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逼近、逼近、再逼近,他将打直的胳臂放置她的螓首两侧,大掌压在她的秀发上,男性的气息随着唇瓣的贴近拂过她的额心。
“还会有下回?你……你一定是打哪来的孤魂野鬼,恶心地附在他身上对吧?再不走,我就要叫和尚道士来抓你,让你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嗤嗤地,他晒笑得又猖又獗,令人打从心底厌恶。“是谁魂飞魄敌还不知晓!哼!告诉你一声,现下如果我真的魂飞魄散,他也会一起灭去的,我和他可是一体的,懂吗?一体的!”
不懂!
面对他凶神恶煞的神态,野日凤不甘示弱地张口欲驳,他却在下一瞬间又变了脸色,太阳穴青筋抽动不已,捧着脑袋叫道:“该死的!不!我不要……你休想、休想!我不想走!啊……”
一双眼珠很快地涨满血丝,恶狠狠地瞪着野日风。“你……给我等着……等着瞧,我一定会再回来!”语毕,便以双臂抱头的姿势跌跪在地上,面孔朝下地一动也不动,变成一尊姿态怪绝的塑像一样,静止得似乎连呼息都停了。
野日凤不敢靠近他,但又怕他真的有个万一……是不是该靠过去瞧瞧?
仍在反复犹豫之间,塑像突地开始动了起来。
“咦?”是中气十足,如孩童般开朗惊诧的声音。“我怎么会蹲在这里?”头再一抬。“耶?夫人?你怎么会穿着破衣服站在那里啊?”身子一跃而立,又发出猪被杀似的嚎叫,“哇!谁把我的裤子给脱了?”害他“不要脸”的地方都给人看光光了啦!
他马上双手左右努力往上提拉扯弄着,又叫又跳又脸红红地把裤子拉上。
这是……
“丹、丹白?”野日凤小小心地、试探性地问着。“你是丹白对不对?”
“嗯!我当然是丹白呀!”他随口应道。“夫人,你的问题好奇怪喔?”要不然他还会是谁?
是呀!野日凤几乎是在同时,将莹莹水眸眯成一条缝,思索着相同的问题……
要不然,“他”还会是谁?
室内两个人,一个低头沉思不语,一个哇啦啦地紧张着,却没注意到“珀魂玉”正流光轻转,犹如有生命般,呈现出以往不曾有过的暗黑色彩……
去过一趟水玉馆的炼室后,丹白意外地发现自己喜爱参与这里的工作且常常跑来,而每个人也愈来愈习惯这位野家姑爷的存在。
“宗师傅、王师傅、衣师傅……”无精打采兼有气无力,一向精神、体力充沛的丹白,今日早上却是拖着脚步,让众人不约而同停下手头上的工作。
“阿白,你是怎么啦?”有人立即关心地凑上前来问。
不同于野日凤那般严肃到不近人情的模样,丹白亲切爱笑的神态让这些师傅反倒更乐于接近,年长的恨不得收他做乾儿子来疼。今日一见丹白这种颓废模样,当然全都靠过来嘘寒问暖哕!·
“没什么啦!昨儿夜里没睡好而已……”丹白总觉得接连好几天下来,都在作着摸不着边际、费尽精神力气的破梦,梦中有张看不清的脸孔,强行拖着他的手臂欲往一片暗黑走去。而他有种恐怖的预感,如果他真的进入那一片暗黑,就铁定万劫不复,再也回不来了,即使他根本不知道是从哪里回不来。
所以,他在睡梦之中根本没法子安稳,往往竭力抵抗后又弄得一身汗流浃背,躺在床上等待力气恢复的时间也愈来愈长。
他开始害怕夜晚的睡梦,每每和周公他老人家挣扎到不由自主地阖上眼皮后又马上悚然张开,周而复始地一日日、一回回下来,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禁不起这种自我折磨而迅速消瘦。
“没什么,呵呵……谢谢大家关心,呵--我很好,呵呵呵-─”那可不是笑声,而是呵欠连连的声音。
“我看你还是回去休息好啦!阿白。”准备教他如何辨视水玉原料种类的学徒阿亮一见丹白的倦样,忍不住劝道。
“去好好睡一觉,精神比较实在饱满些后再过来也不迟呀!瞧你两眼黑圈圈,恐怖喔厂
“回去……呵--夫人也很忙,我会呵─-很无聊的,夫人说今天啊-─要烧香……呵……拜拜……呵--”
烧香拜拜?“对喔!”几今年长的师傅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拳击叫道:“今天是野家某位祖先的忌日!”
