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季若冰独自一个人在资料室里工作，现在的她已经可以自由的使用查阅「凤凰集团」的所有资料库，可惜他们并未将这次即将进行的军火交易地点储入电脑，目前只存在瑞克的大脑里，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经过一番努力之后，季若冰终於找到她所需要的交易名单详细资料，她拿出光碟片，准备下载资料。

「莎伦。」她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季若冰的手停顿了一下，马上继续动作，将光碟片放入磁碟机中，才转头说道：亚烈，没想到你还留在公司，我以为你回去了。」

亚烈微微一笑，缓步走到她身旁。「我是回去了没错，只是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所以就又回来了。」

「什么事？」

亚烈的目光注视着萤幕，说道：「莎伦，没想到你会对这些东西有兴趣。」

季若冰冷冷的回道：「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些而已，这样对日后的工作会有所帮助。」

「日后？」亚烈笑了笑，「你有打算留那么久吗？我倒是对这些工作感到有些厌倦了。」

季若冰没有答话，在不知道他的用意之前，还是少说为妙。

亚烈突然欺近电脑桌，伸出左手在键盘按了几个键，嘴角弯起一抹意味深远的浅浅笑意。「如果你真的对这些事这么有兴趣的话，或许你应该看一下这个档案。」

季若冰冷冷的看着他，不知道他究竟有何用意，只见他摆了摆手，说道：「我走了，不打扰你。」

亚烈在走到门口时突地又转过身来，说道：「顺便告诉你吧！密码是……」

季若冰实在搞不懂亚烈·德佛渥克这个人。她虽然顺利的取得了她寻找已久的一份资料，有了这份文件，罪证就算齐全了，但她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亚烈要透露这么重要的情报给她，「凤凰集团」一旦垮掉，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呀！

季若冰只能找白劭玮解除她的困惑，她离开公司后，两人约在莫晓生的家中碰头。因为莫晓生还没有回来，所以她用他之前给她的钥匙开了门，她还是第一次这样自己开门进入他的家中，感觉上有点奇怪，可是心中却有一份安稳踏实的感觉。

她独自坐在客厅中等待着，主人不在，她的身分显得有些微妙，他们两人之间究竟算是什么样的关系呢？她虽拥有莫晓生的钥匙，却无法也不愿将自己的钥匙交给莫晓生，他虽不曾说过什么，但她知道他一直在等待她能把钥匙交给他，就如同交出她的心。

只是这一刻恐怕他永远也等不到了。

一思及此，她突然觉得很难过，可是离开是她自己所做的选择，现在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也许她根本无法从这次的事件全身而退呢！

门廊外传来的脚步声惊动了她，她站起身，只见白劭玮走进了客厅，身旁跟着的是那位名叫爱莉的女孩，这是她第二次见到这名女孩，她虽不曾向白劭玮问起爱莉的身分，不过她心中的确是有一丝的好奇存在。

「若冰，只有你一个人吗？」白劭玮开口问道。

季若冰轻点了下头。「晓生今天到里昂去了，不知道晚上会不会回来。」

「嗨，若冰。」爱莉主动上前打招呼。

「你好。」季若冰回应道，态度却显得有所保留，尽管这名像洋娃娃般的女孩看起来十分易於亲近。

爱莉转头环顾着四周，突然说道：「这里的气氛有些哀伤呢！」

白劭玮闻言望向季若冰，露出了关心之色，「若冰，出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季若冰惊讶於爱莉超乎常人的敏感力，居然可以感受到她刚才的感觉。

白劭玮没有继续追问，改口道：「你找我有什么紧急的事吗？」

「是关於亚烈·德佛渥克的事。」季若冰将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白劭玮听完之后，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听你这么说，我其实也不太能肯定亚烈·德佛渥克究竟在想什么，按照我的判断，他应该知道你在做什么，只是他为什么没有揭发你，反而还帮助你，恐怕只能去问他了。」

「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季若冰脸上浮现了隐隐的忧色。

「别担心，虽然我们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但照目前的情况看来，他应该不至於揭露你的身分才是。」白劭玮分析道。

「我想他只是觉得这么做很有趣吧！」一旁的爱莉突然开口说道。

白劭玮和季若冰闻言，皆讶异的看着她。

白劭玮问道：「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爱莉？」

爱莉笑了笑，说道：「你们说亚烈·德佛渥克这个人很难了解，我倒不这么认为，有些时候你们把事情想得太过複杂了，其实背后的原因可能十分单纯。就我与他接触的经验推测，我认为他这次的动机只是单纯的想看好戏罢了。」

