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余威犹在
此际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南天翔一咬牙,捕捉游走体内若有若无的热流,催运和风功。随着热流的游走,他才明白自己所伤的内伤有多重。由于真元溃散,连运行毒霸一方**也不行。他心道:“对付有残体提升功力的人,原来要一击中鹘!”
电光一闪之间,看了一眼霍雪梅苍白的容颜,南天翔的眼角不禁滑下两滴浊泪。生命为什么要这般的脆弱?
随着和风功的提升,热力自南天翔的身体透出,他紧紧将霍雪梅拥在怀中,温暖着霍雪梅的娇躯。一只手掌压在霍雪梅的背心,和风功透过掌心,涌进了霍雪梅的身体。
外力的入侵,引起了霍雪梅本身功力的抵抗。她的空色心诀本是排名玄榜内功第六的佛门绝学,霍雪梅又达到了小成的境界,空色心诀实是随时随地都自然而然在她的身体里流转,否则在与南天翔坠地之时,焉有幸存之理?只不过比起她主动运功差了许多,那一撞之威,仍然让她受了内伤,造成多处经脉淤血闭塞,让空色心诀运转不灵。
南天翔心头一喜,和风功源源不断的透过掌心涌入霍雪梅的身体,引空色心诀的运转,攻向受伤淤血的经脉处。但他实在高兴地太早了一些,当霍雪梅的空色心诀可以自行运转时,他才现自己已经到了油枯灯灭的地步!
风停了,雨也停了,东方的天际吐出了鱼白肚,黎明前最黑暗的时间过去了。南天翔恋恋不舍地四顾了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霍雪梅恢复红润光彩的绝世容颜上,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但觉眼前越来越黑,几乎再也支撑不住,就要晕过去。他知道如果晕过去,就有可能再也醒不来,突然间他心头涌起对死亡的强烈恐惧,连忙以全部精力对抗晕眩的到来。
阳光刺眼,霍雪梅睁开了眼睛,看见南天翔悬在她眼前的笑脸,不禁让她呆了呆。空色心诀运转了数遍,让她的伤势大为减轻,早就可以活动自如,霍雪梅却闭上了双眼。她静静靠在南天翔胸前,怀中却像揣了一头小鹿,蹦蹦乱撞。
虽然坐在南天翔的怀中的姿势让她感动舒适,但她定下了心神后,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顿时让她清醒过来。张开眼,入眼的仍旧是南天翔一成不变的笑容。她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感觉,伸指在南天翔鼻下一探,心头“轰”的一声,险些再次晕了过去。
她怀着巨大的恐惧将耳朵凑近南天翔的胸前,听到南天翔微弱到几不可闻的心跳声,才稍舒一口气。但她掏出峨眉派的疗伤圣药“灵芝续命丹”时,不禁又呆了一下,旋即黛眉一挑。她将南天翔平放在地上,两指捏破存放灵芝续命丹的小瓷瓶,一股清香扑鼻而来。这灵芝续命丹珍贵异常,与少林大还丹齐名,有起死回生之能,峨眉派也不过机会巧合,采得一枚万年灵芝,炼成了四粒灵芝续命丹,历代祖师已经用了两粒,灭情神尼用了一粒为霍清明贺寿。霍雪梅在离开明玉山庄时,方舒志将这一粒给了霍雪梅,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霍雪梅捏开南天翔的嘴巴,把药丸投进去。然后俯身下去,香津微渡,助南天翔化开药丸,再渡了几口真元入南天翔的体内,让药力直达他的四肢百骸。
突听衣袂飘响,有人上观潮阁来了。
“表小姐……”
霍雪梅直起身来,喘了两口气,举目望去,正是苏家庄七色王卫的老二苏橙。翠眉轻皱道:“橙叔,侄女要为南少侠疗伤,恐怕无暇招呼橙叔你了,你请便吧!”
