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范建舟?你醒醒,范建舟?”
范建舟幽幽的睁开双眼,周罡这才松了一口气,浅浅一笑。范建舟腾然坐起,紧张的拉住周罡上下查看:“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事?伤到哪里了?你还好吗?”
周罡有点啼笑皆非,他轻叹一口气,缓缓说道:“除了我,你就没有看到其它东西吗?”
“?”
看到范建舟怔怔的,周罡用手指了指周围,范建舟顺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这一看非同小可!只见天地间黑雾朦胧、浓烟漫漫、阴风阵阵,脚下的路更是凸凹崎岖、荆棘丛丛,仔细听去,好像可以听到悠悠传来的鬼哭狼嚎声。
范建舟顿时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下来,下意识的躲到了周罡身后:“你……你别告诉我……这个鬼地方是地狱啊……”
“不,还没到,这里是幽冥界的背阴山。”
“啊啊啊啊啊!”范某人终于发出无法承受的崩溃惨叫。
周罡捂住耳朵,有点责怪他这么大惊小怪似的瞪了他一眼:“叫什么叫,后面才是十八层地狱。”
“不是这个问题!”范建舟继续大叫着。
以一个正常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无神论者来说,忽然在短短数周内不光要接受世间有鬼的事实,还要到地狱走一遭,也确实有点难为他了。要知道范建舟虽然可以用化学物质来解释鬼魂的存在,却很难用史前文化遗产或幻觉等诸多理由来解释眼前看到的景象。
“走吧。”
周罡索性不理他,径自站起,吓得范建舟急忙跟上,恨不得贴到他身上一般步步紧追。
“你这么怕鬼?”周罡微微皱眉。
“我……我讨厌一切非科学性的东西……”
“那为什么不怕我?”
周罡停下脚步,难得以认真的目光注视着范建舟,范建舟怔了怔,因为这是个他从未细想过的问题。如果眼前的人不是周罡而是另一个与鬼为伴、穿梭阴阳界的人,自己一定会躲得远远的,甚至吃斋念佛惟恐避之不及吧?却为什么……会对他百种异样的执着?
周罡的眼神中闪动着清澈灵透的光芒,仿佛只是在追问一件他好奇的小事,但又有一丝无比犀利的光芒在咄咄逼人,好像一定要追究出根源为止。范连舟忽然发现自己多年的语言功底一霎那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要如何向周罡解释看到他第一眼时那份无比的熟识感?如何解释心底深处那丝连令自己都搞不懂的莫名羁绊?连自己都说不清的东西,如何奢望周罡能够理解?
久久没有得到答复的周罡幽幽的轻叹了一口气,转移了话题:“跟紧我,不想永不超生的话就不要乱跑。”
一句话将范建舟重新拉回现实,他急忙小心翼翼的随着刷催的步伐恨不得步步为营的走着。
脚下的山路崎岖不平,两耳又总是缠绕着骇人的鬼嚎声,范建舟这一路走得心惊胆颤,恨不得缩手缩脚,连继续用科学理论来解释眼前景象的心思都没有了,全部思绪都在暗暗祈祷不要再突然出现个牛鬼蛇神来折磨他可怜的心脏。
不知走了多久,遥远的前方似乎露出一团光亮,范建舟欣喜若狂的叫了起来:“终于走出来了!”
谁知周罡却拉着他向亮光的反方向走去,范建舟一见那边鬼火萦绕、阴风袭袭,不由急的大叫起来:“走反了!走反了!”
“没听说过黄泉路上不要走向有光的地方吗?”周罡不冷不热的说:“那正是引导孤魂野鬼走向冥界的引路灯,要想投胎你就过去吧。”
“什么?!”范建舟闻言立刻扯着周罡大步向反方向奔去,一边跑还一边恨得牙痒痒的破口大骂:“阎王太阴险了!这是欺诈!欺骗!没人性!不,没鬼性!”
