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日子过的半白不黑。
转眼间,我们到了鲁家也快一个月。这期间,混世魔王还是无视臣律师的话,一直没有把平恩集团的任何事务交给我,更别说是为我在公司安排一个职位。但我也没有异议,我自己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我自问不是管理阶层的料,我也无从考究老头子把公司留给我的原因,我只想安安定定熬过这段艰难期,等到手头有钱周转的时候,就带着之乐一去不回头,再也不踏进这个家半步。
并不是说我视钱财如粪土,我贪钱,很贪。只是不贪他的。
开心和不开心的日子都一样的过。
今天之乐照常上学,我也照常到楼下吃早餐,当然,也照常准备和鲁雅浩吵架。
但今天他看起来很累,整个用餐过程都没有说话。公司最近好象很忙,看样子他昨天晚上可能又熬了一个通宵,我半夜出来的时候,还可以看到他的房间内灯光普照。
我虽然讨厌他,但无可否认他的工作能力。听说他自小就要开始学如何接手公司事务。前几年老头子中风瘫痪,面对内忧外患,年少的他便亲自操刀上阵,在一次又一次碰钉后,把公司整理的井井有条。
付出这么多心血,最后全付诸流水,也难怪他这么恨我。
不过话又说回来,该恨也不能只恨我,毕竟我也是很无辜的。纵使元凶已经躺在黄土下。
“铃铃铃”饭桌上的手机突然打破沉默,混世魔王放下正在切牛排的刀,拿起电话按了接听键后送到耳边,“喂。”
“什么?!”他突然脸色难看的叫起来,把坐在对面的我也吓了一跳。“你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会议四天后就要开了,你竟然现在这个时候告诉我把图纸弄不见了?!……你立即叫设计师赶画一份出来……赶不及也要赶啊!我不管,你叫设计师再给你画一份也好,再请一个设计师再画一份也好,我无论你用什么方法,你死也要在四天后死一份设计图出来给我,我告诉你,要是这次跟鸿天的合作因为你而有什么闪失的话,你休想我放过你!”说完,混世魔王竟然把电话向我这么摔过来。
我吓的跳起来躲开,一手往桌面上狠拍一下,一手指着他骂,“混蛋,你一大早就想谋杀,你也休想我放过你啊!!”
我以为我们又要开始一场大战,然而他只是瞪了我一眼,然后就烦恼不已地揉着太阳穴,没搭理我。
看他没有吵架的意图,我也不好意思喊下去,只好小心翼翼地坐下来继续吃早餐。
难得看到混世魔王心烦气躁的样子,我本应从心里往外欢喜,忽然,某个想法在心中慢慢成型,我试探着开口,“鸿天……你说的鸿天是鸿天物业发展吗?”
混世魔王听了,抬头很不友善地看着我。
我耸耸肩,“我以前公司也跟鸿天物业合作过,他们对我的设计评价挺好的。”
混世魔王不屑地哼了一声。
忍忍忍。为我的周转资金而退一万步。
我努力地沉住气,继续说,“四天要赶起一份设计图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且还要看是什么设计,要是大厦设计还好啊,最头痛的还是洋房别墅小区设计。唉……我真为你难过,鸿天这个大客户,要是你这次失信于他,我看你以后也别想和他合作了。”
我知道我说中了要点,他恼羞成怒地一拳击在台面上,整张饭桌都震了一下。
他的举动是我意料之内。我轻笑道,“不用这么激动,我只是以我的专业眼光在陈述客观事实而已。说真的,我也不敢说我一定行,不过要是我都不行的话,那就大部分都不行的啦。”我自信满满的说着,接着又补上一句,“最起码,这四天内你找不到比我更行的人。”
不是我口出狂言,而是找人本身就要时间,这么紧迫的时间内,既找人又画图根本没可能。哈哈,这次还不天助我也!
