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金雀开朝,李彧炎封号为凤,是为太平元年。

入秋的金雀皇城刮着沁骨冰风,偶尔可见雪霰从天散落,然而皇城百姓早已习惯这股寒意,只见大街上的人潮仅穿交领厚袄为底衣,姑娘顶多再搭件披肩,男子则多添件半臂了事,像明小满这样头戴毛帽,脚踩雪靴,身上除了蚕丝软袄加上毛袄,外头还多件貂裘斗篷的,真的一个也没有。

她从头包到尾,只露出一张圆圆小脸。

“夫人看得出来出身不差,想买杏饼只要差下人过来一趟便成,何必顶着冷风上街?况且,你这身形看起来像是快足月了。”糕饼铺子的大娘打量着一身圆润的明小满。

二重城门位置相当接近内皇城,因此附近住的几乎都是达官贵人或王公贵族,而出了外头,整齐的街道便满是人潮,热闹的市集中各式吃食从早到晚皆有,只为了过境的商客。

原本皇城市集是珍异所聚、货财所居之处,然而在新帝登基之后,就大开行商之门,各方交易热络,因而推动了各大城镇的客栈、酒楼、食堂等等的商机。

吃,成了近来最热门的生意。

“可是在这儿等可以多闻点香气,光是闻,就觉得身心都舒畅了。”明小满眯紧水眸,小嘴抿啊抿的,就怕一个不小心口水便掉了下来。

不能怪她贪吃,而是自从有孕之后,她的食欲便好得不行,更糟的是,一旦想吃什么没尝到,就会闷到掉泪。

站在店铺口,她光是看着大娘包馅,就嘴馋得想哭了。

“夫人的嘴真甜。”专卖各式南北风味糕饼的大娘开心得笑眯了眼,“不是我要自夸,我家的糕饼尝过的都说好,听说就连皇后娘娘都喜欢。”

“……喔?”

“还有,那位玄人国师似乎也挺喜欢的。”

“……是喔。”明小满呵呵干笑。

“不过,我就是不卖给他们。”

“……”这正是她干笑的原因啦!

先前哥哥出宫,适巧看见杏饼,便差人买了一些,她吃得心花怒放,几次差人出宫来买,却总是双手空空而归。

凌知道之后,也曾要褚善去买,但总说卖完了,如今看来,原来是大娘不卖。

可即使是早猜到的事,真的当她的面说出,仍是让人有点难受呢。

“那是当然的,玄人凭什么吃我的饼?”大娘压根不觉她面色有异,自顾自地说“当今皇上好得没话说,减赋再引入外族商贾,让咱们皇城更加繁荣了,但就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怎么会让一个玄人当国师?普天之下,有谁不知道玄从不祥呢?”

“……也许皇上在外走动多年,看过许多风俗民情,压根不信那几百年前的传说,皇上是个心胸开阔之人,是百姓之福。”勾弯唇角,明小满感觉食欲掉了大半,但还是忍不住替丈夫说话。

“夫人说的一点都没错,要不是心胸开阔,怎可能让一个前朝的冷宫娘娘当皇后?那是前朝的废贵妃啊,要说没被宠幸过,谁信?”

适巧陪同明小满逛街的乌灵走近,听见这话,美目一凛,正要开口,却被明小满制止,要她别再靠近,也别开口。

“大娘,说不准就是没被宠幸,所以才会被废啊。”她努力想要替自己平反。

“那又如何?终究是前朝的妃子,还是待过冷宫的,总让人觉得不祥。”大娘叹口气,瞧伙计从店铺内取来刚炸好的杏饼。“皇朝初开,时局尚未稳固,皇上实在不该在身边安插些不祥之人哪。”大娘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

“……大娘说的是。”递上几文钱,明小满收下杏饼,却完全没了食欲。看了眼正烧烫的杏饼,她勉强扬笑。“其实……玄人就跟寻常人没两样的,而且这些年也都不曾再听到关于玄人的事了,不是吗?”

