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两年
南京路步行街上,雨欢一个人在路上走着,罗宁、罗母还有一个长得十分娇美的女孩子拎着大包小包也在步行街上走着,他们在路当中不期而遇。雨欢和罗宁愣了愣,大家都稍稍有些尴尬。
雨欢微微地笑了笑说:“你们好。”
罗宁呆呆地看着雨欢,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雨欢淡淡地笑了笑,然后默默地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4回头注视着她的背影。
罗母冷冰冰地说道:“看什么看,走啦。”
罗宁跟着罗母走了两步,忽然他返过身朝雨欢奔了过去,叫道:“雨欢。”
雨欢停下脚步看着罗宁,问道:“有事吗?”
罗宁挠挠头皮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便道:“我们俩总是在大街上碰到。”
雨欢笑了笑,她的笑容里有些失落,说道:“是,而且不是你身边有人就是我身边有人。”
两人又无言地相视而笑。不远处,罗母和女孩子站在一起,罗母看了看表,喊道:“罗宁,快一点,我们要走了。”
罗宁应道:“嗳,马上就来了。”又对雨欢笑了笑说:“我妈妈在催我呢,我们今天一块上街买点东西。”
雨欢笑着说:“那你快过去吧。那个女孩子长得很漂亮的,是你的女朋友?”
罗宁苦笑了一下,无奈地说:“我妈替我找的,要我把她一块儿带到英国去,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了,我现在不踢球了,我要到英国去留学了。”
雨欢的笑中有一种苍凉,“哦,是吗?你不踢球了?那挺可惜的。”
罗宁难过地说:“那段时间状态一塌糊涂,所以就离开球队了。”
雨欢说道:“出去读点书也挺好的。”
罗母在远处又在催道:“罗宁,快一点。”
罗宁无奈地说:“那我走了。”
雨欢点点头,他们往相反的方向走去。才走了几步,他们竟不约而同往后看了一眼,这一刻他们的目光交织在一起,两人的内心都伤感万分。
大暑在家里作画,还是那棵暴雨中的树,同样的作品,大暑已经画了好几幅了,全堆放在一边。
这一天,新百祥制衣厂原址,锣鼓喧天,马上就要举行剪彩揭牌仪式了,原先的牌子已经被拆下,新的招牌上披着一块红布。厂门口几个工人正在起劲地敲锣,几个礼仪小姐在工厂的门口拉上了一条红绸,上面挂了几个彩球。田风、雨欣、于红还有托马斯夫妇胸佩鲜花站在红绸前,在来宾中有许多熟悉的面孔:小谢、邢厂长、陆师傅等。大暑和成琳也在场,他们在最后一排相遇了。大暑穿着一身毕挺的西服,让他感到很不自在,成琳也穿得十分喜气。
成琳看到大暑说道:“你好。”
大暑笑着说:“你好。今天穿得这么漂亮?”
成琳淡淡一笑说道:“这么大喜的日子,呆会儿还要参加你们的婚礼,当然要穿得隆重喜庆一点了。”
大暑说道:“想不到你这人说到做到。竟然真的向田风提出分手。”
成琳笑着说:“想不到你这个人也说到做到,说不放弃就不放弃。”
大暑笑了,说道:“对,我们的脾气有点像,嗳,我今天结婚,你有意见吗?”
成琳忙道:“没意见,你能和雨欣姐走到这一步,也很不容易,我真诚地祝福你们。”
大暑问道:“你说会不会因为我和雨欣结了婚也挽救了你和田风的婚姻?”
成琳摇了摇头,淡淡地笑着说:“不会吧?婚姻如果要靠别人来挽救的话,就一定不是我要的。”
两人都不说话了,他们一起往前面看去,前面礼仪小姐已经端着托盘把剪刀端了上来。
大暑突然说道:“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情,你上次猜对了。”
成琳奇怪道:“什么?”
“雨欣醒过来叫的第一个名字就是田风。”
成琳笑着说道:“是吗?在研究人的心理问题上,我是有一点自信的。”
“那你能说说我现在的心理吗?”
