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海狼?!
蓝森玉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多年所训练出来的警觉性让他皱紧了眉宇。
「你刚才说什么?你认识海狼?」
「嗯……海蟑螂……打死……」
现在又是海蟑螂了。
「你给我说清楚。」
「嗯……」完全睡死的状态。
她跟海狼有关?蓝森玉立刻摇晃着泽兰的肩膀。
「乖,先把话说清楚再睡。」
床上的人儿不仅一点动静都没有,还隐隐传来打呼的声音。
「真是太好了。」好到让他想吐血;她竟然跟海狼有关?!
他对自己不悦地皱皱眉。早知道她身上还有这一层秘密的话,他不会让她这么好睡的,直接在船上吊起来毒打就好了。
不过……
蓝森玉伸手抚过泽兰脸上那片深色假皮,动手撕下来,现出底下完美细致的肌肤。
男人果然是重感官的动物,他不会否认自己是好色的,而且对美好的东西比任何人都要偏爱与执着。
那天晚上所见到的根本不能和眼前的相比,如果她能睁开眼会更好。
现在只好用想像的了,想像那一双灵动大眼嵌在这张蛋形脸上,该是何种情景?
但,出现在他脑海中的却是她帮他刷背那天,惊吓过度尖叫着逃跑的可笑模样。
「是该替我自己讨回一点公道了。」他喃喃道。
谁教他日子过得那么无聊,难得出现一个可以在海上跟他玩个痛快的海狼已经难能可贵;现在又出现一个化身丑奴的大胆丫头……
「先看看我们要怎么玩……」
蓝森玉轻柔地解开泽兰身上的衣服,一件件慢慢的剥下来。
「嗯……不能玩得太过火,我可不想太早把我的丑奴儿吓死。」呵呵……
当他的手指碰到那一层层缠绕在她胸前的束缚时,差点要责骂她的不自爱了,怎能如此暴殄天物呢!
「太不应该了,这样会影响发育……对了,你到底多大了?」
她当然不会回答,而他也不期待她会突然回光返照,反正就是自言自语,自个儿慢慢玩儿吧~~
「以一个少年郎而言,丑奴应该只有十二、三吧?但以一个少女而言,泽兰就该有十五、六了。」多么令人喜爱的年纪啊!
等双手刚碰上那惹人厌的束带时,另一个念头让他突然煞住动作,狡猾的诡笑又爬上他的嘴角。
睡了一场真正舒服的好觉,泽兰无法想像,那间又小又阴冷的储藏室,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舒服可爱了?
咦?怎么身下这榻子这么软,还香喷喷的……
猛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满箩满筐的食材,而是一床美轮美奂的软榻,左右点缀着浪漫的薄纱,四边还有精致的雕梁玉柱,这、这不是……
不是她的窝,而是那间让她噩梦连连的怡红院!
所以说,昨晚那些就全不是梦?
泽兰吓得从榻上弹起来,见到身上的衣服完好无缺的各就各位,至少可以安下一半的心;然后,视线落到厢房另一边,正兴味盎然的睨着她的男人。
「怎么?忘了我这个服侍你一整晚的恩人?」
蓝森玉悠闲地坐在太师椅上,一手剥着捧在手上的葡萄,丢进嘴里,像是等了她许久似的。
他会服侍她一整晚?泽兰死都不信。
「老大昨晚不是跟花魁和倩倩姑娘有约吗?」
「为了我醉得死去活来的丑奴儿,我全给推掉了。」够伟大了吧?
「推掉?该不会是……老大昨晚……力不从心才……」
「丑奴儿,劝你用辞要小心谨慎啊!免得惹祸上身。」他危险地眯着眼瞪她。
说得也是,她马上从善如流。「那……现在要怎么办?要丑奴让出地方,再去请两位姑娘过来服侍老大吗?」
「何必麻烦?由你来就行了。」
「啊?」
「帮我把外衣拿来,时间差不多该走人了。」
说到外衣,泽兰才发现蓝森玉身上只穿了件简素里衣,而昨天穿来的天蓝长衫,正挂在一架精雕细琢的梳妆镜上。
「我马上就好。」这任务太简单了!
比起要她帮忙刷背,或是想一些让他满意的轻淡简单又不失精致的美味料理,这个太简……单——
「咦?」这是怎么回事?!
泽兰一手原本已经抓到长衫的一角,正要用力拉下来,不料过分放心的眼神,瞄到梳妆镜上反映出来的面容,马上大惊失色。
「这……这是……」为什么她会变回这模样?