季若冰讶异的道：「你和亚烈接触过？」

爱莉看了白劭玮一眼，点点头。「是啊，因为他最近盯上了我们，我们是尽量在避开他啦！可还是免不了会有接触。」

季若冰这时才想起之前白劭玮曾提起过一次，只是后来没听他再提过，她就没有放在心上。「这段期间一直都是这样吗？你怎么没告诉我？」

白劭玮微笑地解释道：「你的事情已经够多了，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再多担一份心，而且我相信自己还有能力处理这件事。」

季若冰忧心忡忡的道：「亚烈想必知道了你的事，瑞克那边不知道会怎么样？」

白劭玮安抚着她，「瑞克早就知道我人在巴黎，但关於我和你之间仍有联络的事，你放心，除非是我们之中有人泄露出去，否则绝对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是吗？」她轻叹口气：「事情变成这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放心，没事的，我们会安然度过这一切。」爱莉面露微笑的说道。

季若冰望着她那双晶莹明亮的紫色眼眸，那看似无忧的笑容，竟给了她一种奇异的安抚效果。

她低头一笑，抬起头时已恢复她惯常的冷漠，淡淡地说道：「对不起，我刚刚太慌乱了。」

爱莉闻言笑着道：「如果这样就叫慌乱的话，那我慌乱的情况岂不是要称为疯狂了。」

白劭玮笑着摇摇头，「爱莉，别胡扯了。」他接着又道：「如今事情有了新的发展，我们的计划可能必须有所变更，但目前晓生不在，就等他回来后，再来做决定吧！」

莫晓生一进家门便察觉到状况有些不对，他出门的时候并没有开灯，门外的小灯虽是定时亮起的，但奇怪的是为何客厅里的台灯会是亮着的？

他放轻脚步走进客厅，就着晕黄的灯光，他看到沙发上蜷伏着一个身影，他放下了心，唇边泛起了一抹笑意，放下手提包走到沙发旁蹲下身子。

沙发上的人动了一下，睁开双眼望着莫晓生，睡眼惺忪的开口问道：「几点了？」

莫晓生将季若冰身上滑落一半的薄被拉好，轻柔地道：「快两点了。」

季若冰拥着被子坐起身，掩口打了个呵欠。「这么晚了，你怎么不留在里昂过夜，这样赶回来不会很累吗？」

莫晓生坐在她身旁，拥住她温暖的身体，「我不放心将你一个人留在巴黎。」

「我不是一个人。」

「我就是不放心。」他低头轻柔的吻住她的唇。

当莫晓生依依不舍的放开她时，他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叹息。

「怎么了？」他关心的问着。

「没什么。」她摇摇头，好一会儿后才说道：「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

季若冰将亚烈·德佛渥克的事告诉莫晓生，他听完之后脸色则变得十分凝重。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莫晓生的语气不是很好，拥抱的力道不自觉的加重。

「我不知道，不过你可以听听劭玮和爱莉的说法。」她的话里隐隐含着笑意，这个人的醋意还真大呀！

「你们碰过面了？」

「是啊，就在你这里。」她又将三人的谈话内容约略的说了一遍。

莫晓生听完之后摇了摇头，说道：「亚烈那傢伙的理由真会如此单纯吗？我不相信。」

「可是我觉得爱莉说的话还满有道理的。」季若冰认真的说道。

「你这么认为吗？」

「嗯。」她轻点了下头。「劭玮说计划可能有所变更，他会再找时间过来找我们。」

莫晓生颔首，搂紧了她，「若冰，你要小心一点。」

「我知道。」

「要提早行动？」

见白劭玮点了点头，莫晓生十分讶异。白劭玮今天仍是一个人，并没带着那位叫爱莉的女孩。

「我和东森已经先谈过了。」白劭玮说道：「目前罪证已经收集得十分完整了，如果按照原先预定要当场人赃俱获的计划，老实说是非常冒险，因为地点是在球赛的会场，我担心到时场面会无法控制。」

杨东森接着说道：「我们经过讨论后，初步拟定了一个计划，今天是六月五号，我们所剩的时间不多，必须赶在十号之前解决这件事。」

「那么你们打算怎么做？」季若冰问道。

白劭玮正色道：「这个工作我打算交给警方去做，我们只要负责提供情报以及证据就行了，我们现在手上所拥有的证据已经足够让「凤凰集团」整个瓦解掉。」

「能够将瑞克起诉吗？」季若冰最关切的是这一点。

「当然。」

季若冰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就这样子吗？事情简单得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坐在她身旁的莫晓生察觉到她的忧虑，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今天能走到这一步，是因为你之前曾投注了无数的心力、花费了许多时间才得到的。」

