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放肆!就算——」李尔话未完,手腕便被李弼扣住,可他迅速扫开。「凤凌王,你信不信我能撤你官职,罢你爵衔?」
李弼无所谓地扬笑。「死都无惧了,还怕什么?倒是太上皇该担心,一旦皇室秘辛流入市井,市井间可以把这则秘辛说得多撼动整个皇朝根基?」
李尔怒斥,「身为皇朝重臣,你竟然只为一己之私要撼动皇朝百姓!」
「皇朝如何,与我何干?」他撇唇冷哼,音量故意再放大一些,就是要让满朝文武皆静下来,听见他说的每一句。「在朝为官,臣敢说问心无愧,如今雪尹已是臣的妻子,谁也别想要从臣身边将她带走,若是太上皇无所谓秘辛流于市井,臣也无话可说。」
眯眼瞪着,拳头紧握,李尔感觉文武百官皆投来疑问的目光。
「秘密、传说、流言,这些东西可以变得多伤人,百姓会如何看待太上皇,如何看待皇上?」李弼敛笑,目露狠光。「太上皇若是能赌上这一切,臣自然无怨无尤。」
李尔怒不可遏,偏又拿他没辙,就怕他一个冲动,将平德皇至今的三代皇帝皆是上官氏这个秘密公诸于世,那么从此以后,说不准他们再也压制不了这群大臣,反倒把皇朝搞得乌烟瘴气……不成!秘辛只能永远是秘辛!他心里暗定杀机。
「皇上,国无灾、民无怨,为何要换皇?太上皇又凭什么主控这个大局?」李弼再抬眼,眉目挟霜带雪,厉声道:「皇上,舒雪尹是臣的妻子,已是臣的人,她无德无能为女皇,恳请陛下将雪尹还给臣。」
一旁的上官羿见机不可失,也上前一步跪下。「皇上,退位皇帝有名无权,有贵无势,岂能放任太上皇颠倒朝纲,动乱国基?如此儿戏换帝,不是要惹得皇族颜面尽失,让皇城百姓笑话吗?陛下,臣愿以顶上官冠求陛下收回成命!」
他一个动作,文武百官亦皆一致取下官冠。
「陛下,三思!」
李劭见状,无视李尔怒发冲冠,快刀斩乱麻地下令,「来人,将太上皇带回雀上宫,没有朕的允许,不得让太上皇踏出半步!」他不能再沉默,优柔寡断,只会让他身边的人更两难。
「皇儿,你——」
「带下!」李劭低喝,殿前侍卫随即入殿将李尔拖出殿。
「你们好大的胆子!」
怒咆声渐远,李劭清俊的眸环视底下百双眼,朗声道:「朕当日在天坛上,已将皇后的贴身丫鬟舒雪尹赐给凤凌王,朕无虚言,初衷不变,但今日,舒雪尹证实为皇族一脉,朕即刻封其为摄皇女,赐予凤凌王,凤凌王还不上前迎接?」
「臣谢万岁。」李弼单膝跪谢,随即缓步走上丹墀,看见情人眼中滑落一滴清澄剔透的泪,他佯怒道:「还不过来?」
「王爷~」她立即像个小女孩般扑向他,半点皇族威仪皆无。
紧搂着她,李弼不敢呼出半口气,就怕气一散,自己就再也撑不住高大的身形。天晓得光是要神色自若地站在殿上,就已经费尽他所有气力,更遑论还要拨出心神注意她的安危。
「回去有你受的了。」他附在她耳边低哑警告。
「对不起……」她他怀里磨呀蹭的,完全忘了底下有百双眼正在注意着他俩的一举一动。
「来人,备御辇,送凤凌王与摄皇女回府。」看着两人终成眷属,李劭的心总算微微安定了些。「今日朝堂换帝,乃太上皇失常之举,谁都不准说出,要是让朕听见皇城有人私语,查出者,斩立决!」
「臣等遵旨。」
王爷府偏东的主院落,牡丹卧拱门内外皆种植着各色牡丹,随着三月底的料峭春风摇曳生姿,浓艳香气四溢。
一早,舒雪尹便将主房的十二扇锦门全都打开,让香气飘人,伴着外头粉红骇绿鲜艳色泽,光是呼吸都觉得舒畅。
「王爷,你今天看起来气色好多了。」她回头朝他展笑。
坐躺在床柱边的李弼,青灰的脸色和之前相比,的确是好上许多。「不过是一点伤罢了。」
「什么一点伤?」她咕哝着走到床榻边坐下。「是很大的伤。」
「再大的伤,只要本王神智清楚,便要不了本王的命。」他微掀唇,神情霸气不可一世。「就怕有个傻子,甘愿被胁迫。」
她扁扁嘴,瞅着长发未束的他半晌,缓缓勾笑。
好,尽管霸道,尽管嚣张吧,只要他可以完全康复,爱怎么说就让他怎么说。
「雪尹。」
「嗯?」
李弼探手轻扯着她。「过来。」
挪动了下身子,她轻轻把脸贴在他的肩头上。「王爷,方才为你拆线时,疼不疼?」
「不疼。」
「那表示我技术还不错喽?」她嘿嘿笑。
「也许。」
「厚,你就不能夸我两句吗?」拆线也是要技巧的好不好,尤其她拆的是缝线耶!真是的!
