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送的。”赶在她气绝昏厥前,花耀今补上一句。
枯萎的花朵瞬间又逢春,初瑟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无功不受禄,莫名其妙,非奸即恶。
“因为你先前穿那样,很伤我的眼。”他非常坦率地表达看法。
“哪会啊?”她辩驳得一点力量都没有。“我觉得很好看啊。”
“审美观真差。”
谁差啊?她在内心嘶吼,对于没勇气说出口的自己,觉得孬却又没辙。“各人看法不同。”她当然也知道这套装有点旧了,可是,这是妈妈留下来的东西,她舍不得丢嘛,而且也还可以穿啊。
能省则省嘛,她和姐姐扛的债务还要还很久的。
“所以,我挑顺眼的送给你,就当是我送给你迟来的成人礼,总可以了吧?”
“我跟你不熟,你干么送我成人礼?”以为几套衣服就可以让她一笑泯恩仇?
花耀今淡瞥她一眼,“我记得你快满二十岁时,不是说过很想要一套看起来正式又不失知性美的套装吗?”
初瑟一愣。
谁告诉他这件事的?那是她提早告诉父亲,她二十岁时想要的生日礼物,还没长大的女孩,渴望有件象征大人的衣裳。可惜,生日未到,祸事一桩接一桩,父母离世,庞大的债务,让她一夕之间结束养尊处优的生活开始外出打工,一块两块算得很清楚,根本舍不得花钱。
当初找工作时,还是跟朋友借套装面试的呢。
为什么他会知道?为什么事隔三年,他还记得?
花耀今看着总是畏缩逃避他视线的女孩,此际正傻愣愣地把疑惑写在眸底质问着他。
“你快二十三岁了,这几套衣服,就当是我代替你爸妈送给你今年的生日礼物吧。”
初瑟呆掉,心酸酸的,眼睛烧痛着,突然觉得想哭。
她从没想过,这世上除了姐姐以外,还会有人疼她……但疼她的,怎么会是那个被她视为天敌的机车男呢?
她错怪他了吗?
事实上,并没有。
他还是很机车,蓄意恶整她。
初瑟身穿精致套装,脚踩着刚败来的三寸高跟鞋,随着花耀今来到饭店特别会馆,发现这是一间私人俱乐部,占地至少百坪,摆设得像是欧洲的沙龙风格,且正在进行豪赌。
他说,她当侍者,只要捧着香槟在几张赌桌问来回即可。
哪有这么简单?
里头侍者一大堆,全部清一色穿着白衬衫配黑色半围裙,哪有像她穿得这么高档的?转眼间,她又被排挤了……讨厌,她真的有这么顾人怨吗?
没人要理她,她就算扬着笑脸,也被当成空气,到最后干脆就尽职地不断在整个会场里来回走,走到小腿都快抽筋了,而他就坐在沙发上,与人慵懒攀谈,举手投足间是成功企业家会展露的自信丰采和从容自信。
当他微噙着笑时,眉底眸间满是诱人神采,慵邪的气质像个坏坏浪子,可偏又莫名性感,如此强烈的存在感,让人无法漠视如发光体的他。
如果他不要那么坏心眼地老是要整她,其实……她会愿意承认他长得还满不错的。
如此忖度着,忽地,身后莫名遭到撞击,她失去平衡地往前扑,却死命地抓着搁放几杯香槟的托盘不放,结局就是玉石俱碎的匡啷一声,俱乐部内瞬间静默,几十双眼同时看向她。
她羞赧地想要用手撑起自己,但在手掌预备往下压时,发现有人一把将她扶起来,黑眸正漾着火的瞪着她。
“对不起,我会马上整理好。”初瑟难过得垂下脸。
“谁要你整理?谁让你抓着托盘不放?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是把手撑在碎玻璃上头?如果压下去是会见血的。”花耀今微恼道。随即朝后使了个眼色,道格立刻派人整理现场,下一刻,他竟将她打横抱起。
初瑟下意识地想要尖叫,但当他的肌肤碰触到她的瞬间,厚实宽广的怀抱恍若成了北极冰河,而她则是不慎掉进冰河,瞬间解冻的雪蛤,就连话都一并冻结。
“你没看到满地碎玻璃?”他没好气地吼。“想变成刺猬?”