苏橙的眉锋一聚,道:“既然如此,我就先行告辞了。这是南公子的兵器,我在山上寻得的。”他解下挂在背上的兵器囊,又道,“山下有我们苏家庄的人相候,表小姐若有什么需要,但请吩咐。”他拱手一揖,心中暗叹,掉头下山。
霍雪梅手下忙不停地为南天翔推**过宫,活络血脉,不多时便看见南天翔的面庞有了血色。霍雪梅紧张地看着南天翔,只见他眼皮一阵跳动,终于睁开了双眼。
霍雪梅松了一口气,一跤跌坐在南天翔身边。
南天翔微微**了一下嘴角,道:“霍小姐,谢谢你。我真怕自己就那么昏睡过去,再也醒不来。”
“若非因为我,你也不会涉险的。所以,你根本不需要谢我。”霍雪梅伸手将南天翔扶起来,让他结跏趺坐于地,道,“你并没有完全脱离险境,先运功调息一下,将药力完全化为己有吧!”
“她当我是晕了过去,我也就当自己是晕了过去吧!”南天翔心道,想起霍雪梅救治自己的牺牲,心中充满了感激。当下先以鹤舞功驾驭重聚于任、督二脉的元气,功行一周天,直透十二重楼。然后心分二用,运行和风功、寒魄功,功行奇经八脉,并控制鹤舞功被动运行。
灵芝续命丹果然非同凡响,不但让他被震散的元气重聚,功行数个周天后,更觉心清神莹,功力更上层楼。
霍雪梅见南天翔渐入佳境,一颗心完全放了下来。但想到适才那一幕被苏橙碰上,不禁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
安庆府。
五骑健马扬着征尘疾驰而来,在城门却不得不停下来,看着中原镖局的镖队从城中源源不断地涌出。看到翦益时,其中一人拱手招呼道:“翦局主,生意好啊。”
“托苏二侠的福,还不错。”翦益的目光溜过那被他称为苏二侠的人背上长形包袱,抱拳回应道,“这是小女冰玉。玉儿,快快见过苏家庄七色王卫中的各位伯父。”
翦冰玉拍马上前,一拱手,甚是英姿飒爽地道:“晚辈翦冰玉,见过各位伯父。”
“不敢当,真是虎父无犬女啊。苏某祝各位一路顺风!”
“借苏二侠吉言,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五人别过中原镖局的人,进入城内,直趋苏子乐所在的临时住所。苏子乐与苏赤、苏青闻讯出迎,苏子乐目光落在那苏二侠背上的长形包袱上,目光一凝,道:“橙叔,爹他……”
那人正是苏橙,他解下背上的长形包袱,屈膝奉与苏子乐,道:“庄主没事,此处非说话之地,请少主入内,容属下详细道来。”
苏子乐接过包袱,几人入了内室,苏子乐打开包袱,里面正是作为苏家庄权力象征的“王剑”!
苏橙将霍苏两人比武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然后道:“霍姑爷是否荣登天道,庄主也不大确定。在霍姑爷离开这个世界时,曾将霸刀投了出来,但当夜风骤雨急,属下未能找到霸刀。第二天属下又四处找了一遍,仍然没见踪迹……”他说到此处,看了苏子乐一眼,又道,“而庄主他则与夫人扬帆海外,寻找一片净土。”
“爹他就这样一走了之吗?”苏子乐抽出王剑,轻抚剑脊,俊美无匹的脸庞浮现出一丝怔忡,道,“对于我接掌苏家庄一事,不知二叔、三叔他们有何意见?”
“二庄主与三庄主倒是支持少主继位。不过他们反对庄主遁迹海外,只不过庄主心意已决,大家莫可奈何。”
“既然如此,我们从了结此间的事情,然后回庄。父亲既然不愿负起这个责任,孩儿为父分忧,责无旁贷!”苏子乐还剑入鞘,背在背上,在室内来回踱了几圈,方道,“赤叔,你与黄叔、青叔、紫叔,务必在今夜前弄清托镖中原镖局的富商吴不毅的身份来历。橙叔、绿叔、蓝叔,我们则去会会过山虎庹启富,也该与他们说个明白了,终归大家都是汉人,不能内斗而白白便宜了鞑子。而且,种种迹象表明,魔门或许才是真正的祸乱之源。这皖南武林,表面已经完全由我们控制住了。不过,仍有过山虎等黑道中人、蒙古人的势力、魔门暗桩,而且,舒志亦有派人前来,任家保血案后,父亲与霍姑父又来个让外人不明就里的比武,让白道、侠义道中人相互间也充斥着猜忌,整个皖南武林实则是暗流涌动,一不小心就会招来灭顶之灾。加上父亲突然离开,时过境迁,或会令某些人心生二志,我们要小心应付!”
