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嘉绮不得不承认在去年的最后两个月里,是她人生中起伏最大也最多变的一段日子。
从宗佑的求爱,到发现自己的身世秘密,就像坐一趟云霄飞车般惊心刺激。
但总算尘埃落定,亲生父母在重逢后,重新接续二十五年前被迫切断的热恋,两人脸上的孤寂和落寞被恋爱中的幸福光彩所取代。
元旦假期后第一天上班,柳雯首先发现她左腕的镶钻名表,捧着她的手腕大呼小叫,一双媚眼几乎贴在表面上。
“谁送你的?不会是俞宗佑吧?”
嘉绮的耳膜险些被她尖锐的高亢声音所穿破,可是她太快乐了,全身都充斥幸福的感觉,若不宣泄一些出来,她可能会兴奋得死掉。
“不,是李委员。”她有些保留的道,唇角的神秘笑意令柳霎立刻联想到桃色事件那方面去。
“你别乱想!”嘉绮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暖味,“宗佑也有一个,是男女对表。”
“他……送给你们?”柳霎的表情不可置信。“这对表要几十万吧!”
“大概吧,我也不清楚。”
“应该是真的钻石,有十二颗。老天爷!”柳霎捂住双颊,“我不敢相信。”
“他干嘛送你们表?”淑瑜好奇道,她单纯的脑子已被钻石这个字眼给塞满。
“原本是圣诞礼物。”嘉绮绽出一抹甜笑。“宗佑说太贵重了,后来李委员却说,就当做是他送给女儿和准女婿的见面礼。”
“什么?”秘书室里的几名同事目瞪口呆,柳霆狐疑地眯起眼。“嘉绮,难道李听要收你当干女儿?”
“可以这么说。”李听和雅淳并不坚持一定要嘉绮认祖归宗,这牵涉到出生证明、户籍资料的更改,工程太过浩大,所以李听决定收嘉绮为义文,省了这些麻烦手续。
“哇呜!”柳霎再度尖叫,捉着嘉绮的肩直摇晃。“你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先是走桃花运,现在又认了这么有权有势的干爹。嘉绮,我真是小看你了!”
“不敢当。”嘉绮没好气地答道,开始一天的公事,但柳霎仍不放过她。
“喂,有这么硬的靠山,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苦工?”
“难道就因为认了个有钱的老爸,我就要窝在家里混吃等死吗?”
“至少可以换个更好的优差!”
“是啊,可我舍不下年终奖金,再怎么苦,也要捱到过年后。”嘉绮扮了个鬼脸。
“嘉绮,你是说真的?”瑞萍关心地问。
“嗯。”她点点头,“我妈妈……嗅,事情太过复杂,我无法详细说明啦。简而言之,一位长辈希望我过去帮她的忙,所以啦,我过完年就要递辞呈了。”
“嘉绮,看来你真的要发了!”柳霎喃喃念个没完,心里又羡又妒。
嘉绮和宗佑一起午餐时,说出办公室同仁对她手上钻表的反应,宗佑有些不是滋味。
“嘉绮,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我好像都没送过你什么。”他盯着手腕上和嘉绮同款式的对表,蹙眉道。
“唉!这些是身外之物嘛,哪有美食营养。”嘉绮用宗佑以前说过的话来安慰他,宗佑却泛出一抹苦笑。
“我把这些年的积蓄都投资在事业上,短期间内恐怕无法送你名贵珠宝之类的礼物。”
“我还不是一样不能送你这些。”嘉绮慧黠的眼眸里闪烁着一抹诙谐。“我们之间的感情又不是建立在物质上,你不会因为发现我有对有钱的亲生父母,就决定抛弃我吧。”
“你想都别想!”宗佑被她轻快的语气影响,心里的疙瘩很快消失,促狭地眨着眼,邪恶地压低声音道:“好不容易逮到一只会下金蛋的金母鸡,可以少奋斗三十年,我抱紧都来不及了,怎么会抛弃?”