不……她现在是雪蛤,一跳出水面,立刻就会冰冻成石。
热闹的夜,纷扰着,夜店里充斥着金属音乐,重而沉的鼓点适时地掩去吧台前一男一女特意低语的音量。
“……其实,我觉得应该把一切都告诉小瑟比较好。”站吧台内的初明递了杯酒给花耀今。
店才刚开门,里头就只有他和道格两个客人。也许不能称他们为客人,因为他们是来这里等初瑟下班的。
“有什么好说的?”他啜着酒,唇角勾起慵懒笑意。
“你该不会是很喜欢,小瑟一看到你就害怕的模样吧?”不,不该用疑问句,而是用肯定句才对。
认识他三年,虽说他的笑总是浅浅的,但谁都看得出他笑得真诚,唯独面对小瑟时,那笑意总添了分狡黠,老是吓得妹妹退避三舍。
“也还好。”逗她发慌是不错,但要是像昨晚那样僵硬,就教人有点生厌了。
“我就是不懂,为什么我们的关系会因为一只甲虫而走到今天的地步?”
“她怕所有的昆虫。”
“那她当初干么看昆虫图鉴?”
“……她在找报告资料。”初明好心地告诉他答案。
六年前,那档好笑的事,她可记得一清二楚,因为小瑟吓到当场抓狂,又跳又叫的,完全失控,没了平常的拘谨和冷静,让她笑了好久。
花耀今顿了下,哭笑不得。
“那也没必要用那么憎恶我的眼神看着我吧?一副好像我很故意的样子。”就那眼神惹恼他,诱他一路走进不归路,不小整她,总觉得对不起自己。
“你不是故意的?”
“我为什么要故意?”
“一般人不会送女孩子甲虫,尤其是那么大只的独角仙。”初明忍不住笑了,水眸笑得微眯,和初瑟有几分神似。
“……真是太不识货了。”他嘴上埋怨着,但唇角却已勾起笑。
真不想说,当初他看她翻昆虫图鉴时,刚好翻到独角仙那一页,原以为她看到他送的独角仙时,那又叫又跳是太过兴奋,岂料她是吓到快失魂,啐!
“谁不识货?”
后头传来声响,花耀今懒懒回头,浓眉非常不客气地当着她的面拧起。“你今天怎么穿这样?”白衬衫配长裙,看起来感觉还不赖,只是这不是他昨天替她添购的衣服。
“昨天那套衣服弄脏了。”
“不是还有两套?”
“……我忘了。”她的视线很飘忽,不敢看他,怕被他看穿,她把衣服拿去卖给二手精品店,七折价,让她小赚一笔。
不能怪她啦,那么高档的服饰,只会害她被排挤,再加上她想要在最短时间内帮小欣凑钱先还一些,要不然利滚利会要人命的!不过,她昨晚穿的那一套,她有留下,当她二十三岁的生日礼物。
而且她也趁空跑到平价服饰店买了类似的衣服,整套下来不过花了她八百八十块钱而已。
花耀今冷睇着她,不用她多解释,他也猜得到东西流往何处。
这个笨丫头,泥菩萨过江,都自身难保了,还要帮别人!
“你今天休息。”于是他做出结论。
“咦?”她的钱钱飞走了!虽说她昨天工作不到两个钟头,但他还真的把一万块交给他,完全不用招税,她好爱这份工作说。
“但是,我给你另外一项任务。”
“任务?”
花耀今使了个眼神,道格立即从公事包里抽出一份文件,递给尚一头雾水的初瑟。
“文件上的这个人,欠下一笔巨额的债务,只要你有办法把钱讨回来八成,我就给你一成的佣金。”
“一成佣金?”一说到钱,她一双畏缩的眼亮得跟猫眼没两样。
别怪她太激动,而是资料上欠下的金额高达五千万,打八折回收,就是四千万,一成的佣金就等于是四百万……天啊,四百万耶,小欣的债务、她和姐姐的债务都可以一笔勾销了!
“小瑟,庄重一点。”初明抚额叹气。
“我要去!”她心跳得好快。
“成功的话,我就让你兼职当我的特助,和我一起上邮轮。”
“邮轮?”
