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神秀魑魅
苦儿回已他一眼清冷,见他只是一个劲地捏着药丸子,轻拧眉,却不语,爱罘陞注意到苦儿的视线落在自己手上的那两颗乌黑丸子上,呵呵连笑,一来是用来掩饰尴尬,二来是笑自己防心太重,都这样了还能更惨吗?
微摇,将药丸子吞入口中,咕噜一声吞进肚子里,入口後药丸子随即化为一股火龙於百**中急流窜,爱罘陞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全身彷佛有无数个虫在体内流窜,又酸又麻又养又痛令爱罘陞痛苦的闭上眼双拳紧握,不多时,爱罘陞感觉到体内凝滞的血液开始正常流动,冰冷的身躯渐渐回温当中,睁眼看着苦儿,心中对於苦儿的评价悄悄地上升。
没理会爱罘陞地佩服目光,苦儿又开始於竹篓内翻翻找找起来,爱罘陞见苦儿不理他,正觉无趣,於是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想着想着,突然想起害他落得如此狼狈下场地混帐们。
用力地「胚!」了一声,爱罘陞打从心底真正的怒了,蔚蓝的眼瞳逐渐转换成阴郁地灰蓝,眼底的杀气正在急聚当中,没想到那群骄傲自大的小混帐们敢对他耍阴地,好,很好,亏他们还自称什麽名门正派,老是嚷嚷着正义正义,去他x的全是狗屁。
苦儿漠然地瞥看他一眼,由竹篓内拿出另一瓶翡翠玉瓶,倒出一颗乏着令人作恶地腥臭味,呈紫红色光泽的药丸子递向爱罘陞,淡道:「吃。」
爱罘陞微张嘴,想说什麽,却说不出口,默默的接过那一颗怎麽看怎麽像毒药地丸子,置於鼻前嗅了两下,厌恶地拧着眉头,不轻易地瞥到苦儿淡然的双眼,不知为何,打从心底涌起一股陌生的情绪──信任。
见爱罘陞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吞下那颗紫红丸子,苦儿满意的轻点头,背起竹篓,起身看了看左右,就往来处走去,苦儿的独特作风渐渐吸引住爱罘陞的注意力,见苦儿一话不说就想走,十分不解,於心底暗忖:「就这样走了?」
这念头才刚一闪过,就见苦儿身形一顿,煞住脚步,转身走了过来,爱罘陞忍住肚腹中的疼痛,眼瞳深处闪着阴狠光彩,想道:「对嘛!这才是正常的反应。」
苦儿可不管爱罘陞在想什麽,更没有那个兴趣知道他在想什麽,无视爱罘陞阴狠不屑的目光,脚步不停歇地往他面前走去,然後,从怀中拿出十两银子递给爱罘陞,见爱罘陞没伸手,只是一个劲地揪着自己,眉轻敛,将银子硬塞入他手中。
爱罘陞一脸古怪地看着苦儿渐渐消逝的高大背影,良久,低头看着手中银光闪烁的元宝,叱声道:「有没有搞错!他…他居然,居然给我银两!」
看往苦儿去的方向,挥去脸上落下来的斗大汗珠,嘴角不知何时悄悄地上扬,痛楚地眉下是一双耀眼的蓝天,从没有人可以让他如此感到有趣,或许,同行的路上有个伴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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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儿漫步走在林中,并不急着赶回去,摸摸下额,将散乱地丝绑好梳於身後,彷佛可以看透一切的清冷眸子,视云雾於无物,并没有因为云雾的遮蔽而撞树,脚步依旧稳健、豪不犹豫地踏前。
当苦儿越来越接近营地时,由众多树丛地细缝中,隐隐约约见着有一巨大的黑影,正背对着他,不时的传出嘎吱嘎吱声响,苦儿心中略有所觉,却不以为意的继续向前。