“好呀,宗佑,你竟说我是母鸡!”嘉绮和他笑闹着,一顿午饭像往常一般开心的结束。
半个月弹指即过,在爱情滋润下的雅淳康复得很快,从医院出院,搬到位于近郊的方家别墅静养。李听在一次晚餐时,向众人宣布,“我已经证实郭威翔于去年圣诞节前办了公证结婚,所以我决定过年前,和雅淳到法院办理结婚手续。”
“太好了!”嘉绮兴奋地大叫,举杯向深情相视的父母祝贺。“我和宗佑到时候可以做你们的伴娘。伴郎。”
“还得兼做介绍人。若不是你们,我和雅淳不可能会重逢。”李听幽默地道,逗得在座的人呵呵大笑。
方景生热泪盈眶,看到女儿重获美满归宿,李听也原谅了他当年的势利,不禁为此深深感激上苍。
隔周,李听带着病体初愈的雅淳参加宴会,嘉绮也陪同代替傅彦杰出席的宗佑赶赴问个应酬,四人在宴会里亲密交谈了一会儿。后来嘉绮觉得屋里太闷,便踱到落地窗外的露台,宗佑则去替她拿果汁。
隔开一室的喧闹,灯光幽暗的露台显得格外静温,嘉绔做了个深呼吸,再一次为能参加这种名流云隼的感实感到不可思议。
谁想得到,不过是三个多月前吧,她还是个生活单纯、呆板的上班族,却在和宗佑正式交往后,开始有机会接触多彩多姿的宴会风光。
不过,跟满屋子不认识的人周旋,感觉上有点怪异。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嘉绮宁愿待在家里,和家人或是宗佑闲适地度过一晚。
“在想什么?”悦耳的男中音在嘉绮身后响起,她转过身,讶异地对着一身昂贵手工西服的高家明。
“高学长。”嘉绮眼中有抹激赏。高家明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一副温文尔雅、亲切有礼的模样,他跟宗佑是两种气质。宗佑比较俏皮、风趣,慑人心魂的黑眸和唇角随时都会勾起的坏坏笑容,常常让她脸红心跳,忍不住想入非非。
“这么见外?”高家明眼中跳跃着两簇感性的火焰,莫测高深地凝视嘉绮沐浴在露台昏黄灯光下散发着清丽淡雅气质的脸庞。深嵌在那两弯弧形优美黛眉下的一对明眸,如秋日潭水般妩媚,撩人运思。娇巧鼻梁下的粉红色樱唇,红嫣温软的绽出无邪的笑容,加上她左顿边的梨窝,更增添清纯气质。一股难以言喻的渴望,自他内心探处急涌而上,使他兴起想撷取这朵清纯可人的百合的冲动。
六年多前那个初人大学。单纯害羞的青涩少女,已转变成顾盼生研、优雅聪慧的美丽女子。就像她身上的黑色紧身毛衣,炫亮的咖啡色竖领并襟背心,同色系及踝长裙给人的感觉,在婉约中透着内敛的性感,耐人寻味地诱人想一窥究竟。当然啦,更吸引人的是她如今的身价。李听在政商两界的地位,已足够分野心分子像闻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般涌上,加上方家的财势,嘉绮现在可是个身价亿万的女继承人。
“我们之间应该不只是学长、学妹吧。”高家明优雅地朝她挪近,清爽的古龙水味夹杂着淡淡的烟草味窜进嘉靖鼻端,她警戒地张大眼,家明微微一笑,不再走近。“因为表姨爹的关系,我们可以算是表兄妹。”
那还真是一表三千里。嘉绮为这结论感到莞尔。
“爸爸告诉你了?”
“事实上,表姨爹是在跟家父闲聊时提起的。他预定在过年前跟令堂公证结婚,过完年便到国外度蜜月,请家父照看一下生意。”
“原来如此。”
“你跟以前不同。”高家明歪了歪头,端详她,眼里浮现欣赏。
“没有件何人是跟从前一模一样的。”嘉绮凝视窗内的喧闹、在香鬓影,感叹地道。
“也许吧。有些人只变得更任性、幼稚肤浅,你却像朵含苞的蓓雷般盛开。”
家明的比喻令嘉绮一怔,她看进他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里面闪动着炽热的光芒,除了欣赏外,好像还有些别的情绪在燃烧。嘉绮的心跳漏了一拍,不会吧?她无法相信。
“我初次见到你时,便看出你内敛的英华,像一株无法一眼看出会开出何等炫丽迷人花朵的植物,阴湿的花苞里藏着生命青华的芬芳,我原本渴望能做启发你绽放花艺的人,却一再让情缘落空,在茫茫人海里错过你——。”
嘉绮觉得衣下的皮肤起了无数疙瘩,她惊愕地微张樱唇,纳闷这话如果是从宗佑口中说出,她是否会有一样的作呕感觉。
天啊!高家明文艺气息浓厚的蜜语甜言,居然让她作呕?嘉绮为这想法失笑,诗般的少女初恋幻梦,在乍见他和佩好在校园隐密的花丛间接吻时破灭,可是心里仍残留着对家明的好感,直到现在,她才醒悟到连那份起码的好感,也在她心里消失无踪。
她不再对高家明有任何留恋,此刻心中只有宗佑。
“高学长……”她微笑地摇摇头。
“嘉绮,我是认真的。”家明向她踏前一步,眼光执切地道。“我一直喜欢你,只是碍于佩好……”
“是啊,她是名门千金,而我只是小家碧玉。”她嘲弄地道,家明将她脸上的嘲讽当做是妒恨。
“我承认我是一时被蒙蔽了。”家明脸上泛出悔恨之色。“杨家跟我家是世交,佩好又是我的青梅竹马,当时我心里的确舍不下和她多年的感情,才放弃了你……”
“那你现在又舍得下了?”