成琳缓缓地说道:“既幸福又犹豫,犹豫多于幸福。”
大暑看着成琳不说话了。这时锣鼓声突然停住了,雨欣、田风他们共同拿起剪刀为新的公司剪彩,他们的剪刀落下去的时候,鞭炮响了起来,工人们都高兴地拍起手来。
雨欣和田风一起将新牌子上的红布揭了下来,露出那块金字招牌:亲情树-百祥制衣有限公司。雨欣和田风拍着手相视而笑,大暑也在鼓掌,他怔怔地看着前面的雨欣和田风,他的眼神中有了一丝不可琢磨的东西。
在一家中餐厅,台上幕布上写着:亲情树-百祥制衣有限公司成立庆典暨彭大暑、孙雨欣结婚庆典。厅里放了十几桌酒席,来宾已经全部入座。
主持人走上台来,喜气洋洋地说道:“各位来宾,各位朋友,大家好。今天是公司成立的大好日子,也是我们的董事长的婚礼,所以真是双喜临门,我们下面先有请一对新人入席。”
休息室里,雨欢和雨乐正在帮着雨欣整衣服,雨悦从外面冲进来,风风火火地说道:“姐,你好了没有,主持人已经宣布你们要入席了。”
雨欣忙说道:“好了,好了,这就去了,咦,大暑呢?雨悦,你快到走廊上把你大暑哥叫过来。”
“嗳。”雨悦转身匆忙走了出去。
雨欢笑着说:“大姐,你太激动了,脸上全是汗,我来帮你补补妆。”雨欢掏出粉饼盒用粉饼往雨欣的脸上扑着粉。
雨欣着急地说:“大暑怎么还不进来,让他也补补妆,他也好出汗。”
雨欢笑着说:“他补什么呀,他是男的。”
在空空荡荡的走廊里,雨悦叫着:“大暑哥,大暑哥。”走廊上根本没人,雨悦奔到走廊尽头,推开晒台的门,还是没有看见大暑,雨悦的神色开始紧张起来了,她仿佛有一种预感。是那么的不好的预感。走廊旁边刚好有一个投币电话,雨悦放入一个硬币拨打电话。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却是:“你拨叫的电话现在没有应答。”
休息室里,雨欣已经做好上场的准备,雨悦从外面奔进来,着急地说:“姐,大暑哥不见了,我找不着他,打他电话也已经关机了。”
雨欣一听着急地说道:“什么?他刚才还在走廊那边转悠呢,怎么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了呢?”
餐厅里,主持人打着圆场说道:“一对新人今天可能比较害羞,迟迟不肯出来,下面我们再次以热烈的掌声请新郎新娘入场。”
大家听了起哄似的鼓掌。雨悦跑过来对着主持人耳语了几句。主持人又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各位,现在新郎新娘还需要几分钟准备,请大家再耐心等待几分钟。音乐,音乐,让我们在音乐声中等待着激动人心场面的出现。”
下面的人都笑着鼓起了掌,只有田风和成琳没有笑,他们的脸上露出一丝忧色。
成琳说道:“我到后面去看一看。”
田风说道:“我也去。”
成琳和田风走进了休息室,里面雨欣已经急得快哭出来了,说着:“这个大暑,平时稀里糊涂的,这种时候他怎么也会走丢的?”
雨欢拿着手机不停地打电话,说道:“电话通了,可他就是不接,不知道他在干什么。雨乐你快到卫生间去找找他,不会是过于激动跌在里面爬不出来了吧。”
雨乐应了一声赶忙就跑了出去。成琳皱着眉头想着什么,说道:“大暑他今天可能不会来参加婚礼了。”
大家全看着成琳。雨欣更是惊讶地看着她,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成琳说道:“我猜的。”
田风忙说:“成琳,这种时候你可别乱说话呀。”
这时雨欢的手机响了,雨欢打开一看,她愣在那里。
雨欣关心地问道:“是大暑打来的吗?”
雨欢点点头,她把手机递给了雨欣,只见手机上是一条大暑发来的短消息:“雨欣,对不起,今天的婚我不打算结了,原谅我这个逃兵,我爱你,雨欣。”
雨欣看着手机,她的眼泪一点一点滴落在上面。成琳和田风凑过去一看,他们全明白了。
在游戏机房,大暑漫无目的地走着,他的肩上搭着那件西装,手里拿着很多筹币,他走到一次成相的机器前停了下来,钻进布帘,他慢慢地将一枚一枚筹币投了进去。他选了一行字:Iloveyou,然后锁定下来。对着机器他整了整头发,按动PLAY键,然后对着镜头笑了。
机器将有着大暑笑脸的粘贴纸吐了出来,大暑打开钱包,想把这张粘贴纸放进去,钱包里贴着一张他和雨欣在此拍的合影,大暑怔怔地看着这张照片。他想起来那一次,在这里,同一台机器上,雨欣和大暑的头凑在一起,按了play,机器里吐出他们合影照的粘贴纸。
雨欣笑着说:“原来是这个东西,小孩子玩的。”雨欣剥开一张,把它贴在大暑的衣服上,她不由地笑了,大暑怔怔地看着雨欣这副天真的模样,他突然上去捧住雨欣的脸,深深地吻了她一下。大暑神气地说道:“雨欣,我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你再弄丢了。”
想着想着,大暑的眼睛红了,他心中喊了无数遍的“我爱你,我永远爱你,雨欣。”但是真正的他却捧着自己的脸哭了起来,有一对恋人撩开布帘想来拍照,见此情景吓了一跳,赶紧退出。
已经是深夜了,大暑无精打采地从外面回到家来,他走上楼梯,抬头看见雨悦站在他的房门前等着他。他们互相看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大暑走到门口掏出钥匙开了门走进屋去,雨悦跟了进去。大暑往椅子上一坐,雨悦站在那里看着他。
大暑闷闷地说道:“你姐她没什么吧?”
雨悦责怪的口气说道:“你说呢?在这么大的婚礼上新郎逃跑了,这是小说中经常发生的情节,我姐她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受不了这种戏剧性场面的。幸亏后来田风想出主意,让主持人告诉来宾说因为新郎的父母在路上赶不过来了,所以婚礼将另外定时间举行。这个局面还算是有个收场。”
大暑还在开玩笑地说:“这个理由编得挺好的,田风不愧是哈佛的博士生。”
雨悦责怨道:“大暑哥,我相信你绝对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你对我姐一直很好,现在好不容易你们举行婚礼了,你却逃走了,我想你一定有你的理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能告诉我吗?”
