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岂料她眼睛压根没发亮,还皱起眉。「小双子,咱们做人是要讲诚信的,说到要做到,这不是谁出价高低的问题。」
「一两!」
「就跟你说不是钱的问题,再拿钱压我,小心我翻脸!」没礼貌,真以为她见钱眼开吗?
「十两!你说给了十两就愿意为我做牛做马的。」
阮招喜无力地闭上眼,觉得自己快被钱给压得喘不过气。「不如这样吧,看你想做什么,咱们约明天好不?」
「我要现在。」他想要紧紧抱着她,填补不曾发现过的寂寞。
她突地噗哧一笑。
「你笑什么?」
「我说小双子,怎么你现在像个执拗的娃儿?」简直和她弟弟有得拼!每回她外出攒钱,从善总会抓着她,不放她出门,教她不舍却又不得不暂时搁下他。
「……你敢说朕……说我像个执拗的娃儿?」他不悦地眯起乌瞳。
「不然这样吧!」她转动脑袋思忖。「明儿个我打算要出宫回家一趟,你说你不曾离开皇城,要不要我带你到城外走走?」
「你可以自由出入宫廷?」青羽乌瞳依旧眯着,开始怀疑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有门路,就看你想不想跟。」她笑,轻轻拉开他的手。
「如果你想跟,明晚掌灯时分在这儿碰头。现在我非走不可,下次我再陪你聊晚一点。」
她也想要多待一会,可是有时总是身不由己。
目送她离去的背影,青羽浓睫垂敛,视线落在刚刚扣住她手腕的掌心,指上仿佛还残留着她腕间的细腻,教他奇异的有些心神动摇。
【第四章】
翌日掌灯时分,阮招喜安排好皇上至哪个后殿后,随即带着令牌和青羽出宫。
两人从南定门离开,沿着天街出宫,走在直通外城墙的定天路上。
「往这儿走,我先回家一趟。」
定天路分开东西两边,城中与定天路交叉的隆天路,将皇宫以南分为四个区块,东北处为官宅和富宅区,东南则是勾栏区,西边全都是关于衣食住行育乐的各式铺子,夹杂着一般房宅,而她家就是在西北区块里的白桦胡同。
「我饿了。」青羽淡道。
阮招喜闻言,停下脚步瞪他。
「先找个地方用膳,我请客。」青羽长发束起,一身常服,外搭一件样式简单的外袍,懒懒地看着同样束起长发,身着简素青衣的阮招喜。
「走吧。」阮招喜二话不说地道。「小双子,你身上带了多少?」
「……约莫百两。」
她再次定下脚步,缓缓回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为什么有那么多银两?」
「我存的。」
「有没有搞错?御膳房的差事有这么多油水可以捞?」天啊,她到底是待错地方,还是根本收费太便宜了?「小双子,你老实说,你是不是都偷偷把御膳房的伙食卖到宫外?」她凑近他小声问。
青羽额角抽颤。「你可真会猜。」难道她的脑袋里头想的只有这些吗?
「真的是!」她扼腕极了。「早知道我就要主子帮我安排御膳房才对。」
「你说什么?」
「没什么。」她转瞬间又笑眯了眼,踮着脚将手朝他肩上一搭。「走,既然你身上带那么多钱,那咱们就到京城第一楼——震天楼!」
说完,阮招喜便如识途老马般钻进巷弄之间,在人潮缝隙里钻来钻去,就当她快忘了后头跟了个人时,蓦地被握住了手。
「你这么饿?」青羽面露不悦。
「不是饿,而是习惯了快走。」
「下次再将我丢在后头,瞧我怎么整你。」
「……哇,原来你的脾气不太好耶。」似乎相处久了,本性就慢慢摸透了。
「那倒是,尤其在你丢下我时。」这会教他光火。
「好嘛、好嘛,我答应你,下回不管怎样,我都不会丢下你,好不好?」她压根没将他的火气看在眼里,完全是哄娃儿的口吻。
「你最好记得承诺。」他哼道。
「我记住了!」她哈哈笑,由着他牵着手,最后两人来到一家食堂前。
站在挂着破旧横区的食堂前,青羽静默半晌,才淡淡质问:「这就是京城第一楼?」
「尝过滋味,你就会知道我为何封它为第一楼。」阮招喜拉着他踏进食堂里。
「原来是你封的?」他没辙的低笑。
只见阮招喜朝忙碌的小二喊道:「程二哥,好吃的好喝的都替我端上吧。」
「招喜?好久不见,都上哪忙去了?」
「唉,下次再跟你说,先弄点饭菜。」说完,她拉着脸色有些不豫的男人找了个位置坐下。
虽说震天楼里头摆设简朴,甚至有些老旧,不过确实是高朋满座。
「怎么你跟这家店的小二挺熟的?」青羽状似漫不经心地问,没发觉自己的表情很是不悦。
「是啊,我以往在这家食堂里当过差。」
他这才面色稍转。「你做过的事真不少。」
「是不少,只要能得温饱的工作,我都做。」
青羽扬起眉,看向窗外。「你到底是几岁进宫的?」口吻像是随口问问,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想要摸清她的底细。
「就……十四岁。」她随口胡诌。
「十四岁入宫?」青羽扬眉,低笑着。「那肯定不好受。」
他曾要冠玉去查她入宫的资料,但是后来作罢,因为他发现她是个姑娘家,虽说他曾观察她,想看她进宫到底是为了什么,但一段时间下来,并未发现什么特殊的事。
要是她买通了某个太监引她进宫,纯粹只是为了家中老小,那么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于为何在她身上开了那么多先例……他也不明白,只是想如此做而已。
「不好受?」阮招喜不太了解地扬起眉,但听他在笑,她也只是胡乱附和,「是啊,还真是不好受呢。」鬼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好受了。
忽地,她听见邻桌的人正压低声响谈论着——
「你不知道,皇上已经杀了右都御史和左都御史,要是再找不到太子,下一个被杀的肯定就是眼前还在追办的京城知京府了。」
「那也是人之常情,唯一的儿子下落不明,任谁都会抓狂。」
「只是手段稍嫌毒辣了点。」
「唉,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就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悬案,丽妃已死,恐怕太子也是凶多吉少。」
「那倒是,总不可能杀了娘却放了儿子对不?」
阮招喜听得一愣一愣。没想到宫中的事,竟连外头的百姓都知道了。
「我没想到皇上这么狠呢。」她压低嗓音说。
「狠?」
「也不是狠,就……唉,我能够理解,毕竟是父子之情,要是我娘出了事,我可能也……」话到一半,刚好小二送菜来,让她停住了话,转而招呼着他动筷。
「尝尝,这道脆筋巴子,绝对是宫里尝不到的美味。」
青羽兴致缺缺地夹了一些,才咬一口,眸色一亮。
「好吃吧?」阮招喜一脸骄傲。「我会称它为京城第一楼,不是没有原因的。」
「确实是。」
「还有还有,这道百味羹更是一绝。」她没心眼地舀了口,吹凉了些才送到他面前。
青羽乌瞳闪过复杂光痕,缓缓张口。
「好吃吗?」
他瞅着她期待的眉眼。「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