“情况不同。我想我父母不会反对我娶你……”
嘉绮的心直落谷底,没想到家明会是这种人。就因为她如今已非当年的小家碧玉,有个活跃于政商两界的父亲,他就能抛下相恋多年的未婚妻,跟她在一起?天啊,他怎么可以这么做?又把她当做什么样的人?她不可能为了任何人而放弃宗佑!
“别说了。”嘉绮的杏眸射出冷硬光芒,她抿紧唇,神色严峻地经过家明身边。
“嘉绮,你听我说。”家明心急之下,抓住嘉绮的手臂,“不是我想要移情别恋,而是这么多年来,佩好一点都没有改变,仍跟以前一样幼稚天真,成天只会耍弄她的小姐脾气,和那些富家太太。小姐比名牌。比手饰。我受够她了!”
“你以前就知道她这么幼稚!”嘉绮冷冷地指出。
“我以为她会改变。”
嘉绮睁圆的眼眸充满鄙视和同情,佩好若听到他这段话会有多伤心。眼光不期而遇的和刚好走到长窗附近的佩好相遇,她眼中射出的妒焰和不满,令嘉绮觉得讽刺。
“别说了。”嘉绮温和地拨开家明的手。“佩好来了。”
家明脸色一僵,落地长窗在他身后被人打开。他转过身,瞧见佩好绷紧脸,锐利的眼光直刺向他。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她高亢尖锐地问。
“我…我看到嘉绮一个人在这里,跟她聊几句。”家明很快恢复镇定,神色自若地道。
佩好的眼光转向嘉绮,见她淡淡一笑,清澈的眼眸毫不闪避她刺探的眼光,越过她看向厅内。
“你们聊。”她心不在焉地说,脚步朝大厅的方向迈去,眼光在人群中寻找宗佑挺拔的身影,一阵小混乱吸引了她,宗佑被一身紫红色彩的语洁缠住,她蹩了蹩眉。
“失陪了。”经过佩好身边时,她抱歉地一笑。“我得去解救我的男友。”
家明的眼光紧跟着往宗佑和语洁方向而去的嘉绮,他冷冷地扯开唇角,眼中射出森冷、无情的算计光芒,一旁的佩好像被震动似的,一股寒意窜上心头。
她突然觉得家明不再是她所认识。爱慕的那个人了。
接下来的日子仍同以往一般多彩多姿,唯一的不圆满就是家明的追求,让嘉绮感到困扰。
他连续送花给她,出现在她每次出席的宴会中,宗佑终于忍不住嘀咕:“为什么每次都遇上他?”嘉绮却只能不置可否地耸肩,因为家明总是带着佩好,她甚至无法指责他在追求她。
直到她生日当天,家明道人送来一只镶嵌上等翡翠。式样典雅的金镯子当做生日礼物,嘉峡觉得太贵重,心里为难。
宗佑则送她一只一克拉的钻石戒指,含情脉脉的眼光似在询问她愿否嫁给他,嘉绮羞怯地要他替她戴上,手腕上配戴着他带来的用新鲜兰花编的手环——因为这是宗佑第一次送她花,又刚好和身上的紫蓝色旗袍搭配。
生日宴会当晚,佩好称赞她的兰花手环很别致,嘉绮睇睨向宗佑,唇角掩不住甜蜜的史意,“宗佑送我的。”
家明的表情倏地刷下一层阴霾,恼怒的眼光似乎在怪她昂贵的首饰不戴,却戴上没价值的兰花手环。
嘉绮没理会他的怒气,不动声色地将佩好拉到一旁,偷偷将家明送来的翡翠金镯子礼盒交到她手中。
“家明表哥太客气,送了我这么重的礼。我觉得不太妥当,又不好当面拒绝他,所以想麻烦你帮我还给他。”
佩好打开华丽的饰品盒,脸色刷白,她阴沉地收下盒子,生日快乐歌唱完后,嘉绮便见她挽住家明的手往客厅的侧门方向走去,不久之后,两人相偕离去。
嘉绮以为家明会就此死心,遂不再将他示爱的事放在心上。
农历年的假期过后,李听带着新婚妻子偕同嘉绮的养父母到欧洲旅游。嘉绮辞了工作,搬进父亲的豪华毛邪,帮他们处理信件,还陪同外公回高雄祭祖。视察当地的事业。重回台北的当天,嘉绮收到李听商场上的朋友之女的订婚请柬。那天晚上宗佑有极生意合约要谈,嘉绮本来不想去,然而主人亲自打电话来邀请,她只好请司机载她过去。临行之时,宗佑打电话说生意谈完后会去接她,所以司机送她到饭店时,嘉绮告诉司机不用来接她了。
没想到订婚宴会快结束仍盼不到宗佑,行动电话又打不通,嘉绮懊恼地准备搭电梯下楼,也来参加订婚宴会的家明挽着识好走向她。
“嘉绮,没人送你?”家明讶异地挑起眉。
“嗯。”嘉绮勉强一笑。
“我跟佩好送你一程好吗?”
