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虽然还是被陆朗风皱着眉头怒斥了一顿,说她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可她是越骂越皮,半点也不怕他那副凶巴巴的模样。

「不算。」他倒是很爱泼她冷水。

「为什么?」

「那还用问?」陆朗风放下手上那卷「经国策」,指尖轻轻戳了下她的眉心,浅浅一笑,「我是你的哥哥。」

花相思一呆,随即不服气地嚷道:「谁说哥哥就不能当青梅竹马?」

「不同你说了。」他笑着摇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模样。「还这么爱撒赖,不想想自己今年都十七,还没个正经样。」

「我很正经啊……咳咳咳。」她一急又走岔了气,猛地咳了起来。

陆朗风登时脸色一变,忙拍抚着她的背,着急的问道:「怎么又咳了?今儿吃过药了没有?你随身带的天王补心丹还有吗?不,我还是马上送你回府——」

他情急之下就要起身,花相思赶紧抓住他的手。「朗风哥哥不要!咳咳,我没事……你别慌,别、别送我回去。」

他回眸望着她明明小脸就已咳得通红,却还紧紧攀住他不放,心下一疼,随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松手。」他目光落向她紧攒着自己不放的小手。

「不要。」

「你不松手,我怎么去斟热茶给你配药?」他瞪她一眼。

花相思霎时一喜,马上松了手。

「哼,」他既心疼又气恼地屈起一指,轻轻赏了她脑袋瓜一记爆栗。「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哎哟,很疼呢!」她抱着头顶,却是笑得好不灿烂。「咳咳。」

陆朗风强忍翻白眼的冲动,他怎么就是拿她没办法?

待他斟过一杯热茶啦,盯着她乖乖服药,把茶喝得涓滴不剩,严峻的神情这才稍稍缓和了下来。

「对了,朗风哥哥,那一日我听我爹在那儿嘟嘟嚷嚷说什么……他已帮你打点好了进京赴考的盘缠衣衫细软,可偏偏又教你给拒绝了?」她顺了顺一口气,想起今日来的另一个目的,倾身向前急切问道:「朗风哥哥,为什么?难道你至今还拿我和爹爹当外人看待吗?」

「不是这样的。」陆朗风温柔地凝视着她,正色道:「花伯伯待我亲如子侄,我心底是明白感激的。但是我想靠自己的力量上京赶考,为我陆家光耀门楣、扬眉吐气。花伯伯的心意恩德,我已然心领了。」

「你知道我和我爹对你是充满信心的,我们都相信你一定能够为陆家争光,能教芬姨以你为荣。」她深深地望着他,「可是看着一直以来为前程这么辛苦努力拼斗的你,我们既没有办法帮你读书,也不能帮你应考,但是我们真的、真的也好想要帮你点什么……」

「你们对我的鼓励,已经是我最大的支持了。」他温言道。

「说到底,你心底还是不拿我们当一家人。」她眼神黯然了下来。

「相思——」

「如果你真当我们是你的亲人,就不会觉得接受爹的帮助,是欠了我们什么恩情的!」她只是病,不是蠢,尤其几乎把一腔心思都系在他身上了,哪里会察觉不出他的心思和顾忌?

他的傲骨和清直耿介向来令爹又是欣赏又是着恼,欣赏的是他小子有骨气有志气,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可着恼的也是他太客气、太以礼相待了。

花相思知道,爹是很喜欢朗风哥哥的,否则也不会老是让人去买下朗风哥哥做的灯笼——虽然每回都得同别家大户员外抢;也不会三天两头就往这儿送瓜果鱼虾的,想帮他补补身子。

「相思,你多心了。」陆朗风眸光低垂,掩住了一丝惭愧。

相思的确说中了他的心思……

他确是刻意地不想欠下花家的恩情,但她不知道,他这么做不全是为了争一口气,最重要的是,他希望将来有一天自己能与花家平起平坐,可以毫无顾忌地去争取他想要的——人。

「是我多心吗?」她怀疑地瞅着他莫名泛起红晕的脸庞。「那你脸红心虚什么?」

「咳咳!」现在咳嗽的换成是他了,可仍旧嘴硬,「你眼花了,我几时脸红?」

「可是你明明就——」

「好了好了,去旁边乖乖吃你的点心,别吵我读书。」陆朗风索性板起脸来赶人。

「朗风哥哥!」她不依。

「还是想我现在就送你回家?」

花相思登时噤声,吭也不敢再吭半声了。

呜……朗风哥哥犯规啦!

终于,到了离别的那一日……

他知道相思一定会坚持要送他,而且她一定会哭得稀里哗啦,说不定还会再旧疾复发,所以他一大清早去向花伯伯辞行后,静静地望着相思居住的院落方向一眼,还是决定不让她看见,毅然决然地起程离去。

虽然,他心知她一定还是会哭得稀里哗啦,会不断埋怨叨念到远在千里之外的他耳朵发痒,可是他怕自己只要一见到她哭,就会不舍地迈不开脚步,甚至会压抑不住心头那股对于前方那漫漫长路,以及茫茫前程所感到的惶然不安。

毕竟,这是他头一次进京赶考。

习得好文才,卖予帝王家。往日也只曾听爹说过闱试和殿试的种种情景,可是今日他纵然对自己文思才华再有信心,仍然无法挥去那隐隐包围而来的不确定感。

他不希望相思为他担心,他希望自己永远都是那个她口中最内敛沉着、淡定笃然,自信满满的朗风哥哥。

而为了这一日,他也将平时积攒下来的积蓄贴身藏妥,背起包袱踏上运河畔的商船……

相思,我绝不会令你失望的!

自从陆朗风进京赶考后,花相思就觉得日子过得分外缓慢漫长,简直是度日如年啊。

虽然他们花家的「花房嫁衣阁」生意是越做越大,尤其她一手祖传的「乱针舞花刺绣法」所绣制出的嫁衣简直出神入化、美若天衣,但凡王公贵族、官宦富商要嫁女儿,无不竞相上他们花家下订单。

听说其中还有个缘故,因为人人都知道花家绝技传到她这一代,或许就即将断脉了,才会更加造成抢购热潮。

「是怎样?当我快死了不成?」花相思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拿起绣花针戳着针包,一脸悻悻然。「我戳我戳我戳戳戳——咳咳咳。」

唉,要是她的病根也能这样戳得死就好了。

「小姐,柳小姐找你来了。」长命笑嘻嘻地进来禀报。

「摇金姐姐?」她抬起头来,抑不住满心欢喜。「快快有请。」

不一会儿,一阵爽朗的笑声伴随着一抹喜气洋洋的红影走了进来。

来人是梅龙镇上最有名的「柳氏媒人馆」柳姥姥的孙女儿,据说也即将接掌媒人馆,成为首席媒人婆。不过生平志愿是当侠女的柳摇金对于接掌家业这事可是苦恼得很,三不五时逮着机会就会绕到花相思这儿来吐吐苦水。

其实说起她们俩的结识也是一桩误打误撞的趣事:两年前,花相思偷溜去找陆朗风的途中,又遇见了那只凶神恶煞的大黑狗,拼命追着她狂吠,也不知是想再吃包子还是想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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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错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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