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二
「可工作还没做完。」裁冬指指前尘钵。
「剩下没几个了,我来就好,你啊,负责找最鲜最嫩的笋子,喂饱我们。」绘夏越笑心越浮,做坏事要有天份,而她的天份奇差无比。
「既然你这么说,没问题。」裁冬的脑袋被胃控制,就算真看出所以然,也会选择性忽略。
她甫出屋,绘夏便飞快拿起册子,甩头,对自己发誓,「最后一次,我只做最后一次。」紧接着,在卢海莫和况巧海的名字下面删去几笔。
她想着,就为他们留下些许模糊记忆吧,让他们在来生能找到彼此,为「不悔」再次见证爱情坚贞。
「卢海莫。」
孟婆拿起孟婆汤,在递给眼前的男孩时,发觉药汤的颜色浅了些。
她瞄一眼和他牵手的女孩问:「你是况巧海?」
女孩乖巧地点了点头,孟婆拿起另一碗汤药,果然,同样是浅浅的粉红,疑惑上心。
她对着这对小男女,露出慈爱笑意。「后不后悔就这样死了?」
「不悔。」他们头摇得笃定。
乍然听见不悔两字,她心底立见清明。
不必怀疑,这是绘夏的杰作,她并非初犯,告诫过多回,她仍然照做不误。也不想想,没有月老的红线相牵,就算他们在来世找到彼此又如何,不过又是一场苦恋、一次蹉跎。
唉,终是情根深种惹的祸,绘夏的心缺了一角,不管她走到哪里,都会受情所困,这样的人,呃,不,这样的「仙」留在这里不恰当。
或许她该依月老所言,让绘夏回到过去完结未了情缘,否则,即便时序经过千年、生命早已湮灭,绘夏仍无法舍弃情爱中的不悔。
孟婆回神对他们说:「才十七岁,如果你们继续活着,一个将成为知名律师,一个成为艺术品经纪人,你们会买下豪宅、拥有完美的配偶和人生。」
「到那个时候,我们是夫妻吗?」
「不是,但你们都有让人羡慕的家庭。」
「如果我的妻子不是巧海,那么,那也不过是让‘别人’羡慕的家庭罢了。」卢海莫说。
言下之意,那只是个样版家庭,满足得了别人却满足不了自己,失去对方,遗憾已成注定?
「是啊,我们宁愿从头来过,给我们一个好的身份,相知相遇在一个恰当的时机,那个时候,我们要爱便爱,谁也不能阻挠。」话是对孟婆说的,但况巧海冲着卢海莫笑。
又是一对痴傻男女,孟婆苦笑。「好吧,你们就喝下孟婆汤,转世投胎去。」
她将汤药端到他们面前,两人接过,笑望彼此。
「不可以忘记我哦。」况巧海说。
「我绝对不忘。」卢海莫点头说。
这么坚定的两个人,还能说什么?她拍拍他肩膀道:「听孟婆一句,转世后,多去庙里拜月老,那位老人家最爱人家灌迷汤。」
他们朝孟婆用力点头,喝下孟婆汤,正式结束上一世。
完结这对旷男怨女,她向身旁的小侍交代几句后,转往竹林。
小屋里,几个女孩一面喝着竹笋汤,一面听裁冬生动描述二十一世纪的三C产品,三不五时还拨拨前尘钵,来个影音教学。
孟婆不打扰她们,先走往东边的屋子,调好一杯浓稠的孟婆汤,再走回女孩们居住的西屋。
「孟婆婆。」她们齐声招呼,让出位子给老人家。
她看一眼前尘钵里,穿着清凉的秀场女郎在展示最新型的手机,忍不住摇头。二十一世纪,人类变化太快,连牛头哥、马面弟都忍不住抱怨,说医学发达,死人越来越少,害他们无聊到只能闲磕牙。「看这个,不害羞?」
「有什么好害羞?在我们那里,穿越少的越红,连男人办演唱会都要把自己淋湿、脱到半裸,才能引出全场欢呼欸。」裁冬说。
孟婆见其它女孩看得津津有味,叹息。果然是近朱者赤,近裁冬者不象话!算了,道德重整不是她出现的重点。
「绘夏,卢海莫、况巧海的孟婆汤是你调的?」
东窗事发了!绘夏心震两下,低头,脸涨红。就知道会被发现……又要关一次禁闭,好吧,反正她不是没经验。
光看她那副表情还能不清楚?剪春无奈她永远学不到教训,抢一步挡在绘夏前头顶罪。「不,那是我调的。」
「跟绘夏无关,他们两个是我看前尘钵记配方的。」裁冬也抢着挡。
开玩笑,上回绘夏被罚进思过房关三十年,竹林里那些鸡啊兔啊、蛇啊……乱七八糟的小动物全上门找人,烦都烦死了,也只有绘夏会把那群畜生宠上天。
说实话,刚来的时候,绘夏的善良看得她很反感,但那么久了……好啦,她承认,她多少被绘夏的善良感化,开始三不五时学念阿弥陀佛。
孟婆的目光吓人,虽然皱皱的眼皮隐去了一小部份,但还是看得四个人心惊胆战。
绘夏看看剪春再望望裁冬,连累姊妹,她于心不忍,眼光黯然,她低语抱歉,「孟婆婆,很抱歉,是我篡改裁冬的配方。」
「同样的事已经发生过几回?你自己说。」孟婆口气一凛,室内温度骤降,屋里四人不约而同抚上手臂的鸡皮疙瘩。
「对不起,孟婆婆。」她的头再往下低二十度,下巴贴上前胸。
孟婆一语不发。这女孩禀性纯良,做事勤快,除这个小问题之外,她实在挑不出缺点。
她叹气道:「看来,就算我再关你一百遍也没用,你还是回到宇文骥身边,把该完结的感情做个了结,把心腾空了再回来。」
「孟婆婆,不可以!」剪春、描秋、裁冬异口同声。
宇文骥不是人,他根本不爱、不珍惜绘夏,把她送回去,不如把她送进地狱,至少她们和狱卒大哥们还有点交情。
你们说不可以就不可以,我孟婆婆有这么好性子吗?孟婆烁厉的眼神投向绘夏。「怎样?你想不想回去?」
想回去吗?时隔千年,她早已忘记仇仇怨怨,忘记那个待她很好的爹爹、忘记那些对她有所求的穷人,甚至忘记那个时代的生活方式,转而热中于二十一世纪的故事,但……他的眼神、她的不悔、她胸口的翡翠和臂上的双飞蝴蝶,未褪……指甲抠着掌心肉,像心底钻了虫子,刺刺疼疼。
「他妈的,宇文骥是个混蛋!」裁冬爆粗口。
「孟婆婆,我发誓,以后一定紧盯绘夏,再不让她犯同样的错误。」描秋拉住孟婆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