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云哥,大伙儿不是防你如贼,而是一男一女私下相会违反礼教。」即使他们是未婚夫妻,但只要未拜堂,他们就得避免瓜田李下之嫌。
「芙妹,」他非常正经地握住她的手,「你千万别被那些腐儒思想给蒙蔽了,事有轻重缓急,眼下你全身又酸又疼,不治疗,难道要抱着棉被哭一晚!」
她娇颜唰地一下红若春桃。他怎知她是哭着睡的?好羞人哪!
「守不守礼、安不安分,咱们心里自有论断,何必别人来废话一堆。」他是惊世骇俗的。
她有些心劫,虽免不了忧心,但手底下的挣扎小了。
他也知她心情已然舒缓,遂不再给她烦恼的时间,快乐地背起佳人。
「走吧!我带你去泡温泉,保证你舒服得一觉到天明。」戏谑的大掌轻拍她的臀。
「啊!」她惊呼,心跳如小鹿乱撞,
他打开窗户,身如苍鹰掠出。
一阵沁凉夜风扑向她脸面,浇熄了脸庞的火热,却灭不了心头炽烈的情火。
「捉紧了。」他背着她,身化虹影,扑向天际的另一方。
她依言伸长手臂,却在碰到他之前顿在半空中。记忆里的「云哥」不会这么体贴的,他常常甩开她,尤其在他的朋友面前,她的存在让他伤透了脑筋。
她-直知道,她和「云哥」间的感情看似很好,其实全是作戏给长辈看。他们在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虚与委蛇。
「发什么呆啊?不搂紧点小心摔下去。」匡云西的催促声再起。
她愣了下,手臂缓缓移动,试探性地碰触他的肩,却被他突然紧拉祝「啊!」粉颊撞上他宽阔的背,一股带着青草与阳光气息的男人气味窜进她鼻端。
某个影像倏忽闪过脑海,她细细分辨,发现那是一张脸,上头有着一双弯弯的眼,因为爱笑而在眼尾刻划出令人喜悦的痕迹;眼下有挺直的鼻子、丰润的唇,唇瓣一开一合间,畅快的笑声响起……那是比她听过最优美的丝竹更悦耳的声音。
但是……那与她记忆中的「云哥」容貌完全不同。为什么会这样?她的心里一阵着慌。
「夜风舒服吧?」毫无预警的,他仰头发出一阵愉悦的笑声。「所以我说嘛!出来吹吹风多快乐?成天待在家里,闷哪!」
这男人好像从来不懂得烦恼,与他相比,她的忧虑只显得无聊又可笑。「云哥。」藕臂顺从地环住他脖颈,她呢喃自语。「希望我复明后,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你。」不管他是不是符合她记忆中的「云哥」,一切都无所谓了,姓名本来就只是个称呼,他就是他,她心中认定的唯一男子只有他。其他,她都不在乎了。
不知道匡云西有没有听见她的话,但他没回答,只能隐约察觉他平稳的呼吸有了一瞬间的紊乱。
他们走得很快,以为没人发现,不知马大婶将一切看在眼里。
马大婶一直目送着匡云西与印秋芙的背影直到消失。
好半晌,她咕哝。「那位少帮主的武功几时变得这么好了?谣言的确不可言。」
天雷帮在安知县是很有名的,虽然他们是武林一大派,与一般百姓向来甚少接触,但流传在街头巷尾间的流言蜚语始终没少过。
比如说:当今天雷帮的少帮主,是个不学无术的纨裤子弟。
对于一个双目失明、世界里只有黑暗的人来说,时时警戒应该是必备的生存要诀。
可印秋芙发现,一旦面对匡云西,再多的戒心都是多余,他天生有一种引人亲近的特质。
算一算他们才识多久?十来天吧!她已被哄得尽抛女性矜持、忘了礼教为何物,与他夜半私会温泉区。
更甚者,当她蓦然回首时才发现,自己的外衣已剥尽,徒剩单衣,坐在温热的泉水中,享受他轻柔的按抚。
他的大掌在她的身体上滑动,沿着颈项、肩膀、来到背部,温柔的揉按,像面对什么珍藏的宝贝般,小心翼翼。
积存在她体内的酸疼一点一滴释放,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放松的快感。
她轻吁口气,闭上眼,虽想探究事情发生的经过,但糊掉的脑子却想不起任何事;唯一有作用的耳朵只听得见他得意的笑。
「很舒服吧?」他超快乐的。
她脑海中不期然地浮现一幕画面——生有一条尾巴的匡云西,正激烈地摇晃着它,一副献宝样儿。
他轻快的语音继续流泄。「我就说嘛,运功逼毒完一定要妥善照料,光换件衣服睡觉能济得了什么事?最后的下场只会落得全身酸疼、挂在床上哀嚎。」
听他自豪的,真教人绝倒。可被温泉洗濯得昏昏欲睡的她又没立场反驳,唯有闭嘴,「决定了,从今天起,我每回帮你运功完就带你来泡温泉,」他擅作主张。
她头皮一阵发麻,「这样于礼不合吧?」
「那很重要吗?」他一点也不在乎。
问题是她很介意。「云哥,虽然我俩已订下婚约,但毕竟尚未拜堂,这种行为是不道德的。」
他搔搔头。「不过是泡泡温泉,哪这么严重?」
他是真不懂,还是在装傻?她长叹一声,「我指的不是泡温泉,而是这个……」她移开身子,闪避他按摩的大掌。
他更加疑惑了。「我按摩得你不舒服吗?」
她笃定他是在装傻,一股气冲上心头。
「不管舒不舒服,我衣衫不整,我们就应该避嫌。」她拍开他又想靠近的手,打的方位超准的。
他吃痛地哼了声。「奇怪哪,同样看不见东西,为何你打人这么准?我连避开的时间都没有,」明明他才是习武之人,偏她的感觉灵敏更胜他一倍。
他在说什么?谁跟她一样看不见?难道……「云哥。」她对他招手。
「什么事?」他不敢再随便靠近她,稍离了几寸距离。
「你过来一点。」她却说出让他掉下巴的话。
「呃!你确定?」他可不想再讨打。
她正经一颔首,「请你靠近一些。」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喔!」他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地凑近她。
当他的脸接近她到只剩半寸距离的时候,她突然伸出手摸上他的脸,然后,惊讶地张大了嘴。
「芙妹,你干什么?」这是她释放善意的习惯,一只手在他脸庞摸上摸下。
她闭上眼,一串泪水滑下。「你为什么没告诉我?」
他呆了一下。「我有隐瞒你任何事吗?」
「你蒙着眼睛。」她哽咽道。
他吓了一跳。「芙妹,你在哭啊?」他生平有两怕,女人的眼泪和天灾。前者会让他手足无措,脑袋发烧;后者则会令他忙到发疯,只为替领地百姓谋一条生路。
「你为何不告诉我,你一直蒙着眼睛,你并未……并未……」窥视她一分一毫。
他已经手足无措了。「不是你一直说着,要有男女之防的吗?」他都照做了,她又在哭些什么?
她哭是因为他的体贴。明明是个粗枝大叶、爱玩又爱闹的男人,却如此费心体恤她的心思。
她也哭自己的愚蠢,贪图他的付出,又不相信他的为人,真是太卑鄙了。
「那个……芙妹,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唯有轻拍她的背安慰她。「乖乖,不哭、不哭喔,等……哇!」作梦也想不到,她会自投罗网扑进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