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贺飞白唉声叹气地跟在他的好友楚行云身後,他们已经顺著人鸟消失的方向找了五天五夜,连个影子都没瞧见。
他真不明白行云是怎麽回事,整个人像得了失心疯似地,就连黑夜也不放弃。
「行云,算了。或许她是天上的仙女,只是顽さ氐饺思渥吡四趋嵋辉猓驼庋归沟乇晃颐乔萍恕!?br>
「她是像仙女,可是……我不相信她真是仙人。你也瞧见她手上拿的那柄剑,她应该是人才对。」行云的声音热切地想要说服飞白和他自己。
「没人规定仙女是不能拿剑的!搞不好她是剑仙之类的人哪。行云,别傻了,这麽漫无目标地找下去,不是办法。」
「不然我能怎麽找呢?」行云痛苦地捧著自己的头。「我一定要找到她。」
飞白能说什麽呢?
只能叹口气,跟著他又继续找了五天五夜,结果还是什麽都没有。
「我们得回去了,行云。总不能找一辈子吧?」
「飞白,我……」行云靠在一株冷松下痛苦地蹙著眉。他知道飞白的话有理,只是向来清明的理智这会儿却不照常理而行。
「若是有缘,还能见到她的。若是无缘,你在这里找一辈子也找不著。天知道,那只大鸟会把她载到哪里去。」
「我明白,可是,我就是不能……」
「行云,别傻了。你的理智到哪去了?怎麽会为了个才见一次面、虚无缥缈的姑娘陷得那麽深。」
「飞白,你不懂的。」行云苦笑道。
飞白的确不怎么明白,不管那个姑娘有多美丽,他只当是欣赏一幅画,抱著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的洒脱想法。不像行云非得把人得到手才行。
或者说贺飞白的多情,使得他的感情不像从未爱恋过任何女子的楚行云一般深、一般痴。也或者是飞白尚未遇到他命定中的伴侣,所以无法体会正陷入单相思情绪中的行云那颗为情折磨的心。
「行云,我并不是不懂,只是不愿意见到你如此受苦。你不过才见了人家一面,连她是什麽人都不知道,甚至不晓得她是不是个坏脾气的凶恶女人,说不定她目不识丁……」
「飞白,你别胡说。她的气质像是那种女人吗?虽然只有一眼,不过我敢断定她一定是个蕙质兰心的好姑娘。」
行云眼中的憧憬表情引得飞白又是一声长叹。
「那又如何?就算她是个举世无双的绝色美女好了,也不值得你耗费一生的时间在这里找呀。回去吧,行云。我们去红叶山庄,搞不好杜菱花的女儿比你的红莲仙子还要美丽。」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只要她,飞白。」
「行云,我不能看著你把青春生命全耗费在漫无目的的寻找上。再说,我想回去了。」
「你回去吧,飞白。」
「我不能留下你呀!」
「我再找十天,若是找不到她,我就离开。」
「好吧,我再陪你十天。」飞白勉为其难地说。
「不,你不必陪我,你走吧。」
「你真的不要我陪?」飞白瞪大眼。
「是的。我知道你不喜欢山上。」行云含蓄地说,事实上他是体恤飞白在山上已待了十多天,他是那种一天没有女人都会很难过的男人。十几天的禁欲生活已是他的极限,他实在不忍心让飞白再受苦下去。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不陪你了。不过时间一到,你一定要下山。」
「放心好了,我说到做到。我们江南见。」
就这样,江南双秀在岷山分手。楚行云在十天後怅然返回江南,而贺飞白却在下山後另有奇遇。他自此在欲浪情潮中挣扎,陷入一场苦恋。
☆☆☆
夕阳的馀晖遍洒在黄、绿相问的树影中,飞白像只瞎眼的猫般在高低起伏的山林小径上乱撞,心里暗暗咒骂。
他从来不晓得自己竟然是个路痴!
