乖女儿,你快点醒醒啊!快别这样吓爹了……」花老爷坐在床榻边,看着气色灰拜如死的女儿,不禁悲从中来。「都是爹不好,爹没照顾好你,让你吃苦受累了呀。」

「小姐,小姐你醒一醒吧,你千万别抛下我们不管……呜呜呜……」长命哭得脸都花了。

「小姐快起来,别再睡了,你这样睡太久不好的,你、你快点起来啊!」百岁在一旁努力想推醒她,「婢子以后再也不敢偷懒了,以后都听小姐的话,都跟着小姐……小姐,你快点醒来好不好?」

像是浑身上下筋骨六脉俱散成了不一处,三魂七魄飘飘忽忽,总有着不附体的恍惚感。

花相思极力挣扎了良久,总算勉强抬起了沉重酸涩的眼皮,挤出了一个小小的虚弱的笑,「早……」

「思儿,你醒了!」花老爷惊喜地一把握住她的手。

「小姐,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还累吗?哪里还疼吗?」

「小姐,你饿不饿?渴不渴?」

「我睡了多久?」花相思舔了舔干燥微裂的唇瓣,努力想撑起身子,可是昏眩感和胸口剧痛的压迫感,刹那间联手袭来,迫使她颓然无力地倒了回去。

「别起来!你多躺会儿休息。」花老爷几乎吓得魂飞魄散,忙紧紧按住她的身子,一迭连声吩咐长命、百岁:「快快快,去把药盒鸡汤端来,再请王大夫来一趟。」

「是!」长命和百岁赶紧去了。

花相思被迫再回到枕上,闭上双眼,拼命想挥去脑际阵阵刺痛的昏眩感,却也难掩心下迷惑,「爹,我怎么了?」

「你真是吓坏爹了,」花老爷想起脸色就发白。「往后我是再不许你踏出家门半步了,听见没有?」

「我……」她心神镇定,蓦地想起了昏厥前的点点滴滴,神情不由得一黯。

朗风哥哥……

这就是所谓残酷的现实吗?

难道病骨支离的她,此生真是无缘、也无福对朗风哥哥再心存奢求什么、盼望什么了吗?

不,她不认命!

她的命运和幸福要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再也不由得这一身跗骨病痛来左右。

难道十七年来,她被这一身病痛所夺走的还不够多吗?

「对了,爹,我是怎么回来的?」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又是斗志满满,「我记得我在大街上‘昏睡’了过去,八成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怎么会醒来就在家里呢?」

花老爷见女儿病恹恹却又强撑着精神的模样,不由得大大心疼。

「你呀,爹险些被你给吓死。」他重重叹了口气,「是摇金姑娘送你回来的,她说你们俩要去绣线巷挑金丝,才没走几步路你就突然晕倒了。」

她心一震,难道是摇金姊姊不放心她自个儿溜出去,这才偷偷跟在后头保护着她吗?

若真是那样,摇金姊姊岂不是将她为朗风哥哥心碎神伤的模样全给瞧进眼里了。

还是……只是巧合?

「那摇金姊姊呢?」她虚弱地问。

「她本来也守在你床边的,后来柳姥姥差人来唤,说是家里有事,所以便先回去了。」花老爷道。

「摇金姊姊真是个大好人,这次着实劳烦她了。」她心头一热,喃喃道,「我一定要好好谢谢她才是。」

「可不是吗?」花老爷一脸感激之情,「将来摇金姑娘若是要出嫁,爹爹我一定为她绣制一件天下最美的嫁衣,以报答她如此三番两次照拂我女儿的一片心啊。」

「爹,摇金姊姊将来的嫁衣自然是包办在思儿身上的,您放心。」她微笑道。

可笑意像昙花一现,她随即想到自己却是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披上嫁衣……或许终无穿上的那一天,心下不由得一阵大痛。

花老爷见女儿脸色忽浮起了悲伤萧索之色,又是心疼又是不安,想法子要哄她开心。

「啊,对了,思儿想见见你的朗风哥哥吗?」脑中灵光一闪,花老爷口吻稍嫌热切地问,「不知爹让人去状元府递帖子,请他来一趟吧?」

她眸底闪过狂喜光芒,随即一僵,闷闷地道:「不想,不要。」

「不想?」花老爷下巴险些掉了下来。「不要?」

她笑得好苦好涩。

无论如何都不想放开他的手,在心底受创伤口稍稍愈合一些些后,她一定会再度勇敢去追求属于她的幸福,但却不是在现在。

因为他带那美丽女子一同去饮茶谈笑的情景还太清晰、太伤人,她每每想起就忍不住感觉到一阵剐心般的痛苦,甚至痛得想去恨……

不不,花相思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去憎恨她最心爱的人,所以今天——今天她就是没法见他。

她真怕一见了他,她会被嫉妒和伤痛的怒火烧尽理智,劈头对他说出自己过后一定会深深悔恨的丑话来。

一番强烈内心挣扎后,她已是身心俱疲,憔悴地望着她爹,「爹,女儿今天是真的不想见朗风哥哥……」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累了。」她语气终究逸出了一丝幽怨愤懑。「再说,我也不确定他今天有没有空‘接见’我这个‘妹妹’。」

他有美人在侧,还会有空理她吗?

「怎么说这么见外的话?」这下换成花老爷不依了。「你朗风哥哥同你是什么样的交情,难道还需要爹提醒吗?」

「爹,交情是交情,可我不能总拿这份‘交情’来胁迫、勉强他做任何事。」她心下一酸,低声道:「仔细想想,那样待他是不公平的。」

「可要不是你熬了三天三夜绣出一幅‘清明上河图’,还瞒着我,私下卖给了在江南养病的郎老王爷,凑得了一千两银子沿途为他打点进京赶考之路,保得他一路平安顺遂——」

「爹,别说!」她小脸愀然变色,心慌地忙阻止。

绝对不能让朗风大哥知道这些事!

他生性风骨清奇,恩怨分明,只要受得旁人点滴之恩,必自竭尽涌泉以报的。

可她就是不希望他觉得自己欠了她的恩、承了她的情。

她希望他俩之间的关系能够单纯一如当年那般美好,没有谁欠了谁,也没有谁该了谁的。

就算她曾出了一点点的力,可比起他对她做过的种种好,那一切根本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啊!

「好好好,就算不说那件事,可一直以来你俩就是情谊深重,爹也从未见过他对其他女子这般温柔体贴过。」花老爷一脸认真,正色道:「冲着这一点,爹就万分确定——他心底是喜欢你的!」

她怔怔听着,不发一语。

「怎么,你不信爹的话吗?嘿,再怎么说爹也是个男人,男人的心事爹最懂了,其实这男人哪——」

「爹。」她轻唤一声,突然觉得可笑得想哭。

爹现在是在鼓励她不能放弃这段感情吗?

「什么?」正要慷慨激昂发表一大篇的花老爷愣了愣。

花相思摇了摇头,不忍嘲讽他,只是涩涩地问:「爹,上回您到庙里求的签诗,写得可是‘独开苹花一枝香,风雨纷纷亦自伤,春过十七尘缘尽,寄语来年再芬芳’?」

「你你你……怎么会知……」花老爷如遭雷击,面白若纸地瞪着女儿。

见她爹好似就快哭出来了,她心软了下来,柔声劝慰道:「爹,命由天给,非人力可强求挽留,您也别太介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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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错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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