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经过了几天几夜的航行,眼看著紫玉庐的巢穴--月沉岛,就在前方了。
"不知我爹跟弯弯现在怎样了?"梅步樵肯定地认为,他爹与弯弯还有银灿夜光珠,都是被紫玉庐的人给掳去的。
"放心!那个紫玉庐的妖女喜欢你,爱屋及乌嘛!她爹应该暂时不会动他,不过,你的少夫人,可能就不乐观了……"白姬冰在失火那天夜里,就是看见梅步樵跟桑德跑出庄去。
"紫玉庐的人心狠手辣,尤其,她们之中有位武功相当高的高手,竟然一掌就能置人于死地,而且,掌痕深入皮肤好几寸!"依梅步樵的判断,此人所用的功夫,与烙在弯弯背上的,是同一种阴毒掌功,只不过,他家守卫上的掌痕功力更深厚,没有十年,也得花上三、五年,才能积这么深厚的内功。
"九年了!现在才知道。当午杀害我全家的黑衣,原来是紫玉庐的高手!"白姬冰永远也忘不了那道烙地们家丁身上的掌痕,那成了她这几年来四处追寻武功秘笈的动力,她就是要找出是哪一门派,会使用这种阴毒的武功?
"可是,你还是不该坚持同行的!我怕我们都不是那人的对手!"
"就算同归于尽,我也要试一试,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个黑衣人当著我的面,把我那才八岁的小妹给一掌击飞……"说到伤心处,她仍是禁不住泪流。
就因为这样,当她同样在银灿山庄守卫身上也发现掌痕时,她说什么也吵著跟出海,那是她含悲忍辱活下来的理由,她是非来不可!
"对了,无畏搬上船的一大箱,里头装得是什么?"梅步樵早就想问了。
"是我的秘密武器。"白姬冰卖弄玄虚地说道:"是我这几年,为了要对付那黑衣人,四处搜罗的秘密武器,我的武功或许不如他,但,我还是有办法叫他血债血偿……"
在一个日落西沉的傍晚,他们的船终于靠岸了。
月沉岛,顾名思义,就是这岛的地形像极了一弯明月,四周环海,就像是月儿沉到了海中央一般。而在这岛上,也不算人烟稀少,因为,紫玉庐只在岛的后半部建立山寨,而岛的前半部,依旧是岛民生活的地方,有市集、有街道,还有小酒楼与小客栈,供中途休憩的船上人员有舒服享乐的地方。
"喂,你看,他们进了那家客栈了。"好不容易下了船,弯弯胃里的东西早吐光,此刻已饿得咕噜噜地直响。
"别急,等他们安顿好,我们再进去,"于桑德虽然上了岛,但她没惊动紫玉庐的人,怕于邦富会把事情搞更糟。
而这一晚,弯弯依著于桑德的话,先饱餐一顿,然后睡觉。
当然,于桑德是怕她不小心暴露行踪,坏了她的计划。等弯弯睡著后,她便一身黑衣人的打扮,偷偷地潜到了梅步樵他们住的那一侧客房去瞧瞧。
"无畏,一切都没问题吧?"是白姬冰的声音。
"放心!西山派的迷魂散很有效,只是,无畏不懂,干嘛这么做呢?"
"别问那么多!我自有我的主张。"白姬冰语气阴沉地说。
"大师姊,无畏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独孤无畏看了她一下,才又讷讷地说:"梅夫人是无辜的,你要杀于桑德,无畏没话说,可是梅夫人……"
"不许你叫她梅夫人,哼!她也配?就算我不屑当梅夫人这个名号,也不准让给任何人,怎么?你也喜欢那个傻丫头?"
"不!不是的,我只是觉得她……"
"好了!别说了,你回房去吧!免得梅大哥起疑。"
果然有问题!于桑德一悸,不小心地碰了门窗,弄出一点小声音。
"谁?"白姬冰一听,立刻一跃,朝著窗口处扑去。
于桑德走避不及,就这么当场跟她交手起来,她倏地发现,白姬冰竟然有如此的功力?
"嘶"地一声!白姬冰撕去了她脸上的布巾,脸色立刻一变,脱口而出说:"你竟然没死?"
于桑德见露了馅,二话不说地就立刻消失在她的眼前。不过,刚刚白姬冰的话,她是听进去了,她闪进了房间,咀嚼著那句话的意义。
"大师姊,我去追!"无畏提者剑,作势追去。
"别追了,是于桑德。想不到竟然给她逃出来了,不过,她是存心不给自己活路走,看我怎么对付她,我要让她为自己曾对我做的事后梅。"白姬冰心生一计,报仇嫉妒,她已分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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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从昨夜回来后,于桑德就特别注意著白姬冰的举一动。
而梅步樵的人暂时还没什么动作,只是在镇上各走走,暗地打听著紫玉庐的事。
这一晚于桑德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总觉似乎有事发生。
"你怎么还不睡?"弯弯早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了。
"我睡不著,我老觉得那位白姬冰有问题,我猜,是她把我们推到地坑里的。"
"唉!就说你多心嘛,白姊姊人可好咧!只会几招三脚猫的剑术,再说,她也没那样深厚的内劲。"弯弯打了个呵欠,压根就不相信。
"哼!你看这是什么?"突然,于桑德卷起袖子,露出了一道伤痕。"这是昨晚她留给我的!三脚猫的功夫有这本事吗?"
"这!不可能啊!"弯弯一时也看傻了,讷讷地说出话来了。
"你太单纯了!记住,那姓白的女人,你日后要多提防,否则啊!到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谁?"突然,有道黑影自窗口闪过,于桑德没有犹豫,立刻破窗而出,追著那黑影的方向。
追看、追著,她追到了岛上一处荒废的土地庙。
"人呢?"她小心翼翼地探了进去,却愕然发现,失了踪的梅剑书,竟然倒在一堆干草上,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梅伯父、梅伯父!"她过去检视一下,却发现,梅剑书不但受了伤,还中了一种迷魂香。她想了想,正打算背他回客栈找梅步樵,不料,梅步樵却已经来到了她的眼前。
"爹!"梅步樵冲过去,一把推开她,将他爹拉在怀里。"你!你为什么要伤害我爹?看我饶不饶你!"