“下个月本公司一年一度的豪赌派对,你当我的特助,时薪绝对是这样--”
他伸出两根长指。
想来想去,似乎只有将她带在身边,他的心才能安稳一点。
初瑟的双眼立即变成$$,“我要赚这笔钱!”
“去吧。”
她顿了下,“……现在?”会不会太快了一点?
“难道还要挑时选日吗?”花耀今瞥向道格。“你送她过去。”
“是。”道格与他眼神交流。三年的相处下来,让他清楚掌握主子的心思,定会不负使命地为他完成。
“等等,这是讨债耶!”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急?“我没跟人讨过,我不知道这么讨。”
“很简单,你只要耍狠、砸东西,他就会乖乖把支票交给你。”
“这么简单,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就是太简单了,会让人以为我能力不足。”
“……”意思就是说,她要是连这件事都办不妥,就代表她半点能力都没有就对了啦。可是五千万啦,以为是五千块喔?她偷觑着和姐姐聊得很开心的他。
以往总是这样,他常到她家串门子,可以和每个人都聊得愉快,就只有她没办法,只能远远地坐在一角,听着他们聊天,那一方天地里,总是没有她的声音。
她一直不喜欢那种感觉,觉得自己是被排挤的,就算想要切入话题,也不知道要跟他聊什么。
“你在发什么呆?”
他懒懒的语调又传来,她抓紧手中的文件,试着不怕他,试着和他闲聊,“你真的是拓荒者亚洲区执行长?”
她曾上网查了些关于拓荒者的消息,才知道拓荒者发迹于美国赌城的博弈集团,前几年开始改革,转投资金融、观光、建设等等,且将事业版图拓展至亚洲,其中金融体系行事最低调,近期内默默合并不少大小企业。
手段非常强硬,并购异常疾速,在业界已经引起注目,但吊诡的是,执行长的相关新闻并没有出现在各大媒体上。
在金融圈子里,他依旧是个谜。
“你怀疑?”花耀今微挑起眉。
“你要是跟我一道去,我会比较相信一点。”她这么邀约,纯粹只是因为要她单枪匹马闯入敌营,真的有点怕怕的,绝对不是想破坏他跟姐姐聊天。
他唇角勾得斜斜的,笑得很坏心眼。“原来你也会撒娇?”看来,面对讨债和面对他,她比较怕讨债,她并没有相像中的那么怕他嘛。
这感觉,让他的心情变得不错。
“谁在撒娇啊?”你嘛帮帮忙,误会很深喔!“我一个人就可以搞定!”
他笑得唇角勾弯,优雅地比出了个请的动作。
气死她了!初瑟气得跺脚,硬着头皮往外走,道格立即快步跟上。
“你干么这样逗她?”初明没好气地笑道。
“你不觉得看她气得七窍生烟,总好过见鬼的表情吧?”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花耀今掏出手机,拨出号码,那头一接通,他立即开口说:“老家伙,我请人过去收下,见到人,直接把支票交出来,不要惹我生气。”
等着对方万分确定的回答,他满意地收了手机,对上初明很玩味的眸色。
“干么这样看我?”
“你……明明就很疼小瑟嘛。”
“我本来就疼她,是她不知好歹,老以为我要害她。”他哼了声。
他是补偿心理,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吓过她几回,尽管无心,但终究就是吓到她了,疼她一些,算是还她。
“你根本是疼过头了,没人会对一个只认识三年的邻家小妹付出这么多的。”
那四百万的佣金,简直就是拐弯抹角要送给她的。“甚至老是跟我打探她的消息,一回国第一个见的也是她。”
如此大手笔,而且为了不让小瑟感到亏欠,他还做到这种地步。
也对,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默默地做,不让人发现他的心意。
“那是因为你跟我说,她一直很辛苦地到店里工作,蜡烛两头烧,怕她会撑不住。”所以散财童子就远渡重洋的回来散财了。
“只因为我这么说就回来,你不认为你太关心她了?”
“会吗?”基于她们父母对他好,给了他短暂的家庭温暖,所以他尽其可能地报答,这样算是过火了吗?
初瑟是聪明大方的,但她没有初明那么干练,遇到状况的反应能力不及初明,也难怪他会比较担心她一点。
“你对我就没那么好。”初明可是打从一开始就认为他偏心。
“你觉得我对你不够好?”他挑眉笑得戏谴。
“说到底,对我好,还不就是为了要对小瑟好吗?”
