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转眼间,可蓁已在山上住了近半个月,这些日子她与孟从罡之间似乎没有一点儿进展。
但是在这里的小女主人薇薇却在这时候主动找上她,「喂,我妈要我喊妳一声可蓁姊,可妳也没大我多少,我想还是免了。」
「没关系,妳可以直接喊我可蓁。」她正在帮忙拣菜,没想到薇薇会突然跑进厨房。
「我找妳也没什么事,只是想告诉妳,请妳不要再缠着他了。」薇薇抬起下巴,以一种护着自己所有物的模样说。
「是他叫妳来的?」可蓁眉一蹙。
「没错,是他要我来的。他说妳很烦人,这半个月来几乎让他忘了快乐是什么,只要一看见妳这张脸,他就食不下咽。」薇薇拨拨自己的长发,看她一脸悲伤,又说:「唉,其实同是女人,这些话我真不该对妳说,但是我爱从罡哥,并不希望看见他难过,妳说对不对?」
「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忘不掉过去那段情吗?毕竟那些都已经过去了。」薇薇极力的想说服她。
「他告诉妳了?」可蓁很意外,没想到他会把他们的事告诉薇薇,可见她在他心中必然有着一定的分量。
「你们之间的事,他全说了。」薇薇挑眉,事实上她是偷看过他的日记,也因为如此她才明白这女人是她真正的情敌。
「那我知道了,今晚可不可以给我一点时间,我想再看看他,与他道别。」强忍住极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可蓁哑着嗓音说。
「今晚?」薇薇眼珠子一转,「好,就给妳这点时间。」
一达到目的,她便开心的奔离厨房。
不过,可蓁却像极了行尸走肉般,将桌上的菜全部拣好、洗好后,才回到自己房间,坐在桌前发起呆。
眼看天色将暗,她才打开抽屉拿出一张纸,写上几个字,字字拧心、句句相思……
夜深了,看看时钟正好十点,她便趁林老板夫妻回房歇息时前往孟从罡休憩的木屋。
屋里除了孟从罡之外,还有另一位等着可蓁到来的薇薇。
「已经很晚了,妳怎么还不回去?」孟从罡铺迭好床铺,已打算就寝。
「明天休假,我不用上课,让人家多待一会儿嘛!」薇薇现在正在上补校,一偷闲便找机会赖在这里。
「妳还真……」他摇摇头,拿起晚报看着,「妳也不想想,妳是不用上课,但我却要上班。」
「明天你还要上班?!别啦!带我去玩。」
「上次不是带妳去看电影了。」
「那怎么够?哪有男女朋友久久才出去约会一次的?」她不依地噘起唇,拿出撒娇的功夫,「跟人家去玩嘛!」
「别闹了。」他瞇起眸。
「你就会嫌我烦,讨厌,不来了。」薇薇皱起小鼻子,心底的埋怨也很深。
孟从罡叹口气,并没多说话。
突然间,薇薇敏锐地察觉到屋外有走近的脚步声,也已知道是谁来了!于是她赶紧说:「从罡哥,我的眼睛突然变得好痛喔!你帮我看看好吗?」
他将报纸放下,走近她,「我看看。」
可就在这时候,薇薇竟然出其不意吻住他,孟从罡一震,扶着她的肩正想推开她,却见大门被推开,徐步走近的人影……
蓦然,他眸子一紧,本来推开的动作忽然一转,他紧紧扣住薇薇的肩,狂肆地吻住她的脸颊,但是从站在门口的可蓁的角度看过去,他们却是嘴对嘴吻得肆火狂然,这般激情。
当然,孟从罡怀里的薇薇也吓呆了,她本来只是想小小的亲他一下,好让梁可蓁断了念,哪知道他会变成这么……这么不像他?!