大暑闷着头不说话。
雨悦质问道:“是因为你不爱我姐了吗?”
大暑忙说道:“不,我爱你姐。”
雨悦不明白地说:“那……”
大暑难过地说道:“雨悦,你还记得你姐在做手术前一天和田风一起失踪的事情吗?”
“记得,你是在计较那件事情吗?”
大暑伤心地说:“是。那天,尽管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但我从你姐的眼神里却看出来,那一天她是幸福的,这是一种只有爱情能给予的幸福感觉。作为妹妹其实你也清楚你姐心里真正爱的到底是谁?那不是我。”
雨悦缓缓地说道:“大暑哥,我觉得你这是在钻牛角尖,我姐如果心里没有你的话,她为什么要和你结婚呢?而且是她自己提出来要跟你结婚的,没有人逼她。”
大暑淡淡一笑说道:“你姐这人的脾气你们姐弟几个应该是最清楚的,她永远在为别人着想。她跟我结婚报恩的成分要多于内心的爱,可是和田风在一起却是她发自内心的心愿,雨乐不是说一个人的心愿最重要吗?我想帮助你姐实现她这个心愿。婚礼前我的内心一直在打架,一直打到要亮相的那一刻,这个念头占了上风,所以,我就只能逃了。”
雨悦烦躁地说:“心愿,心愿,大暑哥,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的心愿呢?和我姐结婚难道不是你的心愿吗?你干吗要这么虐待自己呢?”
大暑怅怅地说:“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你姐能够得到真正的幸福。”
雨悦着急地说道:“谁说她跟了田风就一定能够幸福,跟了你就一定不幸福了呢?我倒是觉得她跟了你才是她一生最大的幸福呢。大暑哥,你跟我回家吧,你去看看姐姐吧,她一直在家里哭呢。”
大暑淡淡地说:“我就不去了,雨悦,你回去跟你姐姐说,让她忘了我吧。”
雨悦难过地站在那儿看着大暑,说道:“我答应大姐一定会找到你把你带到她跟前的,你不去,你让我怎么跟她交待啊?”
大暑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雨悦沮丧地又一屁股坐了下来。
深夜,在雨欣家门外,大暑在小屋前徘徊着,他望着窗里的灯光,犹豫了,他感到还是那么的无力,他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一个被自己伤害了的心爱的女人,他在外面站了好久好久,最终,还是离开了。
前进外国语进修学院校门口,雨乐随着人流推着自行车从里面出来。雨乐骑着他的自行车在路上慢慢地行驶着,他歪着头一边骑一边在想心事。路当中有一个碎啤酒瓶,雨乐没注意,他的自行车碾上碎酒瓶,车胎被扎破了。雨乐下了车,他蹲在那里捏着瘪掉的车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久久不愿站起来。
雨乐推着车从马路对面走过来,躲在一棵树往马路对面望过去,对面的修车摊空无一人,只有那只破木箱还放在那里,雨乐眼睛里露出担忧的神色,他推着自行车过了马路,走到那个木箱边上。
雨乐呆呆地站在那儿。旁边水果店的老板伸出头来,问道:“你修车啊?往前还有一个修车摊。”
雨乐关心道:“那原来这里的师傅呢?”
水果老板说道:“病了,好久没出来了。”
雨乐脸上露出焦虑的神态,忙问道:“他病了?你知道他得了什么病?”
老板抬起头来看看雨乐道:“病了就病了,你打听这么多干吗?”
雨乐支吾道:“我是他的……朋友,你能告诉我他得了什么病吗?”
水果老板不耐烦地说道:“我也不太清楚,喏,他老伴出来了,你问她好了。”姚妻从弄堂里出来,她的手里拎着保温杯和饭盒。雨乐走到她跟前叫道:“阿姨,你好。”
姚妻抬起头一看是雨乐,她愣住了:“雨乐?是你?”
雨乐把姚妻拉到一边,关心地问道:“阿姨,我爸他得什么病了?”
姚妻的眼睛一下子红了,“肺癌,一直咳嗽,查出来时已经晚期了。”
雨乐呆在那里,这个消息把他一下子打闷了,他只感到胸口仿佛被什么重物猛的撞了一下,好疼好疼。
在医院病房里,姚妻和雨乐从走廊走到病房门口,雨乐替姚妻拿着那些保温杯什么的,姚妻和雨乐交换了一个眼神,从雨乐手里拿过保温杯,走进病房里去。雨乐躲在病房门口悄悄地往里头看着。老姚躺在病床上,在输液,他头发掉了好多,人已经瘦得脱了形。姚妻安静地走到他身边。
老姚虚弱地说道:“你来了?”