“谁知道到时候会不会出什么大事?我只希望这太平盛世可以继续下去,这就是一般百姓的心愿。”大娘说完,正巧又有人来买饼,便走开了几步,既不因为她一身锦衣而逢迎,亦不因为一旁买糕饼的孩童衣着朴实而有所怠慢。

她知道大娘是个好人,说的话也没恶意,但就因为没恶意,又是一心为皇朝,才更教她难受。

待大娘忙完后,又指着不远处的乌灵,凑在她耳边低喃:“你瞧,她明明就是个姑娘家,却女扮男装,这可是欺君之罪,非杀头不可的。还好皇上心慈良善,罚她下嫁玄人国师,以示惩戒。”

明小满闻言皱起秀眉,开口欲澄清,却突地听见--

“夫人。”

她回头探去,瞧见褚善就站在乌灵身旁,难得铁青了脸,一双大眼直瞪她身边的大娘,于是她赶紧回过头去。“大娘,我先走了。”随即朝她福了福身。

“夫人,虽说我只见过你两三回,但总觉得你气质出众,一脸福气,想必你和肚子里的孩子将来肯定平安顺遂。”

明小满一愣,而后扬笑点头。“谢谢大娘。”

回头,她随即往前走,一会儿褚善和乌灵才跟在她身后。

“……褚善,别气了。”走了好一段路后,明小满回头,软声安抚,“大娘没有恶意,她说的也没什么不对,就大嫂的事给说错了。”

唉唉,真是伤脑筋。

褚善和大嫂陪她上街买饼,褚善临时有事先走开一会,而大嫂则受她所托,去帮她买丝线,谁知道两人回来的时间都这么巧。

只见褚善臭着脸,一口白牙都快咬碎,就连发都要气白了。“我要跟皇上说,让皇上不让她在此营生!”

他跑来买过好几回杏饼,那个大娘总说卖完,如今总算真相大白了。

“别说,别给哥哥添烦。”明小满双手合十地请求,“哥哥最近正打算大兴水利,除沙和淤泥,还打算要取露峡的江水,又要在皇城举办改为一年一次的辟邪典,还有很多很多事要做,别让他为我分神。”

见状,他赶紧学她双手合十。“我的好娘娘,我什么都不会说,别再拜我了,我无福消受。还有,徐磊已经依娘娘之言在国师府等候,请娘娘赶紧移驾吧。”

“真的?”明小满水眸发亮。“你可瞧见他带来什么?上回托他做的东西,不知道这回带来了没?”

“他小气得很,什么都没让我瞧见,说要等娘娘回去才成。”褚善撇了撇唇,一脸没辙。

他知道她只是故意转开他的注意力,也只能顺着她的意思,不再追究糕饼铺大娘的事,只是他也不信她真是一点都不在意。

“那我得要走快点……啊!”走得太急,明小满被脚下融化的雪水给滑了下。

幸亏乌灵动作俐落,一个箭步上前,随即将她扶起。

明小满惊魂刚定,朝她嫣然一笑。“多谢大嫂。”

“我的娘娘,你走慢些,还是我干脆回府弄顶轿子来?”褚善被她吓得心都快要从胸口冲出了。

“不用了,不过是一小段路。”她轻笑,却突地感觉肚子被踢了一脚,痛得她微缩起身。

“褚善,备轿。”乌灵淡声吩咐。

“小的马上去!”褚善飞也似的跑了。

“大嫂,不用小题大做,不过是娃儿踢了我一下。”等痛意缓过,她才轻呼口气。

“你未经皇上旨意从宫中溜出,要是在我这儿出差错,我可是要被杀头的。”

乌灵轻笑。

明小满苦恼的皱起小脸,然而看着她清朗的笑,不禁有些着迷。

“唉,大嫂明明就是个美人胚子啊,怎么大伙都看不出来呢?”她叹气。

乌灵身形高挑,长发梳髻,穿着湖水绿对襟袄及淡绿色罗裙,英气勃勃中又带着姑娘家的柔媚,细致五官不失初为人妇的温润,极为美丽。

乌灵扬起细眉。“可不是?就你表哥最不识货。”

“待他从宫中回来,我帮你教训他。”

“你要是等他从宫中回来,就准备被皇上教训吧。”乌灵一句话便彻底毁灭明小满方兴的小小霸气,教她委屈的扁起嘴。

“唉,天天闷在宫里,好无趣的。”哥哥天天忙着朝务,有时连着几天没见着他也算正常,说不准她在宫外住几天,他也不会发现。

“在这皇城走着,你就觉得有趣了?”

明小满知道她是指皇城百姓根深地固的想法,正忖着该如何安慰她--

“其实,要是嫁给上官凌是一种责罚,那就罚我生生世世都嫁给他吧。”乌灵却率先说,笑得微咪的瞳眸闪动着爱恋。

明小满见状,不禁轻笑。“要是有天,皇城百姓可以了解玄人非不祥,不知道该有多好。”她喜欢嫂嫂宽阔的胸襟,就和哥哥一样,对人一视同仁。

她只能掩嘴低笑。

要是每个人都能像嫂嫂这样想,不知道该多好……

“哇,小金扇、小金镜……给我镜子干嘛?”明小满喜悦的声音瞬间消失。

一到国师府,徐磊随即从木匣里取出一堆金雕饰物,看得明小满眼花缭乱,一会抓着金扇学丈夫玩扇潇洒,却险些掉落在地,一会又抓起金笔在指间转啊转的,结果险些打到自己的头,之后众人便不准她再拿东西了。