“那阿白,你更要赶快回去才行!”
“对呀对呀!就算你是赘婿,也算是野家的人嘛!”
“你不在是不行的,赶快回去,好歹也得上炷香啦!懂不懂?”
众人七嘴八舌地提供意见,知道丹白秉性单纯到不明白世事道理,各个都愿帮他一把。
“啊?我呵─-要赶快……呵呵呵-─回去喔?”不,不行了吧?丹白的眼皮不听使唤地往下掉,就算再勉强,两只眼睛还是只能睁开一条眯眯缝。
丹白才打算从坐着的小板凳上起身,一站起来就差点要跌回去。
“小心啊!”众人齐声大喊,赶忙要去扶他。
“唔呵-─没事……呵呵……”走没几步,忽然间,他
“啊”的一声大叫了起来。“好痛呵!”这回他抱着头,叫完那一声后就软倒下去。“阿白!”这下可把众人给吓到了,全都蜂拥而上。“你没事吧?”有人托起他的头。“醒醒,快醒醒!”有人拍他的脸。“快去叫大夫来厂有人拔腿就跑。昏迷的丹白胸口衣襟下,被配戴得好好的“珀魂玉”暗黑色彩,像是呼应众人似的再度激灿,只不过又全部被胸口吸去,在身体内部流窜……
然后,他的双眼没有预地睁了开来。
【第五章】
祭拜祖先之日,唯有在这个时候,这对相互不对盘的野家兄妹才会碰头。
仿佛在炫耀自己琉琳馆所累积下来的财富,除了一票妻妾小儿与娘亲,野夜龙更会带着一队美其名为“护卫”的人马,大摇大摆地踏人野府。
野日凤面无表情,除了朱良川侍立在一旁,同样也动员所有家仆长工列队“恭迎”。
“啊!凤儿,二娘好久不见你啦!”也唯有在这个时刻,莲老夫人……亦即野夜龙的生母,才能见上这个女儿一面。
不知是对野家兄妹之间的嫌隙从不计较,或不知情,莲老夫人风华犹存的美颜上净是对野日风一片关爱。
“快过来让二娘瞧瞧……哎哟!你怎么消瘦憔悴了这么多?”
“二娘。”即使是惯常绷着一张丽容,但面对这从小便一视同仁照顾她的长辈,野日凤是心存一分暖意的。。我很好,谢谢二娘的关心。您近来可安好?”
“呵呵--还是女孩儿贴心。”莲老夫人笑不拢嘴。“哪像我的龙儿啊!孝顺是够孝顺,可嘴巴硬邦邦的,不懂得讲句好听的软话。”
“娘,该去上香了。”在这一老一少显然还想多攀谈几句时,野夜龙便将莲老夫人给带开。
“走吧!”他以深不可测的双眼往异母妹子一凝,里头深长的意味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野日风被看得微微一愣,旋即甩头挥去兄长的眼神,也跟了过去。
祭堂供桌上,摆满鸡鸭鱼肉,香点三炷。由最长者莲老夫人开始上香祭拜,依次是这对兄妹,野夜龙的妻妾、小儿
神主牌位以上好的檀木精制,刻有“野珀”字样。
野日凤将三炷香安插入香炉时,心神有一眨眼的恍惚
这个“野珀”,也就是传说中那位和妹子逆伦相恋,后来又将妹子的魂魄收入“珀魂玉”中的族长呀!
爱上不该爱的人,那种痛苦的滋味她是不能想像的,不过的确值得同情。
据说这位野珀虽然后来为了留后且照顾全族,也娶妻生子、寿!终正寝,却短短活不到三十五个年头,且在临终之际,口口声声呼唤的,还是那位妹子的名字……
祭拜已毕,野日凤在大厅奉茶待客。她看得出莲老夫人想和自己好好话家常。
每个人都坐下了,大厅中唯“二”站着的人,一个是朱良川,一个就是野夜龙;一个是忠心耿耿地随时预备护主,而另一个呢?野日凤一点也不意外,野夜龙会摆出害怕心爱之人会受到伤害,虎视眈眈的保护神态……瞪着自己和莲老夫人。
“凤儿呀!看着你爹留下来的水玉馆能继续在你手中光耀门楣,二娘真感到高兴呀!”
“二娘过奖了。”
“哼!一介女人家作为顶不过如此,倘若是我接管水玉馆,成就何止区区如此?”仿佛听不得自己娘亲对这个妹子的一句礼赞,野夜龙立即在一旁不屑地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