姚妻说道:“来了,今天身上少疼一些了吗?医生说给你打过止疼针了是吗?”老姚点了点头。
姚妻说道:“我给你烧了黑鱼汤,你要喝一点的。”姚妻打开保温杯。她把黑鱼汤倒出来一点,准备喂给老姚喝,说道:“我今天在修车摊边上碰到雨乐了。”
一瞬间老姚的眼里闪出一道光来,随即又暗淡了下来。
姚妻问道:“他想过来看看你,你同意吗?”
老姚没有反应。
姚妻说道:“你同意就点点头。”
老姚还是没有反应。
姚妻缓缓地问道:“你就不想他吗?他那会儿走丢的时候你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你真的不想他吗?你要是让他来的话就点点头好吗?”
老姚还是一动不动,没有反应。
姚妻叹了口气说道:“我扶你起来喝汤吧。”
屋外的雨乐把这一幕全看在了眼里,他的脸上满是痛楚,他返身慢慢地走了。
病房楼下长廊。姚妻从病房大楼里出来,走在楼前的长廊上。雨乐坐在长廊上的长椅上,他看见姚妻就站了起来,叫道:“阿姨。”
“雨乐,你还没走啊?”
雨乐关心地问道:“我爸他怎么样?他吃东西了吗?”
姚妻难过地说:“还是吃得很少。”
雨乐把姚妻拉到椅子上坐下,说道:“阿姨,他还是不愿我去看他是吗?”姚妻动了动嘴唇,不知该怎么回答雨乐。雨乐难过地说:“看来他真是永远不会认我了。”
“雨乐,其实他在心里是很惦记你的,那阵子你失踪的时候,我见他没有一天是睡好觉的,后来他听说你回来了,才定下心来,他呀就是那个结怎么也打不开,你别跟他计较啊。”姚妻劝道。
雨乐点点头道:“嗳。”
姚妻温和地笑了,说:“雨乐,你是个好孩子,阿姨全看在眼里呢,我会慢慢劝他的,你心里不要难过啊。”
雨乐含着泪点了点头,说道:“嗳。阿姨,你也瘦了,你要注意身体啊。”
姚妻担心地说说道:“我没什么,只是苦了你爸,他现在已经开始疼痛了,但他不舍得用药,硬挺着。”
雨乐问道:“阿姨,你们是不是没钱了?”
姚妻摇摇头说道:“他有一张存折,上面有三万元钱,可是他说什么也不肯动,说是给我留着养老的,我也不知道密码,不知道该怎么取,他说到最后的时候才会告诉我,他说他不想为了他自己浪费那个钱。唉,他这个人哪。我拿他没有办法,他一辈子都在为我想,可我却什么也不能给他,你说他辛苦了一辈子换来什么呀,放着这么好的一个儿子他又不肯认。唉。但我相信他心里是明白你的那份心的,孩子啊,你就不要跟他多计较啊。”姚妻说着站起身。雨乐抹了一把眼泪,他扶着姚妻一步步地走远了。
回到家,雨乐坐在电脑前发呆,显示屏上突然弹出一个框。
成琳说:“喂,你想跟我说话吗?”
雨乐开始打字。随着打字的声音,显示屏上不断地跳出一行行字:
雨乐说:“我今天很难过。”
成琳说:“我今天也很伤心。”
雨乐说:“见一面好吗?”
成琳说:“见一面吗?可以。”
雨乐说:“到哪里?”
成琳说:“我们是在河边偶遇的,我们还是到河边见吧。”
在苏州河边,成琳和雨乐沿着河堤慢慢走着。
成琳问道:“告诉我,你在为什么而难过?”
雨乐低声说道:“为我生活中缺的那个角难过,我的生父病了,病得很重,我想让他开心一点,但根本不可能,因为他根本不肯认我,我想让他得到好一些的治疗,也没有可能,因为我现在根本没有能力。”
成琳问道:“你需要用钱吗?我可以借给你。”
雨乐缓缓地说:“我需要钱,但我不能问你借。”
成琳问道:“为什么?”
雨乐说道:“我知道你们美国生活过的人很忌讳别人向他提出借钱的。”
成琳笑道:“你怎么知道的?书上看到的是吗?我劝你不要用书上写的东西去套每一个不一样的人。我有两个最好的朋友都是因为他们问我借钱才成为我最好的朋友的,因为对于每一个有自尊心的人来说,只有当他信任另一个人信任到一定的程度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的,所以当他们对我提出这样的要求时,我真的从心里感谢他对我的信任,我为他们的信任感到很骄傲。雨乐,你愿意成为我最好的朋友吗?”
雨乐说道:“我愿意,但我是不是应该接受你的贷款,我还得考虑考虑。”
成琳说道:“不要考虑了,你如果觉得过意不去,你可以给我利息的。雨乐,我可告诉你啊,等你以后有了钱有了能力,你可能就错过了帮助你父亲的机会了。但你不会错过还我钱的机会的。”
雨乐笑了,说:“你说得有道理,好吧,我同意你借钱给我。”
成琳也笑了,“这就对了。”
雨乐说道:“出来一次别光说我的事情,你呢?你今天为什么会伤心?”
