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原本朝中皇上病重,太上皇癫狂似疯,无法掌理朝政,遂由国师暂时掌权,但目前皇上驾崩后,国师行为也错乱了,六部无人敢上奏,就连宰相也无可奈何,只好等待能够镇压群臣,与国师、宰相齐位的凤凌王能够暂掌国令,因此太监这会才毫无犹豫地速速离去。
李弼轻推开门,迎面便飞来锐物,他眼也不眨地单手拂开,刷的一声,插在墙门上的赫然是把匕首。
「出去,是谁允你踏进此殿?!」深殿床榻上,便传来上官羿如兽吼的咆哮。
李弼冷瞳睇去,蓦地一震,只见他一头苍发,神态疲惫,然而那双与他相似的眸却如刃而来。
他迅恢复冷静,勾唇冷笑,大步朝深殿而去。「国师,你以为还有什么法子可以救皇上?」
「我会找到法子的!」
「那可真是遗憾了,时辰已到。」大步流星来到床前,李弼居高临下地笑睇着他,冷笑如刀。
「你想做什么?!」上官羿以身护着李劭,动也不动。
「本王已传少府监运棺,礼部开启玉陵,明日吉时一到就将皇上下葬。」
「你胡扯!皇上明明就还活着!」上官羿神色惶乱,黑眸鲜红,起身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你给我滚开!滚!」
李弼文风不动,狠锐深眸直瞅着他,邪冷的扯开笑意。「我说过,这是你必须受的痛。」
上官羿的心狠狠一抽,「我跟你道歉,我跟你认错,求你解开皇上的咒……」他万念俱灰之际,只能低头。
「若你能解开雪尹的咒,我就能解开皇上的咒。」
「……供上天赋,逆天行咒只有一次机会,我已失了天赋,你要我如何解?」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还给你,本王天赋也已失,你要本王如何解?」李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本王步步退让,是你不知悔改,是你……杀了皇上。」
他任由上官羿误解他神色变衰是因为逆天施咒,咒杀了李劭,不让上官羿细想他为何没有因为鸳鸯咒而随着雪尹死去。
而一切也如他所料,至此上官羿神色已狂,根本没有办法分出心神细思。
「不……不是我、不是我!」
「皇上驾崩了,国师不赶紧去找下一位继位者吗?要不这锦绣江山该如何是好?」
「……皇上已死,金雀江山又与我何关?」他低切笑着,悲恻揪心。
他曾说过他是一个忠臣,而今那个人已不在,他也不再需要忧心国事了……
「皇上最看重的就是金雀江山,要不你又怎会为他求盛世而对雪尹痛下毒手?你若撤下皇朝不管,只怕皇上在九泉底下都不会原谅你。」冷嗓不带温度,没有半丝情感,李弼口吻清冷得像是在叙说一个故事。
上官羿顿时震住,想起李劭的盼望,想起了金雀江山。
「太上皇半狂,无法再回任,倒不如去找太上皇之弟,若本王没记错,宁王有两个儿子,一封为顼王,一封为颛王,你随意挑一个吧。」他有如儿戏般随缘点将,接着将上官羿推到一旁,把李劭打横抱起。
「你做什么?!」上官羿回神,火速想抢回心上人。
「皇上已驾崩,自然要入棺。」
「不!」
「退开!国师。」
李弼轻松闪过上官羿,直往殿门口,方到殿门,便听见丧钟响起。
「皇上驾崩——皇上归天——」
太监报丧的声响声声迭起,缠着哭音,系在丧钟上头,在整座皇宫不断来回飘送,阴霾的天,笼罩着碧丽辉煌的皇城,如丝雪雨落在萧瑟无人踏足的后宫,教上宫羿崩溃地跪坐在地。
李弼抱着李劭踏出神龙殿,直朝议事厅的方向走,议事厅外的石板广场上,早已聚集了宰相带来的文武百官,一见两人,一致跪地齐声哭喊。
十二丧钟凄凉敲撞着,整座皇城陷入无以言状的悲伤,城里城外哭成一片。
就算明知是假戏一场,但这满城的哭嚎和痛人心肺的丧钟,也王爷府里的舒雪尹落下泪来。
金雀皇城遇丧不若寻常国家悬白幡,而是系上黄丝带,黄澄澄一片,掩过了初融的银雪。