季若冰淡淡的笑了笑，说道：「我怀疑法律真能制裁瑞克吗？」

「若冰，如果海原逃过了法律的制裁……」白劭玮面露笑容但语气坚定的道：「那么就由我们出面来制裁他吧！」

季若冰此刻神色淡漠，令人猜不透她内心的想法。

白劭玮继续说道：「若冰，你明天就不要再到「凤凰」去了，警方的行动从明天开始，我都已经联络好了，绝对不会让你的事曝光，幸好你一直都是使用莎伦·菲尼克斯这个名字，今后你换回你原来的身分，莎伦这个身分就让她从此消失吧！」

莫晓生说道：「那么若冰现在的房子也不能住了，她能住到我这边来吗？」

「这……不太好，毕竟大家都知道你和莎伦的关系，这样只会使事情更複杂；我会另外帮若冰安排住处。」白劭玮继续说道。「若冰，这样的安排你能接受吗？」

「我没有异议。」

「那就这么决定了，你回去收拾一下，我十二点的时候过去接你。」白劭玮看着莫晓生。「晓生，等我把若冰安顿好后，我会和你联络的，在此之前，我们之间的联络必须暂时中断，其他的事我想你应该有能力处理吧！」

莫晓生握着季若冰的手收紧了一下，点了点头。「我会做我该做的事。」

在白劭玮和杨东森离去之后，剩下了莫晓生和季若冰两人。

「若冰，我感到很不安。」莫晓生说道。

「你只是不习惯遇到这样的事罢了。」季若冰仍是淡然地说道。

「不是这样的。」他忧心地道：「我很怕你会出事。」

「不会有事的，劭玮的安排不可能出错。」

「可是我还是十分担心。」他靠近她，轻吻着她细緻的颈项，低声轻语：「我好怕你会突然消失不见。」

她的身子震了一下，讶异於他敏锐的感觉，因为这可能真的是他们最后一次在一起了，这次的事件结束后便是她离去的时刻，而他们还能有机会相聚吗？

「若冰，你在想什么？」

她摇摇头，说道：「我该走了，时间差不多了。」

爱莉自厨房中走出来，一边拿纸巾擦着手，一边对着季若冰问道：「我要出去一下，需不需要我帮你买什么东西？」

「不用了。」季若冰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回道。

「那么我大概半个小时后就回来，再见！」

听到大门关起的声音后，季若冰起身走到厨房为自己倒了一杯水。这幢双层的楼房位於圣路易岛上安静的住宅区中，整幢房子就只住了她和爱莉两个人，白劭玮偶尔会过来。来到这幢房子已经两天了，季若冰还不曾踏出大门一步，虽然爱莉说她可以去外面走一走，但她并不想出门，此刻的她就像一只寄居蟹般守在壳中，等待外面世界一切的风风雨雨归於平静的那一刻。

爱莉是个很好的同伴，她尊重季若冰的隐私，不会随便来打扰她，却又细心的照应她一切所需。若冰十分好奇爱莉与白劭玮的关系，只是还不到开口询问的地步。她曾听爱莉提起她原本是和白劭玮住在一起，这幢房子是另外再找的，爱莉曾笑着对她说，她们两人住在一起绝对安全隐密，不会被外界察觉的。

的确，这两天她享受到了与世隔绝的平静生活，「凤凰集团」涉入军火交易及毒品买卖的丑闻登上了电视新闻及报纸的头条，闹得满城风雨。由於罪证确凿，司法部门已经展开一切法律上的行动。「凤凰集团」及其相关企业的股票在股市全面跌停，生产部门已进入停工状态，旗下的员工已经准备要组成自救会，争取他们的权利，以免集团的资产被查封后，他们连遣散费都拿不到。

大部分涉及不法行为的集团人员已被收押，唯一遗憾的是，瑞克·菲尼克斯在事发之际便消失了踪影，而集团的第二负责人亚烈·德佛渥克也躲得无影无踪，相关单位正在全面缉捕中。

季若冰拿着水杯站在窗前，这里虽然是个安静的住宅区，但在这个时节这里仍无法避免的涌入了为数众多的观光客，现在虽然已经算是傍晚了，但天空仍然十分明亮，黑夜来得越来越晚，仍有不少人在街上闲逛。「世界盃」足球赛开赛在即，整个欧洲、甚至全世界已疯狂的卷入了一股足球热之中。