“是,庄主!”七色王卫齐齐躬身道。
“南大侠、霍姑娘敬启梅花坞高喜上”
“敬请南天翔南大侠、霍雪梅霍姑娘明日午时光临寒舍,高某等当具薄席菲酌,扫榻以待。”
收到这一张拜帖,是刚住进宜兴城老字号客栈的南天翔与霍雪梅始料未及的。
在太湖以西,有一片泽乡,人称梅花坞。众所周知,梅花坞是武林中七大世家之一高家的产业,而作为高家的大本营,不过才是二十来年的事。梅花坞不但盛产鱼米,更以湖珠驰名天下,端的是富庶之地。在武林中,要被冠以世家之名,家大业大,子弟众多,当是要条件。其次要三代以上的传承,最后必须有独树一帜的功夫、高手辈出。高家自是满足这些条件,如今,在无锡、常州、宜兴之间的大片水乡里,闭着眼睛抓一把,手中十个人,至少有七个姓高的。而高家至少也数百年的历史了,当代高家以“喜怒忧思悲恐惊”七情而名之的七兄妹练成了高家秘学、名列玄榜内功类第七名《七情诀》,名震武林。家主高喜名列黑榜第二,紧随黄天笑之后。如桂林莫家庄他家以赌立身武林,有巧取之嫌,但终不如高家时有豪夺之举恶劣,所以莫家家主莫连浩被名列白榜第七,而高喜则因素行不佳,被列入了黑榜。
当然,高喜名列黑榜,并非令南天翔迟疑裹足的原因。而高家作为魔门六宗之一的魅音宗,南天翔实在无法相信高家有多少善意。
“或许,高家并不知道我们已经知晓他们的这一秘密。那么我们则可用这个秘密在适当的时机取得主动权,去那高家看看他们想玩什么花样也无妨。素闻梅花坞乃是人间胜境,高家善以音律却敌,天翔就不想去见识一下吗?”霍雪梅想了想,道。对于她来说,无论黑白两道,不管她去哪里,谁敢对她稍有僭越冒犯?
南天翔道:“也好,去去又何妨?”他心道,“若是生一点事,能令她分心旁顾,也就可以减轻她对父亲的思念。霍姑娘的功夫远在我之上,空色心诀更是定神守意的绝学,高喜想留下我们也非易事。”
“大哥,以小妹之见,他们大概是不敢来了。我们应该提早另作安排了。”说话的是高家七兄妹中的老四高思,她一双妙目轻快地扫视了座中众人一眼,在高喜身边低声道。这高思三十出头,仍然未嫁,虽是低声细语,仍旧有种清脆悦耳之感。当然,她未出嫁不是因为她不够漂亮,又或是找不到婆家。
高喜个头很高,长脸如马,但配以其高挺的鼻梁、凤目重瞳、脸上那永不褪去的笑容,自有一番过人风采。只见淡淡一笑,以其充满磁性的低沉声音道:“任何事情,未到最后时刻,不可定论。天下间没有绝对的秘密,若说明玉山庄霍大侠不知我们是圣门六宗之一,大哥第一个就不信。且不说他们对我们具帖相邀的好奇之心,我们按足礼数相请,以他们的身份地位,也容不得他们不来。再说,乘风飞舞门的四位创派祖师中,冉芳华虽然出身阴癸宗,但她曲艺之技,却脱胎于我们魅音宗的音律之学。南天翔既为此道中人,一会同道的机会,他会放弃吗?”
他的话刚落,就弟子前来通报,南霍两人已经上船,前来赴宴。七兄妹脸上的表情绝不一样,但心中却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高喜站起身来,拱手对前来助拳的各路英雄道:“高某失陪了,各位请稍候。”
他们七兄妹连袂出了大门,降阶相候。高喜回头对自己的兄妹道:“这一次我们一定照足武林规矩,不可予人口实。所以你们一定要听我的号令行事,不可擅作主张。”
“是,大哥!”