成琳平静地说道:“我也在为我缺的那个角而伤心,你现在该知道我的一个角缺在哪里了吗?欲舍难弃啊。”
雨乐说:“你是指和田风的事情吗?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你们俩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他呢?我觉得田风他对你挺好的。还有大暑哥也是,我姐和他是多好的一对呀?可他们也分手了。我真是搞不懂他们。”
成琳淡淡地笑着说:“因为你没有真正爱过,所以你不会明白,但以后或许你会明白的。”
在医院病房里,雨乐偷偷地站在门外往里看着。小护士站在老姚的床边挂上吊瓶。她拿起老姚的手臂拍了拍,细心地帮老姚扎下针。老姚问道:“今天吊的是什么药了?”
小护士说道:“还是和昨天一样的药啊。”
老姚倔强地说:“今天瓶的颜色和昨天的不一样,你拿下来给我看一看。”
小护士说道:“医生配好的,你就别操心了,肯定没错的。”
老姚还是不肯罢休地说:“不,还是麻烦你拿给我看一看。”小护士无可奈何地将瓶子拿给了老姚。老姚一看着急地说:“这是什么药,这种外国进口的药很贵的,你们怎么给我换了这种药了?”
小护士说道:“这种药的疗效好呀,而且还能减轻你的疼痛。”
老姚着急地说:“不行,我不要吊这种药,太贵了,你帮我把针拔了。”
小护士为难地说:“不行啊,针已经扎进去了,再拔出来不就浪费了吗?”
老姚倔倔地说:“不行,这是你们私自决定的,没经过我同意,不算的,我不要吊这种药,你帮我拔了,把这个药的钱给我退了。”
小护士非常为难地说:“可是……”
老姚生气地说:“你不拔,我自己来拔。”
小护士着急了,说道:“嗳,老师傅,你可不能这样做,你得讲点道理啊。”
老姚着急地说道:“小姑娘,不是我不讲道理,你知道吗?我在马路边摆摊摆了十年,靠修自行车攒起一点钱来,那可是一分钱一分钱地积起来,我就是怕我比我老伴先走,我要多留些钱给我老伴好让她养老,否则的话我走后,她怎么办啊,我们俩无儿无女,留下她一个人怎么办啊?我现在躺在这儿一天一天耗着钱,我真恨不得早点死了算了,我把这些钱耗光了,她怎么办呢?小姑娘,快帮我把这针拔了,就算是我求你了啊。”
小护士说道:“可这是你儿子特意来要求的,要给你用最好的药,要给你最好的治疗。”
老姚奇怪地问:“我儿子?”
小护士说道:“是啊,你说你没儿没女,可明明是你儿子来要求的嘛。他还预支了一大笔医药费呢。”
老姚听了,二话没说就抬起手一把扯下包在上面的纱布,然后把针拔了出来。
小护士着急地说道:“嗳,你这样不行啊。”
她赶紧把针插回瓶盖中,然后用药棉按在老姚的针孔上。这时,雨乐从外面走了进来,说道:“我来吧。”他从小护士手里接过老姚的手,替他按着手上棉球。小护士走了出去。
老姚看了一眼雨乐,然后把头扭到一边。雨乐难过地看着他,低声说道:“我保证我不再叫你爸,你也不要把我当儿子看,你就当我是一个小辈,一个邻居,一个徒弟或者是医院里的一个护工都可以,你就让我照顾你这一回吧,我求求你了。你就对我开一回恩吧。”
老姚的头还是没有转过来,但他干涸的眼睛里却流出了眼泪,他说道:“谢谢你了。”
在医院长廊上,姚妻从外面拎着东西走了进来。姚妻从走廊上走过,她走到病房门口,刚想进去,她突然停住了脚步,只见雨乐坐在老姚的病床前在喂老姚吃苹果,雨乐说道:“再吃一小块吧。”
老姚摇摇头说道:“吃不下了。”
雨乐一转脸看见了姚妻,站起身走到门口接过姚妻手上的东西,姚妻还在呆呆地看着他,有些回不过神来。雨乐悄声地说道:“他还是不肯让我叫他爸爸,但肯让我喂他吃东西了。”
姚妻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说道:“是吗?那好啊。”
接下来的日子里,雨乐总去医院,他总是和老姚在一起,他只想在爸爸生命中最后的时间中,陪伴、照顾他,他希望能够让爸爸最后的日子里享受到天伦之乐。
老姚在时间和病魔的折磨下,变得越来越虚弱了。
医生办公室里,姚妻和雨乐站在医生跟前,姚妻从医生手里拿过病危通知书,她的手颤抖个不停。雨乐搀扶着她一步步地离开。
医院走廊上,雨乐推着一辆轮椅车走着,姚妻在他边上跟着。姚妻担心地问道:“这样行吗?我生怕他会不行的,医生也不会同意的。”
雨乐说道:“阿姨,我们试一试,我们努力一下,我想他一定会喜欢我们这样做的,这是他最后一次下楼了,我要让他再看一看蓝的天,让他再闻一闻草的香味。”
医院的草坪上,阳光照射在刚刚修剪过的草坪上。老姚躺在轮椅上,他已经十分虚弱了,他半睁着眼睛,看着前面,雨乐和姚妻守在老姚的身边。雨乐半跪着,他把着老姚的手在玩一辆遥控的电动玩具车,姚妻提心吊胆地看着这一幕。
雨乐笑着说:“来,我们开车了,来,我们往前开,呜,开喽。”老姚的目光迟缓地追着那辆电动车。
雨乐表现出高兴的样子说道:“你看,你看,它还会转弯呢。来,你按一下这儿,它就转弯了。”
老姚颤抖着右手往雨乐所指的地方按了一下。
雨乐欣喜地说道:“好,太好了,我啊,这两天听阿姨说了好多你的事情,她告诉我你过去修车时老想以后有机会去学开车,你看现在你的愿望实现了。瞧您开得多好啊!”