瑞克也是个狂热的足球迷，其实他和白劭玮这对师徒间有不少相似的地方，其中一项就是对足球的热爱；只是如今被全面追缉的瑞克还能够悠哉游哉的去观赏球赛吗？打扰了他看球的兴致，想必瑞克一定十分震怒吧！至今仍未露面的他究竟会如何反击呢？

「我回来了。」这时，爱莉轻快的嗓音响起。

季若冰转过身，见爱莉放下手上的提篮，摘下帽子，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道：「嗨，我买了冰淇淋回来，一起吃吧！」

爱莉拿出冰淇淋，道：「奕欢说过这家的冰淇淋十分好吃，我帮你买了巧克力口味的。」

「谢谢。」季若冰露出淡淡的笑意。

两人共享美味的冰淇淋后，季若冰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和奕欢见面了？」

爱莉回答道：「大概三四天前吧！喔，对了，你大概不知道我和奕欢在这之前就已经认识了。」

爱莉不等她回答又迳自开口：「对了，我有个东西要拿给你，刚刚我出门就是为了拿这个。」她从桌上的手提篮中取出一支行动电话。「这是特别给你专用的，你可以用它打电话，当然别人也可以打进来，只不过这支电话的号码只有两个人知道。」

「两个人？」

「是啊！就是劭玮和莫晓生。」

季若冰接过爱莉递过来的电话，看着它好一会儿，然后问道：「你也不知道号码吗？」

「啊！我忘了把我自己算进去了。」爱莉拍了下额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也知道号码啦！因为这支电话是我去申请的啊！」

「那以后是不是要还给你呢？」季若冰问道。

「不用，你留着用就好了。」

刚说完，季若冰手上的电话突然响起，两人都被吓了一跳，瞪着那支电话，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接啊！」爱莉回过神笑着说。

季若冰按下通话键，将电话放在耳边，心中突然有股莫名的期待。

「喂……嗯，是我。刚刚爱莉才拿给我的……我很好，你呢？」

电话应该是莫晓生打来的，爱莉很识趣的起身拿起手提篮走进了厨房。

「我很好，只是公司的事很忙，还有一堆媒体记者缠着我，奇怪，我以为记者都跑去採访世界盃了呢！」电话那头的莫晓生开玩笑道。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别这么说，我不喜欢听你说这种话，让我觉得好疏远。若冰，我好想你。」

季若冰没有说话，心中升起了一股暖意，其实她何尝不想念他。

「若冰，以后我每天晚上十一点打电话给你好吗？」

「嗯。」

「那么我们再联络。」

季若冰收起电话没多久，爱莉便从厨房探出头问道：「若冰，晚餐吃义大利麵好不好？」

季若冰点了点头，对於吃什么她是不挑的，更何况她和爱莉都不是煮饭烧菜的能手，起码爱莉还有下厨的兴趣，所以洗碗的工作就由她来负责了。

「若冰、若冰！」

爱莉兴匆匆的跑进屋中，手上抱着一个足球兴奋的说道：「你知道我刚刚在街上遇见什么人吗？」

「咦，若冰呢？」爱莉环顾了四周，并没有若冰的踪迹。

奇怪了，出门前若冰还坐在客厅中看新闻啊！她该不会是回房间去了吧？

「若冰？」爱莉怀中仍抱着足球，一边喊着一边往楼上走去。

季若冰的房门没有关，她推开门，房间里亦是空无一人，爱莉站在房间的中央，一抹忧虑浮现在她脸上。季若冰不见了，她离开了这幢房子，才出去不到一个小时，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爱莉跑下楼，她必须马上和白劭玮联络才行。她跑到放在客厅角落的电脑旁，这时才发现自己一直抱着那颗足球，她迅速将它丢到一旁，打开了电脑。将讯息送出去后，爱莉开始等待，计算着回讯时间应该不会那么快，她将滚回脚边的足球捡起来。或许她应该打电话联络莫晓生，但她并不知道他的电话，或许她该亲自跑一趟比较妥当，但如果若冰只是出去走走而已呢？不会不会，爱莉摇摇头，若冰来到这儿后还不曾踏出大门过，如果她突然想出去，一定起码会留个纸条什么的。

爱莉看着电脑萤幕，这时才发现电子信箱里早已有信件，她赶紧将它读取出来。是白劭玮寄过来的——

爱莉，我有事必须离开巴黎，好好陪伴若冰，我很快就回来。

原来白劭玮不在巴黎了，他怎么会走得这么突然呢？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不行，她不能只是留在这边等待，必须要有所行动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