有佩好在场,嘉绮当然不反对搭家明的车。
他们搭电梯往地下停车场,才走出电梯门,一幕火辣辣的画面进入嘉绮眼帘,她感觉血液冲上脑门,登时僵立在当场。
宗佑好不容易推开像八爪草鱼般紧附在他身上的何语洁,一看到嘉绮,便知道他被陷害了,正打算向嘉绮解释,高家明却出其不意地一拳打向他。
“俞宗佑,你太过分了!”他语气激愤地指责脚步踉跄后退的宗佑,护着表情水然的嘉绮上车,宗佑在车后追赶,无奈家明已将车加速驶离。
嘉绮被送回家时,仍处在又惊又怒的情绪中。宗佑被何语洁拥住热吻,宗佑走向她却被家明一拳打得跌倒,宗佑悲愤地追在车后……这一幕一幕的景象,像落叶飘坠般一张叠着一张,发生得太快,让她还感受不到心痛,充血的脑子乱成一团,思想变得困难。
“嘉绮,要不要我陪你?”送她进李家客厅的家明,担心地问道。
“不,我需要好好想想……”嘉绮的话声倏然停歇,她突然发现佩好并没有跟他们上车。
“佩好呢?”她狐疑地问。
家明瞪大眼,表情同样惊愕。
“该死,我把她忘记了!”
“快,你快点回去找她。”嘉绮将他推向门口,“佩好一定还在那里等你……”
“可是你呢?”家明的眼中尽是温暖的关怀,有短暂的一瞬间,嘉绮想要自私地留他下来,不想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华宅,可是想到飒好孤独无助地站在停车场,自己又有满脑子的混乱待处理,还是将家明推向门外。
“我没事,你快去找佩好。”
她怕自己会开口求家明留卜来,关上门后立刻奔向楼上的房间。华丽、典雅的香闺,感觉冷如冰窖,没有一丝温暖。她机伶伶地打起冷颤,打开暖气,吩咐管家帮她准备一杯热可可,换上舒服的睡衣。
捧着热气氰意。香浓的呵呵,室内流泄着带点伤感的甜美歌声,嘉绮再度回忆起停车场的那幕,椎心刺痛遍袭全身,她不相信,也无法相信。
咸湿的热泪落进杯内,鼻水流个不停,嘉绮拿面纸拭泪擦鼻,蹙着眉头。
伤痛过后,纷乱的思绪随着泪水逐渐澄清,一小时前发生的那幕香艳画面,巧合得令嘉绮感到怀疑。
首先,宗佑绝对不是笨蛋,否则也不会如此受到傅彦豪、傅彦杰两兄弟的重视,先后将他留在身边委以重任。他明知道她在楼上的宴会厅参加宴会,不可能会选在人来人往的停车场和何语洁亲热。第二点,他讨厌何语洁,如果他对她曾有过一丝兴趣,早就接受何语法的示爱,不可能会等到今天才来出轨。第三点,整个事件发生得太巧合了,她才刚走出电梯便看到何语洁紧抱住宗佑…嘉绮重新回想那幕仍令她感到心痛的场景,她再怎么反覆推敲,还是觉得是语洁强抱住宗佑,宗佑涨得通红的脸闪的不是情欲,而是厌恶。还有,他和语洁交缠的四肢,不!该解释为他正努力推开攀附在他身上的何语洁才对。
可是,他怎么会在停车场遇上何语洁,还让何语洁有机会“袭击”他,在她眼前演出那一幕?