“好大一片梅林!果不负梅花坞之名!”南天翔与霍雪梅踏上岸,迎面而来的就是一大片枝节虬横、意态雅致的梅林。天气并不晴朗,虽是晌午时分,其间却也有薄岚轻绕,缥缈虚幻。南天翔不禁赞道,“若是大雪乍收、寒梅绽放时,再有雪梅姑娘这样的佳人踏雪赏梅,人花互映,难分轩轾,那当是何等佳妙的境界!”
霍雪梅微微一笑,道:“如果有你陪着,是不是更好呢?”
南天翔一本正经地道:“那是当然。”
霍雪梅失笑道:“你这家伙真是自命风流!”她慢慢地收起笑容继续道,“这片梅林暗含奇门遁甲之术,奇奥难测。那高喜绝非凡俗之辈,更不是善良易与之人,我们还是小心一些好。”她的神情恢复了清冷纯净。
南天翔的眉头皱了皱,心道:“言下之意,我们与那高喜是绝没有朋友可做了?”侧看了一眼纯美无双的霍雪梅,心头燃起强大的斗志,使他看起来更加生气勃勃,气度轩昂。
在梅花坞仆从的带领下,两人穿过梅林,那高喜越众而出,抱拳道:“在下高喜,这些是家兄妹,贸然相请两位,恕罪恕罪。”
“高当家客气了。”霍雪梅淡淡地道。
“是啊,高当家太客气了。”南天翔面向梅林,张开双臂作出拥抱状,意气张扬地道:“就算高当家的不请,南某说不得还会自来。有高当家兄妹般雅致俊伟的人物,复有如此胜境,岂容南某错过?能如此与高当家的交个朋友,正中南某下怀。”
霍雪梅心中不解,暗道:“莫非他没听懂我的暗示?还是他故意如此?”
高喜微微一怔,然后大笑道:“好说!好说!两位大驾光临,梅花坞蓬荜生辉,自当是扫塌以待。南大侠、霍小姐,请!”
“请!”
一行进了高家的厅堂,堂中原本坐着的人纷纷站起来相临。徐州一战,脱脱损兵折将,令元人元气大伤,南天翔等人虽败犹荣,成了反元大英雄。加上霍清明的推举在先,“南天翔”三个字可谓轰传天下。如今主人降阶相临,郑重其事,无疑在堂里众人心目中增加了南天翔的地位,加上有霍雪梅一同到来,这些人起身相迎,也就不难理解了。这种人心的相互衬映,高喜也是始料未及。
南天翔信心大增,心道:“这些虽然侧身黑道,却不表示没有真性情的英雄好汉。”当下在高喜的介绍下,诚心正意、充满热情地与堂中众人见了礼,一一招呼了一遍,用心记下了他们的名字。其中在以前就听人说过的有干瘦的茅山老道辛有勤真人、胖胖的丹阳铁剑江欢、九环刀龚长杰、长兴著名拳师冯兴达等人,其他人虽然没听过其名,但既为高喜座上客,想来也绝不会是庸徒。
霍雪梅则淡雅自若地随着南天翔与众人也招呼过,其清纯过人的风采,不禁令这些一方之雄也自惭形秽,不自觉的举止高雅起来。但他们绝对想不到霍雪梅心中正在羡慕南天翔与他们大声说笑、大声说话,热情洋溢与他们结交,而不用时刻在意自己的辞令表情是否合乎时宜。但凭胸中一腔热情,就足以合这些人打成一片了。
这时,突听一个阴冷的声音道:“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南大侠贵为霍大宗师亲点的后起之秀,乃是那些白道君子、侠义英雄中人,如此折节下交我们这些黑道草莽,不禁让郝某钦敬不已!”
“这位郝兄弟郝伯当,乃是天目山绝情谷三公子。”高喜为南天翔介绍道。
南天翔见那郝伯当头戴方巾,一袭青襟,白净面皮,隆鼻薄唇,又是一位俊美的人物。但眉宇间的冷傲之色比之苏子乐更甚三分,让人难以接近。其冷傲之外,更时有一种阴冷却又狂热的神情浮现在面目之上,自然而然地令他身边的人生出不安全感,甚至是恐惧感,将他列入危险人物之列,不敢招惹他。
南天翔的热情一挫,心中不禁又泛起畏缩之感,侧面望了霍雪梅一眼,但见她眸子含着温柔亲切的笑意,令斗志复盛,心道:“虽然我不见真的喜欢和这些人交往,但活在社会中,人总是要与人交往的。”他将目光从霍雪梅清纯绝美的玉面上移开,然后从高喜兄妹、辛有勤真人、江欢、冯兴达等人面上一一掠过,这些人中有人明显对郝伯当之言有了同感,面上浮现了质疑的神色。南天翔微笑道:“不错,如郝少谷主所言,霍前辈他老人家抬举过末学。但郝少谷主却有三点说错了。”
郝伯当目光一凝,“刷”地打开手中的纸扇,道:“哦?郝某有说错吗?能否请南大侠斧正?”
