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他神色更冷淡。「微臣有公事,恕不能奉陪。」
「喂,姓陆的,你讲话给我客气一点喔!」宝娇公主纵然兴致再好,闻言也不高兴了起来。「就算本公主喜欢你,也由不得你出言不逊——」
陆朗风只是挑眉看了她一眼,眸底带着一丝明显的嘲弄。
宝娇公主岂会不懂他的嘲讽因何而来?
「我知道你怪我横刀夺爱。」她哼了一声。「可是本公主也有千百个不愿意啊,要不是父皇要我非嫁不可,要不是不嫁还会被笑是嫁不出,要不是每回本公主挑中的都是别人早选走的货色,我今天犯得着在这儿看你的冷脸子吗?」
陆朗风一怔,有些异样地盯着她。
这个泼辣刁蛮任性的公主,原来也会有这些迫不得已的苦衷?
「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行事又何须受旁人左右?」
「开什么玩笑,这年头就连流氓都得顾及形象了,何况我可是个公主呢!」她有些气愤地道:「而且堂堂一国公主居然没人敢娶?这话要传出去,我还怎么见人哪?」
他看着她,沉默良久,「那为什么是我?」
「本公主要嫁的人,当然要很优秀才行,你是状元,看起来又挺顺眼,不挑你我还挑谁呀?」她没好气地反问:「难道要我挑那个胆小如鼠,被我瞪一眼就昏倒的笨榜眼?还是那个长得比本公主还娘娘腔,风吹就跑的烂探花吗?」
「公主尽可以挑选其他男子,天下这么大——」
「唉……」宝娇公主煞有介事地叹了一口气,还挺感伤的。「男人那么多,时间那么少,本公主也觉得很无奈啊!」
「或许公主——」
「喂喂喂!」她突然杏眼圆睁,横眉竖目瞪着他,「你是不是想劝我放你一马,另外找别人来当这个驸马?」
「没错。」陆朗风坦率承认自己的企图。「其实公主也是性情中人,为何不——」
「成全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她懒得听,索性挥了挥手。「不要再说了,这种话我都听到耳朵出油了,反正你明天陪我去游江南,等本公主的婚宴大菜备好,花轿造好,嫁衣绣好,你就准备来迎亲就对了!」
「公主!」
东家酒楼一十八套祖传婚宴大菜小点全数拟妥了!
凤家凤轿坊美丽华贵优雅的牡丹花轿也雕制成功了!
现在,就等花房嫁衣阁精心绣制的嫁衣完成,宝娇公主就可以在柳家、苏家双媒合体的牵成下,风风光光地准备嫁人啦!
压在肩头的皇命重任,终于即将光荣卸下了,但是柳摇金却是一点也不觉得高兴。
尤其当她收到花府捎来嫁衣已经做好的口信时,心头顿时泛起了一阵酸楚。
「相思……」她眼眶红红。「对不起,摇金姐姐居然只能眼睁睁看着你承受这些,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她甚至还得代替公主这个新娘子,从自己的妹子手中接过那教人针针心碎的嫁衣。
柳摇金就当自己压根就是公主的帮凶!
怀着愧疚难受的心情,她最终还是硬着头皮上花府去了。
只是当柳摇金一踏入花相思寝居的小院子时,还以为第一眼看见的会是为情憔悴泪涟涟的悲伤小女人。
没想到花相思虽然瘦弱得教人心疼,可是精神居然不错,还坐在院子里对这池塘在……赏鱼?!
「相、相思,你还好吗?」柳摇金小心翼翼地问,「你在做什么?」
花相思目光自池塘里优游自在的鱼儿收回,对着她温柔一笑。「摇金姐姐你来了,吃过早饭了没?」
柳摇金有点傻眼的看着她。「什么?」
「对了,公主的嫁衣做好了。」她嘴角扬起一朵微笑,芊芊小手自一旁的花几上抱捧了起来。「摇金姐姐带回去覆命吧!」
一切看起来都是如此的正常……却是太正常了,令柳摇金突然觉得莫名心慌不安起来。
「相思,你还好吗?」她顾不得嫁衣,紧紧握住花相思的手,随即一震。「你的手好冰啊,相思,你又病了吗?」
「我很好。」花相思对着她笑,不着痕迹地缩回手,仿佛像藏起来。「姐姐不用担心,你瞧,我没咳也没发烧,我好很多了。」
「真的吗?可是你看起来……」非常不对劲啊!
「摇金姐姐,对不起,得麻烦你亲自将嫁衣送过去给公主,」她歉然一笑,「我最近因为赶着绣它,有点累……」
「当然是我送。」不知怎的,柳摇金突然鼻酸了起来,抑都抑不住。「你在家好好休息便好。」
花相思点了点头,眸光再度瞥见那池子里灵巧穿梭水草间的鱼儿,若有所思地低问:「摇金姐姐,如果做人可以像鱼一样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就好了。」
柳摇金眼眶一热,一时说不出话来。
「朗风哥哥说,等他和公主结完亲后,就会娶我了。」她的语气若喃喃自语。「可是我想当他的妻,我不做他的妾……很傻,对吧?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真傻。」
「不,不是的!」柳摇金再也忍不住呜咽低喊:「你一点都不傻!倘若可以选择,这世上有谁是愿意和别人共侍一夫的?这世上又有哪个女孩不傻盼望着能‘得一知心人,白首不相离’?」
「摇金姐姐,谢谢你……总算有你明白我的。」她苍白的小脸终于悄悄落下泪,凄楚地微笑,「总之,这一切都是命,该遇着什么,该失去什么,都是命中注定的,逃也逃不过。」
「相思,你不要这么说……」柳摇金也哭了,紧紧地抱住她。「会有转机的,事情一定会有转机的!」
「我怕我等不了了,」花相思静静地靠在她温暖的肩头上,突然觉得好累好累。「现在的我,只希望朗风哥哥能快乐就好了……」
「傻妹妹!」柳摇金泪如雨下。
「摇金姐姐,你的肩头借我睡一下好吗?」她轻轻地一叹,声音越来越小。「睡一下下就好……」
连日来所有压抑累积的伤心、绝望、痛苦和疲惫,终于淹没、吞噬了她……
柳摇金不知怎的心头一紧,「相、相思?」
她没有回答,一动也未动。
「相思,你别吓我,相思?」柳摇金心下一寒,忙扶住她软软的身子,颤抖着手轻探了她的鼻息。
还好,虽然气息很微弱,但她是有呼吸的,她……
柳摇金倏地睁大了眼,惊恐地瞪着缓缓自花相思鼻下流出的黑色血液——
「相思!」
王大夫收起搭脉的两指,神情凝重的摇了摇头。
一旁焦心等待的花老爷和柳摇金见状,一颗心随即直直往下沉。
长命和百岁则是惊呆了,不敢置信地望着床上的小姐。
不!
「短短数十日内,她的病情怎么会恶化成这样的地步?」王大夫温怒的环顾众人,「难道你们没有一个人留心到她的身体状况吗?」
「可、可是她最近都没咳了,我们、我们还以为她身子大好了……」花老爷痛苦悲愤到哽咽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