“你现在已经在阎王的地头上了,”周罡凉凉的提醒道:“他一定会听到你是如何骂他,现在你还能安然无恙是因为他暂时记到了阎王帐上,等你死后就等着下拔舌狱吧。”
“唔!”范建舟急忙捂着嘴,换了一副百般讨好的笑脸,向空茫茫的四周点头哈腰:“阎王大人在上,小的年幼无知,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小的一般记较了……”
“噗哧”!周罡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因为以范建舟一八〇以上的大个头以及他俊俏帅气的面孔,做出这般唯唯诺诺的表情,实在是非常搞笑。
范建舟却因为周罡这一笑而看傻了眼,因为周罡总是似笑非笑,兴致勃勃之时也不过轻扬嘴角,从没有像现在这般微露白齿的深深微笑过。洁贝般的白齿,颜色微深的双唇,长长的睫毛微掩了半眯的眼眸,原本弥散在他身体周围那股神秘莫测的朦胧感仿佛也消失了,清爽的犹如一名充满青春朝气的无忧大学生一般,令人看傻了眼。
就在范建舟沉迷在那丝令人心醉的笑颜中时,忽然周罡的笑容倏敛,眼中闪过一丝警惕的锐光,下意识的将范建舟拦到了身俊。范建舟这才回过神来,发现不知不觉中他们竟走到一处悬崖畔,下方是一望无际的黑色浓雾,深邃的令人害怕。
“好险……”范建舟不由打了个冷颤,后怕起来。
“真是好险,差点就让他们跳下去了。”
“是呀,真是险到不能再险呢。”
两个童稚的声音一高一低的传来,范建舟定睛一看,原来是两个只有五、六岁大小的漂亮男孩子一左、一右的站在他们的正前方,那两个孩子一个身着白衣,一个身着黑衣,款形样式一模一样,二人背后而立,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哪来的两个孩子?”范建舟嘀咕了一句。
周罡却一怔,那两个孩子也同时愣了愣,都十分愕然的望向范建舟。
“你看到的是两个孩子?”周罡沉声问道。
“是啊……”范建舟不由紧张起来,有问题吗?
周罡沉默起来,那两个孩子互相一对视,感慨万分的叹了一口气:“有多少年没有看到他这种‘大人’眼中咱俩是‘小孩子’了?很少见啊……”
怎么回事?
范建舟询问的看向周罡,周罡轻轻的说道:“他们是黑白无常,负责搜寻迷途魂魄,送回地府。”
“啊?!”
“黑白无常并无实形,心胸狭窄的奸诈之辈所见必为凶神恶煞之貌,毫无心机的善良之辈所见必为慈目善目之容,清纯无知的单纯之辈看到必为娇小玲珑之形。总之,不同的人眼中所见各有不同。”说着,周罡以耐人寻味的目光看向范建舟:“而以你的年龄阅历却将他们看成小孩子实属罕见……”
“……”
怎么听都不像夸奖……
范建舟忽然心中一动,那么,在周罡的眼中,他们又是什么样的外形呢?
“周罡,你应该知道私带魂魄离开地府是什么罪行吧?”身着白灰的白无常微笑着说。
“他是被灵能力者袭击才会原神出窍,应属意外,我不过将他送回去而已。”周罡若无其事的说道。
“凡是进入地府者没有一个能回去,”黑无常冷冷道:“既然已入地府,便是天命绝你,恕我俩没有怜悯之心了。”
周罡没有回答,只是悄悄对范建舟道:“我拖着他们,你趁机跳入黑雾之中,下面就是人界。”
“什么?”范建舟一怔:“那你呢?”
周罡没有回答,而是伸出右手,手掌之间开始蓄气,目光微敛,闪过豁出去的决然。黑无常冷目注视着周罡,声音越发寒了几分:“他居然想抵抗?”
“那只好……”白无常笑呵呵的说:“废了他的道行了。”
白无常的声音刚落,身影已经瞬间闪到周罡面前!周罡一惊急忙二指并拢,却未及发功便被白无常紧紧擒住双手。黑无常悄无声息的闪到范建舟身后,范建舟未及反应便被黑无常紧紧的钳住脖颈!
“死了就该认命,乖乖的下黄泉吧。”
听着黑无常冷漠骇人的低语,范建舟连惊叫声都来不及便身体蓦地一轻。强风骤起,背后慢慢敞开一个如同黑洞般的缺口,拼命吸吮着外界的一切,范建舟只觉整个身体如同狂风中的风筝一般,只要黑无常的手一松开,自己便会被卷入到那个恐怖的黑洞之中!