“斧正不敢当,郝少谷主如此考较小弟,小弟焉敢不从?”南天翔微微一笑,续道,“第一,不论南某师从的毒王高傲还是风流剑客、三绝书生凤蝶风这两位老人家,毒王非是正道中人,三绝书生也从不以君子自居,南某更从不敢以为自己是侠义中人,南某的所作所为也由来是以满足‘自我’为目的,‘大侠’之名自是万万担挡不起。在座的各位英雄好汉的品性为人胜过南某的不知凡几,如果南某在大家心目中是位侠义道中人的话,那也不过是南某或许做了两件符合侠义道要求的事,又凑巧因为大家比较关心小弟,被大家知晓而已,又或者说是南某因为认识了一些侠义英雄而已。在座各位做的类似的事决计不会少于南某,只不过没人看到,又或是有人看到却不愿承认、各位也不屑宣扬罢了,南某何来折节?”
这话不错,就算一个十恶不赧的人,要说一辈子没有做过几件帮助他人的事,那也失之偏颇。
“第二,各位均是一方雄主、前辈英雄,南某不过一个后进末学、今日不知明日事的江湖浪子罢了,又何来下交?我南天翔要与各位交个朋友,那是南某个人的愿望,还要各位不嫌弃南某年轻浅薄才行。”
“那里!南大侠借兵抗元,重挫鞑子,让我等不致再作亡国奴。江南苍生黎民身感同受。”江欢的圆脸上挂满了钦敬。
南天翔对江欢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然后目光直逼郝伯当,道:“第三,当今天下,天子无道,官府**,民不聊生。正是官逼民反、天道沦丧,何谓黑何谓白?绝不是我们在座几位说了算,甚至不是整个武林可以说了算,重要的自己身边的老百姓!是非黑白,只有他们说了才算!郝少谷主以为然否?”
他顿了顿,不等郝伯当作答,侧面对大家,道,“虽然绝情谷之名南某尚属初闻,但观三公子的气度风采,推及二公子、大公子、谷主,绝情谷当是卧虎藏龙之所在。”南天翔回过头来,淡淡地续道,“以南某浅见,折节下交的应是郝少谷主你吧?”
郝伯当的双眸一凝,面色益冷硬,摇了摇手中折扇,道:“南大侠果然是好口才!伯当望尘莫及,真是班门弄斧!”他仰面向天,大笑道,“哈哈!但纵然是舌灿莲花又如何?我等非是三岁孩童,各人心中自有一把尺子,谁才是朋友那是绝对不会分错的!如果有糊涂到连敌友亦分不清之徒,还不如去死了算了,免得活在世上丢人现眼!”他口中虽在大笑,但面容冷硬,声音中也绝无笑意,反而充满冷酷森寒之意,慑人的气势顿时暴涨。话毕,目光从厅里众人脸上扫过,更满是挑衅,除霍雪梅一人外,对南天翔等人、就连对身为地主、名列黑榜第二的高喜亦不例外。
霍雪梅心中一阵诧异,暗道:“这人真是狂妄得很。但他不随众,有足够的自信,更敢于维护自己的强势,独树一帜。他用其疯狂让别人不敢作他的敌人,黑道中那些缺乏铮铮傲骨的人,反而会屈服在他的强大压力面前。如此也好,正邪就从此处分野。”
高喜的目光在霍雪梅与南天翔两人身上一转,心念电转,权衡利弊,理智终战胜贪念,改变了主意,喜形于色地道:“两位少年英雄、一时瑜亮。如有两位与各位兄弟、好友的相助,今日之危解矣!”