"不!不是我。"于桑德正想辩解,却让梅步樵突然刺来的剑给封了嘴。她忙著闪躲他那凌厉的剑式,也频频不断地为自己喊冤。"你爹不是我杀的,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哼!妖女,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看剑!"梅步樵气愤得毫不留情。
"不信你可以问柳弯弯,她会证明我没骗你。"
"弯弯?"这一提,梅步樵停了手,急切地问道:"你把弯弯怎么了?她现在人在哪里?"
"我跟她差点就死在地坑里……"于桑德委屈地说著,接著,她瞥到一旁的白姬冰,"我怀疑是这个女人,故意把我跟弯弯推下坑底的……"
"哼,于桑德,都晕个时候了,你还在挑拨是非、胡言乱语,我今天一定要替我爹还有弯弯讨回公道!"于是,梅步樵不理会于桑德的言语,挥著剑对她步步进逼。
而于桑德为情所困,失了反扑的能力,于是,几个回合下来,她一个不小心,就让梅步樵用剑抵住了她的胸口处。
"你为什么不回手?"梅步樵心知有异。
"梅步樵,你真是瞎了眼睛。"桑德眼见他的执迷,又气又急地对他吼著:"我是枉作小人了,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梅大哥,不要跟她啰唆。"突然,一旁的白姬冰见情势不对,就趁著梅步樵没提防的时候,一个飞掌出去,击上了他握在手中的剑柄!
"啊!"剑柄著了力!立刻往前刺去:而梅步樵的来不及收,就听见于桑德大叫一声!
剑,就这样刺上了她的胸口,当场血流如注!于桑德用著无法置信的眼神,望著同样惊愕的梅步樵。
"哼!能死在心爱男人的剑下,你也不枉此生了。"白姬冰冷冷地说著,而这等残酷的语调,竟然是梅步樵认识她这么久从未听到的。
"我……我没骗你,而你……却伤得我好重好重……"于桑德用那哀怨与凄凉的眼光说完,挺著最后一丝气力,匆匆地逃出了众人的视线中。
"梅大哥,你不该让她走的。"白姬冰恨得牙痒痒的。
"你那一掌,功力深厚啊。"梅步樵脸色深沉,看著眼前的白姬冰,他觉得她像个陌生人。
"喂,于姑娘!"突然,弯弯喘著气,就这样出现在梅步樵的面前。
"弯弯?"
"大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接下来,在梅步樵的惊喜中,弯弯一一地对他说出了当日大火后,她所有的行踪与来到此处的目的。当然,梅步樵听在耳中,心头却开始下起雨。
"对了,于姑娘呢?我见她追人追到这里……"弯弯还四下探来探去。
"难道,她说的是真的?而我却……"梅步樵一脸的懊恼,想著刚刚于桑德望他的表情,他就歉疚得不知如何是好。
回到了客栈,梅步樵心乱得睡不著。虽然,他对于桑德没太大的好感,但毕竟,她救了弯弯,也多次手下留情过。不过,话说回来,她们紫玉庐向来行事狡诈,谁能保证这不是她们使的苦肉计呢?但,一想起于桑德委屈的眼光,梅步樵还是觉得,那一剑刺得太深了……
这天起,梅步樵跟白姬冰之间,像是隔了道无形的墙。他总是在看她的时候,升起了丝丝的恍惚心绪,觉得她好似离他好远好远,还到了他无法触摸到那个空间。虽然,他一直坚持著自己心中的那份爱恋,但是,他发现,那感觉却像来自遥远记忆里的纪念,可以看得见,却再也体会不出当年的感动与热切……
"少庄主;不好了、不好了;紫玉庐的人攻来了。"突然,有个家仆跑进来大喊,一时间,只听见客栈外的刀剑声此起彼落。
"糟了!"梅步樵一个警觉!立刻跑进了梅剑书的房间,对服侍在旁的弯弯交代,"弯弯,紫玉庐的人大举进攻,我爹就交给你了,你带几个家丁先去码头。若是一柱香的时间我还没到,别等我!带我爹先走。"
"不!大哥,我会等到你来的。"弯弯这一听,心中难掩忐忑地说。
"弯弯,我现在只信你一个了,"梅步樵情意深重地握住她的手,慎重地往她的额头一吻。"弯弯,保重,为我保重。"
"大哥。"就在弯弯依依不舍的叫喊声中,梅步樵叫了几个家丁背著梅剑书,领著弯弯,就朝著渡头的方向走。
眼看嘶杀声依旧,但是,梅步樵心里却坦然得快乐,因为,在这样紧要的关头,他才发现,弯弯早已是他过后肠挂肚的理由,而他,可以什么都不问,就把所有的信任交到了她的手中。是的,爱的信任,如今的白姬冰少的不就是这个?
"锵锵锵……"整间客栈全淹没在刀光剑影中。
"哼!是你们自投罗网,别怪我们无情了……"紫玉庐的人几乎是倾巢而出,个个心狠手辣地,将梅步樵带来的侍从一一摆平。
眼下,就只剩独孤无车、白姬冰与梅步樵在奋战著,他们从客栈一路打到了后方的树林里,以寡敌众,他们的武功虽高,却仍觉吃力。
"冰儿,我们先撤吧!"梅步樵提议著。
"不能撤!我们白琉居一百余口人的命,我一定跟他们算清楚!"白姬冰说完,"唰"地一声,使出阴狠的暗器,几个人应声倒地。
"你怎么会这些旁门左道的武功?"樵步樵大吃一惊。
"旁门左道又如何?你爹是名门大派,不也夺人妻、害人家破人亡!"