等他一走进阵地,悄悄地打量起眼前这略具人型却高大粗壮异常,形貌恐怖身痕遍布的妖兽,那妖怪像是察觉到了什麽,身形一僵,煞住手中的动作,快地转过身去,眯起银光闪烁的猫眼,里头闪着戒备和对不明事物的恐惧。
清冷纯净的眼眸眨也不眨地揪着妖兽满口的鲜血和碎肉,於心底暗忖:「嗯!看来弃儿果真惨遭不侧,魂入黄泉。」
只见现场那型态吓人恐怖的妖怪满嘴的鲜红血液和碎肉,一条被咬去一半的瘦小臂膀,不用想也知道是孩童的手,此时正冷冷的躺在地上,在牠脚旁有一颗黑黑的东西,仔细一看,竟是弃儿惊愕恐惧的头颅。
苦儿眉头轻微一挑,状似惊讶,走向前,看也不看妖怪弯身拿起弃儿的头颅,接着,当着妖兽的面前,开始生起火来,当细碎地火光慢慢转成烈火,苦儿由竹篓内拿出肉干,开始烘烤,而奇怪的事,那妖怪像是被定了身一样,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动作看着苦儿。
就在这时,位於苦儿左侧的树林中,突然凉入一个修长身影,低沉浑厚地嗓音笑道:「太好了,此处有火光必然有人,在下郝连英杰,承蒙道上朋友不嫌弃,赐了一个银剑书生的万儿,不知可否借……啊!可恶妖怪,看掌!」只见他一飞进来,扬着出耀眼金光的手掌,结结实实的打在那妖怪的身上。
那妖怪只觉左侧有一股剧烈的劲道,快的打在自己左肩,劲力虽强,但对於牠来说,就如蚊蚁在叮咬一样不痛不痒,要不是顾忌眼前这人(指苦儿),否则这一掌是不可能落在自己身上。
那人眼见自己这一掌结结实实地打在妖怪身上,喜悦兴奋不在话下,得意的道:「该死的妖怪,居然躲於深山暗处残杀肆虐,哼!哼!今天我郝连英杰要替天行道,杀了你这吃人的妖魔鬼怪。」
苦儿只觉得此人声音清爽悦耳,侧看去,入眼只见一个眉目英挺相貌俊秀,年约二十有四地男子,挺拔的身躯,修长的身子,身着雪白的儒杉,更是衬托出男子温文儒雅的气质,手上一把银白宝剑,腰上还系着一个型式古朴的翡翠玉佩,脚穿银白快靴,端的潇洒风流。
如果说苦儿是粪是土,那男子就是天上的星与月,两人一个对照,强烈的对比在在的显露出苦儿的不勘,苦儿碧潭般澄澈的双瞳,里头透着一抹兴味。
男子好似这时才现到苦儿的存在,这也不能怪他,谁叫苦儿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有谁认为,在身旁有一个恐怖的妖怪还能自若地烤着自己的东西。
妖怪随着男子的目光看去,野性的直觉告诉牠,打牠一掌的人并不为惧,反而是面前这人,丝毫不理会自己的存在,那种未知的恐惧才叫牠感到威胁。
俊俏书生见到妖怪身後地苦儿後,挑眉瞪眼道:「咦!这位兄台,你何时在此,为何在下无所察觉?」
回答他的,是一片空寂地清静,合着风声飒飒,无形的气压,沉闷凝重的气氛叫人感到心烦意燥,只有苦儿依旧神色自若冷淡异常,一手添着材,一手拿着肉片吃着。
这副模样要是叫人看到,定会感到十分古怪和恐惧,只因这俊秀书生并不是别人,他正是最近名闻整个江湖的後起新秀,最是潇洒雅书生的银剑书生──郝连英杰。
武林是一个没有是与非,有的是强与弱、生与死的残酷世界,在这里,辈分可以忘却年纪,力量,决定一个人的一切,朋友道义,金钱美女,权力名声,而能得到这些就只有武技高强,於是能添加内力的异草芝果就成了武林人兴起风暴的原因。
江湖生江湖死,是每个武林人共有的意识,就像当兵必死於战场一样,他们视死於江湖是一种荣耀,当然,这不能代表每个人都如此。
那妖怪也不是什麽莫名其妙的生物,它是集聚楚山灵气而生的山间魑魅,现有千年道行,平时不伤人也不害人,是一个十分温驯的生物,本无固定形体,却因食人而变成这副模样。
抹去嘴角的油渍,不经意的瞥到一旁一颗巨大的松树,顿时眼前一亮,麻利的爬起身,就往那颗松树走去,郝连英杰看了看苦儿,再看了看那恐怖的妖怪,只觉奇怪,那恐怖的吃人妖怪竟只是安静的看着那貌丑寡言青年,并没有趁机伤他!