孟从罡半瞇的眼,牢牢盯着可蓁苍白的小脸,好几秒后,他才慢慢推开薇薇,在她耳边以轻得只有她听得见的语气说:「对不起。」
「啊!」薇薇听得一愣。
「呵!我不知道我们这里还有一位喜欢看人接吻的客人。」他双手插进裤袋内,撇嘴肆笑着。
薇薇这才转过身,似乎在这瞬间知道了什么。
她疑惑地看着孟从罡再看看梁可蓁,已能猜出刚刚孟从罡是为了演戏给她看的。就不知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妳来了。」薇薇扬起脸说。
「对,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可蓁告诉自己,她和他的过去已经真正断了。
「没有,那我留时间给你们啰!从罡哥我走了,明天不要再工作了,记得要带我去玩喔!」她回头在他颊上印上一吻后,这才带着胜利的笑容离开。
「这么晚了,妳还来做什么?」他转过身,坐回原来的位子上。
「我明天一早就走,是来跟你道别的。」她湿了眼睫,「刚刚已经打电话向航空公司订了机票,打算直接从这儿搭机到北海道,自助旅行一阵子。」
「妳要去北海道?」他回头,锁住她的视线。这也是她来山上后他头一次没有闪避她的眼。
「嗯,虽然语言不通,但那里的清静应该满适合我的。」事到如今,她依旧无法躲开他那对深邃的瞳眸。
他撇撇嘴,「那好,妳终于想开了。」
「你应该很开心。」可蓁苦笑。
「怎么说?」
「终于可以摆脱我了。」她替他回答。说完,她抿紧唇,强制住自己欲哭出的欲望,「能不能跟我出去走走,那天你说的那个地方。」
「现在?」他眉心一锁。
「看在我明天就要离开的份上,陪我一下好吗?顶多就一个小时。」她略带离愁地说。
「好吧!就一个钟头。」他穿上外套,率先走了出去。
他们朝山腰一处空旷的草地上走过去,约莫十分钟就到了那个地方。
「这里一片绿油油的景观,白天比较热,我喜欢晚上坐在这里看星星。」随即他坐了下来,双手撑在身后仰望天空。
可蓁也同时坐下,随着他的目光看着远方那闪闪星辰,就在这一剎那,她好希望自己能化身为它们,就可以一直守在他身畔陪着他。
「你不问我,有什么话要说吗?」她也跟着坐下。
「只要别说些我不爱听的都行。」他目光微微瞇起。
「我知道。」她笑了出来,此时一阵晚风袭来,冷得她打了个哆嗦。
孟从罡见了,立刻从身上将外套脱下披在她身上,「这么晚了出来,怎么不穿件外套?」
「你还会关心我吗?」她紧紧扣住那件满是他味道的衣服。
「妳又来了。」孟从罡转过脸。
「好,我不说就是了,我也知道我们不能跟一般情侣一样,分手时还故意说什么『不是情人还是朋友』的傻话。」
「我们根本没在一块儿过,还谈什么分手。」他依旧这般矜冷淡漠。
「嗯,也是,就好像陌生人。」可蓁垂下脸,双手放在他外套的口袋内,抱着自己,想说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
「我祝福妳明天一路顺风。」说完,他就站了起来,打算折返木屋。
「还不到半小时。」她大声喊住他。
「妳还真会斤斤计较。」孟从罡停下脚步。
「最后一天了,当然要计较了,要不然就没有以后了。」她很认真地对他说,「再待一下好不好?」
孟从罡瞇起眼望着她那张委屈的小脸,事实上他也想多陪陪她,可是愈和她在一块儿,他的内心就极度的开始拉扯。甚至有股想留下她、抱住她、深深吻住她的冲动。
但他知道他不能,他已没权利这么做。
过去是他先对不起她、先利用了她,即便事后是真心爱上她,但是那种伤害依旧存在,如今,她可以去找更适合自己的男人、更可以保护她的男人。
所以他必须忍,一定要忍,忍着此刻涌上心头、身体、四肢百骸的重重欲望。
深深吐了口气,他走到她身边又坐了下来,「听说世祺离婚了。」
「嗯。」她点点头。