老姚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见老姚笑了,姚妻总算松了一口气。老姚微弱地声音说道:“我的头发很乱了吗?你帮我梳梳头发好吗?”
雨乐愣了一下,然后“嗳”了一声,他放下手中的遥控器。一时找不到梳子,他就用手轻轻地在老姚头上帮他梳理起来。老姚头上其实已经没几根头发了,雨乐细心地用手指为他梳着,梳着。此时这个父亲离他这么近,他可以触摸他,可以感受他的呼吸。老姚紧紧地盯着雨乐看着,也像是要把他永远记到心里头去。
雨乐抑制住内心中强烈的伤感,强笑着说:“你看今天天气多好啊,空气多新鲜啊,草里头有一股清香你闻到了吗?”
老姚缓缓地闭上眼睛,点了点头,这时他的呼吸急促起来,他伸出两只手像是要抓什么东西,雨乐和姚妻一人抓住了他的一只手,老姚才稍稍平静了一些。一行眼泪从他眼里流了出来。他嚅动着嘴唇想说什么,姚妻和雨乐紧张地看着他,想分辨他在说什么。
老姚喃喃地说道:“我有一个儿子,我还有一个儿子。”
老姚睁开眼看着雨乐,含糊地说道:“雨乐,你是我的好儿子。”
雨乐看着老姚,他有点听明白了,但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姚妻激动地说道:“他说你是他的好儿子。”姚妻说完掩面而泣。
雨乐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
老姚虚弱地说道:“你叫我一声爸爸吧。”
雨乐哽噎着叫道:“爸爸。”
老姚微弱的声音叫着:“儿子!”
雨乐等这一句“儿子”等了多久了,那是他日思夜想的一个词啊,没有想到,爸爸真的会认他,会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认他这个儿子了,他泣不成声地叫道:“爸爸!”
老姚目不转睛地看着雨乐,他脸上带着一抹微笑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到死都没有移开他的目光,他的目光是那么的温和、安详,他看起来是那么的幸福。
雨乐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爸爸,爸爸!”
姚妻也抱着老姚的身体哭了起来:“老姚啊,你别走啊,你和你儿子说说话啊,你别这么急着走啊,你听到他在叫你了吗?你醒一醒啊。”
雨乐大哭道:“爸爸,我终于可以叫你爸爸了,可你却听不见了,爸爸……”
苏州河上的驳船一艘艘驶过,发出的汽鸣声像是发出一阵阵的呜咽。雨乐站在河边,成琳从远处跑过来,两人抱在一起,雨乐难过地在成琳怀里哽噎着,成琳的眼睛也湿润了。
成琳抱着雨乐说道:“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雨乐悲伤到了极点,说道:“爸爸走了,我怎么叫他都叫不回他了,他走了,我们俩还好好说过话呢,他就走了。”
成琳似乎在自言自语道:“这个世界上好多东西都会走的,都会离我们而去的,我们只能记住它曾经被我们拥有过,我们得继续生活下去。”
律师楼,成琳和田风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个画廊里,放着好多商品画,S在看大暑交出的那些商品画,笑着说道:“完成得不错,还想不想接新的活?”
大暑说道:“不能再接了。”
S奇怪地问道:“为什么?发财了?”
大暑笑着说:“不,我又找了一家中学当美术老师,他们派我去新疆支教两年,所以我就要去新疆了。”
S不理解地问道:“你,去新疆?放着设计公司的高薪不要,放着这儿这么多钱不挣,你要去新疆?”
大暑爽朗地说道:“对,去新疆教画画,我喜欢这种生活。”
S也笑了,说道:“行,那就祝你回头找一个阿娜尔罕回来。”
在亲情树制衣有限公司,雨欣在打电话。她的样子十分干练。“好的,没问题,我们这个月底就可以出新品的样稿,对,下个星期三我们有一个发布会,我们已经往你们公司发了请柬,到时候一定过来好吗?好,再见。”
雨欣放下电话,一抬头发现大暑笑嘻嘻地在看着她,淡淡地说道:“是你,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来找我了呢。进来吧。”
大暑走到雨欣跟前的椅子上一坐。两人互相看着不由都笑了起来。
“雨欣,”大暑说道,“我今天是来向你道别的,我要去新疆支教了。”。
听了大暑的话,雨欣脸上的笑容僵在了那里,问道:“去哪里?多长时间?”
大暑低下头不敢去看雨欣失望的表情,说道:“去新疆,要去两年。”
“两年,”雨欣惊讶地说,“时间挺长的。是不是为了逃避我?”