连串的谜团在嘉绮心里炸开,她却捉不到一丝头绪好理清。宗佑脸上、唇上的深紫色口红印,像一摊腥红色的血迹般触目。他怎么会让何语洁近身?该死,就算他是无辜的,也不可原谅!
强烈的妒焰在心头燃烧,嘉绮气愤地捶着臀下的坐垫。想恨他,想怨他,想从今以后不再理他,但为什么心里却有着难以言喻的不舍?他俊俏的容颜、机敏的幽默。善解人意的温柔,还有眼中的深情眷宠,在脑中如走马灯般转个不停,失去了这些,她的人生将再无意义。
不!她不能在这时候放手,不能因为这小小的打击而放弃宗佑。至少该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证实他的无辜。她不相信宗信是脚踏两条船的人,他的为人她清楚,他不是那种人!
可是,万一他是呢?
天啊,她被搞糊涂了。理智上,她想要相信宗佑;然咬噬着她的嫉妒,又让她不确定。
正感懊恼时,音响里传出女歌手如泣如诉的歌声:“是谁导演这场戏,在这孤独角色里…”
电光正火的意念在嘉绮脑中闪过,她脸色一变,深思了起来。这分明是一场戏,一场想要让她误会宗佑,进而促成两人分手的阴谋!
如果她不是这么理智,如果她稍微冲动些,极有可能会被那幕推心刺骨的背叛所击倒。可是,导演是谁?为什么要导出这场戏?
嘉绮陷进思绪里,没理会响个不停的专线电话。会是谁这么无聊?又有谁能从她和宗佑分手中得到利益?不可能是何语洁,因为她没这么聪明,那是准呢?有这么精明的头脑,能精推算计到她下楼的时间,还有她可能会有的反应,甚至不给宗佑机会向她解释……嘉绮几乎无法相信,会是脑中想的那个人吗?他会这么卑鄙吗?他的心思有深沉到不但自导自演全剧,还自始至终都表现得那样无辜,对她充满兄长似的关心吗?
她以为他放弃了,没想到却是等待时机进攻……
电话铃声仍不放弃地大响,嘉绮恍然惊醒般地跳下床。会是宗佑打来的吗?接过后,电话已嘟嘟挂断,她失望地放下话筒,电话铃声再度响起。
“喂?”她着急地喊着,回答她的却不是宗佑。
“嘉绮,是我。”杨佩好犹豫的声音从电话听筒里传出。“你一个人吗?”
“是。”嘉绮立到答道。
“我想告诉你,我刚和何语洁谈过,俞宗佑并没有引诱她,是家明叫她缠住宗佑,在我们到达停车场时……”
随着佩好的解释,嘉绮的眼光变得冷硬,从未有过的狂怒和暴戾在血管里奔流,使她产生一股嗜血的冲动。
嘉绮连续五天拒绝宗佑的电话,和他的登门拜访。她将这视为对宗佑的惩罚,谁教他粗心大意地让何语洁有机会缠住他、吻他。同时,她也将这次事件当做是对两人的考验,看宗佑可以无怨无悔地忍耐她的冷战多久。
事实上,她并不打算让他再受苦下去,情人节的夜晚本该是属于情人的,她将会补偿他。
宋伊人今天上午打电话给她,先是试探地问她和宗佑之间是本是有误会,显然她知道了停车场事件,不着痕迹地为宗佑辩白,嘉绮不想欺骗这位关心她的朋友,告诉伊人不用担心,她会让这事有圆满的结局。
伊人还透露,宗佑这几天晚上都在尽他会计师的职责,在家里加班看帐。
没想到他这么乖。
嘉绮对他并没有到外头买醉。发泄苦闷情绪感到满意,化悲愤为力量,这种男人不枉费她对他投注的深情。
心不在焉的她缓缓走下楼,身上的红色旗袍领长礼服在领口的盘扣下开了菱形的缺口,暴露出胸前一小块雪嫩的香肌;下摆开叉,露出一小截曲线美丽的小腿。高家明在楼梯口迎接她带着一抹夕阳光彩般浓烈魁惑的情影,她饱满楼唇上的鲜艳唇彩,带着一抹神秘、允诺的笑意,仿佛正无边无际的挑逗搔拂着他蠢动的心,他感觉到嘴巴发干,下腹部的情欲勃发。
“谢谢你过来接我去参加情人节派对。”嘉绮眨着淡染上一层如烟熏过的灰蒙色彩眼影的迷蒙眼睛走向他。凌波微步般的优雅体态,瞬间释放出教人难以抗拒的妩媚与娇柔,令家明深深着迷。
“应该的。”他沙哑地道。
“佩好呢?”在坐上家明的两人座保时捷跑车时,嘉绮心里已有了谱。
“哦,她会跟家人一起去。”家明眼中闪过一抹角黠的笑意,温文解释道。
嘉绮没再追问下去,很快发现车子行驶的方向,和他
们要参加的那个情人节派对的路线相反。她不动声色地转向家明。
“你要带我去哪里?”