南天翔一愣,心道:“莫不成请我与霍小姐来是助拳的?这高喜既为黑道中人,那么他的对头多半是白道又或是侠义中人……真是如此,我又当如何?当与高喜相交是为了自己与霍小姐的安全而施的权宜之计而出尔反尔吗?”他目光转动,现因为自己与郝伯当的对立,使高喜请的助拳的人也不自觉地分成了两个阵营,茅山老道辛有勤真人、江欢等人不自觉靠向了自己一边,而龚长杰、冯兴达等人则屈服于郝伯当的威慑之下。如果自己暗示着善而郝伯当代表恶的话,就不容自己草率胡来。虽然做不成大侠,却也不见得就可以胡作非为,所谓快意恩仇,那也不过是说说而已。人总是活在人群中的,若为一个人只图一己之快,不管他是否愿意抛弃社会,社会一定会抛弃他。
“哦,原本梅花坞今日有事要生?此地只宜风月,不知是谁如此大煞风景?当然,焚琴煮鹤的事,南某决计不会做,有南某在,如有人要做这类事,南某可不会管什么不自量力,定会出手相阻。”南天翔对高喜拱了拱手,笑道,“而且,如果高当家当南某是朋友,南某就更加义不容辞了。不过,南某也不是与什么人都可以做朋友的。如郝少谷主,南某就高攀不起,唯有敬谢不敏了。”
郝伯当面色一变,冷哼一声,就待作。
高喜心道:“若在往日别处,你们干个热火朝天,高某也绝对忘不了添柴扇风,不过今日在梅花坞,强敌压境,而霍雪梅更加深不可测,没有必胜的把握,还是不要乱来的好。”忙作和事佬地笑笑道:“大家都是朋友!就当是给高某一点薄面。如果过了今日,梅花坞里还是姓高的作主,异日各位前来,梅花坞里自当黄土洒道、扫塌以待。”
“那,这话可是高当家自己说的,大家都听到了。”南天翔心中有了计较,道,“高当家如此够朋友,有南某能帮忙的地方,高当家的不要忘了南某就成了。就算赴汤蹈火,亦是在所不辞。”
高喜喜道:“那高某先谢过南兄弟的高情厚义了。”
“哼,高当家的看来是不需要郝某了。那么,郝某就告辞了!”
“三公子那里的话!三公子的好处,高某也紧记在心,我想三公子也不愿见到梅花坞易主吧?何况饭后高某还要想请三公子到天籁村小憩。”高喜道。
郝伯当虽然面冷如常,在眸子里却充满喜悦兴奋地道:“既然高当家的都这样说,郝某还能有什么话说?”
“大家请入座。”高喜招呼众人坐下,摆平了郝伯当,他请了南天翔坐上位,他自己坐了下,其他诸如江欢、辛有勤、龚长杰、孙兴达此类也依次坐定。一张大圆桌,坐了十二人。
坐在南天翔身边的霍雪梅突然传音道:“南兄,你不是真的想帮助高喜他们吗?”
南天翔亦传音道:“随机应变了。我想过了,高喜名列黑榜第二,绝非等闲之辈,还有什么人能让他如临大敌、大祸临头一般?苏家庄还是你们明玉山庄?如果是这样,高喜绝不会要我们相助。除此之外,地域接近的桂林莫家、滇边6家,大家都是七大世家之一,正面硬碰只会两败俱伤,谁也讨不了好。想来想去,还是魔门的内斗可能大些。只不过,我们能帮上什么忙呢?”
“帮什么忙?你真的很狡猾,‘能帮上忙的地方’,不知这个能帮上忙的地方是依你的标准来确定还是以高喜他们的标准来确定?”
“你可别怪我玩这点小滑头。高喜请我们来,必然有用得我们的地方,又或者是要借重我们什么的地方。可是他没把握我们一定会帮他啊!这中间一定有什么玄机。我们来得也太大意了一些,这里没有一个是我可以轻松搞定的。为了小命着想,我可不是那种为了这种原则连命都不要的人。那高喜绝对不会真的想与我们作朋友,现在是什么使他改变了主意呢?天籁村又是什么地方?郝伯当为什么听到去天籁村就喜不自禁?一无所知,真是被动啊!”