花耀今挑起一道眉,细忖着这个问题--是这样子吗?
他疼她疼过头了吗?
花耀今独坐在私人俱乐部里,金红交织的缇花沙发上,支肘托腮地看着端着托盘悠闲来回的初瑟。
他的眼里看不见豪赌的富商,耳朵听不到富商们赌桌上的喧闹声,他仿佛进入某种真空状态,眼里只有她。
初瑟是个美女,但并没有美到能够教人思之不忘,巴掌大的小脸嵌了双琉璃似的眸,出尘灵秀,那软嫩如花办的唇,温润粉透,勾笑时唇弯的角度是最性感的上弦月。
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有美到教人驻足忘返的地步。
疼她……有什么不对?
当她父母双亡,徬徨无助哭得像个泪人儿时,当她在夜店打工险些被侵犯,惊惶失措哭得泪流满面时,他实在忍不住想要代替她的父母疼宠她,这有什么不对?
他不能将她拥入怀里安慰,说不出半点可以安抚她伤悲的话,所以他换了个方式保护她,这也算是疼过头了吗?
一个看似平常的问题,却莫名地让他在近几日不断地陷入深思,不断地追逐初瑟的身影,看见她的笑,他的心情跟着大好。
也许是沉重的债务压得她无法像往常打自内心的笑,但打从几天前他亲手接过他付给她佣金的支票后,她的神情从难以置信转变成几乎快要尖叫的愉悦,让他顿时觉得自己的付出怎样都是值得的。
他想保护的,是她的笑。
再也不想看到她的眼泪,太苦涩,教他的心跟着隐隐作痛。
只是,她会不会太爱钱了一点?以为她拿到四百万以后,她会等到下个月跟他上邮轮当特助就好,岂料她坚持不放弃他给的高额兼差费,每晚跟着他到饭店会馆的私人俱乐部里,搞得他不得不夜夜报到。
花耀今浓眉轻挑,看着她讨喜地笑脸迎人,温婉地递上香槟,柔美的姿态,教身边的男人开始注意她,甚至调戏她,从言语转而到肢体,她没有反抗,还是笑吟吟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头一次对她的笑容,感到刺眼,刺眼到教他有些不爽。
于是,他弹了弹指。
清脆的弹指声在不算太吵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楚。初瑟看向他,随即向身边的男子投以抱歉的笑,接着赶紧走到他身边。
“有事吗?”她站离他两步之外的问,笑意早在过来的路上逐步递逝。
花耀今浓眉挑得更高了,眸色益发深沉。“香槟。”
面对他人时,她是活泼大方、甜柔可人的,这一点,他一直是知道的,然而一面对他就转为瑟缩,让他很不愉快。
“喔。”她依旧站在两步之外,拿了杯香槟给他。
花耀今伸过手轻握住杯缘,随即顺手朝她身上泼过去,动作之快,别说反应,她根本是愣在当场,一如当年被戏弄的场景。
初瑟难以置信地瞪着他,粉唇微启着,老半天却始终吐不出半句话。
怎么又来了?
她以为他不再是当年可恶卑鄙没人性的机车男了,岂料心防初卸,机车男“症头”再起,又开始恶整她……是怎样?给佣金给得很不情愿,不回整一下她,觉得很对不起自己吗?
“去换衣服。”花耀今启口,语气很轻很淡,却充满命令。
“不要。”她生气了,气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倔气地抿紧嘴反抗。
“裙子湿了。”
“无所谓,我拿纸擦一擦就好。”她非常坚持,尽管她的裙子已经湿了一大片,甚至还滴滴答答地淌着香槟。
“道格已经帮你准备好衣服了,去换。”他眉头微拢,神色有些不耐烦。
“我说不要。”要不是这里是工作地点,她真的会趁着火气正盛的当头,一鼓作气地跟着他算起新仇旧恨,顺便请他不要再这么幼稚!
“你确定?”晶亮剔透的香槟杯在他长指上跳转着。
初瑟防备地看着他,照以往经验推算,他肯定又要出贱招,愈想愈不对,她只好无奈妥协。
“我等一下要打包东西啦。”她要是现在跑去换衣服,回头就没好料可以逮回家了。
“什么东西?”