家明见她脸上没有丝毫温怒,眼中闪烁着风情万种的媚态,放下半心。“我认为你或许想过个安静的情人节。我在饭店订了房间,可以俯瞰台北夜景,还有美味的法国大餐和香醇的香按。当然,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可以立刻赶去参加派对。”
“家明……”嘉绮垂下目光,掩饰她眼中的恼怒,轻声细语地道:“你真是太体贴了。”
“嘉绮……”家明激动地回应。“你不知道你这么说令我有多开心。”若不是行驶在车潮不断的繁忙街道上,双手得握着方向盘,他便要忍不住去握嘉绮的手了。
“我保证不让你失望,而且还准备了一份礼物要送你。”他眉飞色舞道,眼瞎深处闪过化热的欲情。
嘉绮只是低着头,让家明将车开进一家著名的五星级饭店停车场,扶她搭乘电梯到达他预订房间的楼层。
优雅的顶级套房里,新鲜的玫瑰和百合从玄关处一路排放到房内,情人餐座上有同样的花束绽放着芬芳。
嘉绮的眼光不可避免地注意到垂着纱慢的复古式大床上,放着一大束百合花,不由得对高家明的大手笔暗暗佩服。
“我去化妆室一下。”她巧笑嫣然地转身走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任哗啦啦的水声流泄一室,从红色的手提包拿出昂贵的超敏感行动电话,指尖在号码键上接着。
电话接通后,她对另一端的收话人道:“佩好,你帮了我一次,所以我也要帮你。不要挂断电话,立刻到XX饭店,房号是……”
嘉绮施施然地回到房间,训练有素的侍者已端上开胃酒、沙拉和汤。嘉绮将手提包小心地放在桌旁,端起高脚杯,微笑地对着家明。
“我借花献佛,先敬你。”
‘该我敬你才是。’徐明受宠若惊地道。
“怎么说?”嘉绮将酒杯贴在晕红的脸庞,娇媚地问。
家明被她“眼色暗相钓,秋波横欲流”的媚态所迷住,好一会儿才干涩地笑了声回答:“谢谢你不计前嫌,肯接受我今晚的邀约。你不晓得这对我的意义有多大,你将我上次送的手镯交予识好还给我,我那时候心都碎了
‘哪有那么严重?”嘉绮轻笑,杏眼微眯地横了他一眼,端视着杯缘道:“你知道为了佩好,我只能辜负你的好意。再怎么说,你跟佩好都这么多年了,两人又正式订了婚...”
“可是我一点也不爱她啊!”家明激动地道。
“不可能吧?”嘉绮微笑地摇着头。
“这是真的。”家明恳切地说。“当然,我不否认我爱过佩好,少女时代的她真是可爱,谁见了都要赞她一声玉娃娃。可是佩好始终活在她的少女岁月,任性又脾气不好,不肯长大。我再也受不了她的幼稚、肤浅。”
“家明,你不觉得这么说她不公平吗?”嘉绮摇头道。“佩好只是被宠坏了。她很聪明。也很心细,家世又和你相当,应该是个贤内助。”
“是吗?我倒不觉得。”家明的眼眸浮现轻视的笑意。“不过你说对了一点,她被宠坏了。聪明却不肯用脑筋,心细却不愿体贴我,良好的家世没给她好的教养,反让她像那群贵妇人般成天追逐名牌服饰、华丽珠宝。她毕业至今,一直在家里当大小姐,杨伯父原本有意要她到公司实习,佩好却推说起不了床,每天都要睡到快中午。”
“你不满意她,为什么不跟她明讲?家明,你今天约我共度情人节,就为了向我诉苦,说佩好的不是吗?”
“嘉绮,我没那个意思。”家明的眼光聚着浓烈的情意。“称该明白的,我始终对你未能忘情,当初为了佩好放弃你,一直是我的遗憾,这么多年来,我没一日忘得了你。再度与你重逢,我的心就像久旱的荒漠遇到甘霖,我告诉自己再也不能错过你了。嘉绮,答应我吧,我会证明我是个值得你托付终身的男子,你不会对我失望的!”
