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一个早死了三年多,一个被卖入青楼……这不是他想给的,却已是事实,是他的错。

姊姊!

走到书院牌楼外,伊灵才知道姊姊指的是净岚。

「净岚姑娘。」她缓步走向前,把那封从家中寄来的信收入宽袖之中。

「昨儿个你怎么没到凤凰山上的道观?」净岚神色不悦地道。

「已经到了相约的时候了?」

「可不是吗?」净岚上下打量着她。「你该不会是反悔了?」

伊灵眸色微冷地瞅着她。「我觉得孟先生不像你说的那种人。」

「喔,那么你觉得他是哪种人?」

「不管他是哪种人,对我而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

「你已经收了我的订金。」净岚冷冷打断她。

伊灵不悦地蹙紧眉。「我可以把订金还给你。」

「你的意思是说你不干了?」净岚垂下长睫,冷丽的面容竟隐藏着杀机。

「五百两,对你而言,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且若你肯,我可以再追加五百两,还是现在就交给你。」

伊灵紧握着粉拳,内心天人交战着。

她想要那笔钱,真的非常需要,因为养父母来信说伊武的病情恶化,需要银两买更高价的药材,但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她不想昧着良心坏人声誉,更何况他对她那么好。

「要不这样吧。」净岚瞧她犹豫着,从怀里取出一只白玉药瓶。「不用毁他声誉,只要你想办法让他吃下这个。」

「那是什么?药毒?」伊灵戒备地瞪着那瓶身。

「不是。」净岚从瓶里倒出一颗药丸,往自个儿嘴里丢。「这不能算是毒药,只是一种软筋散,吃下之后,会浑身无力个三五天。」

「真的?」就这么简单?

「我可以对天发誓,这绝不是毒药,绝对要不了他的命的。」净岚轻笑着。「先前说他轻薄了我弟弟是骗你的,其实他伤害的人是我,而我呢,也不是非要他的命不可,但也不想让他那么好过,整他三五天下不床,无伤大雅吧。」

伊灵挣扎着。

的确,若一切如她所说,确实是无伤大雅,不过谁能保证她说的是真的?她可是骗过她呢!

「你自己决定吧,毕竟你也不想一直耗在这儿,对不?」

净岚说的每句话都切中她的要害,她确实很想要赶紧离开书院赶回苏州照顾伊武,也需要钱好让她可以不再回烟雨阁。

「瞧,我吃下这么久了,一点事都没有,表示我并没有骗你。」

伊灵看着她的神色,确定面色如昔,没半点中毒的迹象,教她下定了决心。

「好。」

「很好。」净岚轻勾笑意,把药瓶交给她,还有她早已准备好的一袋金子。

「祝你成功。」

「但是,他现在不在书院。」她握着药瓶和金子,心跳得很快,觉得自己很坏,但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总会回来的。」

所以说,当他回来时,就是他们准备分离的时刻吗?

伊灵反身走回书院,没瞧见净岚张口吐出一颗药丸。

两天后,当孟君唯回到书院时,已是掌灯时分,他风尘仆仆地踏进房门,便瞧见她坐在他的屏榻发呆。"「你怎么会在这里?」

伊灵蓦地抬眼,一见到是他,不由得笑逐颜开。「你回来了。」

那绽开的笑颜是毫无城府的纯真,如此直挺挺地撞进他的心里,暖着他内疚自责的心。

她为了要筹措弟弟的药材费用,所以卖身青楼,直到现在,是不?

如果,他现在告诉她,伊武已经不在,她能够接受吗?

可恶的阮姓夫妇恶从胆边生,为财不顾他们姊弟的死活,压根没医治伊武的病体,甚至不断地要伊灵从青楼寄钱回去,一方面,还大胆地不断来信跟他要钱……

都怪他太大意,这五年来没再踏上苏州,才会让这事直到现在才曝露出来。

这是他的错,用一生都无法弥补。

如今,要他怎么面对她?

要说吗?把一切老老实实地告诉她?

她承受得起吗?她会怨他吗?

「怎么了?看见我在这儿不开心?」瞧他眸底闪灿复杂光痕,她不禁失落地垂下眼。

唉,怎么会这样?