「怎么?不认得自己的脸吗?」奸计得逞,他几乎要笑咧了嘴。
「这不是……我怎么会这样?」正道为她准备的假面皮呢?是睡觉时掉的吗?
泽兰慌乱的抚着脸,眼睛四处梭巡着失踪的面皮。
「在找这个吗?」
蓝森玉扬扬手上的面皮,满脸的取笑。
「还我!」泽兰马上扑过去抢,结果当然又慢了半拍。
而蓝森玉就像耍弄猫儿一样轻松惬意,最后干脆把东西塞进衣服内,料准她不敢轻举妄动。
「你倒是说说,我现在该叫你丑奴儿还是泽兰?小泽兰?」
「你好卑鄙!昨天根本是故意把我灌醉的!」
「是又如何?」看她能怎样?
「你,你都知道了?」想必昨晚一喝醉后,她就傻傻的全招了吧!呜~~她喝醉酒后怎么会变得这么乖呀?
「是啊,全部!」说谎也没人知道,真好。
「那、那你要怎样?我不会让你继续假装海狼,破坏海狼的名誉的!」
想不到这么简单就要到昨晚憋死他的答案,蓝森玉真是失望极了。
笨奴儿,拜托!再强硬一点,那样玩起来才够味嘛!
「同样都是干海盗的,哪有什么名誉可言?你要不要趁还来得及之前快点改行,免得到时才后悔就太晚了。」
「你才是该趁早改行的那一个!有够没品的冒牌货!」
蓝森玉没被她惹火,反而拿出那张面皮到她眼前晃了晃。「这东西做得很不错,若不是不巧被我撞见的话,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丑奴儿其实一点都不丑。」
「你又撞见什么了?!」真是要死了!话都不说清楚,吊死她的胃口。
「时间是前晚,地点是你的小储藏室,内容嘛~~要讲吗?」他客气有礼的询问她的意见。
泽兰有一段时间是反应不过来的,她不敢置信的瞪着他,更不信自己的运气这么「好」。
然后整张脸以最快的速度烧红起来,没冒烟还真是奇怪。
蓝森玉紧瞅着她脸上的每一处表情,舍不得遗漏,他憋笑憋得非常辛苦。
「你、你都看见了?!」啊~~她不要活了!
「嗯……我得再仔细想一想,回忆一下当时的完整情况是怎样的,才能给你确切的答案。」蓝森玉低下眸,掩去逸出来的笑意。
这男人够贱!
「你怎么可以这样……」泽兰像只泄了气的皮球,没了刚才的气焰。
蓝森玉可没料到她会变得这么可怜兮兮的,他原本只想逗逗她玩的。
只是玩玩嘛!干嘛这么认真?
她垂下脸,害他只看得到她的头顶心,看不到她现在是啥表情,猜不出她是怎样的情绪,他竟然有一丝心急,但也只好静静地等着,直到——
他看见好大颗的水珠从她垂下的脸庞滴落,亮闪闪的,就像不久前外族进贡的那盒琉璃珠子,一样浑圆透着晶亮。
那盒七彩琉璃珠子曾经取悦了他,但也被他遗忘得很快;此刻见到从她脸上滴落的水珠子,不禁又令他回想起来。
那时的琉璃珠似乎也不比她的水珠子亮多少……
那盒琉璃珠也不会让他的喉头像被什么梗住了一样……
「开玩笑的,我发现你的时候刚好是你正要把这面皮黏回脸上时,难不成我错过了什么更有看头的东西吗?」他状似自然地笑问道。
他的话终于引回泽兰的注意力,但在她抬起头之前,却见她倔强地用袖子胡乱把脸抹了一通。
「真的?」
「难不成……」蓝森玉假意斜眼挑眉,然后是扼腕不已的表情。
「你别胡乱猜!我那时正在洗脸,这面皮虽然做得精致,但终究是多出来的东西,在脸上戴久了会起疹的!」
不管如何,她的解释根本是多此一举,欲盖弥彰。
「你管我在想什么,我就是庆幸自己时间抓得好,不必为某人的清白负责,毁了自己的下半辈子。」又是一副轻浮的调调。
「你!」泽兰为之气结。猪就是猪!
「话说回来,这面皮应该不是你自己做的,要有这种功力非要学艺多年才行,你太年轻了。是那个泽滨吗?」
「泽滨?!」不会吧!她连泽滨都出卖了?