混世魔王似乎也注意到这点,苦苦地思量着。
等了一阵他还是没反应,我无趣地抓起眼前的三文治站了起来,“你慢慢考虑啦,我先回去睡觉。”说完,我边啃着手中的三文治边向二楼走去。
“等一下!”我走不了三步,他就叫住我。
胜利的喜悦让我忍不住嘴角上扬。我已经开始想着到手的酬劳我该如何享用。
“我会付给你双倍酬劳的。”混世魔王也跟着站起来对我说。
“当然。”我转过身看着他,得意的笑着,“你以为我会帮你白干啊!”
*
我重操故业,终于能摆脱终日无所事事兼身无分文的日子让我兴奋不已。
由于时间紧迫,我扔下手中的三文治就要鲁雅浩带我去实地观察地形,然后再把他领到文具店里,搜刮了一大堆绘图工具和图纸,再把他拉到柜台前,用手肘撞了他一下,说:“喂,付钱啊!”
其实这才是我的最终目的。
“啊?”他呆呆地眨着眼,那模样煞是可爱。
“我身无分文啊!”我朝他瞪着眼。
“哦!”他出奇乖的应了一声,然后就是掏钱付款。
走出文具店后,我索性把他手上那些刚买文具找回来的钱枪过来,然后打发他去上班,我打车回家开始为我的双倍酬劳而努力工作。
四天内完成一份小区别墅设计,这是一份极具挑战性的工作。由于没有时间让我事前准备充足,所以很多细节我要去问鲁雅浩,幸好他的回答还算和气。就在两天,白天的时候我给他打了近30个电话,晚饭的时候,他还没拿起筷子,我就在他旁边一个劲地问。就连现在,半夜2点,我思前想后,迫不得已去最后还是得去敲他的门。
他一打开门看到我也不意外,倒是我意外于他房间的一片狼籍和他的一脸疲惫。他的房间比我们的都要大,右边是书房,左边是卧室,中间用雕花落地玻璃隔开,很漂亮,不过两边都一样的乱,通地啤酒罐,红酒瓶,文件夹,咖啡杯,草稿纸……应有尽有。
我惊讶地从门口探头往里瞟,他却挡在我前面不耐烦地说,“你想看什么?你敲门是来干吗的?”
“啊?”我这才如梦初醒,想起我的初衷。连忙摊开手中的图纸说,“关于这里,我有点意见,不知道你怎么看。”
之后我们认真地谈论了一下,得出一个双方都满意的结果后,我卷起图纸打算回去继续努力。他却叫住我,“索性搬过来这里画吧,免得你走来走去的。”
我听了,马上就联想到他房间里那张大床,心一惊,随即竖起全身的寒毛防备着。
他看了我这样子,轻蔑的哼笑一声,“小人之心,随便你。我回书房继续写计划书,你要是过来的话就在这里画。”说完,他指了一下卧室里的一张大书桌,然后就回到书房里,顺手把玻璃门也关上。
我呆呆地在他门口站了几分钟,越想越不甘心。我怎么说也是堂堂大男人啊,还怕他这个小混蛋不成。想着,我把房间里所有的图纸和工具都搬过来,顺手收拾了一下这个不是人呆的地方,扔掉所有垃圾,把文件夹和草稿纸放到一边,然后安心工作。
凌晨快5点的时候,玻璃门打开了,鲁雅浩撑着头一脸憔悴地走出来,坐到床边十分疲惫地揉着眼睛。
那是我从来没有看过的模样,安静,疲累,心力交粹。他稚气未脱的漂亮面孔让我惊觉他才是一个19岁的小孩,却要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负担,我心生不忍。
仿佛察觉到我的目光,他转过头看着我,问:“怎么?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一改过去轻蔑暴戾的语气,此刻疲累的他,语气祥和得好象对着一个好朋友说话。
我有点适应不过来,呆了一会儿,才摇摇头,赶紧又低下头继续工作。然而过不了一阵子,我又忍不住抬起头,对他说,“还没做完么?不如先休息一下。”
他摇摇头,手依然捂着脸,“赶时间。”
“一定要今天之前完成么?”