瞧她嗔怒的模样,他心情极好的笑开,正欲吻上她时,却硬是教一道喳呼声打断。
「王爷醒了?真的醒了!太好了、太好了!」眨眼间,黎少秦便尽乎疯狂的鬼叫着,冲进房,紧抓着他的手,激动的喊,「王爷……王爷,你总算醒了~」
李弼嫌恶地想要抽开没戴手套的手,却被抓得死紧。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黎少秦毫不吝于表现真性情,泪水甚至在他的眸内打转。
只见李弼脸色铁青,神态眸色却有些不知所措,一旁的舒雪尹见状,不禁掩嘴低笑。
「公孙!」他费劲地低吼。
守在门外想哭吊想笑的公孙燕好不容易抿紧嘴角,才快步走到榻前。
「把他拖出去,本王要在晚上瞧见所有御凤衙司的汇集情报,他要是敢漏掉一件,本王一掌劈死他!」李弼骂人骂得很虚,俊脸微微泛红。
「是!属下立刻去办。」黎少秦瞬间恢复正常,对着公孙燕傻笑了下,随即飞步而去,整个人精神奕奕,谁也看不出他已多日未眠,唯有李弼在碰触他的瞬间看见了。
「看来凤凌王颇得人心嘛。」上官振迅速闪身,免得被莽撞的黎少秦撞个正着。
「伯父。」
舒雪尹一见是他,快步迎上前去。「舒雪尹见过伯父,那日多谢伯父的救命之恩,今天还望伯父可以让王爷的身子赶紧恢复。」
玩味地看了她一会,上官振才走到榻前,观察李弼的面色,并探手把脉。
「王爷的底子果真强过寻常人。」未了,他得出这个结论。「我会写下药方,赶紧差人去取药,依王爷体质,静养月余应该会完全恢复。
「多谢伯父。」李弼淡淡笑着。
身为上官一族,体能和恢复力都比常人好得太多,他官拜驱虏大将军,征战沙场数回,并不是每回都能无伤而归,所以他极清楚自己的体质,只要让他清醒,他一定能活下去。
「不用多谢,谢谢那位御凤郎吧,他跑遍了几个山头才找着我的,硬把我带回来,还要挟我呢。」来到右手边的案桌,上官振在纸上写下药方。
「少秦不懂事,还请伯父别介怀。」
「我的心胸有那般狭隘吗?」他将药方递给守在一旁的舒雪尹。
「不,别让她——」
「放心,只是要她把药方交给府上总管罢了。」待舒雪尹离开后,上官振看了眼桌上的药碗,才沉声问:「这谁的药?」
「雪尹的。」看着他,李弼戒备地眯起眼。
「东窗事发了?」他带笑转移话题。
「……嗯。」
「你的伤是谁造成的?」
垂下眼,李弼只说:「我手上没有证据,无法确定是谁。」
「你身上有毒,那是西苑皇宫惯用的毒,而你身上的伤。看起来并不像是出自宫中禁卫的技法。」他了然地看着侄子。「太上皇要人,不会在李氏后代面前耍险招,所以……是羿儿?」
李弼没有搭腔,算是默认。在他亲手杀了最后一个杀手时,那人的意识流向他的脑袋,让他清楚地看见主谋者是谁。
上官振叹了声,「这孩子已经没救了。」他相当后悔当年让儿子看见了皇室秘辛,让他错把李家后代视为回朝夺权的敌人。
「我在想,待我伤好一点,便带着雪尹离开金雀。」
「太上皇会让你走吗?」他是服待李尔的国师,比谁都清楚李尔对李家后代的执着。
「杀出一条血路也要走。」他也知道永雀殿上的几句恐吓不过是权宜之计,并非长久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