唯一被获准交到她手中的,是一柄金手镜,小巧的镜面清晰透亮。

然而她只是细审着上头精致的离花,就是不看镜面。

“娘娘不喜欢?”徐磊有些意外。

虽说皇后娘娘从几个月前便要他准备一些小饰物,给将出世的皇子周岁时抓周,但他想也得要准备几样姑娘家喜欢的小东西才对,而这可以拿在手中的金柄镜便是他的得意之作,想不到得到的反应竟是这么冷淡,教他有些失望。

“……最近开始不喜欢。”尤其这面镜子才巴掌大而已。

“咦?”徐磊不解看着她,又不敢多问,只好摸摸鼻子,继续取出木匣底下的宝贝。“这是皇后娘娘交代的金雕面具。”

“哇……”她将足以掩覆到鼻子的半面面具接过手,细抚上头雕工。“徐师傅的雕工果真是一绝,就连细处都处理得极为滑润。”

徐磊闻言,不由得低笑。“娘娘这神情教我想起去年时,皇上到镇金县取那金雕面具的喜悦模样,让我这个金匠觉得一切都满足了。”

明小满看向他,笑眯水眸。

去年,哥哥给了她惊喜,今年,她当然也要回报他。自从哥哥说要在皇城举行壁邪典,她便打算亲自雕刻面具,无奈她有孕在身,就怕炉房太热伤了孩子,所以只好委请徐磊打造,再顺便替她做一些小玩意,等孩子出生时让他抓周。

“大厅何时如此金光闪闪?闪得我眼睛都快要张不开了。”

戏谵的笑声一传来,坐在一旁的乌灵随即迎上前去,明小满也笑着回过头。

“凌,你回来了。”

上官凌一身镶银丝玄黑锦袍,头戴三寸冠,俊面如玉,笑噙春风。

“小满,原来你溜到这儿了。”

原来?明小满微愕,总觉得这字眼不太寻常。

可就在她听出弦外之音,正打算赶紧走人时,一道低醇又微藏怒意的沉嗓便已响起。

“小满儿要上哪,怎么没找朕一块?”

她顿时又僵直了圆润的身躯,小脸皱成一团,好一会才缓缓回身,勾起谄媚又讨好的笑。“臣妾见过皇上。”

只见李彧炎身着交领团龙镶金丝黄袍,头戴金冠,立体的眉骨底下,深邃的黑眸微眯,眨也不眨地紧盯着她。

“……哥哥,对不起。”见谄媚无效,她乖乖地垂下脸走到他跟前。

“对不起什么?”李彧炎依旧面无表情。

明小满可怜兮兮地扁起嘴,探手轻抓住他的手,在掌心轻挲。“人家没有告诉你一声就跑出宫了。”呜呜,哥哥今天心情好像不太好,她好可怜,撒娇也没人疼。

“为什么这么做?”沉嗓裹着霜雪,长指由着她轻扯。

“人家想吃杏饼嘛。”她扮无辜,抬眼的瞬间,已有泪水在眸底待命。

“御膳房不也准备了杏饼?”

“味道不一样。”

“可以差人去买。”

“人家想要自己买。”话落瞬间,见他脸色微变,她赶紧再补充一句。“孩子就快要足月了,多活动活动比较好生产。对不对,凌?”

说着,她赶紧回头讨救兵,可这一回头才惊觉所有人都走光了。

呜呜,好没道义,居然没留下半个人帮她。

李彧炎注视着她好半晌,才沉声轻斥,“你也知道孩子快要足月了?难道你不知道快足月的产妇就是要好好待着,别胡乱走动?更何况天候开始转冷了,你要是不小心染上风寒该怎么好?”

他知道她还不习惯宫中礼仪,压根没有半点皇后的样子,所以也不要求她学宫中那一套伺候他,只要在他想见她时,可以在他身边即可,哪知这妮子却连这点希望也不给他。

明小满抿得小嘴都快要消失不见了,见他还是没有感受到她佯装出来的深深愧色,只好再接再厉!

“哥哥不要生气嘛,人家是顺便出宫等徐师傅送饰物过来啊。”既然已经无人在场,她干脆整个人赖进他怀里蹭,然而当她想要环抱住他时,却被像颗球的肚子抵住,尽管伸长双臂也无法环抱他,害她的撒娇功气势硬是少了一大半,只能直跺脚。

“别跺脚。”李彧炎索性轻拢着她,来到一旁的四方椅坐下,余光瞥见摆在桌面的数样金饰品。“金雕面具?”