霍雪梅心道:“我们?虽然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怕死的人,我才不信。多半是为了我的安危吧?”她不禁高兴起来,虽然仍旧是危襟正中,但目光开始转动,将厅里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看到他们面上不自觉地流露出的猜疑与妒忌,心知他们不但在猜测她与南天翔传音的内容,亦在猜想她与南天翔之间的关系。但看到南天翔面露沉思之色,而那高思、高悲姐妹俩看了他们一眼后,神情就恢复了正常,她心中又不禁泛起被南天翔忽视的感觉。她想做一点与南天翔更见亲密的举动,以引起南天翔的注意,挑起众人的忌妒之心。特别是那郝伯当一闪而逝、躲躲闪闪的目光,想他那样深沉的人,如果被挑拔,不知要做出什么举得来。想到此处,她的心跳难以自禁地快了起来,又担心南天翔应付不过来。
苏子乐与橙、绿、蓝三王卫轻装简骑,出了安庆府,直奔大别山天柱峰下,具帖拜山,求见过山虎庹启富。这庹启富虽然仅只是黄天笑座下一员大将,却也是黑榜中人,名列第五;又以外门兵刃——一对钢制虎爪名列玄榜外门兵器排行第九,比史家的烂银淬钢枪高出一名。他与黄天笑手下另一个大将、名列黑榜第八的扑天雕李过,并称虎雕双雄。过山虎的外号虽然响亮,但庹启富实是其貌不扬,窄眉豆目,五短身材,看起来倒象一个鼠辈。
庹启富把玩着手中拜帖,心道:“不管苏方玉是否如消息中所说,远走了海外,但苏家庄称雄江湖数十年,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与苏家庄正面冲突终究不是明智的做法。且与苏子乐接触一下,探探虚实再说。反正在自己的地盘上,也不怕他玩什么花样。”于是吩咐喽罗道:“有请苏少侠!”
苏子乐没见到庹启富亲自来接,心中暗生不快,也不下马,扬鞭纵马,越过带路的喽罗,直闯寨门。那些喽罗不敢阻挡,只得着人暗自报于庹启富。
苏子乐进了寨门,但见寨中有不少壮丁正在训练,人强马壮,倒也不容小觑,心道:“如果庹启富要蛮干,只我们四人,怕是难以无恙脱身。不过,庹启富想要给我难堪,那他就打错了算盘。”
这时庹启富已经从聚义大厅里迎了出来,所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没有三分三,哪敢上梁山?他心中倒底对苏方玉仍有忌讳。
“苏少侠远来,有失迎迓,请苏少侠见谅则个。”庹启富站在苏子乐的马前,还没有那马高。
“好说!苏某今日前来,虽嫌稍有冒昧,但我想对大家都有好处。”苏子乐翻身下马,负手而立,其绝世风标,顿时令庹启富生出卑微之感。
“如今天下大乱,黑白两道虽然不如以前那般势如水火,但也绝对走不到一块儿来。苏少侠有何见教,不妨直说。”庹启富终究了成名已久的人物,其自卑感稍闪既逝,再不放在心上。
“苏某眼中心里,从无正邪黑白之分,大家都是为了饭饱衣暖,只不过手段有了高下之别而已。鞑子逼迫奴役汉人,就是我们汉人共同的敌人。不管黄盟主要庹当家的来皖南是为了破任家堡血案,还是取那任家堡遗物,目的都是为了对鞑子,因此苏某不想见到与绿林好汉们兵戎相见的一天。苏某今日亲来,以苏家庄第八代家主的身份,郑重约见黄天笑黄盟主,希望庹当家的代为通传。”苏子乐不想节外生枝,直截了当的说出了来意。
庹启富目光一凝,落在苏子乐肩头露出的剑柄上,面上露出凝重之色,拱手道:“失敬!原来苏庄主大驾光临。敝盟主虽然南下,但目前并不在此处。因此请苏庄主定下日子,由庹某代为通传敝盟主,能否与苏庄主相见,敝盟定会尽快作出回覆。”
“那好,就于半月之后的冬月初十,如果黄盟主有暇,就着人来安庆府知会一声,苏某自当再来此处拜访黄盟主。期间,我们大家彼此约束一下部属,以免生不愉快的事。”
“就依苏庄主之言!请恕庹某不送了。”
“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