“你不要问啦。”这里人多嘴杂,被人听到会很不好意思。
“什么东西?”他语气沉冷,不耐至极。
她猜想她要是不说,今晚肯定是没完没了。“赌桌上的餐点啦,每次都会留下不少,我想放着也是可惜,而且其他人也会拿……”
花耀今傻眼,没料到她打死不退的主因,竟是因为她想要打包餐点。
“很好吃嘛……我想带回家分姐姐吃。”他的眼神太锐利,看得她好想就地缩起来变不见。
他深吸口气,眼角不住抽搐。“去换衣服,不然我保证,你什么都拿不到。”
他沉吟的道,王者威严自然散发。
“……好啦。”她好孬,反抗不了这个大混蛋。
“我带你去。”他将香槟杯往茶几一搁,随即起身,高大的身形领在前头,十分自信地认为她一定会跟上。
初瑟确实是相当认命的亦步亦趋跟在后头,跟着他转进俱乐部的长廊里,右拐了弯,进了第一间房,果真瞧见道格已在房内,手上捧着一套光是用看的就觉得价值不菲的衣物。
然后,她认命地踏进更衣间里换衣服。
“Boss,要她换衣服,直接跟她说好了,干么把她泼湿?”初瑟一踏进更衣间后,道格忍不住发问了。
他很清楚上司一直很不满初瑟没再穿过他赠送的服饰,只是对于泼湿她的衣服这种手段有些不以为然罢了。
“你以为她是那种会乖乖听话的小孩吗?”花耀今倚坐在房内一套柔软马毛沙发上,慵懒地回应。
“……”道格突然开始同情,未来会成为他小孩的可怜生命。
Boss是个金融企管天才,眼光独到,市场敏感度极佳,一旦看中的猎物,出手绝无闪失,用三年的时间整顿美国拓荒者博弈集团,且成功地将集团以其他企业形态打进市场,甚至挟着赤焰跨洲越洋而来。
但很显然的,在领域之外,他的Boss异常幼稚。
“待会告诉她,那衣服是你送的。”
“为什么?”
花耀今抬眼,眸色平淡,看似无害,实则杀伤力十足,让道格聪明得选择明哲保身,乖乖地闭上嘴。
于是,当初瑟踏出更衣室时,他立刻照办--
“记住,这是我送的,如果你还想要这一份工作,请你明天务必记得穿上这套衣服。”顺手再将装着另一套服饰的纸袋交给她。
初瑟傻愣愣地接过手,眼角余光发现有道狠辣的视线已经骚扰她很久了。
“依我看,你不是小气,你根本就是穷酸得吓人,连道格都看不过去了,才会特地送你衣服。”花耀今轻哼道。
她看向道格,道格表面无表情,内心却是暗咒连连。
“对不起……”初瑟无奈地道歉。“我以为那些衣服看起来都差不多。”她还特地去找类似的服饰,找了好久才买到的呢,她也很辛苦的。
“差多了好吗?你感觉不出来材质差很多?”
“是差满多的,可是又没关系。”
“你下次再把衣服拿去卖二手,我就把衣服的钱算在你的薪资上,而不再是免费赠送。”他知道她缺钱,可是他相信给她的钱已经足够,她没必要连这么一点点享受都省下来。
初瑟轻喝了声,没想到他竟然知道她暗地里做了什么手脚。到底是他太聪明,还是他根本在她身上装了窃听器?
但不管怎样,他好像看她很不爽,已经瞪了她好几天了,一如往常,每次要使坏之前,总是不断地观察她,一逮到机会立即下手!
所以,他现在一定是在盘算什么,对吧?
“我先告诉你,就算你后悔给我那笔佣金,我也不会还给你的。”她退退退,一路退到门边,一副他若要讨钱,她就立刻闪人的准备动作。
“谁会后悔?”花耀今拢起眉头。
她眯眼看了他一会,见他的神色有点不快。该不会自己想错方向了吧?“你不是一直想要讨回佣金吗?”
“为什么我要这么做?”
“因为你一定是认为我要不回债务,才开出这么好的条件,谁知道我竟然要到了,所以你心里很呕,不想把佣金给我,对吧?”肯定是这样,她不会猜错的。
他总是这样,每当她对他的好感多了一点点后,他就会莫名把这些好感一口气打散。
“……”花耀今无言以对,开始反省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怎会在她心里落得如此低廉而可悲的评价?