明小满迅速摆出讨好的撒娇笑舱,横身要拿面具,但肚子真的很碍手碍脚,让她根本横不过身,只好叹了口气道:“哥哥说要举行辟邪典,所以我几个月前便派人联络了徐师傅。”

“喔,这面具看起来和我送你的那只像是一对--”

“嗯嗯,是我跟徐师傅这么要求的!”她讨赏般的口吻,引得眼前男人唇角微微牵动,因此她也更加卖力地撒娇,“自然是要和我一对的嘛,咱们是夫妻啊!”

“你也知道咱们是夫妻?”李彧炎再度敛笑,冷眸直瞪她。“你该知道商人重德也重诺,而你呢?你首重什么?”

明小满委屈的开始猜测到底是谁惹他发火,教他直到现在气还不消。

“……哥哥,你怎么了?你今儿个心情很差呀。”她认为绝对不只是因为她。

李彧炎看着她,撇撇嘴。“在朝堂上一堆摆不平的事,一回寝宫又没见着你,你说,我能不气?”

“又怎么了?”

“泰漠太子来函,邀请我前去参与他的生辰之宴;大凉皇帝要立储王,亦要我到场观礼……”他缓声道尽推不了的应酬。“我也知道有些人情总是要还,可是挑在这时候,真令人不快。”

“有什么关系?虽然冷了些,但咱们快去快回不就好了?”

他很想敲她的头。“你再一个月就要生了,你以为我会带着你跋山涉水?”

“那你就自己去,早去早回嘛。”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以往在衔月城时,她就非常习惯一年只见一两回,就算他现在离开一阵子,她也不会太寂寞。

李彧炎听了更加不满。“你都快生了,你以为我会在这当头离开你?”他稍稍用力的将她搂进怀里。“我担心的是,你生产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

“哥哥不用担心,有凌和大嫂照顾我就够了。”她安抚着他,但身前男人脸却更臭。

“听起来,似乎我在与不在,对你而言一点都不重要。”

“才不是呢!不管怎样,哥哥都该以皇朝为重,出使友邦这是很重要的事,就好比哥哥行商时,总得要到处行走、打好关系,以建立起信任,才有利于往后的友好。”

她当然希望两人可以朝夕相处,但问题是,他现在所扛的责任可不只有李家产业,还有整个皇朝,总不能要他为了她推掉友邦的邀请吧。

李彧炎轻吻她的额面,大手拾起桌面几样物品。“好了,这事再说吧,咱们先回宫。”

“好。”她乖巧地答,还指挥他,“哥哥,金扇要记得拿。”

“你说要让孩子抓周,放扇子是什么意思?”

“不,扇子是我要的。”她接过金扇,在掌心把玩。“我喜欢扇子嘛,有个人有把鎏金折扇,却一直吝于借我看,我只好请徐师傅帮我打造一把。”

话是这么说,但事实上她是别有用意,打算在辟邪典上使用,但现在还不打算告诉他。

李彧炎自然知道她说的人是自己,却只是笑而不语。

那把鎏金折扇,他自有用意,不过辟邪典还未到,他不急着告诉她。

瞧他将桌面的物品全扫进木匣,明小满急忙阻止,“那把金柄镜就不用了。”

“为何?”李彧炎不解,拿起镜子审视上头的雕纹。“雕工精细,将牡丹雕得栩栩如生,你不是挺爱牡丹的?”

“……最近开始不喜欢了。”

见他拿着镜子照向她,明小满下意识地闪躲,感觉那面镜子像是会照出她原形的可怕照妖镜,教她直想逃。

然而快要足月的身形让她愈来愈像颗球,怎么逃也逃不开他的手,最终只好放弃,扁着嘴闭上眼。

“你怎么了?”那一脸认命的委屈模样,令李彧炎挑起浓眉。

明小满张眼瞪着镜面,看见镜子只映照出自己一半的脸,小嘴扁得更紧了。

“你害镜子装不下我。”她咬唇,泫然欲泣。

不想承认,但这是事实,自她有孕以来,就愈来愈圆,愈来愈像满月,离娘亲纤秀的巴掌脸愈来愈远了,而罪魁祸首……就是他!

李彧炎直勾勾地看了她半晌,最终忍俊不住地笑出声。

“你还笑我!你现在一定觉得我很丑对不对?”