"喂!现在不是算旧帐的时候。"无畏大喊著,想制止这样的争论。
"这就是你坚持不嫁我的原因吗?"梅步樵左砍右砍后,再接著问。
"没错,我不要让那淫贼当我的公公。"
"不许污辱我爹!"
"好了,你们吵够没有……小心哪!"无畏这一喊,他们一个警觉,便发现紫玉庐的人竟然引了一根火雷,朝他们扔过来!
"快闪啊!"梅步樵一跃,先将前方的白姬冰往旁一推。
"轰轰……"一声巨响,随著火光与烟灰,梅步樵让这一震,给震到了一旁的紫色花丛里面。
"住手、住手!你们住手啊!"突然,有个人影自白雾冲出来。
"弯弯?"梅步樵一看,差一点没吐血了。
"大哥、大哥,你有没有受伤?"弯弯话才说完,就发花丛里一根根的小花刺,全扎进了梅步樵的身上。"哎呀!这么多的花刺。"
"没关系!拔出来就好。"梅步樵一时间,还感觉不到什么。
"哈哈哈!你以为这么容易吗?"一位紫衫女出现在他的面前,得意地笑说:"这是我们紫玉庐最毒的紫花丛,只要让它一根刺扎到,一天之后一定致命,你不妨算算,你身上有几根刺啊?哈哈哈……"
"什么?大哥!你赶快吞了你的珍珠雪花膏!"弯弯急得头皮都麻掉。
"没用的,那最多只能撑几个时辰,不过,倘若你想要解药,就拿你们梅家的银灿夜光珠来换吧!"说罢,这群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银灿夜光珠?难道,抢走夜光珠的另有其人?"梅步樵这时才发现,这件事错综复杂,并非他原先想得那样单纯。
"大哥,怎么办?怎么办呢?"弯弯只记挂著他的伤。
"先把刺拔掉再说吧!"白姬冰脸色惨白,然后,就与独孤无畏一起将梅步樵先安置到先前那个破土地庙。
一个时辰还未过,梅步樵就已经全身发黑,眼看著毒血就要攻入心肺去了。
"怎么会、怎么会呢?你们家的珍珠膏不是能解毒吗?怎么一点都没有效呢?"白姬冰全身冰冷,不断地来回踱著。
"或许,我该命丧于此,"梅步樵转过头,望著一旁流泪不语的弯弯,他还真是万般的难舍,他问:"我爹呢?"
"你放心,我先让他们乘船离开了,我还要家丁们先带爹上蝴蝶谷找莫青,他们会保护爹的,你放心。"弯弯边说边拭著泪滴。
"傻瓜!你该跟他们一起走的……"他虚弱地说著。
"不!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天涯海角,弯弯都陪著你走。"她伏在他的胸口,让泪浸湿了他的衣襟。
"丫头,嫁给我,委屈你了,其实我……"他想告诉她,其实他早已不知不觉地将她放进心里头。只不过话还卡在喉咙,梅步樵便闷哼,晕厥过去了。
"大哥,你一定要撑下去,我一定会救你,弯弯不会让你死的……"弯弯虽是哭得很伤心,但是,她的内心却升起了前所未有的坚毅,她决定要上紫玉庐取解药,虽然她还不知该如何取,虽然,她知道梅步樵刚刚想说的话是,"其实我爱的始终不是你。"……
月黑风高!柳弯弯一个人悄悄地来到了紫玉庐的寨地。
"我该怎么进去呢?"她望著围得极高的围篱,一脸的忧心。
"用调虎离山计吧!"突然,无畏出现在她的身后,还有姬冰。
"是白姊姊?你们……"弯弯不想他们涉险境。
"你不是他们的对手,这里有我跟无畏,你先回去照顾梅大哥,不过,你先替我们放一把火,引开他们,我们会乘机闯进去的。"
于是,依著白姬冰的指示,弯弯在放了火之后,立刻奔回破庙,等候消息。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她才一进里,便发现于桑德正脱下身上最后的一件衣服。
"你在干什么?"弯弯被她的行为吓了一跳。
"快!快帮我把他的衣服也脱了。"于桑德脸色惨白,显然是剑伤未好。
"啥?"弯弯不明所以。
"他中的是紫惑情欲毒,非得要有处女相陪,并服以解药才能得救,我想,你应该不是了吧?"弯弯是他的妻,她理所当然地认为。
而弯弯这一听,自然是猛摇头。
"哼!果然是风流种子,还不快帮我脱下他的衣服!"于桑德虽然也是万分羞涩,但是,她向来是敢爱敢恨的女子,只要她决定的事,就不会后悔。于是,她先喂一颗黑色的药丸子,再替他点了身上的几个穴道,一切准备就绪。
"你……能不能回避一会儿?"于桑德红著脸对弯说著。
"喔、喔!我到外头守著,你慢慢替他疗伤吧!"明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但是,弯弯还是只能强自镇定,坐在外头的石阶上心急如焚。
听著里头的动静,弯弯脑海里忍不住幻想著,此刻于桑德是怎么样与她的梅大哥缠绵。她拍著自己的头,不许自己再想些什么,她明明知道于桑德是为了救人,才会出此下策,但,她的心还是非常的难受,像掉进了一锅滚烫的热水中,却不能出声喊痛……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于桑德出来了,她衣衫不整的。"他本来醒了,不过,又被我吓晕了。药大约要经过一天一夜才会有明显的效果。在这段时间,你最好小心点,我会安排船只助你们逃走,对了,我在他的身边发现封信,是给你的。"
"啥?我的信?梅大哥怎么会有信给我?"她想,他明知道她识字不多,于是,她连忙拆著信,左看右看的,问道:"那你呢?你已经是梅大哥的人了,难道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你以为天下的女人都跟你一样笨啊?明知这男人不爱你,却还要跟他耗上一辈子,怎地?你不识吗?拿来,我替你瞧瞧!"说著说著,于桑德就拿过了弯弯手中的信低头看著。
"可是,你为了救他而牺牲自己,也算不上聪明啊!我大哥要跟我交代什么?"她发现于桑德脸色一暗,让她的心不觉也沉著。
"弯弯,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突然,她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
"啥?"