“你是在求婚吗?”嘉绮咯咯娇笑。“可你忘了,你已经有佩好这个未婚妻了。”
“我会跟她解除婚约。”家明决定道。
嘉绮一边品尝着日中的生菜沙拉,一边忖度佩好还要多久才会赶到,大概还需要二十分钟吧?
“我们用完餐再说。”她对家明绽出安抚的笑容,和他闲聊窗外的美景,在阑珊的灯火尽头,宗佑是埋在数字堆里,还是正想念着她?
“搭配这道群鱼餐的白酒,来历不同凡响。”家明优闲地谈论看待者送来的佐餐酒,卖弄着他的酒学知识。嘉绮曾听家佑谈过几种酒的来历,兴致勃勃地洗耳恭听,唤着浓郁的白酒。
过了约二十分钟,她倚靠在椅背上,轻柔地说:“家明,我不得不对你的安排感到窝心。从玄关处一路排进来的玫瑰、百合,还有美酒佳肴,这些浪漫排场,要花你一大笔钱吧。”
“只要能讨你欢心,都是值得的。”家明深情款款地道。
“真的吗?”嘉绮娇咳地朝他眨眼,“可是你好环幄,也不事先告诉人家有这种安排。你看,我穿这样,岂不辜负了良辰美景、花好月圆?”
“嘉绮……”家明低沉地笑了起来,俊眉轻挑地供起。“对我来说,你就算不穿也是好看的……”
嘉绮惊愕地倒抽口气,连睡了数下睫毛,这时候房门上再度传来一声轻敲,家明以为是侍者送甜点来了,不以为意地唤他进来。
跟着侍者身后进来的是手拿行动电话、脸色僵白的佩好,家明发现她,大惊失色。
“佩好,你…来干嘛?”
佩好手上的行动电话发出类似的咕哝。
“我不能来这间你往年都订来跟我共度情人节的套房吗?”
佩好朝家明射出夹杂着愤怒、伤痛及绝望的眼光,嘉绩不慌不忙地抓起手提包,起身走向门口。
“嘉绮,你……”家明惊愕地喊住她。
“嗅,对了。”靠椅转向他,眼中充满冰冷的讥讽。“你的礼物我不方便收,不妨转送给抓好。对于你今天的安排,和上回在停车场导的那场戏,我无以为报,只好请来飒好给你个意外的惊喜。祝两位佳节愉快。”
房门在她身后关上,嘉绮心情愉快地听见识好的怒吼声,或许经过这次事件,她会看清家明的为人,就当她报答佩好澄清宗佑清白的恩惠吧。
夜晚的寒风扑向嘉绮,她请饭店人员帮她叫一辆计程车,打算先回家换上戏服,好赶去自导自演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戏。
等着吧,宗佑。
踩着脚下的电动跑步机,宗佑的情绪还没从电脑当机的挫折中恢复过来。
这是什么世界?在举世之人欢庆看情人佳节,搂着心爱的人相偎相依。情话不断时,他却为着一部死电脑生气!
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壁钟,离布谷鸟出来唱过的十点钟报时,又过了五分钟。时间真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概念,有时候会觉得一眨眼便从指间溜走大半,有时候又会有度秒如年的感受。
今晚,他又打了N次电话给嘉绮,管家告诉他,嘉绮被高家明接去参加情人节派对了。
他妈的!他懊恼地发出诅咒,嘉绮为何不听他的解释?还跟高家明去参加情人节派对,分明是要呕死他嘛!
想起那晚的事,宗佑便一肚子委屈。他才刚代表彦杰谈完一桩合作事宜,就在停车场遇到何语洁,那鬼丫头硬要他载她一程。她要去的地点刚好是他要去接嘉绮的饭店,便勉为其难答应了。谁晓得他们才要往电梯走去,何语洁突然抱住他热吻了起来,摔不及防的他,傻了五秒钟才晓得该推开她,没想到这么巧会让嘉绮撞见。
怪他倒霉吗?宗佑心里始终有着怀疑。因为这件事实在过于巧合,高家明像个演技纯熟的男演员,一拳挥向他,从容拥着嘉绮上车,连未婚妻都不管了。
会是他搞的鬼吗?宗佑愤恨地踩着脚下的跑步机。
一声悦耳的铃声响起,宗佑关上跑步机,拿着挂在颈上的毛巾拭去脸上的汗渍,打开里侧的木门,一大束艳丽的玫瑰遮住对方的脸,他打开外侧的不锈钢门,那束香郁的玫瑰立刻被送进他怀里,一只小手将他推进屋。
“情人节快乐!”微带沙哑的性感呢味,像束触麻的电
流般窜进宗佑体内,他挪开阻碍视线的玫瑰,一身黑色大衣的嘉绮左边背着大皮包,右手拿了个大提篮笑吟吟地对着他。
“嘉绮……”宗佑将玫瑰放在玄关桌上,热情地拥住她,眼眶发热,心跳加速,血脉愤张。
“先帮我把东西拿过去嘛。”嘉绮爱娇地先将手中的提篮交到他左手上,又把左肩的皮包挂在他右肩上,自己拿着玄关桌上的玫瑰花束往里走。
“有没有花瓶?”