「布蕾呢?」
近掌灯时分,李弼回府,舒雪尹便抓着他急问。
「一后四妃在礼部的安排之下,在宗祠围棺守灵。」走进房里,李弼褪下朱红外袍,换上一套先前预备穿起的素白绫袍,内心五味杂陈。没想到他有一天真穿得上这件丧服。「府里可已准备就绪?」
「嗯,已然都准备好了。」她轻点着头,心思仍悬在好友身上,怕布蕾哭泣的时候,连个给她安慰的人都没有。
「好,要他们先行出城,你先随我入宫。」所有的计划就定在这一晚,他要在今晚远离金雀皇城。
她顺从的点头,穿着一袭素白衣裳,一头长发简单束起,不着半点簪钗。
两人目送黎少秦和公孙燕带领大批奴仆先出府,随即坐上巨型马车,车厢里还装载着一副双连棺。
这时分,所有守墙太监皆已被李弼遣调到皇城西侧宗祠,好让他可以带着舒雪尹直入后宫。
沿着垂花拱门,他们直往北走。
「王爷,你要带我去哪?不是要去宗祠吗?」
「去宗祠之前,我先带你去个地方。」
穿过曲桥,李弼带着她踏进一座深殿,殿门深掩紧锁,殿上龙飞舞的字体跳跃着「良鸠殿」二个字,他一把抱着她跃过高耸的围墙,落在繁花盛开的庭院里。
「这是哪?」
牵着她的手踏进深殿,他们走过十字桥,里头虽有蒙垄,但依稀可见其庄严之相。「这是被封锁的良鸠殿,据说平德皇之母因被卷入后宫斗争导致被下毒而亡,就连良鸠殿亦被烧毁,于是平德皇重新搭建良鸠殿,却封锁此殿,只在其母生辰忌日时敞开殿门,但平德皇仙逝之后,就再没打开过了。」他解释。
「那你带我来这做什么?」她现在只想去探探布蕾。
「小时候,我和李劭常跑到这躲上官羿,偷一个下午的闲,而后,我们发现这里有个秘道。」穿越整座殿,良鸠殿的殿后有座红砖围墙,李弼就停在围墙之前。
「秘道?」墙?不会是要她去撞墙吧?
「在这里。」他跃起朝墙头拍打了下,砖墙随即翻开一扇门。
「哇!」舒雪尹大开眼界,可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这巧机关,就被拉进秘道里。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我要把你的凤衔月环藏起来。」他抱起她,快步跑着。
伯父告诉他,雪尹是受凤衔月环牵引而来的李氏后代,可现在既然凤衔月环已经自动脱开,那就将之埋在无人碰触之处,免得凤衔月环再次寻找李姓后代子女。
「为什么?」
「我可不要咱们的女儿也教这只手触控制。」
李家的血,除了雪尹,当然还有她肚子里未出世,还有未来可能会出世孩子,他要断绝任何可能,不再搅入皇城祸端里头。
一次就够他胆寒了,他不想再一次。
她抿嘴扬笑。「你又知道我肚子里的是女孩子?」
「你只想为我生一个孩子吗?」
「嗯,如果可以的话,当然是多生几个。」
她暗笑着,却见他停在一堵黑墙之前,单手微使力,随即推开暗门,外头竟又连结着一座宫殿,金中带绿的琉璃瓦,朱红雕柱上头是龙飞凤舞的漆金之字,缀以花草,描以喜兽,上头还镂了个徽印,像是鸟状……
怪,她没来过这里,为什么会觉得有些熟悉?
李弼拉着她在殿后找了一处软土,动手开挖。
「就埋这儿吧,这座殿没人踏过,只有我笸李劭知道,这里是——」李弼突地愣住,抬眼看向上头的殿徽,心头紧抽。
同一刻,舒雪尹也感觉异状,与他一并抬眼,看着她看不懂的草字,发现他面色紧张地看着她,不禁瞪他一眼。
「先帮我找块石头,让我刻点字。」
「石头?」李弼不解,却还是帮她找来一块方正的殿石,随手挑了块砖,劈开后交给她。
舒雪尹动作飞快地在上头刻字。
这座宫殿,必定是外公位于祈连山上那座宫殿,虽说她不知道李弼为何说这里不是祈连山,但外公总是从祈连山上那座宫殿后头取回不少古董,里头还有不少平德皇留下以金打造的亲笔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