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相思……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的。」柳摇金自觉失言,满脸愧疚地道歉,「你身子只是弱了一些,只要好好调养身体,很快就会恢复健康的……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不打紧的,你又没说错什么。」
「相思,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你也知道我这脑袋里装满满的都是豆腐渣——」柳摇金赶紧陪笑。
「我没多心,你也别紧张。」花相思轻轻握住她的手,笑容里有着一丝难掩的寂寥,真挚地道:「金儿,我只是觉得人生苦短,如果有哪个人、哪件事是令你感到快乐的,你只管好好把握,别去想是不是有伤尊严,或者是值得不值得……好吗?」
她一怔。「相思,我……不懂。」
「他让你激动、兴奋、气恼,却又觉得快乐,对不对?」花相思神情长驻的那一抹温柔,烘托得清秀的脸庞皎洁如月光。
「……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她脸颊一红,低下头小声承认。
「因为他,所以你真真切切感觉到自己是热烈地活着的,每一日都会期盼不知今天又会有什么特别的事因他而生……」花相思眼底闪过一丝泪光,嘴角微笑依日。「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羡幕你。」
柳摇金怔怔地看着她。
为什么相思会这么地感伤?
人生苦短,如果有哪个人、哪件事是令你感到快乐的,你只管好好把握,别去想是不是有伤尊严,或者是值得不值得……
柳摇金坐在福林酒馆,恍恍惚惚地想着几天前,花相思说这话时的神情。
尊严……快乐……值得不值得……
她又想起那个可恶又可恨的家伙,才只不过见了短短两三回,就搞得她一下子开心,一下子生气,一忽儿难过,又一忽儿心跳失速。他搞得她一个头两个大,满脑子乱哄哄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相思的意思是,因为苏瑶光让我生气,让我激动,所以他就是让我感觉自己是真正活着的一大动臣,是这个意思吗?」她歪着头苦苦思索,却是曲解了个乱七八糟。
哎哟,烦死了!为什么事情会变得这么复杂啊?
「金儿。」
一个温柔讨好的男声自她头顶响起,脑子正在鬼打架的柳摇金却浑若未闻。
「金儿。」那声音更温柔地重复唤着,「金儿?」
「金什么金?本姑娘姓柳不姓金——」她正在烦躁间,闻言不禁火大的抬头咆哮。「苏瑶光?!怎么又是你?」
「我是来道歉的。」苏瑶光伫立在她面前,英俊脸庞上挂着满满温柔示好的微笑,害她心跳突然乱了一拍。「对不起,可以原谅我吗?」
「你……你……见鬼啦?」她防备地往后退,可一时忘了自己坐的位置己经是贴靠着墙面了,顿时卡住动弹不得。
「你还好吗?」他伸手要帮忙。
「不要动!」她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你不要动,不要靠近我,每次碰到你我就会倒霉。你后退,离我五步……不,最好离我五百里远!」
他不禁失笑,「金儿,需要这么夸张吗?我真的是来道歉的,我不该役有经过你的允许就自作主张,以为帮你化妆易容,你看了以后会高兴一下——」
「谁看到自己被画成钟魁会高兴的?」她依旧气愤难平。「而且我是个女的耶!」
「对不起。」他真心悔过,诚恳地道歉。
可恶,又来了!
他又用那双深邃温柔忏悔内疚的眼神来欺骗她的同情了。
偏偏她柳摇金天生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笨蛋,偏偏就是看不得别人难过歉疚自责的模样,偏偏……
偏偏当他像这样专注地望着自己的时候,她的心就没来由地开始发热、酥软、无力,然后所有的怒气和决心也化成了一摊子水。
——活该她被吃得死死的。
「算、算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她清了清喉咙,僵硬地挥了挥手。「下次记得不要再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就好了。」
「摇金妹妹,谢谢你!」他一张俊脸瞬间明亮了起来,开心得一时忘了形,冲动地伸臂将她揽进怀里。「我就知道你是个最宽容最大气最可爱的好姑娘了!」
柳摇金脑袋瓜子里瞬间轰地一声——
小脸被突如其来的羞意和灼热炸得一片通红,整个人紧绷地僵傻在原地,只感觉到他强壮温暖的胸肌和臂怀紧紧挤压着她、包围着她。
他他他……
然后,她就晕倒了。
【第六章】
在酒馆因为受惊而昏过去的柳摇金,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己经被苏瑶光给抱回柳家了。
经过上次酒醉事件后,他不敢未经她的同意就将她带回自己家,所以只好硬着头皮将她送回来,并且还想了一番好听又合情合理的说法,好安抚说服亲眼见孙女被「苏家那个臭小子」抱回来的柳姥姥。
也不知柳姥姥是因为震惊过度,所以反应不过来?或是他的嘴上功夫实在一如往常那般诚恳——还是厉害——得令人轻易就信服了?因为柳姥姥居然对他临时掰出的「柳小姐贫血昏倒在路边,恰巧为晚辈所见,故请姥姥莫责怪误会于她」这番话,居然眼也不眨地就接受了。
而且柳姥姥不只没发脾气,反而还命人好生送他出府。
难道是因为他上次给姥姥的印象太好了,所以姥姥这次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同他为难?
苏瑶光就这样带着三分疑惑、三分忐忑和三分怔忡地回家了。
只是他也没忘记央求柳姥姥,待柳摇金醒了之后,可否让人到苏府送个口信,也好让他安个心。
但是这些事柳摇金统统都没有参与,统统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当她醒过来之后,在晕倒前的所有记忆全都回来了——
那个天杀的苏瑶光!
「下次我要是再信了他苏混蛋讲的任何一句鬼话,我柳摇金三个字就倒过来写!」她几乎咬碎一口贝齿,怒气冲天。「他是故意的!他完全都是故意的!」
「呃」柳姥姥反常地保持沉默,眼神古怪地瞄了孙女儿一眼。
「我就知道他从头到尾存心耍我,他根本无时无刻无不在找机会整我!娘的!下次就不要让我再看到他,我保证见一次扁一次,扁到他娘都不认得他为止!」她狠狠撂下重话。
故意向她道歉,故意解除她的警戒,然后故意抱她吓昏她……
这就是他的诡计!他就是喜欢看她的笑话
「我说……」柳姥姥清了清喉咙。
「姥姥,您不用说,我知道您也看那家伙不爽很久了!」柳摇金说得喷牙切齿,义愤填膺,气得在大厅里来回团团转,都快把地砖给踩破了。「该死的家伙,亏我还想跟他义结金兰咧,早知道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我就——」
「你要跟人家义结金兰?」柳姥姥挑眉。
她脚步一顿,小脸一阵羞惭发烫。「那、那是在我识破他小人嘴脸黑心肠之前发生的事,做、做不得准的。」
「你几时跟人家变得那么熟络?」柳姥姥怀疑地望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