“我猜对了?”
“你脑袋坏了!佣金既然给了,你以为我会因为那么一点小钱跟你计较?”他有些微恼地低咆。
初瑟抿了抿唇,瑟缩了下,怯懦地问:“那你干么瞪了我一整晚?”
“我哪有瞪你?”这是哪来的欲加之罪?
“有啊,不只今晚,你昨晚也一直瞪我,以前也常瞪。”瞪到她背脊发麻,想拔腿就跑,要不是兼差的薪水太迷人,她是不会咬牙忍耐的。
“……我只是看着你。”哪里瞪她了?
“明明是瞪。”她小声喊冤,畏缩地面对他的瞪视。“你看,你明明就是在瞪我……你很讨厌我吗?”
哪有这种事?他喜欢她家中的每一个人,却唯独讨厌她,而且还老是欺负她!
她到底做了什么,让他这么讨厌她?
“谁会对一个讨厌的人那么好?”
“你哪里对我好了?”
“我给你高薪兼差,还给你机会拿到一笔为数可观的佣金,这样还不算对你好吗?”不然还想怎样?狗咬吕洞宾的笨丫头!
面对花耀今难得高分贝的咆哮,初瑟顿了下,原本有些畏怯,随即又想,他说的确实很有道理,要不是那一笔佣金,小欣跟她背的债务,真不知道要还到什么时候。
尤其,当她把支票交给姐姐时,姐姐笑得好开心,还说有了这笔钱,她们往后就没有负债了。
她也很开心能无债一身轻,可是她更开心的是,他并没有讨厌她。
“……谢谢你。”她慢慢地行一鞠躬礼。
花耀今深吐一口气,初凝的怒气渐散,笑意缓勾唇角。“你要感恩,要搞清楚谁才是对你好的人。”
“那你就不要瞪我。”
“我说了我只是在看你。”
“你干么一直看着我?”
“我……”他不禁语塞,垂下长睫。
他一直看着她?从以前?
花耀今惊诧的瞬间,同时领悟了深栖在体内,他一直没发觉的异样情愫。
也许,初明说对了,他确实疼她疼过头了。
“还是你怕我出错?”初瑟推论着最有可能的答案。
他微掀长睫,不敢相信她竟然一点都没怀疑,他的注视可能掺杂着爱意。
而他自己的迟钝也不遑多让,竟然直到现在才发现,他的疼宠是出自于私心,一份他没发觉的深沉爱意。
“好吧,如果你担心我出错,那你就继续盯着我好了,但是--”初瑟停顿了下,不安地绞着十指,鼓起勇气说:“你可不可以加一点笑容?”
花耀今无奈地闭上眼。
他以前常笑的,不是吗?可是她却说,他笑得很阴险,于是他跑离得更远。
“你的眼睛很大,要是不带点笑容,看起来会很像在瞪人。”而那种过度专注的视线,总是会教她从脚底板窜起一阵冷寒。
“……OK,就照你说的。”话落,他轻勾起笑,笑意如一层光芒薄覆他俊美的脸,绽放异样的诱人丰采。
以往,他没发现自己的心情,那就算了,但是现在,他既然懂了疼宠她是因为爱,那么,她就等着领受他的爱吧。
明明是万分璀璨的桃花笑,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在初瑟的眼里,却教她无端端地泛起一阵难以理解的恶寒,有种被视为猎物的不祥预感,而她却连逃脱的机会都没有。
“走,我送你回家。”他笑得慵邪,整个心情大好。
“啊?可是,我还没打包餐点。”
“我请大厨替你准备一份。”
“真的?”
“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为你拿到手。”
“咦?”什么意思?
还来不及问清楚,瞥见他起身,她动作飞快退后,然而,他恍若早知道她会有这样的举动,快一步冲到她面前,一把握住她的手。
瞬地,她僵硬如石,就像被冰冻的青蛙,而眼前的男人正像蛇一般,邪恶地对她吐着蛇信。
她心乱如麻,六神无主,好想甩开他的手,但她不能。
她结冻了,从血液到大脑,被彻底封印。
她动不了、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