“后天。”
“那还有今明天两天啊,你现在这么累也干不了什么,还不如先休息一下。”我看了看墙上的钟表,“我8点钟叫醒你啊,你现在先睡一下。”
“嗯。”他含糊地应了我一声之后,就没有了反应。良久,他忽然抬起头看着我,那样子好象现在才发现他说了这么久原来是在跟我说话那样,之后,他又似乎无所谓的摆摆手,咕噜了一句“我先睡了”还是“我要睡了”,就踢掉拖鞋,往床上倒下去了。
南方的二月还很寒冷。清晨5,6点是最寒冷的时分,天空还漆黑一片。
高工作量和连续两天的废寝忘餐,令我开始精神恍惚,旁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更是让我昏昏欲睡。
不行!我甩甩沉重得快要掉下来的头,决定还是要回去休息一下,不然呆会昏死在这里更不划算。想着,我站起来就打算往门外走。然而床上毫无防备地躺着的人瞬间吸引了我的目光。
那不是惊艳就能形容的景象。
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鲁雅浩,重现樱花之美。没有野蛮,没有凶狠,也没有暴戾,只有恬静幽雅和干净舒心。他平稳的呼吸和安静的气息跟任何一个熟睡中的孩子一样,让人生怜。咖啡色的碎发覆在白皙的漂亮面孔上,就像这几天陪我熬夜的爱尔兰咖啡,让我忍不住想要狠狠地咬一口。
我移不开脚步,更移不开视线。他引人遐想的朱色红唇半启着,长翘的睫毛还不时微微颤动,就好象一直震翅欲飞的蝴蝶,牵动人的心弦。
我着了魔似的走过去,看着他裸露在被外的右手,手指自然卷曲着,我忍不住伸手轻轻的摩挲着。他很精瘦,手指骨节明显,却又修长有力,手背光滑白皙,手掌却又长满粗茧。我小心地把我的手跟他的重叠在一起,发现原来他的手比我的还要大。仿佛感觉到不适,他把手轻轻地移位再卷曲,就这样,跟我十指紧扣。
看着交缠在一起的十指,忽然让我有莫名的喜悦。我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拨开他遮住眼睛的刘海,让他精致的五官暴露在我眼前。我的手指沿着他脸上的曲线,从额头,经过眼睛,再滑到嘴唇。我上次,好象都没有亲过他的唇。想着,我的手指在他的唇上一点,那柔软丰满的感觉如触电般窜过全身,我禁不住全身一颤。我展开手掌,轻轻捧起他的脸,然后慢慢的靠近。
那一刻,我已经不知道我在干什么,只知道我们的脸越靠越近,我们的唇也越靠越近。在快要四唇重叠的时候,我期待地闭上眼睛。
“啪”。凉风吹过,拂动窗帘把书桌上的针笔推跌在地,发出细小的碰撞声。但是足够让我如梦初醒。
仿佛有人目击我的恶行那样,我心惊胆跳的全身发抖。
看着依然熟睡的鲁雅浩,我忍不住狠狠地赏了自己一巴掌。
我怎么吃人都不挑对象啊!还以为他是当初的男妓啊,他现在已经是我的弟弟了!怎么可以对弟弟作出这样的事情!
我一脸懊恼,手也因过度紧张而不停战抖。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袋发出命令要自己立即转身走。不能在留在这了,这是我现时唯一想到克制自己的办法。
然而我一转身,一股阻力让我立即意识到我们还在交缠在一起的双手,我无计可施,惟有小心翼翼地掰开他的手指,却只换来他细细的呻吟声,然后就是握的更紧。这让我更害怕。
我不敢硬来,只好坐在地上,趴在床沿,等他自己松开手。
我只能这样做,我想着。
天空还是一样的暗,风很冷,却更令人昏昏欲睡。
睡一下没关系的,我想。他没有那么快就醒过来的,我想。
好累。还要赶图纸,很想睡。
我轻轻地合上沉重的眼皮,清晨的微风拂动窗帘,这是我睡过去前唯一看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