“才不,我的小满儿最美。”

“骗人!你瞧,我的凤凰刺青都快要被撑得展开双翼了!”虽说迷汤很甜,但还不至于将她迷得晕头转向。“我的肚子好大,一躺上床就变成一只青蛙,有时连要翻身都翻不过去,肚子常常好饿。老是想睡,有时看天上的满月,我都觉得自己真的快变成满月了!”

呜呜,她渐渐怀疑爹将她的名字取得不好,她的身形才会愈来愈满。

李彧炎听到最后,已经忍遏不住地放声大笑。

“……你笑我。”被抱在怀中的明小满,被他剧烈起伏的胸口撞得快头晕,难以置信地狠瞪他。“你没有安慰我,还笑我……我不要跟你好了。”

她吸着鼻子,想要从他怀里离开,却被搂得更近,甚至被打横抱起。

“走走走,回宫让我瞧瞧青蛙是怎么翻身的!”

“啊啊?!我不要跟你好了……凌……大嫂……救我……”

听见她的哭声渐远,上官凌才从隔壁的暖房走出。“终于走了,这两人三天两头总要这样玩一回,真是折腾人。”

一旁的乌灵浓眉微扬,直睇着他,视线浓烈得教他头皮瞬间发麻。

“……你干么这样看我?”

“我只是在想,青蛙怎么翻身?”

“你想这个做什么?”

“等哪天变成青蛙时,我才能习惯。”

上官凌直瞅着她的修理面容,慢半拍的瞠圆眼。“……你有孕了?”

“还未确定,但我想……应该是吧。”看着他惊愕的表情,她微微勾笑。“我能把你现在的表情看作是极为惊喜吗?”

“……我不知道。”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的血脉会延续下去。

“呼,还好,虽然差强人意,可至少你不是不想要。”

闻言,上官凌有些愧疚地将她轻搂入怀。“我怎么可能不想?就……怕难为你了。”他很清楚皇城人对玄人并不友善,相对的,也因为他而对她有所敌视,然而她未曾退缩,对他总是热情执着依旧,坦率得深深吸引着他。

“怎会难为?我还打算多生几个,等到孩子们也开枝散叶,玄人就会愈来愈多,到那时,看谁还敢瞧不起玄人。”乌灵难得面带羞涩,将脸贴到他肩上,享受着他难得的温柔。

上官凌不禁笑眯了烧烫的桃花眼。“谢谢你,灵儿。”

“不客气,相公。”

十数日之后李彧炎命傅寻桦带上一营兵将,决定前往大凉,停留几日后,再赶往泰漠。

“好了,送到这里就好哦啊。”一行人除了皇宫东门,李彧炎见明小满大腹便便还执意要送,忙要她停下脚步。“记住,这段时日,要是朝务有不懂之处,便找段询和凌共理朝事,知道吗?”

“嗯,我知道,哥哥,一路上要小心。”明小满不断叮嘱。

李彧炎勾斜唇角,执起她粉嫩小手,搁在掌心煨暖。“怎么,开始舍不得我了?”

“嗯。”她说得满嘴长篇大道理,但临行时刻,仍是感到不舍。毕竟他们已经好一阵子不曾分离了。

“那我不去了。”

“怎么可以?”她吓了一跳,怕他真的改变心意,忙缩回手。“去去去,快点起程。”

“……小满儿,你变脸的速度真快。”

“要你早去早回啊,要不然,你是打算等到孩子满月才回来吗?”

李彧炎眯起眼,轻掐她,满意的听她哇哇叫。

“不要再掐我的脸了,我不能再圆下去了。”

他充耳不闻,努力往外拉,她则用力地往内推,就怕颊肉被他掐的越来越远。

“哥哥!”她气呼呼地吼。

李彧炎放声大笑,松开手的瞬间,趁她没有防备,俯身吻上她的唇,霎时,她的白皙小脸红得像正艳放的桃花,羞得无脸见人。

“我走了,等我回来。”他不舍地轻抚她的唇。

其实,放心不下,走不开的人,是他。

尽管如今贵为九五之尊,却仍然不能事尽如人意,这教他很是不满。事实上,他并不眷恋帝位,只想当她的良人,她的天。

“嗯,小满儿等你回来。”

李彧炎浅噙笑意,这才依依不舍坐上銮驾,与百余兵士浩浩荡荡地离宫。

他们一行人按照原计划前往大凉观礼,再转向泰漠,为泰漠太子庆贺完生辰的隔日,李彧炎随即向穆纳岳辞别,急着回金雀,只因为明小满临盆的日子就在这几日。

然而,待他改搭船只,沿着砂河南下时,却巧遇军船,这才得知明小满早已搭船北上,欲接圣驾,却遇险浪翻船,如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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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皇后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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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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