在这关头,她居然动了情?对方又是个老道学……而且她正准备下手害他。

不要怪她,她只有一个弟弟,当年灭门惨案发生之前,爹娘把伊武交托给她,要她用生命去保护他,眼前伊武命在旦夕,她没有时间再逗留下去了,她必须赶紧把钱送回苏州。

他日,她会回来负荆请罪,不管他如何责罚,她都不会有怨尤的。

「不是,已经很晚了,你应该回房休息了。」孟君唯最后终究决定先保密,什么都不说,等待未来有较妥的时机再说开。

他累了,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好,我回房休息,但在这之前,可以让我先替你倒杯茶洗尘吗?」她走到圆桌边,背对着他从怀里取出药瓶,倒出里头唯一的一颗药丸,再赶紧倒进茶水,那药丸瞬地溶解,她端起轻嗅,无色无味。

这么一来,应该可以瞒过他吧。

「怎么倒杯茶也要倒这么久?」高大的影子袭来,她吓得瞠圆眼,手指微颤。他看见了吗?

她心跳得好快,身子不住地颤抖。

她长这么大,从没做过什么坏勾当,一出手就是下药害人,虽然净岚说这药只是软筋散,对身体不会有大碍,但还是教她觉得很害怕。

「怎么,我想拖久一点回房,这也不成?」她转过身,瞪着手中的茶杯,再三确认这里头绝不会露出半点破锭,才缓缓递给他,却对上他黯沉的阵。

他的眸很深,心思深藏,她看不透。

「你别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他突道,没头没尾的。

然而,这话是说给有心人听的,伊灵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拒绝。

「你胡说什么?我明有把心思放在你身上?」她羞恼地低吼,觉得自己很难堪,竟被他这样拒绝。「孟先生,你太自作多情了。」

「是吗?」他笑着,心却痛着。「那真是太好了。」

她若对他无意,往后才不会痛苦。这年纪的孩子,容易动情,嫩芽必须在茁壮之前,快手拔除。

「你!」她气得跺脚。

孟君唯无视她气到发颤,迳自呷着她倒的凉茶,大口饮尽,解他舟车劳顿的疲备心。

她的一切,他都替她盘算好了,她已经长大了,应该可以一个人生活,等他日她离开书院,他们就再也不会见面了,关于以往总总,全都尘封。

只是,她一定会发现伊武已死,那时候的她……孟君唯垂下的长睫突地掀动,大掌抚上心窝,面色愀变。

这是怎么回事?

心,像是突地喷出火,又似虫嚼,痛着麻着,朝周身散开,握住茶杯的手痛到松放,茶杯滑落,碎出一片绝望。

「孟先生?」伊灵抬眼,面色慌乱。「你怎么了?」

她本是气着的,但瞧他脸色涨红,五官痛苦地扭曲着,高大的身形微微跟跄,吓得赶紧扶住他。

孟君唯一把挥开她的手,迥拔的身形连退到屏榻边。「快走!」

「你要我怎么走?」她面色发白。「你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到底是哪儿痛,你跟我说。」

可恶,净岚姑然不是保证,这不是毒药的吗?

为什么他吃下之后反应会这么大?

「你快走!」他痛苦地闭上眼。

身为玄手门弟子,他太清楚自己服下了什么药,她若不走,危险的就是她了!

「我不走,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是哪儿不舒服。」伊灵走向他,硬是抚上他的额,热度烫得吓人,快要逼出她不轻易滑落的泪。

「药是你下的,你会不知道?」他艰涩地道,想要推开她的手,然而他的手却与想法背道而驰,反将她拽入怀,想藉她灭去那乍生的火。

关于伊灵,他唯一猜不透的是,她为何要接近他,但现在……他大概知道了,而且注定不能回头。

「你知道是我下的药?」她颤着声,话一出口,不禁笑得苦涩。「是啊,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她是笨蛋,才会把自己逼进死胡同里。

「趁我现在还有点理智……快走……」怀里的美人,束着发,穿着宽大的襦袍,但如此靠近的接触,她柔润的软嫩身躯是如此放肆地挑起他无以复加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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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父为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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