"这是……是一封休书。"她实在难以启齿,"他说,没有爱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他要你成全他与白姬冰……梅步樵你这个浑蛋!"她不禁破口大骂。
"他……要休了我?"弯弯心口一震,脚一软就跌倒了地上。虽然,她本来就打算成全他与白姬冰,但是,一听"休"字从他的心底发出,她仍禁不住地频频颤抖,-颗心全碎了,眼眶湿湿地,碎成千万片,风一吹,什么都没有!
"你保重,我……"由于无话可以安慰她,也由于自己也是感同身受,于桑德只能黯然地把信递还给她,然后再落寞地走向庙门口。
"大哥,你就这样把弯弯给休了?"她转过头,凝望著尚在沉睡中的他,不禁泪眼婆娑。那封教她肝肠寸断的信,她还紧紧地握在手里,但是,信里的恩断义绝,却早已深入她的血脉、侵蚀了她的五脏六腑。
当日,梅步樵说要疼她一世、照顾她一辈子的话,她还清晰地贴在心坎中,原来,那不过是他哄她的,在经历了生命交关之后,他终于为爱了一辈子的白姬冰,留下了一条康庄大道。
那她呢?她今后该何去何从?梅步樵是她的天、她的地,而天地尽毁的那一刻,何处才是她容身的归所?
"啪!"一声清脆的耳刮子,突然在黑夜中响起。
弯弯猛然一抬头,文学界发现了于桑德让人打倒在地,而甩她耳光的,就是她的父亲于邦富。
"可恶!你敢吃里扒外?枉费我一心把你扶植成紫玉庐的掌门。现在,你却为了这个臭小子来背叛我?"于邦富完全不留情面。
"爹,求您老人家放了他们,女儿跟您保证,银灿夜光珠真的不在他们手上,那黑衣人连山庄都烧了,也偷走了珠子!这是女儿亲眼所见,绝无欺瞒哪!"于桑德跪下来哀求著。
"就算真是如此,你堂堂紫玉庐掌门,竟然做出这种等丑事!你……枉费我二十几年来的心血啊!我干脆一剑杀了你,免得我被苗疆那些长老们吐的痰给淹死……呀!"说毕,于邦富便举起剑,打算对于桑德一剑刺去。
"住手!"突然,一堆火光亮起,将这土地庙围在中心。
一位身穿白色衣裳、披著紫色斗篷的中年女子,领著身后的几个老头,还有数不清的侍从,就这么神情威严地走到于邦富的面前。
"紫衫圣妇?"于邦富脸色一白,立刻跪了下去。"不知圣女驾临,属下有失远迎,望圣女恕罪!"他的声音还颤巍巍的。
"够了!于邦富,你不必再假惺惺了!"那位被唤为紫衫圣女的人看起来地位相当高,她瞄了一旁的于氏父女,然后沉重地摇著头叹著气说道:"当日,我之所以力排众议,听你的话推举你女儿于桑德出任掌门,无非是相信你于邦富在中原早已奠下基础,可以助我们紫玉庐早日统一武林,但是,唉!几个月下来,你不但一点成绩都交不出来,还搞得江湖上人人臭骂,我是要你正正派派地收服人心,并非让你胡作非为,还使我们损兵折将,元气大伤……"
"是我领导无方,身为掌门,却无力完成圣女交代之事,于桑德请圣女处罚,但,请放过我爹,他已经受了伤……·"她为于邦富求著情。
"住嘴!你还有脸替你爹说话?身为紫玉庐的掌?,自当终身信守贞节的处女之身,而你,竟然如此随便地槽蹋自己,于桑德,你简直有辱紫玉庐的颜面与声誉。来人哪!将于桑德腰上的掌门令取下,将于氏父女押回船上,等回到总坛再依规论处。"
"于姑娘。"弯弯一直躲在门内,偷听著刚刚进行的这一幕。而她无力拦阻,又不敢出声抗议,怕再让她的大哥陷入险境。所以,她只能眼睁睁地看著于桑德被解了掌门之职,再被押得消失在暗夜里。想到于桑德为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做了如此彻底的牺牲,弯弯无法言喻的感触,让她连泪都流不出了。
"大哥,你一定要好起来,一定要好好地活著啊!这是于姑娘用生命换给你的。但是,你却不知情,你一点都不知情啊!"弯弯握著梅步樵的手,就这么喃喃自语看,直到天明。
晨曦斜斜地射进了庙门,照在梅步樵疲倦的脸上,像是一股无形的力量,不著痕迹地把他给催醒了。
"嗯?我还没死啊?"他先是若有所思地想一想,然后,便发现弯弯正趴在一旁的稻草堆上,睡得正香。"弯弯、弯弯。"他还是决定叫醒她。
"嗯、嗯?大哥?"弯弯突然地跳了起来,一副很警觉的模样。当她看见梅步樵正对著她笑时,她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大哥,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是啊!我也正觉得纳闷呢!"梅步樵觉得体内的毒像是散了,只不过,功力一时还使不上来。
"那就好、那就好,也不枉于姑娘的牺牲了。"弯弯喃喃自语。
"什么于姑娘?喔,对了,昨晚我好像还梦见她,梦到了她竟然跟我……"话说到这里,他就停住了,觉得是荒谬一场。
"不是梦……"弯弯语气低沉,神色肃穆地接著说:"都是真的,于姑娘昨晚……"弯弯将昨晚的情形,一一地说给梅步樵知道。是的,他该知道,知道有个女人为了他可以什么都不要。
"无情不似多情苦啊!"弯弯以前听无畏这么说过她。
梅步樵愕然地看了弯弯一眼,不知她何时变得如此文采飞扬。接著,他脸色一暗!苦涩地说道:"她如此的情深义重,怕是我今生无从回报了。"
在这样低沉的气氛下,他与弯弯突然都沉默下来,各自怀著自己的心思,沉淀在一室外的感伤中。
"对了,怎么不见冰儿与无畏?"梅步樵四下见不到他们。
"哎呀,糟了!"弯弯这才想起,不禁跳起来,急得哇哇叫:"他俩昨天夜闯紫玉庐的山寨,说是要去替你取解药。可是,一整晚了,却没见他们回来,难道,他们让紫玉庐的人给抓了?"弯弯气自己为什么没早点想到。
