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我父亲年轻时曾经到日本采访过一位门主的接任大典,流派我忘了,可能是小原流吧!那是父亲十分宝贝的作品,收藏得极好,念小学时,我记得他还抱着我一同看着相片里,满满的都是这样生意盎然,自然且不妖艳炫美的作品,恬静沉潜得点缀了黑压压的相本。」梁舒坠入美好的回忆。

「盛花插花法一样被使用在安达式的流派中。」断然否认她的臆测,皆川凛站起身,「有事?」

「对了,我家还留有门主的相片,改天我拿来给你瞧瞧。」她巧笑几声,「找你当然有事,还不就老调重弹,愿不愿意接受我的采访?」

「爱莫能助。」他维持一贯的回答。

今天的她,一样漂亮出色,每多看她一眼,皆川凛就觉得,方才费尽心思完成的作品在她面前,相形之下失色不少。

「谁说爱莫能助?至少有好几个疑点,你可以帮我解答。」

今天她将长发盘在脑后,插支木簪随意点缀。

他实在不懂她的坚持所为何来,就为了微不足道的消息,她可以妄顾自己的安全,跟黑崎家族杠上,只为了她所谓的有价值的新闻?

倘若如此,他看不出这有何价值,生命的价值应该胜过一切,这不也就是他支撑至今的动力吗?

「你真是神通广大。」

「好说、好说,我可也是费尽一番工夫才找到这山腰处的,不过值得,你秀了一手小原流的插画艺术,让我见识何谓盛花插花法,原来男人插花还挺有味道的。」

「看完了,那你可以走了。」他下起逐客令。

「不,我还有话要说呢!为什么你还是不肯接受我的采访请求?」

「皆川凛不过一介凡人,跟大家呼吸着同样的空气,过同样的生活,若有不同,只是因为我的老板是明集团的黑崎遥,如果你的目标是黑崎家,我爱莫能助,倘若你的目标是我,那我必须说我不值一顾。」

面容沉静得仿佛波澜不兴,然而梁舒在他眼中看见压抑,那是不同于黑崎遥的放肆,灵魂囚禁的深处,忧伤的黑蓝色双眼……

「请问你的插花技艺师承何人?」顿了须臾她才又问:「是皆川樱子吗?」

果然平静的面容染上山雨欲来的风暴,气氛顿时凝重冷肃。

他足足瞪视了她许久,方粗声的回答,「我不认识。」

「不认识?你在黑崎家工作多年,怎么会连黑崎夫人就是皆川樱子也不知道?」不甘示弱,她的口气显得咄咄逼人。

「那是黑崎家的事情,与我无关。」他神情狼狈的掠过她,欲往屋内走去。

「回答我,凛。」她情急之下往他右手拉去。

当她的手掌贴碰到他长袖衫下的右手,似狂风般的劲道猛然拂去她的靠近,梁舒僵愣的瞪着他的手。

「离我远些——」像受伤的野兽,他抗拒所有的靠近,只想躲回自己的巢穴。

方才手掌下的右手不似她以为的手,凛的手骨有某个程度的曲扭,而且细瘦孱弱。

「凛,为什么?」她追问。

「什么?」他佯装不懂的反问。

「你的手?」她拉开天窗说亮话。

「与你无关。」他以眼角余光扫过她,「不要坚持你的固执,我平凡如众人。」

在她面前,不只花朵相形失色,就连他都不免自惭形秽,第一次如此自卑,就因为她的出现。

梁舒扑上前迎视着他逃避的面容,「那你回答我,皆川樱子与你是何关系?为什么你们会在这同一幢木屋出现?」

「你说什么我不懂。」他二度要掠过她。

「皆川樱子,小原流门主之女,她是你的母亲吧?二十多年前她曾经在这木屋入籍生活过。」

这句话像颗原子弹,在皆川凛隐晦的心中轰炸出一个无底洞。

他猝然揪扯住她的双臂,两人在屋中怒目相向。

「是谁告诉你这种荒唐的推测?又是谁给你这种权力刺探别人的内心?」盛怒的气息直扑向梁舒。

凌厉凶狠的眼神,以及那夹带庞大气势的火爆,都是她不曾在皆川凛身上见过的。这应该就是真相了,梁舒想。

「这是真相,而我不过把真相在你面前重整。」她丝毫不畏惧他的怒气。

「梁舒,我郑重警告你,如果你还想保有这美丽的颈项,还想呼吸每一口的空气,你最好停止你无妥的猜测,停止——」皆川凛濒临失控的大喊。

他骤然撇下她,被刨出的真相让皆川凛像受伤而逃的残兵败将。

人生中他最忌讳别人提起的就是他的身世,尤其是从这女孩口中说出,他觉得很慌乱。

踢翻摆设,奔出屋子,皆川凛跳上了他的车,呼啸扬长而去,一如他的心情,即时需要喘息。

他的眼神中有着莫大痛苦,像浩瀚的海足以吞没一个人,看着他的离去,梁舒竟心生不舍而落下泪来,直到脸上感觉到冰凉,她才发现自己的失控。

抹去泪湿的痕迹,她走回长廊的尽头,一个念头在她心中酝酿着。

取出她随行的相机,就对着这屋子、那盆花,她利落的按下绵密的快门,将一切完全捕捉。

逃离了北投的屋子后,皆川凛回到饭店睡了一顿,然后又在居酒屋泡了大半时光,当清酒的醇和已经平息不了他的烦躁,粟海云为他送来了威士忌。

「皆川,别喝太猛,这里不是便利商店,老板娘如果见你这样,会骂人的。」不过栗海云比较担心道子骂她。

「不会的,道子老怨我不尝鲜,一点都不把她推陈出新的心意放在眼底,我这回改变了习惯,她只会高兴的。」皆川凛兀自傻笑。

「傻小子,别把我的酒给喝光了。」道子倚身靠近他。

「不会的,我不会的。」皆川凛斟酒又是一杯。

梁舒,多讨厌的女人,她有他太多的线索了,存心来挑战他的自制力,她实在太可恶了,她不懂他在黑崎家生存的痛苦,还蓄意的撩拨他的痛处。

她太过任性妄为了,越不让她身陷危险,她就越往死胡同里闯,难道记者都是这么率性而为的?

母亲,多么遥不可及的梦想,有多少年他不曾亲眼的唤她一声,有多少年他不曾跪在她身边看她在器皿前裁花布置,有多少年他们没有像母子一般的相处……

这些梁舒都不知道,那她怎么可以任意的刨开他的伤口,看着它在阳光下流出恶臭、化脓……

一杯又一杯,这都是他的恨与怨。如果有魔法,他想要一个全新的人生。

和几个熟客打过招呼,道子不放心的又回到矮吧前,「凛,你当这是白开水吗?」

「道子,身缘此处,只闻酒香,我只嗅得到酒的味道,怎还有白开水?」

道于柳眉拧起,「唉,这小子吃错什么药?还调侃我的话。」道子靠近牧野健问。

牧野健摇摇头,本能的,目光朝门口一瞥,梁舒的身影出现的正是时候。

「喔喔,我想我知道为什么了。」道子撩撩发丝,散发着风情,当下明白了大半。

梁舒浅笑,果不其然,居酒屋的矮吧前,皆川凛正失控的喝着酒,道子似乎劝说失败,只好由着他去。

 

上一章书籍页下一章

爱情抢独家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爱情抢独家
上一章下一章

第十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