「还有别人吗?你的交游真广阔。」蓝森玉涩涩的道,那股莫名的不悦又涌了上来。
「好说、好说,这东西……」嘿,抢到面皮了!「是正道特地为我做的,我没告诉你正道的事?」
「可能有吧!你说了一大堆,有的我根本来不及记。」哼哼!轻轻松松又抢了回来。
如果此时船上的其他人,看到自己的主子跟一个女孩子这样抢来抢去,下巴可能会掉下来。
「哦?那泽滨呢?我又是怎么说他的?」再抢!
「你又说又笑的,像疯子一样。」哈哈!又回到他手上了吧!
就这样,那张面皮在两人你偷我抢的无情拉扯之下,开始出现疲乏的状态,最后终于在一次拉扯下寿终正「被欺凌」,断成两半,刚好一人一半,大家都别争了。
「啊!完蛋,都是你这个海盗头子啦!我会被正道念死。」她又想哭了。
「正好,反正你也用不到它了。」他把断了的那截丢到身后。
「当然,我现在就要回去了,丑奴任务结束,是该收场了。」
蓝森玉不苟同的挑了挑眉。「你是得回去,但是得跟我回去,回我那品味超凡的海狼号上。」
「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待会就知道了,现在……」
他突然顿了一下,然后搂起反应不及的泽兰破窗而出——
泽兰直到双脚落了地后,才发现两人正站在怡红院的前厅,还看见了一些熟面孔也在厅内正和她相望着。
这人是谁?老麦疑惑地望了泽兰一眼,但马上把她当作怡红院弄来的姑娘不予理会。他还有要紧事要跟主子讲呢!
「咦?老麦和其他船员也在?」泽兰诧异道。
看来这假海狼号上的成员很有默契,把难得的假日全用到怡红院上了。
「老大!」老麦上前跟蓝森玉报告前因后果。「我们两个弟兄中了暗算,对方是谁还不知道,不过听花娘的描述是,当时他们喝了不少酒,酒气正盛说话太大声了,正大言不惭地说可以活捉海狼,要海狼吐出抢走的玄铁砂,不久后就听到两个人倒下的声音。」
「又是海狼!」蓝森玉颇为不悦。
「你在说你自己吗?」泽兰不忘乘机调侃。
「你倒轻松,扯上了那只狼,你会好过?」
「我敢打包票,这次跟那只狼一点关系都没有,没有我的信号他们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信号?蓝森玉瞥了她一眼,暂时记下这个线索。
「他们情况如何?」他问老麦。
「很严重,最好能留在陆上疗养。」
「我不能把他们留在朱雁,叫人把他们抬回船上,照原计画出航。」
「是。」老麦带头领着其他船员把两名伤患抬走。
「我可以留下来照顾他们,你就把他们留下来吧!」有人马上自告奋勇。
「不,你有更重要的任务在身,不能留下来。」完全没得商量。
「能告诉我是什么伟大的任务吗?」她没好气地道。
「服侍我。」说得理所当然,占有欲十足。
就知道!泽兰后知后觉地挥开蓝森玉还搂在自己腰上的手。跟这种野蛮人多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
「我都跟你说了,没有面皮就没有丑奴,我不方便再出现在船上——等等!你、你要干什么?我劝你别乱来,我会大叫……」蓝森玉一脸诡笑地向她逼近,他每逼近一步,她都得退后两步,太辛苦了。
「随你爱怎么叫都可以,在怡红院里没人会管女人的尖叫,至于丑奴的丑脸……这个办法如何?我直接在你脸上划上两道刀口,这张面皮绝对比之前的牢靠。」
泽兰看着他不知何时变出来的小匕首,只得艰难的吞下口水,乖乖点头跟他走。
哼!等会上了大街她会给自己制造机会,就不信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泽兰不想让蓝森玉太早走回码头,赶紧在人多的地方拉住他喊饿。
「可以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吃点东西吗?我肚子好饿。」
「想吃什么?」想到吃的他的眼睛马上露出「讲究」两个字。
泽兰立刻明了,请他稍等一下,就见她跑到一旁好声好气的问着当地的生意人,「请问这里最有名的大馆子在哪里?」