越想越奇怪,欲言又止地看着苦儿在那里东摸摸西摸摸,良久,鼓起勇气道:「兄台,这位兄台………」
苦儿不理会他的呼唤,只是一个劲地摸着树干,像在找寻什麽一样,忽然,一道阴邪语调怪异的男子声音蓦然响起:「呦!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郝连小辈啊!我说,你就少白费力气了,因为不管你怎麽唤,我家主子说不理就是不理。」
主子?
苦儿身形一顿,蓦然转身侧头望去,双瞳眨也不眨地盯着某处,待看清来人长相後,只觉得一头雾水,此人是谁?为何要胡乱说话,抬看了看天际,紧拧着眉头,不解暗忖:「最近是怎麽了,老是被人缠上,一个才刚死,另一个马上前来补充!」
郝连英杰只觉声音宛如来自四周般平地响起,环顾四周一片浓雾,此时才现诡异之处,除却这里半径圆内,圆外云雾依旧,虽是不解,但此时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那看不见的人身上,知道来人莫测高深武功高绝,十分谨慎的默运内劲,隐隐有山风欲吹的气势。
忽一道黑影飞也似的凉入,并站立於苦儿的面前,无风自动的腥红血飘扬着,蔚蓝如海的眼瞳眨也不眨地揪着苦儿看,不时的用眼角偷喵弃儿的血颅,郝连英杰像是突然现到他的存在似的,身体剧烈一震,紧张、戒备地看着他。
爱罘陞轻扯嘴角,隐隐有抽续之状,眉头高挑,撇嘴道:「好吵,渍!讨人厌的狗。」
说着,轻挑的睇向郝连英杰,满口不屑地嘴脸道:「纳!我说,郝连小辈,老子我看你不顺眼许久了,今天你自动送上门来,只能怪你倒楣啦!」自己正一肚子气没处,只能算他命该如此,不可怨人。
虽被人摆明地就是瞧不起,一副「大爷他不爽,想打人」的模样看着,但良好的家教让他没有因此怒,深吸一口气,浅笑道:「敢问前辈是何方高人?在下和你有什麽深仇大恨?」
爱罘陞桀桀狂笑道:「桀桀桀桀──我是谁,并不重要,只能说,大爷我就是不爽你们这些满口仁义道德,却一个比一个还阴险的小辈。」末了,十分恶劣的叱笑道:「呵!不是怕了吧!早说嘛,只要你跪下来对大爷磕几个响头,说不得大爷心理一爽,就放你一条小命或留你一条全屍。」
泥人也有三分气,就算是气度好如他,也难改少年人地脾气,怒目叱道:「哼!阁下不觉得煞气太重了点,本是看在你是前辈份上不予你计较,但你,实在是欺人太甚,哼!想来阁下以前荼毒杀害过不少我武林同辈,今日我郝连英杰要………」
爱罘陞不等他说完,一脸不耐的带头冲飞出去道:「废话少说,走。」
郝连英杰一见他轻功高绝脸色一变,沉着脸凉飞跟去,少去两个制造噪音的乱源,现场恢复之前的宁静,苦儿拿出装有水的竹桶倒出些许水来浸湿布,仔细擦拭脸上的油腻,不经意的瞥到那妖怪,轻声淡语:「去吧!这是欠你的。」
一直紧盯着苦儿不放的妖怪见苦儿终於启口,身体微微一僵,那突出的眼目早已失去焦距,时时的警惕牠,这是谁害的,猫似的眼瞳眯成一条线,里头闪着不容错辩的恨。
苦儿慢慢的停下手边的工作,清澈平和的眼瞳定定的看着牠,彷佛可以看透一切地看着,静静地看着,渐渐地,妖怪周身散的拒绝与怨恨慢慢的消去,等待许久的平静,让牠松软了身、心。
恢复自我後的妖怪回忆起之前所做的事,无法自主的开始狂啸鸣吼起来:
「吼呜………吼……噢唔……吼………吼呜……吼呜………吼……噢唔……吼……吼呜……………」
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缓缓地流下,天性平和如牠,是楚山灵气集聚而成的魑魅,牠的存在就宛如山林的守护神般,不分日昼时光转换默默地呆於此处,形体更是依着四周景致不断的转变。