「当初是我挑拨了你们之间的感情,故意介绍女人给他认识,现在正好是你们复合的时候。」
「是呀!他还在追求我。」她点点头。
「那就好。」
「我想我和他会有很美满的未来吧!」可蓁弯起唇线,柔柔一笑,接着将身上的外套还他,「好了,我能够感觉得出来,你很不耐烦,那我走了,但是,在我走之前你能不能让我照张相?」
他接过衣服,疑惑地问:「照相?!」
「就一张相片而已。」说完,她就笑着从裤子口袋拿出一台小型数位相机到他面前,「来,笑一个。」
「卡!」闪光灯一闪,摄下他的影像,从此她的相框将不再空白。
忍着欲夺眶而出的泪,可蓁拿下相机,凝眉望着他好一会儿,这才在他面前倏而回头奔去,心底的无奈、纠葛,就此缠着她,将随着她一生一世。
孟从罡失眠了一整夜,直到天亮了,养在后面的公鸡也咕咕叫个不停,他才爬起来到果园里卖力工作,好忘了她今天就要离开的事实。
就这样一个小时、一个小时的过去了,九点整薇薇又过来烦他,「从罡哥,不是要你假日别工作了?走,我们去玩,逛街也行。」
「她走了吗?」他没理会她的这些话,只问出自己想知道的事。
「你说谁?」薇薇疑惑地望着他,突然恍然大悟,「你是指那个梁可蓁,她呀!天还没亮就走了。当时我睡朦朦的,只听见她跟我爸妈道谢告别,张开眼睛看了下闹钟,才四点呢!」
「那么早!」他抬手看看腕上的表,已经九点多了,「还过得真快。」
「你一定还没吃早餐吧?我去拿给你吃,吃饱后你一定要带我去玩喔!」薇薇对他眨眨眼后又跑出果园。
孟从罡摇摇头,放下工具,走到外头的阶梯坐下,双手插进外套口袋,却发现里头有个信封类的东西!赶紧拿出来打开一看,里头有张信纸还有只玻璃瓶,瓶中有一颗相思豆。
他立刻翻开信纸,上头写着:
很多话想对你说,但我知道我会开不了口;也好想祝福你和薇薇,但我没办法这么大方,真的没办法,对不起。
当你看见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了,但我只想告诉你,我会爱你,一直爱你……
我爱花,却一直没告诉过你,我想做个拥有绿手指的人,所以我可能会去日本学栽种培植技术。至于感情,就让它顺其自然吧!
相思豆还给你一颗,虽是不切实际的白日梦,但我依旧梦想着它们会有再相聚的一天。
写了首小诗,代表我的心情,可不能偷笑喔!
瓶里相思,一个是你、一个是我,
仔细数来皆不是,闲时空作相思字。
咫尺天涯,触摸不及、感觉不到,
恁是多情亦如何,却只能一味相思。
孟从罡紧紧捏住这张纸,紧闭着眼,看着手中这只仅剩下一颗豆子的玻璃瓶,内心百感交集,简直难以承受这种痛楚。
她爱他……他也爱她呀!只是他已没有自信是否可以给她任何依靠和幸福了,尤其是那抹亏欠,已根深柢固地扎在他心口上。
他恨自己!
「从罡哥。」薇薇走了进来,端来一份吐司夹蛋,和一杯鲜奶,「快吃吧!蛋是我煎的喔!」
「谢谢。」他根本了无食欲。
「唉,真是世事多变呢!」她将盘子放在一个石桌上。
「怎么了?」
「刚刚我出来之前突然看见新闻快报,说什么今早前往日本的班机好像发生什么事,很多人受伤呢!」
「妳说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他突地大声对她吼出。
「你干嘛呀!吓死我,我没看清楚嘛!只知道好像起火燃烧什么的。」她还当真被他这一吼给吼哭了。
然而孟从罡却二话不说冲出果园,然后坐上自己的二手车,迅速开下山。一路上他不停转着收音机调频,想知道最新讯息,但听到的全是不好的结果,顿时他一颗心全死了!
可蓁,我不该让妳走,我该留妳下来,明明爱妳,为什么我要想这么多?为什么……是我将妳推上死亡之路的!
一路上他不停狂飙,内心纷乱复杂,就连父母过世后就不曾再掉过泪的眼睛也红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