"走!我们去看看,有什么打算,去那里再说吧!"梅步樵在弯弯的搀扶下,急急地奔向了紫玉庐的山寨。
然而,一到了寨外,却发现整座山寨已经人去楼空。连个鬼影子都没见著,更别说是白姬冰与独孤无畏的踪迹了。
"怎么会这样?他们人呢?"梅步樵心急地有些吃不消了。
"对了!我知道他们人在哪儿,一定在渡头。"她想起昨晚那位圣女的话。
果然,弯弯与梅步樵才抄著近路,来到了寨旁的一处上船的渡头时,就发现了紫玉庐的人正在把东西分成三部分,分别搬上停泊在岸边的三艘船上。
"好了!把人带上来。"有人吆喝著。
一会儿,一群人就从树林里出来了,先是于氏父女,他们被绳索捆了手脚,让一群紫衫女拖著,上了第一艘:接下来,则是白姬冰与独孤无畏,他们分别被绑著身子。也是一群人粗鲁地拉著,上了第二艘船。
"冰儿?"梅步樵远远地就看见了,他一个冲动,就想上前去阻拦。
不过,他才正想站起身来,就让弯弯出其不意地,拿了条绳子往他身上捆起来,她动作迅速,像是早就有此算。
"弯弯,你干什么?放开我,快放开我,否则,就来不了及了!"他急得大喊。
"大哥,原谅我,我是不得已的。"弯弯将他捆牢了,于用一种了奇平静的神态,深深地对著他瞧。她说:"你不能死,你死了,于姑娘的牺牲就白费了。"
"可是,我不能见死不救啊!冰儿会有生命危险的……"他向来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怎可坐视白姬冰与无畏为了救他而牺牲了。
"我知道你很爱白姊姊的!如果失去白姊姊,你虽生犹死,所以,你放心,我不会让白姊姊受到任何伤的,无论如何,弯弯都会把她救出来。"
"你不要做傻事!你什么功夫都不会,又没什么心眼,你可别乱来,我不想再失去你……"梅步樵觉得弯弯有点不对劲,她的神色看来有种一去不复返的味道。
"没有我,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是,没有白姊姊,你一辈子都不会快乐的……"弯弯说著说著,泪已在眼眶里打转。
"不!不是这样的,傻丫头,你知道你对我有多么重要吗?我很抱歉,以前对你那样的疏离,但是,那是因我为了怕爱上你,怕我自己不知该如何取舍你跟冰儿之的关系,我不能失去你啊!傻瓜,你知不知道?"梅步樵边说边挣扎著,他恨自己竟到了最后关头,才肯承认本早在心中滋长的爱慕。
只不过;为时已晚,他的话,弯弯都只当作是他为了保护她而说的谎言。
"大哥,我知道你是不愿我涉险,才会这么说的。"
"不!不是的。"梅步樵急得脸色都泛白了。
"我很高兴能陪你走了这么一段……你对我的好,让我不枉此生,其实,我早就打算让出\'梅夫人\'这头衔的。虽然,我有点不舍,但这位置一直是你要留给白姊姊的……"弯弯的泪就这样悄悄地滑落了,滴在梅步樵的衣服上,像是诉说她只能以这样的形态,存活在他的心中了。
她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向渡头,她不是不想陪他白首偕老,而是,她从不敢如此奢望呵!
"弯弯,不要,我伤害了你,对不起、对不起!可是,你不能这样对我,你放开我呀!我不淮你去,听见没有?你是我梅步樵的妻子,我说不准就不准去!"他想用威吓来挽留住她的脚步。
果然,弯弯在走了几步之后,就停住了,并转过身。
梅步樵望著她,以为她改变心意了,不料,弯弯却从腰间拿出一封信,走上前,递到了他的眼前,凄楚地笑著对他说:"我已经不是你的妻子了,你昨天已经把我休了,你把我休了!"信,就这么从她的手中滑落,而她也再度站起身,挺著背脊,朝著未知的前方走去著。
"休?我没有呀!弯弯、弯弯……"梅步樵先是发愣地看著地上的那封信,接著,他就只能用尽气力地,喊著弯弯愈走愈远的背影……
弯弯再也不敢回头。她怕一回首,便失却了离开他的抉择。所以,她只能勇敢地往前走,泪就任由它流,她不敢去拭,也怕一碰就溃决成河……
"启禀圣女,有位女子求见。"
这是弯弯仅能做的,她打算亲自入虎穴,就算要她跪下来、就算要她用性命交换,她也要把大哥心爱的白姐姐救出来。
"你有什么事?"圣女发现,眼前的小女娃气色与一般人不同。
"我……我是来求你放了于姑娘!还有那艘船上的一男一女……"虽然有点紧张,但,弯弯仍是鼓起勇气说出来。
"哈哈哈!你说什么?要我放了他们?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敢跟我讨这样的恩情?"这圣女虽是轻蔑地笑个不停,但,她却暗地里佩服这小女娃的勇气。
接著,在她身旁的一位紫衣女,附在她的耳边说事情,她一听,瞅著弯弯的神情,顿时变得相当诡异。
"我知道,我没什么本领要你们放人,我可以随你们要杀要剐,拜托你发发慈悲,放了他们吧!"弯弯的眼神中,没有恐惧,只有真诚。
"要杀你,太容易了。不过,我听说你有百毒不侵的本领,就连我们紫玉庐独门的七毒酒都伤不了你。"原来这就是刚刚那位紫衫女附耳对她说的事情。
这对一位掌理紫玉庐各式毒药解药的圣女而言,是相当震撼的,在她经历了三代掌门的时间里,这样的奇人异事是她从未听闻的。
"谁说伤不了我?害我拉了七天七夜呢。"弯弯被她打量得有点别扭。
"怪哉、怪哉!"圣女一直喃喃自语,而她的神情有时笑、有时严谨,像是在算计些什么事情。最后,她终于定睛看著弯弯,心中已有决定。她说:"你真的愿意用自己来交换他们?"