「大馆子吗?再过去的一条街就有间高升客栈,连外地来的富商都喜欢到那里打尖投宿,东西好吃又干净,生意兴隆到客人还得排队抢位置……」
另一名暴牙生意人另有高见。「哎呀!小哥若是要问本地最高档的馆子,就非高升客栈对面的那间悦来客栈不可了,那是本地高官富豪最爱去的地方啦!身上没多带银两的休想进去;里面不仅东西精巧,装潢更是精致,在里面吃东西是真正的享受,不像高升那么嘈杂……」
嗯……她已经找到她要的答案了。
「走吧!我们就去高升客栈。」
「高升?你在替我省银子吗?我个人反而比较偏好悦来的高质感。」蓝森玉疑惑地挑眉。
「听我的准没错。」
找不出可以说服他的理由,只好随口搪塞过去。
蓝森玉无言的睨她一眼,心知这丫头肯定打着鬼主意。无所谓,就跟去看看,顺便玩玩也好……
进了高升客栈后,好不容易在客满的情况下要到了一个角落的位置,他答应让泽兰继续作主,所以就见这小妮子一下子坐着,一下子又突然想到再跳起来,跑到柜枱前点了一样样耗时费工夫的东西,就这样来来回回跑了不下十趟。
跑来跑去,在人群中穿梭着很容易就找不到她的踪影,而端坐在位置上的蓝森玉一点也不紧张,只见他静静的啜着香茗,眉眼也不见抬一下。
泽兰刚要坐下,马上又涎着一脸的笑,「老大,我去厨房催一催他们,您就先喝口茶等一下。」
「看来你真的饿了。」他回她一脸心知肚明的笑。
「是饿了呀!马上回来。」
「你忙。」他优雅的摆开手,却在泽兰跨出脚的同时又冷言警告,「这里人多,别把自己搞丢了。」
「怎、怎么可能会把自己搞丢?我又不是傻子!」干笑。
「做傻事的未必全是傻子,多的是自作聪明的人。」冷笑。
什……什么啊?她怎么好像听懂又像听不大懂?
但满脑子鬼主意的泽兰并没有把他的警告放在眼里,直接往客栈后的厨房钻去,给里面的人打点小赏,马上有人指点后门的方向,她三步并两步往外跑去,重见天日的感觉真好。
但这样还不够……
「喂!快去衙门报官,那个恶名昭彰的大海盗海狼就在高升客栈里,给线报有赏银可拿喔!」临走前她又拉了个送货的菜贩帮她大声的宣传,不闹个鸡飞狗跳绝不罢休。
嗯……真爽!
果然,一听见远近驰名的海狼就在客栈内,马上引来路边几个鱼贩的嚷嚷,然后一阵大混乱,多的是要去衙门领赏的人;但这些泽兰都管不着了,她只管自己能跑多远。
至于馆子内的蓝森玉,则是冷眼看着全馆子被一干武装戒备的衙役包围,所有食客做鸟兽散自动净空,他还是一副悠哉游哉、慢条斯理的啜着手上那盅不怎么合口味的茶。
「开始了吗?泽兰这丫头的临别秋波?」他冷哼道。
「大胆狂徒!还不束手就擒!」喊话的是闻风赶到的县府令。
「有本事就来拿我。」
「你、你这海贼,别以为没人拿得了你,这里是陆上,可不是可以任你嚣张来去的海上,你今天落到我手里,看你还能怎么耀武扬威!上!」
就在县令下令的同时,原本端坐不动的蓝森玉,竟然从众人中旋身飘飞而出,那股灵动不群的气魄,吓得一干手持刀枪的衙役自动退出几大步,将他围成一团安全的距离——至少,是他们自以为是的安全。
「大胆海狼!识相的就乖乖束手就擒,本官或许可以饶你不死……」
县令的叱喝被蓝森玉的吟笑声打断。
「要我死?只怕光是你……就算加上整个朱雁也没这本事。」
蓝森玉凝目深注着县令的同时,像猎人看到猎物一般,双目闪闪生辉,但又带着一种闲适放逸的味道,说不尽的潇洒风流。
几个胆子大一点的围观妇女,瞧见他斯文俊朗的模样,不禁脸红心跳,低语道:「他真的是海狼吗?会不会是搞错了?这样好看的人……」
县令脸红脖子粗的下令。「闭嘴!这些蠢妇!还有你们这些笨蛋,还不快把他捉起来?上啊!」
蓝森玉轻松的大笑几声后,突然又凝目望向远方,用着只有他自己听得到的声音沉吟道:「让她跑得太远可不好,没空陪你们玩了。」
没给这些衙役们表现的机会,他纵身一跃已消失无踪,倒是从远方传来像是近在咫尺的了亮声音,证实了他让人不能小觑的内力。
「朱雁的虾兵蟹将,有本事就追来吧!」
更奇怪的是接下来的声音,更远处传来某小贩的呼喝声,「大、大侠!糖葫芦不用这么多钱——」
开玩笑的吗?用一锭金元买一串糖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