话说回来,他当然有不必晓得的理由。
每次跟行云出门游山玩水,他都是任著好友带他随处乱逛。认路是行云的责任,不是他的。
而行云就算是在漆黑的深夜中,也不会迷路。他是大自然的孩子,自有探测方位的本能;但他贺飞白却在大白天也会迷失方向。
武林中人将他们并称为江南双秀,不过飞白很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无论怎样都构不上好友的衣角。
他们虽然家世相当,但行云却像天空的一片云般,让人可望而不可及。
他不但武功出类拔萃,就连文学上的造诣都毫不逊於江南名士。再加上容貌俊美,气质清雅,简直像是神仙中人。
楚行云是天上的龙,而他充其量只是地上的虎罢了。
然而行云也有不如他的地方。
譬如酒量啦,譬如在庸脂俗粉堆里的男性魅力,譬如在酒肉朋友之中的受欢迎程度。
飞白自嘲地想,不过也点出了行云在人际关系上的窘迫。
或者说,行云根本不耐跟庸俗的人交往,他那种天生的洁癖个性,也使得大部分的俗人对他只敢远观而不敢亵玩焉。可是行云却跟他这种大俗人成为好友,实在是个绝大的讽刺。
这只能说是他脸皮太厚,没事就去找人家厮混,烦得行云不跟他做朋友都不行。
而且他还很够义气地帮忙行云打理楚世伯所交代给他的生意,甚至替他出面跟对方谈成买卖。这样的朋友少见吧?连对自己的老父他都没这麽讲义气。贺家的生意遍及天下,从来也没见他认真地打理过。
怪不得他老爹常跟楚世伯开玩笑地说,他根本不像贺家的儿子,倒像是楚家的人。
他对行云真是没话说,只要他厌烦的,他都心甘情愿地为他处理掉;而他喜欢的,他也愿意花尽心思替他弄到。只除了那个像红莲的女孩。
飞白想著叹了口气。
和行云分手半天了,不知道他是否有进展。他真希望好友能得偿所愿。
他抬头在繁茂的枝桠间查看天色,发觉天色又黯淡了许多,心中不由得著急了起来,他可不想摸黑在树林里走。大白天他都迷路了,若是到了夜晚,後果就更无法设想。
可是夕阳并不因为他的窘境而停在原处,反而加快步伐,消失在山的另一头。
飞白沮丧地坐在一株桦树下,他觉得又饥又渴,而且十分无助。
所谓的无助,就是全然无法帮助自己离开目前的困境,看来他得在这里坐到天明了。只是他感到口好乾。
突然,他在唧唧的虫鸣中听到涓涓的流水声,飞白心情振奋地起身,以耳代眼,顺著水流声一步步前进。他拨开枝桠,踏过芦草,慢慢地接近水流声。
眼前豁然开朗,一弯明月斜挂天上,溪涧流经长著水草的山岩,聚集成这座约有百来尺见方的小湖。然他的视线完全被湖中背对著他的长发女子所吸引。
她的头发就跟夜色般漆黑,自发间露出来的凝脂肌肤比长白山上的大雪还要白。
他觉得身体下部的某个器官绷紧了起来,老天!他有十几天没有女人的温柔滋润了,而他想念那种滋味。
长发女子像是听到什麽似地突然转身面对飞白的方向,一对丰满的雪丘首先映入他
的眼中,他倒抽了一口气,眼光很快地上移到那张艳如海棠的娇容。
她的红唇因惊愕而微张,明媚的杏眼中射出两道似寒剑般的杀气四处张望,若大楷划过的浓黑长眉,聚拢向眉头。
她显然在生气,可是她生气的表情非但没有减损她的美丽,反而激发了她内在的野性,让她看起来令男人想征服她。
飞白越看身体越热,眼中的光芒似两团烈焰般射向她。少女终於在茂密的芦草中发现他的身影,她惊慌失措地涨红脸,身子很快地往下一沉。
飞白感到有些失望,那两颗似镶在白玉上的红樱桃完全掩藏在水色之下。
「你……你是谁?」她的声音沙哑而模糊,夹杂著愤怒和惊慌。她真正想说的是--滚吧,陌生人,否则我就要杀了你!只是她太羞愧了,而且她从来没杀过人,那应该跟宰杀野兽是不一样的。
「我?」飞白微眯起眼,唇角上扬,露出雪白的牙齿。他知道他的笑容充满男性魅力,那正是他刻意要展现出来的。
「在下贺飞白。因为在林中迷路,想要找水喝,没想到会打扰了姑娘。」
贺飞白是什麽人,少女完全不知道,此时她的心跳如小鹿般乱撞,垂著头心中恼怒,暗恨这个不要脸的男人竟然还敢留在原地!他就不怕她杀了他吗?
难道他不知道她们天魔官是不好惹的?
少女咬了咬唇,突然明白她此刻并不是在天魔官。她趁著婆婆闭关时,偷跑出来玩耍,没想到却让自己陷入险境。
她该怎么办才好?就算要杀了那个人,也得等到她穿好衣服呀!
更何况他是个很可怕的男人!