"嗯!"弯弯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应著。
"不过,于桑德是我们紫玉庐的人,我绝不能放她走。至于,你的两位朋友……"
"怎样?"弯弯有点心急地问。
"如果你愿意跟我回茁疆的紫玉庐总坛,让我仔细研究,找出破你百毒不侵的毒药来,那么,我立刻下令放他们走。"原来,她要弯弯给她做活体实验用。
"没问题!只要你信守你的承诺,我马上跟你回苗疆。"弯弯一口应允。
"你可要想清楚喔!这段期间,你可得遍尝我给你的毒药,而且,待我找出破解的毒药那一刻,就是你命丧黄泉的时候。"她不敢相信,弯弯答应得如此干脆。
"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呢?我都说愿意了,你还不放人?"她说得口气磅礴,其实,在她收到那封休书后,她的心就死了,没有心的躯壳要它做什么?
"好,来人哪!让那两个人下船去。"一声令下,白姬冰与独孤无畏,就这么被押出了舱房,出现在弯弯期盼的眼光中。
"老太婆,你又要干什么?"白姬冰先冷哼地说,接看,就发现弯弯也在船上。"弯弯,你也在这儿?那……梅大哥?"她以为他出事了。
"白姊姊,你放心,梅大哥没事了。"弯弯走上前,解开了他们身上的绳索,又说:"他就在远处的树丛里,你替我跟他辞行。今日一别,我恐怕永远也见不到他的面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他是这么的爱你,这世上,只有你能给他快乐了。白姊姊!不要再离开他,弯弯恳求你。"弯弯握著白姬冰的手,神情是深切真挚。
"你要走?去哪里?"白姬冰一时间尚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小女娃够义气!跟我交换条件,放了你们,她便同意跟我回苗疆,做我的毒药研究活体。"
在极度的震撼中,白姬冰与独孤无畏,被匆匆地带下了船。
由于,他们两人身上的绳索都被解开了,因此动作上相当的自由。于是,就在他们下了船,通过海滩那上那堆还未搬上船的烤暖炭火炉时,白姬冰不知从袖里掏出了什么东西,悄悄地扔进了每个火炉里。她以为不知、鬼不觉,却让身后的独孤无畏发现端倪。
"是小闷雷!"他知道白姬冰昨夜带在身上的秘密武器,是以前西域某位王子送给她的火药。由于,它的体积相当小,便于携带,再加上它独有的特性,可以在火苗点燃后闷一小段时间,给放雷者有充裕的时间脱逃,再爆发威力。
不过,昨夜因被擒,所以无法派上用场,而今,他俩已经被安全释放了,何苦再赶尽杀绝?更何况,他们救命恩人柳弯弯还在船上呢!
"大师姊,不可以啊!那傻丫头还在船上……"到安全的地方,独孤无畏急著拉住白姬冰说著。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虽然,我还是找不出杀我全家的黑衣人是谁,但,紫玉庐绝脱不了干系,我宁可错杀一百,也不能放走一个!"她脸色阴沉得吓人。
"可是,她毕竟救了我们啊!"
"哼!反正她到了苗疆也难逃一死,不如让她死得痛快一点,免得再遭折磨。"
"大师姊,你怎么会变得这么无情?你以前不是这么狠的,你的心跑到哪里去了?"独孤无畏终于说出了他心底的哀痛。是的很痛,看著自己心爱的女人,一天一天成了蛇蝎美人,他虽然心痛,却无能为力。
"我早就没有心了。"白姬冰对无畏大喊:"没错,我是面目可憎,但是,这是谁赐给我的?是谁毁了我的一生?"她甩了袖子,疾步地奔向了梅步樵隐身的那道树丛。
"冰儿、无畏?你们……这安全了?"梅步樵一见到他们,自然喜不自胜。
"梅大哥!你真的没事了?喔!谢天谢地,你没事了。"白姬冰虽然冷漠,但是,她对梅步樵的真情却是不容磨灭的,此刻,她高兴地帮他解了绳索,扑进了他的怀中。
她心想,他终于是她一个人的了!失去之后,她才懂得珍惜。
"对了,他们怎么会轻易地放你们走?弯弯呢?弯弯呢?"梅步樵推开她,急急地朝前望著。
"她……她上船了,她拿自己来交换我们的命……"独孤无畏将弯弯的决定,一五一十地主给了梅步樵听。
"不、不!弯弯!"梅步樵全身发著冷,顾不得疲软的身子,他使尽全力地往渡头的方向飞奔著。
船,早松了缆,扬了帆,离岸愈来愈远了。
而弯弯,落寞地独自站在船尾,由著海风冷冷地吹拂著,冷得刻骨铭心,就像是她此刻的心情。望著那块有他的陆地,已逐渐地变小、变模糊,不知是今天的雾太大,抑或是她的泪眼迷蒙……
"弯弯、弯弯!"突然,梅步樵出现在弯弯意外的视线里。他冲进了海水里,跪倒在沙滩上,痛哭流涕地喊著她的名字。
"大哥、大哥,后会无期了!"弯弯抓著船桅,激动地根本说不出话来。她只能深深地,把他牢牢地看进心坎,她只能暗自在心里头,对他说相会无期。
"梅大哥,你不要这样,她走了还有我呀!我会永远陪在你身旁,我们再也不要分开……"白姬冰抱住他,深怕他让浪花给卷去。
"不!弯弯不能去啊!她那么脆弱,她胆子那么小又那么爱哭,没有我,她一个人怎么办啊?她不会照顾自己,她需要我呀!弯弯,我的弯弯哪!"梅步樵哭得肝肠寸断,不相信他眼底那个傻丫头,竟然就独自一人上了船。"弯弯,为我保重,为我勇敢起来啊!我会去救你,我一定会去救你回来……弯弯,我爱你……你听见了没有?我爱你啊!"