大暑挠挠头皮笑着说道:“好像是噢,如果你还死追着我不放的话,我下次要报名去西伯利亚了。”
雨欣的眼圈红了,她拍了一下大暑的头发,说道:“还这么贫。大暑,你知道吗?你不在我身边的日子,我都感到不习惯了,这些日子回到家,总觉得家里少了个人似的。”
大暑说道:“我也有些不习惯,但我想会慢慢习惯的。”
雨欣嘱咐道:“到了新疆要保重自己。”
大暑应道:“嗳。”
雨欣说道:“晚上来家里吃饭吧,大家都挺想你的。”
大暑笑着说道:“行,我一定去。”
雨欣看着大暑,她突然扑在台板上哭了起来,大暑的眼睛也一下子红了,他深情地看着雨欣,走过去摸了摸雨欣的头发,雨欣一把抱住大暑腰,把脸深深地埋在大暑的怀里。
大暑从里面走了出来,正好迎面碰到田风。两人对视着,大暑说道:“跟你告个别,我要去新疆了。”
田风惊讶地说道:“是吗?”
大暑笑着说道:“我把雨欣交给你了,你要是欺负她的话,我可对你不客气。”
两人互相用拳头捶了捶对方的肩,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晚上,大家都聚在了家里,一起吃饭,当所有的人听说了大暑要去新疆的事之后,都感到很诧异。
雨悦说道:“大暑哥,你这一去要多久才能回来啊?”
大暑说道:“要两年啊。”
雨欢说道:“那是要长也不长,要短也不短的时间啊!”
大暑笑着说:“去新疆一直是我的梦想,对吧,雨欣?”
雨欣苦苦地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大家一起吃饭,这一顿饭吃得异常的沉闷,每个人仿佛都在想着什么心事。
吃过了饭,雨悦、雨欢、雨乐都各自去忙自己的事了。雨欣从桌子上拿来一个包,对大暑说道:“新疆那边冷,这是我回来路上给你买的手套、帽子和围巾。你去的时候带着,都是纯羊毛的,保暖。”
大暑接过东西,感动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清晨,雨乐被从窗帘缝隙中射进来的太阳光射醒,他起身往卫生间走,走过大门时,发现地上有一封信,是被人从门缝里塞进来的。雨乐捡起信看了一眼,信封上写着“雨欣姐收”,落款是成琳。信封没有封口,雨乐犹豫了一下,拿出里面的东西看了起来。这是一张绿色的卡片,卡片上印着一只长翅膀的天使。上面写着:“雨欣姐,我和田风已经办妥了离婚手续,今天就飞回美国去了,我愿你和田风‘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会永远永远地祝福你们的,成琳。”
上海机场里,成琳一个人推着行李车走着,雨乐从外面奔进来,他四处一看发现了成琳,大声叫道:“成琳姐!”成琳回过头一看是雨乐,她笑了。
雨乐气喘吁吁地奔到成琳跟前。
成琳笑着说道:“我今天谁都不让送,可想不到你赶来了。”
雨乐看着成琳,他憋了半天,突然他伸手一把抓住成琳的手,说道:“我喜欢你,成琳姐。”
成琳笑了说道:“我也喜欢你,小伙子。”
雨乐着急地说道:“不,我是……”
成琳阻止着雨乐的话说道:“小伙子,有些话是不能轻易说出口的,那些话对正确的人说出来是美好的,但要是对错误的人说出来是会受到伤害的,伤害她,也伤害了你自己!”
雨乐看着成琳,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默默地看着,仿佛要永远记在心里一样。成琳笑了,她张开双臂给了雨乐一个热情的拥抱,然后转身走了。雨乐看着成琳远去的背影,渐渐地消失在了人流中。
在一间咖啡厅,田风和雨欣坐在一起,田风的样子是那么的痛苦。
雨欣说道:“成琳走了?”
田风点点头。
雨欣说道:“大暑也走了,直到他走后,我才发现,我的生命中早已习惯了有他的存在,现在他不在我的身边,做事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后来想想,对你,那是一种美好初恋的精神上的向往,但是大暑它是实实在在的,我觉得我离不开他,真的离不开他!”
田风也说道:“是啊,成琳一直以为我对她的爱情是不够专一的,所以才会离婚,所以才会离开,我已经不能忍受没有她在我身边的日子了,我想我要去美国找她,我要告诉她,她在我的心里有多重要!”
雨欣真诚地说道:“田风,去找成琳吧,她或许就在那里等着你呢,你需要她,别让她这么轻易就离开了你,再给彼此一个机会,我也想清楚了,我会等大暑回来,他等了我十多年,就让我等他两年吧!”
田风感动得握住了雨欣的手,两人相视而笑。
半年过去了。这一天,在新华书店里,书架上有一本新版的《十万个为什么》,有两个人同时伸手想拿这一本书,当两个人同时缩回手看到对方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这两个人就是郑知远和雨悦,他们朝着对方看了一眼都愣了住了。
郑知远惊喜地说道:“悦悦,是你?”
雨悦也惊讶地说:“这么巧?”
郑知远关心地问道:“你怎么样?还好吗?”
雨悦淡淡的口气说道:“挺好的。你呢?”
