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定很难受吧?」放下她,他生着厚茧的指腹轻刷过她泛青的眼窝,引来她一阵瑟缩。
她身子重重一震,一股酸溜涌上喉口。打受伤以来,她听过许多鼓励、同情,还有安慰的话语,但这却是第一次有人问她的感受。
她轻颔首,情不自禁地靠向他胸膛,听见那强劲有力的心跳声,正咚咚咚地奏起魅惑的音符,勾引得她神魂颠倒。
他揽着她,半晌,轻言。「你还好吧?」本意只是关怀,却打醒了沉睡美梦中的印秋芙。
她直立起身,退离他一步远。这也是极限了,因为匡云西坚持不放开她的手。。
她挣扎,他只当不知,自顾自地说个不停。「明儿一早,我就去找给你治伤的老婆婆,问清楚当时她给你用的药草是什么,然后我再研究如何配制解药。」他牵起她的手,自然得就好像……他们一直就是这样两相倚偎。
她有些疑惑,又有些好奇,这人到底是斯文,还是无礼?
她想试试,微用力紧了紧交缠的手指,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没想到他只是用了比她更强大的力道,握得她的手发麻,但不至于疼,力道用得恰到好处。
「我想,让你中毒的药草既在山上,解药应该也不会相距太远。」他续道:「也许过个三、五天,你就可以复元了。」
她明知自己看不见,但就是禁不住想去看他究竟是以何种表情、姿态在牵她的手。
所以她伸出另一只自由的手,叠上那两只交握得密不可分的手,感觉他的力道正透过温暖的肌肤传进她体内。
突然,他一个翻掌,将她两只小手一起握入掌中。
他是霸道的,她想。
「因为要去山上找解毒药草,所以我得离开几天,你在这里等我,倘若有看到好玩的东西,我会带一份给你。」他继续说。
两只手都被人握在掌中的感觉好无助,她下意识地以身体撞他。
那力道在她看来也许很重,可对他而言,与蚂蚁无异。
「对了,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一起帮你带回来。」他又说。
她紧紧密合的嘴终于开了。「你为什么捉住我?」
他愣了下。「你不是在跟我玩?」
「玩?」
「对。」他用另一只手圈过她的肩,将她拥进怀里。「玩摔角。不过显然我力气比你大多了,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我不玩摔角。」她秀巧的黛眉轻轻皱了一下。「而且,我不知道什么是摔角。」
「摔角就是两个人互拉扯对方的身子,直到将对方摔倒,那个人就赢了。」
「你想摔我吗?」
他摇了半个头,蓦然想起她看不见。「我怎会对姑娘下手?」最后,他说。
「那你还捉着我不放?」
「因为你想玩,我只好陪你玩啊!」
搞了半天,牛头对上马嘴去了。她眨眨眼,唇角微勾。「谢谢,但我现在不想玩了,可以麻烦你放手吗?」
「呃……」他迟疑了一会儿。「你确定不想玩?」
「是的。」
「再玩-会儿嘛!」她的身体好软,舒服得让他好想一口咬下。但随意咬人是野蛮的,只好抱一下聊堪慰藉。
「是你想玩吧!」她终于知道了。
「你不觉得很好玩吗?」记得是她起的头。
可她摇头了。
他好哀怨地叹了口长气。「好吧!不玩了。」虽然好不舍,但更不想看她发火,只得松手。
她得了自由,却有些失落,其实他的胸怀倚偎起来很舒服,她会要求结束只有一个原因——怕那不是她能长远拥有的,索性别开始。
「配制解药难不难?」她转移话题。
「很简单,只要知道当初错用的药草就好。」
「若不知道呢?」
「这就有些难了,但也难不倒我。」他很有把握。「我可以去你当日受伤的地方走走瞧瞧,总会寻出一丝线索,再依此配药即可。」
她低下头,好半晌,轻吐言。「我有没有告诉你,我们惯常去采野菜的那座山,上个月发生大火,整座山头都烧光了。」
「什么?」他脑子一时无法反应。
「火烧山,把什么线索都烧掉了。」她重复一遍。
「什么?」他跳起来,叫得好大声。
她叹了一口好长好长的气。「这就是说,你也没办法帮我治眼睛了?」
他附和她,也喟了好大一声。「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运功逼毒。」
「那难不难?」
「对我不难。」顶多费些气力,他年轻力壮撑得祝「不过对你就不一定了。」
「怎么说?」
「在我为你运功的时候,咱俩中间不能有任何隔阂。」
「这有何难?」她不是很了解他的意思。
「你没听懂,不能有任何隔阂,就表示我们连衣服都不能穿,得袒裎相对。」
「什么?」换她叫了。
很好,他有些满足,不能总是他独自又喜又怒、且惊且慌,而她冷静如冰吧?偶尔让她陪着他一起失控一下,感觉挺美的。
他笑得好快乐,庆幸她看不见,否则非气炸不可。
【第三章】
「安伯,你觉得云哥怎么样?」匡云西已经加入大杂院的生活十天了,印秋芙还是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让他为她运功逼毒。
她不是不信任他,只是……要袒裎相对?光想就头皮发麻。
「姑爷人很好啊!」就是秦冰丫头人很过分,什么都要管,不知将他这个三朝元老总管置于何地。而更呕的是,她说的话还句句有理,现在那些年轻小伙子都以她马首是瞻,安伯是越来越没地位了。
「可你不觉得他堂堂一个天雷帮少帮主,什么粗活儿都自己干,还干得有模有样,很奇怪吗?」记忆中的云哥不是这么能吃苦的人。
「可是他身上穿着少帮主的衣服啊!这可不是人人都能穿的。」
「有没有可能衣服是人家送他的?或者是他偷来的?」
「他干么做那些事?」
「冒充云哥。」
「那他应该去天雷帮冒充,来咱们这儿冒充做什么?」
「是啊,咱们这里又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他图谋。」这些问题她都想过,也一一驳回了,可还是忍不住想找个人问问,好像这样就可以得到一些信心与勇气,去接受匡云西的运功疗毒。
「小姐,你该怀疑的不是姑爷,而是那位秦冰丫头。」安伯乘机告状。
「秦冰!听说她办事能力一流,有什么值得怀疑的!」
「你不觉得她跟姑爷太亲密了!」
「会吗!」要她说,秦冰简直将匡云西吃得死死的,都快弄不清谁是主、谁是仆了?
「就算是主仆,也不该这样同进同出、日夜不分。」
「他们是在为我找解药呢!」虽然一点成效也没有,不过那两人不放弃的态度仍令印秋芙感动。
「可他们终究是一男一女啊,好歹避避嫌,整日黏在一起成什么体统?」
「是不成体统。不过……」优雅冷淡的语音出自秦冰那两片红润削薄的唇。「不知与背后嚼人舌根比起来,何者差一些!」
安伯一张老脸迅速胀红。「小姐,我想起还有点事要处理,先告退了。」话还没说完,他人已经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