她全身发出轻颤,鸡皮疙瘩直起。他那邪恶的眼光,让她全身臊热、酥软,胸部涨得难受。
「姑娘……」飞白见她默不作声,还以为她在湖里睡著了,连忙著急地喊。
「你走开,让我上去!」她突然大叫道,蓄著泪水的明眸充满怒气。
「姑娘尽可以上来,在下不会阻止你的!」飞白觉得自己的语气有点像是无赖,可他就是忍不住。他的身体为她发热、发疼,欲望教他迷失了理智。
「你……」少女咬著唇,心里又怒又恨,可是处於劣势之下,只好低声下气地恳求道:「我快冷死了!」事实上她的身体燥热不安。「求求你走开,让我上去穿衣服。」
「在下不会妨碍姑娘穿衣服的。」
「公子若是君子,就该避开,而非……」
「我有说我是君子吗?」他扬起一声轻笑,连他的笑声都邪恶得让她直打寒颤。
少女这下子真是气坏了!从小到大,不曾有人对她这麽无礼过!
而这家伙竟然……
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你……请你转身,让奴家穿上衣裳。」她轻阖上眼睑,咬著下唇的可怜模样,令飞白看了恨不得立刻跳下水跟她相好。
只是他终究不是个随意非礼姑娘家的登徒子,二十四年来的严格家教,让他乖乖地转过身,瞪向漆黑的树林。
「我转过身了。」
少女闻声抬头,发现他果真照她的话做,对他不禁生出一丝好感。她很快地抑止怦跳的心脏,离开湖中,穿上她放在岸边的衣裳。
窸窸窣窣的声音自他身後传入耳中,飞白忍不住想像她穿衣的模样。那对美丽的雪丘被遮住了吧?还有掩在水中、他尚未得窥的修长双腿,那又是什麽样的美景呢?
就在他觉得快被自己的想像力逼疯时,背後传来她冷冰冰的声调:「我穿好了。」
一把弯刀架在他的颈间,飞白不慌不忙地转过身面对她,发现她的穿著并非汉人的打扮,倒像是苗女的装扮。
白色的窄袖短衫上罩著一件绣花长背心,下身是绣花的白色短筒裙,以及隐入裙内的白色长袜,而她的脚下则穿著一双系有铃铛的白色熊皮靴。
她浓密的乌发绾在脑後,头上还戴了一顶镶有拳头般大的珍珠的白色圆顶帽,秀丽的脸上仍残留著淡淡的红晕,蓄满怒气的乌眸惊愕地瞪著他。
她很美、很媚,尤其是她的眼睛更像是要把他的灵魂焚烧。他再度觉得欲望勃发,口乾舌燥。可是架在他脖子上的那把刀,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在下只想喝水而已。」他平静自若地笑道。
少女仍然失神地盯著他。
他是她生平所见最俊俏的男人,当然,她也没见过多少男人。她的视线从他饱满的额头、俊逸的眉宇、挺直的鼻梁,下移到他正扬著一抹邪气笑容的唇。
她的眼光很快地移开,心跳得比先前在湖水中更急,持刀的手微微发颤,眼睛瞪著他宽广的胸膛发呆,一股浓烈的男人气息包围住她。
「姑娘,我可以喝水了吗?」他声音沙哑地说,眼光落到她嫣红的柔唇上。
她不自觉地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了一下嘴唇,然後退开一步。
飞白做了个深呼吸,压制住想上前搂住她狂吻的冲动,绕过她泛著一缕香气的娇躯,走向山涧,掬了一捧水送进口中。但他还是觉得渴,乾脆蹲下身来将脸埋在水中,让冰凉的溪水冷却他体内的火热。
「我应该杀了你的。」他身後的少女低喃道,飞白起身望向她,发现她正以一种凄迷的眼神盯著他看。
「喔?」他轻扬起眉,似笑非笑地睨著她。
少女盯著他唇上的水珠发愣,蓦地,她白嫩的脸颊再度晕染上一片红霞。
飞白的眼光落到她轻颤的樱唇上,一股波动在两人之间鼓荡,他想要她,而她显然也对他有意思。
他的唇缓缓上扬,眼睛亮了起来。
可是就在这时候,跟眼前的情境很不搭调的声音出现了。飞白羞愧地低下头,喃喃诅咒著咕咯咕噜地狂叫个不休的肚子。
从晌午以後,他就未曾再进食。
少女噗哧一笑,像夜风般轻柔的笑声轻拂过他的身心,让他感到晕陶陶的。