梅步樵澎湃的情感,回荡在汪汪的海面上,激起了阵阵的滔天巨浪,那像是一道海枯石烂的承诺,梅步樵却在最后的当儿才说出口……
"大哥,谢谢你、谢谢你!"而她听见了,虽然是隐隐约约,但,她还是听见了她日夜渴求的那个字了。他说,他爱我?他终于说了!弯弯笑中带泪地仰著头,感谢上苍的慈悲,让她在有生之年,可以听见这么窝心地话语。尽管他只是一时的冲动,尽管那是他补偿他亏欠的安慰,但,弯弯不以为意,她知道,他的确是在乎她的,既然如此,她还要什么?
"大哥,只要你懂,弯弯会很勇敢的!我会很勇敢、很勇敢的!"满脸的泪,她再也不拂了,因为那是她只能为他,最后留下的……
"弯弯,我的傻弯弯哪!是我累了你,是我啊!"梅步樵抚著自己的胸口,怪自己的无能为力,"你放心!大哥一定会去找你,你一定要耐心地等,我一定会把你救出那里。"一鼓热气涨满了他的心,他发誓,不论前途有多艰险,他也在所不惜。
"轰轰!轰轰。"就在这时,突来的猛烈爆炸声,立刻粉碎了他的心。是紫玉庐的那三艘船,正以惊天动地的火光,,粉碎了他与弯弯来日重逢的希望。
"炸了,我的仇终于报了!"白姬冰看著火光,看著被炸沉的船,激动之情浮在脸上,刚好与独孤无畏的歉疚与忧伤形成对比,只不过,梅步樵都没看到,因为,他的一颗心,也随之被炸成了千万片,沉入海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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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从月沉岛回来后,已经过了一个月了。银灿山庄十大门派的全力协助下,也大致完成重建事宜。
梅剑书的伤已渐渐痊愈,尽管银灿夜光珠不见了,他依然让银灿山庄恢复昔日的作息。
梅步樵醉了,他从船沉了那一刻起,就没再让自己清醒过。除此之外,他又能做什么?他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了了!这天地,他还有什么面目活著?
日日夜夜,弯弯的一颦一笑都在他的脑海中翻腾,他这才发现,自己怎么如此的残忍,对她的深情视而不见,直到,她连退路一并留给他,连声抱怨都没有。
"弯弯,我欠你的,又何止这些?你却这么残忍,不给我任何一丝补偿的机会……弯弯……"
这一天,梅步樵又喝得酩酊大醉,他一个人谁都不理地颠回房间,砸著房里所有可以砸的东西,扔著随手可扔的物品,如果,他的生命可以这样就毁了,那他是否就能与死去的弯弯,再见上一面?
就在此时,一封信函自他的杂物堆里滑落,掉在地上。没有声响,却在他的心里"咚"地一声重重击下,他想起那是弯弯临走前丢给他的信函。而她说,那是一封休书?
梅步樵陡地清醒过来,他弯下腰拾起信函,将里头的信拿出来看。这不看还好,一看他的脸整个发了白。"当真是休书?这……这不是我写的……这……这是么回事?"他觉得事情不对劲,便再仔细地认著信上的字迹,却愕然地发现,这字迹似曾相识,像……白姬冰的,他记得她的字体是潇洒有致。
"少爷,你去哪儿?"家仆怕他又发酒疯乱闯了。
"我去找白小姐。"他飞也似地往白姬冰住处飞奔。
"白小姐刚出去啊!她每天都傍晚的时候出门,什么时候回来就不清楚了。"
家仆的话,让梅步樵心中的疑窦更多,原来,近个把月来,他都没心思注意白姬冰的一举一动。说也奇怪,以前那个总是牵动著他心的女子,怎么突然在他的心中隐了形,他曾经那么那么的爱著她,而此刻,他却空乏得想不起,那是怎样的一种感受。
想著心事的梅步樵,不知不觉地走到了离山庄有大段路的山里头。
傍晚的夕阳美得婉约温柔,他却在这等柔和的光线中,差一点跌进了一道废弃的地坑中。
地坑?他突然想起,当日于桑德不就是与弯弯让推人地坑中。
"难道……一定是这里!"他那久违的好感此刻油然而生,他往四下仔细地探勘著,最后,在一片全让竹蔓挂满的山壁上,发现了竟然有个山洞在其中。于是,他绷紧神经,小心翼翼地往里头的黑暗走。
"快呀!还有十五天,你就完全属于我了。"白姬冰坐在一颗夜明珠前,运功凋息。
"大师姊,你不是已经报了仇,还要这珠子干什么?不如赶紧把它还给梅伯伯,这是他们梅家的传家之宝啊!"独孤无畏也是到今天才知道,银灿夜光珠原来是让白姬冰给抢来的。
"哼!我说过,我一定要让当年害我家破人亡的人不好过,要不是梅剑书当年勾引我母亲,我父母也不会双双自刎身亡。而那黑衣人,就算武功再高强,也伤害不了我们全家……"
"可是,你已经让他受到教训了呀!你把他掳走,给他吃了迷魂散,还把他装进箱子几天几夜的,这样还不够吗?难道,你真想当什么武林盟主?"