直到几个月前,一群陌生的旅人来到此处,不仅伤害牠的朋友,更严重威胁到牠的生命,後来,有一个全身穿着黑褐乌纱,邪气迫人,周身拢罩着一股说不上来的阵阵寒气,枯瘦地手上捧着一颗出淡淡诡谲金芒的圆珠,霎那间,仰不住的狂怒和嗜血的饥渴让牠理智不再,乾净的手渐渐染上恼人地鲜血,善良纯朴的心被黑暗侵蚀占据,直到现在。
「嗯──」右手支撑着头,苦儿轻嗯一声,语气淡然道:「过来,我看看。」
苦儿一脸木然样,让人无法从而得知他此时的心意、想法,只除了他自己知道自己现在在打什麽主意,就因苦儿先天冰冷脸,此後让不少人上当或会错意,当然,这是後话,且先撇开不提。
魑魅试探的眼神直直落在苦儿身上,良久,温驯的走向前,虽不知此人想要干什麽,但!直觉告诉牠,这人,不会伤害牠!此时的魑魅,一点也没有弃儿所见着时地凶残戾气。
仰不住的欣喜让苦儿的嘴角悄悄地上扬,将竹篓置於身旁,对着魑魅招招手示意牠再靠近一点,等魑魅一靠近,毫不迟疑地扣住牠的「左手」。
手才刚一碰,苦儿的眉头马上拧住,然後像是想起什麽一样,恍然大悟的松开扣住魑魅的手,由竹篓内拿出一叠黄纸,左手持着一只朱砂笔飞快疾写,没多久,停下笔,用食指和中指夹住黄纸口中念念有词: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转自道德经)」
霎时,苦儿双眼乏出跪异迷采,眨也不眨地看着魑魅,口中叱道:「大、道、定、魂。」
随着口中四字溢出,苦儿手中黄纸飞快向四周疾散而去,宛如竹片铁条般直耸立在魑魅四周,依照「物转心斗」排列,加之「倒阴阳八卦阵」,不多时,赫然现一道金烟袅袅由魑魅身上冒出,在接触到外面的空气後转换成诡谲的绿色烟云,最後化为透明,消失於清风中。
苦儿轻吐一口气,左手中不知何时竟多出一个棕色瓶子,倒出些许乳白色液体,直接抹在魑魅身上,诡异奇特的事情生了,只见魑魅原本还流浓化血的伤口,竟然开始结瘀起来。
苦儿满意的轻点头,只觉得魑魅和人类的构造虽然大不相同,对於灵珍异草的反应与需求都是一个样,殊不知,苦儿所收集而来的草药灵果,大多都是十分珍奇罕见稀有地,再加上苦儿十分彻底的把它们灵活运用,将它们本身的最佳功能完完全全的展现出来,并进而将它们制成各式药丸,才会有这麽恐怖的效果出现。
这些草药灵果如果被武林人得之,是一个增功加力的胜品,必是抢而後快,进而造成血流如河的血腥场面,没有三年必不停止,如果是佛门道家的世外方人得之,则是可登仙悟法的仙丹,无可避免的又是一番抢夺。
这等绝世灵药,连一向清心寡慾地世外修真都动了凡心,如今却被苦儿来拭抹在魑魅身上,如被他人知道,定会大声斥骂遭谴天物、疯人降世。
当然,苦儿正常的很,只不过对他来说,人和魑魅或一条狗都是一个样,在他看来,只不过是一个占存空间的生命体罢了。
苦儿正将手中乳白色液体涂抹在魑魅背後,就在这时,背後传来一句:「阿密陀佛,贫憎神秀,不知施主贵姓大名?」
苦儿探目望去,只见一位年约三旬,仙风道骨、气态斯文和蔼可亲地中年和尚站於自己身後约六丈处,含带温和笑意的眼目眨也不眨的回望自己。
儿只看一眼,继续手边的动作。
话语才刚落,爱罘陞特有的怪腔怪调幽幽传来道:「我的天啊!这丑东西是什麽?怎麽刚刚我会没注意到呢?」疑问的语句刚落,就见他苗头转向那中年和尚道:「呦喔!瞧瞧,是谁来了啊!这不是咱们神秀大师吗?你来做啥?」
神秀大师好脾气地对他一笑,态度温和的对着苦儿亦有所指的点了点背对着他的魑魅:「时辰到了,我来找牠。」话语莫名,引来苦儿的了解点头示意和爱罘陞的疑问探测目光。
抹拭完最後部分,苦儿清眸望向爱罘陞,语气淡然:「人呢。」苦儿这话说地很妙,却无人听出玄外之音。
爱罘陞轻轻抹去脸上残留的血,背後的红好似更形鲜艳,蔚蓝的眼瞳乍出狂热地异采,撇嘴狡笑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