郑知远笑了笑说:“我去学校教书了,无官一身轻,我过得也不错。”
雨悦说道:“是吗?”
郑知远温和地说道:“我现在搬到学校的教工宿舍去住了,你有空过来玩玩好吗?”
雨悦淡淡地笑了说:“好吧。”
郑知远真诚地说道:“我的手机没变,如果你能给我打电话,我会把它当作生活的享受,如果你能叫我一声爸爸的话,我会认为这是生活最珍贵的礼物。”
雨悦低下头去,她拿出那本《十万个为什么》递给郑知远,说道:“这书只有一本了,你拿着吧。”
郑知远推道:“不,还是你拿着吧。”
雨悦说道:“那我走了,再见。”
雨悦拿着书跑到收银台上去付款。付完款,雨悦拿着书走出书店,她看见店前的马路边郑知远打开自行车正准备骑上车,竟然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爸爸。”
郑知远一愣,他抬头看着雨悦,不相信是雨悦在叫他。雨悦跑过去把书往郑知远手中一塞,说道:“这本书是我送给你的,爸爸再见。”雨悦说着返身奔走了,郑知远呆呆地望着她背影,脸上激动的神情难以言表。
在南京路步行街上,雨欢一边走一边接电话,“喂,哪位?”
电话对方传来罗宁的声音:“是我。”
雨欢一愣道:“罗宁?”
罗宁在马路对面走着,他们互相没有发现对方。
罗宁说道:“对,是我。”
雨欢笑着说:“你又出现了?有何贵干?要请我吃喜酒吗?”
罗宁答道:“不。”
雨欢问道:“那你要干什么?”
罗宁吞吞吐吐地说:“我,我是想问一问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德国,我在那边已经安稳下来了,有了一定的基础,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心情或者自由跟我一起去。”
雨欢停下脚步愣在那里。
罗宁着急地说:“喂,你在听吗?如果不愿意也请不要勉强。”
雨欢醋醋地说:“那你的女朋友呢?”
罗宁忙说道:“没有女朋友,那是我妈找的,我的女朋友该由我自己来找。”
罗宁这句话让雨欢的脸上露出笑容。
雨欢说道:“我得想一想。”
罗宁高兴地说:“想一想?想一想就是说明还有希望,至少说明你还有那份自由,那好,你想一想吧。”
雨欢说道:“那好。”
罗宁也说道:“那好。”
雨欢支吾着说道:“那么……”
罗宁突然感到有什么不对劲,沉默着听着声音。这时雨欢听着声音也觉得有点不对劲,抬眼一看,发现对方竟近在咫尺,他们拿着手机不由地都笑了。
罗宁关掉手机,打量着雨欢,说道:“我们总是在大街上碰到。”
雨欢笑着说:“对,这次我们的身边都没有人,只有我们俩。”
两人对视着,彼此都有些感情难抑,罗宁突然上前一把抱住了雨欢,雨欢对着他一阵拳打,然后也紧紧地抱住了他。
弄堂口,姚妻搀着雨乐的手走出弄堂口,姚妻明显地苍老了,但还是像原来一样的温和,她嘱咐雨乐道:“到了美国自己要照顾好自己。”
雨乐答道:“嗳,阿姨,你也要保重自己,等我在美国站稳脚跟,就回来把你接过去,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姚妻拍拍雨乐的手笑着说道:“孩子,你的这份心意我领了,别真为了我分心,有你这份心我真的很满足了。”
他们走出弄堂口,马路边,老姚的那只破木箱还在。雨乐走过去摸着那只木箱,然后走了,他一步一个回头。姚妻站在那只破木箱边朝着他挥着手,她的人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在刘家,刘父刘母和雨欢罗宁坐在一起包饺子。刘父笑着说:“行了,包这些够了。”
刘母说道:“再多包几个,他们到了德国就吃不上这么正宗的韭菜饺子了。”
雨欢笑着说:“奶奶,我会想办法多回上海的。”
罗宁也说道:“是,奶奶,到时候你如果愿意也可以和爷爷一起到德国来,你们在那儿开一个中国饺子馆,肯定火。”
刘父笑了说道:“那还真有这种可能。”
一个多功能厅里,T型台上正在进行“亲情树”的时装展示。观众席上有许多熟悉的面孔,于红、小谢、老姚的妻子、托马斯夫妇、陆师傅和工人等等,刘父刘母也来了,他们的身边坐着雨欢和罗宁,雨乐、雨悦也高兴地站在一边。
主持人说道:“下面有请这台时装秀的设计师、亲情树时装公司的董事长孙雨欣小姐。”
雨欣最后款款走出,向观众谢幕。全场掌声雷动,雨欣的成功在众人的目光下,感受到了成功的喜悦,在那一刻,她多么地希望身边有一个人在。
一段时间,雨欣总是会到上海机场外徘徊,她想着,会有那么一天,大暑从新疆回来,从那个门出来,她望着天空中那一架架起飞又降落的飞机,心中总是怀有无限的憧憬,她一直都记得自己的那句话:“我会等大暑回来,他等了我十多年,就让我等他两年吧!”
雨欣抬起头看着天空,一架飞机划过天空,向着远方飞去了,雨欣的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