"有何不可?能号令天下重振我白琉居,是我毕生梦想。再说,我不就看在他间接帮我除掉于桑德这个眼中钉的份上,才只拿他这一颗珠子,就愿意把以前的帐一笔勾销,否则……"
"否则怎么样?"梅步樵冷不防地就这么出现了,他一脸的幽暗,与洞里的阴森形成一气了。
"梅大哥?"白姬冰与无畏同时吓了一大跳。
"原来是你?我真没想到,原来是你?"他心中有些痛是说不出来的,那是一种背叛,被一位自己推心置腹,相交十数年的老友背叛的椎心之痛!
"没错!是我又怎样?事到如今,我也不怕让你知道。"白姬冰虽然这么说,但却不敢面对他,直视他的眼光。
"你要夜光珠,跟我说就好,我可以给你,你知道我从不在乎这些东西的。"梅步樵朝她逼近,"可是,你不该放火烧出这一场灾难来,你……"
"火不是我放的,"白姬冰插著嘴回应道:"是我的,我一定承认,没错,夜光珠是落在我的手上,但是,只能算趁火打劫,你也知道,就凭我是打不过你爹的……"
于是,白姬冰就将那一晚的事,一一地向梅步樵描述一次。原来,就在起火的同时,她刚好在放著夜光珠的厅前花园散步,等她赶到时,正好看见一蒙面黑衣人与梅剑书大打出手,而她就趁他们打得天昏地暗之际偷偷地按下开关,拿了夜光珠就跑,但是,她后来想起那黑衣人使的功夫,与当年的凶手是一样的,于是,她又悄悄地尾随而去,结果,却在荒林里发现了重伤的梅剑书。而她索性就把他先带到附近的农舍放置,直到他们上了月沉岛……
"原来于桑德说的是真的?是你故意栽赃给她的?"梅步樵感到一股冷意,从脚底直冒上了心坎。
"那个妖女,她三番四次害我受伤,我教训她也是应该的。"
"那……这个怎么说?"梅步樵拿出了那封休书,丢在她的面前。再用一种极端陌生与失望的神色,对她望著。
"没错!这也是我写的。"白姬冰被他无情的眼光刺伤,她觉得那是一种无言的指责,像是把他们这十几年来的感情,一笔勾销似的。她索性挑逗地说道:"那个丫头凭什么当上梅夫人?她凭什么跟我比?她不过是一个不知从哪儿来的野丫头,我不许她抢去你对我的爱意。"
"她不是野丫头,她是我梅步樵的妻子。"梅步樵愤怒地大吼。
"她已经死了,虽然我不想当你的妻子,但是,我也不准任何人抢走你!"白姬冰也失了分寸地大吼回应。
"难道,是你?船上的火……"梅步樵这才联想起。
"不!不是的!"无畏急著想阻止这场悲剧。
"无畏,告诉他也没关系。"不料,白姬冰像是疯了似的,她的眼光散漫,就这么对他招了一切事情。反正,他的心从那时起,就没再回到她的身上了。柳弯弯的死,让他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他不要她了,他早就不要她白姬冰了!
"你?你好狠的心……我可怜的弯弯,赔上自己的挂命,却换回你这个杀人魔女?"梅步樵抓住她的衣襟,举起右掌,想要一掌把她给劈了,好替弯弯报仇。不过,他那手就荡在半空中下不来,毕竟,她曾经是他的最爱,他与她也曾有过那么多的甜蜜时光,而他再恨,又怎能说杀就杀,不顾当年之情呢?
"不要啊!梅大哥,不要杀我大师姊啊!她也很可柃,她是让心里的仇恨给蒙蔽了。她之所以这么做,全是因为她爱你呀!如果再失去你,那她要如何再活在这世上?梅大哥,无畏求你,放了她、放了她吧!"独孤无畏哭著跪下来,抓住了梅步樵的手,苦苦哀求著。
"爱?哼!她不过是想占有我,哪里谈得上爱?爱我的只有弯弯!只有她才真懂得什么是爱……"梅步樵泪流满面地缩了手,踉跄地走向了洞口。
就在他走出洞口前,他突然像想起什么似地,转过身来对白姬冰说:"银灿夜光珠给你吧!我从来就不希罕。从今以后,我不要再看见你,十几年的感情就此恩断义绝,你就让那颗银灿夜光珠,陪你过一辈子吧!"语毕,他头也不回地消失在白姬冰的视线中。
她多想求他,求他原谅她、求他不要走。但是,骄傲的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也明白再说什么也无用,从此,她白姬冰的世界只剩她一个人了,她该何去何从?
"大师姊!"独孤无畏心疼地挟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面露担忧。
"这样也好,这样,我更能全心全意地争夺武林盟主,重震白琉居的声威了。"她才说罢,便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就昏过去了。
而在一片的黑暗里,她似乎又重回到小时候的情景。她是个喜欢扎著两根麻花辫的小女孩,总喜欢把辫子甩呀甩地,跑到梅大哥的跟前来。
"梅大哥,小冰儿以后要当你的新娘,好不好?"她常这么问著。
"好啊!那以后我就帮你梳头发、绑辫子,还会带你上街买糖葫芦……"
"真的?你不许骗我哟!来,咱们打勾勾吧!"
这样充满欢乐与笑声的梦,太美、太美了。
白姬冰感动得不想醒来,她累了,她只想在这样的梦境中,好好地、好好地睡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