“我得找找。”宗佑跟着进客厅,将手上的大皮包、大提篮一古脑地全放在茶几上。
“算了!”嘉绮放下玫瑰,在屋里左顾右盼。“没有性感美女躲在里面吧?”
“嘉绮,我怎么会……”宗佑连忙喊冤。“那日的事,我根本是冤枉的。何语洁突然抱住我,我……”
‘好,我知道。”嘉绮安抚着他,拿出提篮里的美酒和食物。“你一定忙得没好好吃一顿。瞧,我给你带来什么?”
“嘉绮,你真的不生我的气了吗?”宗佑小心翼翼地察颜观色。
“老实说,那天我原本有点生气。可是想想你不该是那种人……”
“那为什么这几天你都不听我电话,也不见我?”
“因为你确确实实跟何语洁接吻了,不是吗?”她横眉竖眼地审视他。
“我……我是被强迫的,我并没有……”
“动心?”她挑眉。
“对,我只感觉被侮辱。”
“是吗?何语洁是个小肉弹,身材不错呀。”
“那关我什么事!”这几天来被人误会的委屈。见不到嘉绮的懊恼情绪,全在这刻爆发出来。“我忙着推开她,除了生气和受辱外,什么感觉都没有。”
“嗯,很好。”嘉绮点点头,对他的回答感到满意。
“就这样?”宗佑瞠目以对。
“不然你要怎样?”嘉绮伸手揽任他的颈子,一双媚眼晶灿柔亮,“我在情人节夜晚,送了你玫瑰,又替你带来了美食,这样还不可以啊?”
“不是啦,我……”想起这几日过的既担忧。又苦恼的非人日子,宗佑心里仍有些不平。
“真贪心。”嘉绮风情万种地伸指在他鼻间轻点,退后一步,缓缓打开大衣扣子,黑色大衣徐徐落在地板上……
宗佑的眼睛在同时间睁大,一小片金色布料被两条纤细的金链吊在胸前,裸露出深隆的乳沟,以及大片雪肌玉肤。高腰的淡金色楼织玫瑰花长裙贴着腰身垂下,开高权直到大腿,同色的透明丝巾披在肩上,随着嘉绮缓缓转圈,飘荡成一道美丽的弧线。
灼热酥麻的火焰,瞬间从宗佑的鼠躁部爆炸燃烧,嘉绮风情万种的模样,骚媚入骨的像个一代艳姬。
‘你穿这套衣服去参加情人节派对?”欲望与怒火同时在宗佑身体里燃烧,嘉绮无辜又撩人地贬着眼眸。
“对,参加只有你跟我的派对。”嘉绮烟视媚行地走向他,两条柔软纤细的胳臂,攀爬上他预项,吐气如兰地道:“你不是说这件衣服只能在房间穿给你一个人看吗?”
连最厉害的春药,也比不上嘉绮刻意压低声音的呢哺,血液直冲向宗佑脑门,分不出是欣喜还是愤怒,他虎吼一声,将嘉绔一把抱起。
“你说真的吗?”他不敢置信地俯视着怀中的美人儿。
“情人节快乐。”她迎向他献上香吻,浓烈的爱意盈满眼睫。“我告诉自己,如果你乖乖一个人待在家里,就把自己当成礼物送你,也要你同样的回报我。”
“嘉绮……”所有的思绪都被眼前的动人尤物所占满,宗信抱着她进房间,爱抚她裹着性感衣物的顺从娇躯,数月来的渴望达到沸点。
单纯的热吻再也满足不了他,躺在床上等待他的柔媚娇躯,是他的情人节礼物。他接受,同时也给予,在最初最美的结合中,他和嘉绮的灵魂仿佛也融合在一起。
美丽的情人节,天堂般的快感。
多日来的烦忧尽去,只剩下燃烧的夜晚等待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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