「来!」少女向他招手,飞白顺从地跟在她身後,穿过湖畔下方的芦草,来到一块空旷的林地。
一盆火熊熊地烧著,刺激著飞白的肚子叫得更大声的烤肉香气扑鼻而来。少女拿著刀子,从烤架上割了一块獐腿肉递给他。
飞白道了声谢,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獐腿肉,鲜美的肉块通过食道,进入饥饿的胄中,腹中的咕噜声终於停息下来。
少女张著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睛望著他,飞白投给她一个愉快的笑容,然而他脸上的笑容蓦地冻结了。一只跟夜色一般漆黑的猛豹以优雅的步伐从少女身後慢慢接近。
「别动。」他压低嗓音,眼神戒备地盯著黑豹,将獐腿内交到左手上,右手慢慢摸向腰间的宝刀。
少女微微扯动嘴角,毫不在意地回过头,朝那只黑豹招手。
「大黑,过来。」
黑豹顺从地移到少女身边趴下,她伸出柔荑温柔地抚摸著它的毛发。
飞白愣在当场。
「大黑是我的朋友。」她笑著对他解释。
飞白僵硬地点点头,心里暗暗叫苦。
他错了!一个半夜在深山里的湖中洗澡,又养了一只黑豹当宠物的姑娘,不可能是个普通的苗女。
如果他够聪明的话,吃完东西就该拍拍屁股走人,可是她肯放过他吗?
毕竟,他看到了她的身体。
想到她的身体,他胯间的某个部分又僵硬了起来,眼发异彩地盯著她低著头爱抚黑豹的动作。
那麽轻、那麽柔的抚触,足以将任何不驯的体毛顺平。飞白的身体燥热了起来,彷佛那只手是落在他的身体上。
「姑娘贵姓?」像飞蛾扑火般,他扬起魅惑人的笑容低哑地问。
「白。」她微扬起睫毛,斜睨了他一眼。
那模样有说不出来的娇媚,他的心跳越来越急,在小腹下燃烧的那把火,向上盘旋至心口、喉咙,最後烧到他的眼睛里。
「我应该杀了你的。」她的声音既轻又柔,毫无杀气,一个媚眼抛将过来,让他的喉结上下跳动。
「为什麽不动手呢?」
她抬起眼皮,灿如星辰的明眸直射向他,雪白的玉容上绽著一抹甜笑。少女缓缓站起身,举起刀子走向他。
在月光照射下,那把短刀正泛著冷光。
飞白彷佛被催眠了般,眼睛痴迷地凝视著她的美丽。
少女蹲在他面前,举著刀,黑白分明的眼眸在他充满男性魅力的俊容上游移。
云雨过後,两人慵懒地替彼此清洗,抓了几尾鱼後,才上岸穿好衣裳。
少女重新生火,烤鱼的香味很快地扑进饥肠辘辘的飞白鼻中。少女递了一尾鱼给他,拿著另一尾鱼靠在飞白身上进食。
「你叫什麽名宇?」两人之间已经这麽亲密了,知道她的名字也不为过吧?飞白想。
「无情。」
「无情?」他诧异地扬著眉。
「是呀。婆婆说:『多情总被无情恼,男人总是让女人伤心。有恨的情绪还不如完全无情的好。』所以就把我取名为无情。」
「是吗?」
「可是我觉得你让我好快乐。」无情羞怯地说,含情默默地凝望著他。
飞白一时失神了,迷失在她热情的眼眸中。
她是他这生中所遇过最热情、最妩媚的女子。她热情地献出自己,大胆地表露自己的爱欲。他想,他这辈子不可能再遇见另一个像无情这般坦率自然的姑娘。
「无情,你真美丽。」他俯下头吻她,无情立刻热情地回应他。
「你根本不该叫无情,该叫多情才是。」他在她唇上呢喃道。
「也许吧。」无情眼中浮现出一抹悲伤,唇上的笑容无限凄凉。「若不是当年我娘被我爹抛弃,也许我就该叫多情。不,是叫念风才对。」
「念风?」
「想念我爹的意思,他的名字中有个风宇。」
飞白的心无端地快了起来,浑沌的脑中彷佛抓到什麽似地,但在无情的热情下,很快就消失无踪。
「别提他们了。」她以他昨日教给她的技巧轻啄著他的唇,将他的下唇含进口中轻咬。
「不要抛弃我,飞白。」她柔声恳求著。
「我根本离不开你。」他的舌头凶猛地侵入她口中,将她紧紧地搂抱在怀里。很快地,两道交缠的身影,再度叠躺在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