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他愣了下,而后低低地笑开。「我喜欢你。」浪荡的笑容没半丝轻浮,反倒像是一道温煦的曙光。
「咦?」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要追求你。」
「我?你你你、你在说什么?」什么追求?他们才认识不到十分钟,居然就说这种话,未免也太快了一点。好轻佻,可为什么她却觉得好开心?
「不告诉我的话,我就天天缠着你。」如风的男人如此宣告着。
「有本事,你就缠吧。」
「等着吧你!」
班梓在梦中笑着,突然一阵门铃声响起,略微惊动了睡梦中的她。
守在床边的路不绝赶紧下楼,杜绝任何陷她于慌乱的因子,想让她沉浸在甜美的回忆里。
门开,李淑儿担忧的开口,「路……」
「在这里要叫我不绝。」路不绝低声说着,请她入内。
「阿梓呢?她还好吗?」进入屋内,她跟着他一起上楼。
在确定班梓的体温稍降,似乎睡得正甜后,李淑儿才安心下楼。
「抱歉,我没注意到她的身体状况。」她满脸愧疚。
「那不是你的问题,是我不好。」路不绝把脸沉进双掌,尽管看不见表情,但从他孤绝的背影,看得出来他比谁都痛苦。
「你不要难过。」她轻拍着他的肩。
他吐出一口气。「我不是难过。」抬眼,他笑着,「我是在开心她正一点一滴地进步中。」
「真的吗?」李淑儿惊喜极了。
「应该吧。」他吁了口气,起身帮她倒了杯咖啡。
「看来你的方法是奏效了。」她接过咖啡,满脸喜悦。
「但是不能躁进,必须按部就班,否则会造成反效果。」他呷着咖啡,目光有些迷离,「其实,我也没有多大的把握,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不拼的话,一点机会都没有。」
「要是连你这个催眠大师都说没把握,还有谁能救得了阿梓?」
「催眠大师?」他哼声自嘲,「我也不是神啊。她错乱得太严重,而最糟的是,等不到我回来,医院就对她施与皮质烧灼术,烧掉了她的皮质表层,也烧掉了她的记忆,我还能如何?」
「但你不是说她有进步?」
「你知道吗?人体是奥妙的组合,在受到创伤之后,大脑会自动搜寻最安稳的记忆,或者是为了保护自己,自动衍生出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而小梓的状况属于前者。
「也许是当初烧灼术并没有很成功,否则不管我怎么引导,她也回不到和我相遇之前的记忆。」
他把她带回这间存有两人回忆的地方,任她挑选房间,以房内闹钟滴答声为逆向记忆操纵,一步步地诱导她的记忆,等待她的情绪已经成熟稳定,才让她踏出这间房子。
当初故意放她外出,是希望借由街景拉回她些许记忆,没想到第一次就成功,让她借着脑内残存的记忆走进失恋酒吧。
「阿梓看到我时,尽管认不出我,但我能感觉到她对我感到熟悉,真的。」李淑儿把两人再次相遇时的情况说得更清楚,有助于他引导班梓恢复记忆。「她看见不破的时候,也有出现片刻的恍惚。」
「是吗?」路不绝垂下眼,心里有些动摇。
「这都是好现象吧。」
「应该吧。」他抹了抹脸,「我现在用的方式是引导加操作制约,所以故意带她回到这个家,凭借她以往的习惯唤醒她的记忆。当她开始发觉自己出现原本不属于自己的动作时,会连锁带动她的思绪,刺激她的记忆……但是我现在开始怀疑,这么做对她到底好不好?」
「当然好啊。」她不懂有哪里不好?
「是吗?」他看着落地窗外深沉的黑幕,「如果她恢复记忆,记忆却停留在最痛苦的时候,怎么办?」
「你会在她身边啊。」
「催眠不该用来操纵人心的。」虽然只要反应太大足以造成她第二次伤害时,他能够再次催眠让她重新来过,但谁敢说没半点后遗症?
「不是,我说的是你在她身边啊,只要有你在,她就安心了。」当初阿梓会出事,也是因为他不在身边。
「但是,我已经不是我了。」粗嗄的嗓音吐出满腹苦涩。
天可怜见,他是如此地想要靠近她,想要抱着她,想告诉她别再叫他医生,叫他的名字,叫他不灭……但他不能。
「胡说什么?你还是你啊,你是路不……」李淑儿顿住,不知道该叫他路不灭,还是路不绝。
他淡淡勾出苦笑。「如果小梓恢复记忆后发现我变成这样,谁有把握她的情绪可以无波不动?」
每一步棋他都下得万分小心,就怕一个差池,一切化为乌有。他不怕从头来,怕的是连从头来的机会都没有。
「那你想怎么做?」
「静观其变。」看他能将小梓的记忆引导到哪一个段落,再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
「可是,店里已经有熟客认出阿梓,每一句话对她而言都具有记忆杀伤力,你觉得她还可以继续到我店里工作吗?」李淑儿担忧刺激过多反而造成反效果。
「这是早就预料到的事,等她病好,看她意愿再决定。」他沉吟着,「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当她醒来之后,记忆会恢复多少,或者是对那些熟客跟她的对话有多少疑惑。」
他擅长安抚人心,唯独面对她时,他应付得无比艰辛。
只要她能够安好,他可以放弃一切。
他的未来并不是非要她不可,但是却非要她平安幸福地活下去不可。
这是他最大的让步和底限,也是他爱她的方式。
她是他的宝贝,是唯一能伤他的利刃,也是唯一能救赎他的天使。
「呵呵呵~~」
班梓是笑着醒来的。
问她笑什么,她也不知道,但这份浓密的喜悦还深镂在心间,不断蔓延。
「你笑够了没有?」
粗嗄的嗓音是戏谑的调调,让那张带笑的粉颜笑得更加灿烂。「医生。」她娇软喊着,看向坐在床边的他。
路不绝垂眼凝睇她,摸她的额。「明明退烧了,怎么笑起来还是有点痴傻?」
「喂!没礼貌。我是病人耶,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
「瞧瞧到底是谁不听话,害自己变成了病人,逼得我不得不照顾?」
「……真会计较。」班梓咕哝着。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准备了感冒药和蔬菜粥。
「没,只是觉得头有点昏,还有喔,我跟你说,我刚才梦到……」话到一半,蓦地打住。
欸,她梦见什么了?
明明是很开心、很热闹的梦,刚刚明明还记得的,怎么一下子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咧?
「嗯?」他瞥了她一眼,扶起她坐好,把碗递到她手中。「吃点东西,准备吃药。」
把粥接过手,班梓不再回想梦境,直瞅着他。
「……你照顾了我一晚?」虽说没有他亲手喂粥的高等享受,但一夜睡下来,她依稀感觉到有人不断地触碰她的额,替她擦汗,在她耳边呢喃。
看看手上的粥,是他亲自为她熬煮的,她就忍不住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