就在黑无常的手松开的一瞬间,一声无比熟悉的大叫声划破犀利的怒风贯入耳中!身体忽然间一沉,一瞬间感觉到两股强大的力量开始争夺自己,那种快破撒裂般的痛楚令范建舟不由得痛吼出声!
忽然一道夺目的光华闪现,两股力量之间的剧烈碰撞硬生生的将黑洞划开了一个裂口!范建舟本能的跳入了那个裂口之中,身体上的痛楚骤然消失,连意识也不由的因为这片刻的轻松而额外倦怠起来,沉沉的睁了几下眼睛,混噩的意识飘乎中似乎听到黑白无常一高一低的说话声。
“每隔几千年就会出现这种不要命的家伙!真头疼!”
“幸好你废了他一半的功力,相信他的力量已经不足以将那人送离地府,总会找到的。”
“这小子要怎么办?他只有四魂三魄,不能投入轮回,而且又是修行之人,真棘手!”
“交给孟婆吧,她应该知道他的剩余魂魄哪里去了。”
隐隐知道他们在谈论的人是周罡,但身体却不听使唤的不住下坠着,意识越来越模糊,直至消失在一片黑茫茫的迷雾之中。黑漆漆的一片,身体不能动弹,眼睛无法睁开。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在这里?好困……
“混小子!还敢睡!快起来!”
屁股上被人重重的踢了一脚,范建舟痛得蓦然睁开双眼,眼前有一位花甲老人正怒气冲冲的瞪着他。范建舟混噩的揉了揉臀部,带着大梦初醒的恍惚困惑的问:“你是谁?”
“砰”!好狠的一拳又砸到了他头上,那老人气极败坏的大吼起来:“你个不孝子清醒了没有?看清你老爹我的样子没有?!”
“爹?”
范建舟混沌的看着他,再看看自己明显缩小的手脚,大脑深处好像有某些的东西抽丝剥茧的渐渐清晰起来,又好像有其它东西因此而慢慢隐藏。
范建舟呆了呆,忽然恍然大悟:对,眼前的老人是我的父亲,村中的王员外,大善人一名。五十六岁高龄才得了我这根独苗,只是生性顽劣的我常常把他气得吹胡子瞪眼,偏偏我又天生娇弱爱生病,令他打也不是,骂又不解恨,气得头发白了一半。因我八字不好,成年之前必须出家修行才能避过血光之灾,所以父亲带我进入这家道观,我刚拜了师傅,法号无念。
“我好像睡迷糊了……”无念搔搔头,拼命回想刚才梦到了什么:“我好像梦到我变成了另一个人……嗯……穿着很奇怪的衣服,然后又遇到了什么人,好像还掉到地府里了,然后又跟黑白无常吵了起来……”
“整天胡思乱想!”
父亲又破口大骂起来,无念咋咋舌,乖乖的不再言语。
“守真道长,这个混小子虽然可恨,但毕竟是老夫的独苗,是生是死全靠您了。”父亲恭恭敬敬、唯唯诺诺的对无念身旁一个鹤发童颜的道长说道。
那位道士看了看无念,微微一笑:“令郎乃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实属罕见。而鬼魅喜阴,自然会多番滋扰,便会天灾人祸不断,轻则破财伤身、重则性命忧关。幸好王员外平日乐善好施,积了不少功德,令郎才得以无性命之忧,仅是常年抱恙难治已属不幸之中的大幸了。”
无念翻翻白眼,生病就生病呗,哪有那么多名堂?江湖骗了的惯用伎俩!爹爹也真胡涂,居然听信什么“活神仙”的传闻跑来找他。最最离谱的是,这个该死的道士居然让我随他出家!更离谱的是,父亲居然真逼着我拜师!难道他看不出这个道士只是想多骗点香火钱吗?
就在无念在心里犯嘀咕时,一个身着白灰、而色奇暗、披头散发的男子走进屋中,无声无息,步子轻盈的简直就像是“飘”进来的。无念好奇的看看他,爹爹与道长似乎都对他不以为意,那人径自走到香炉旁贪婪的吮吸着袅袅的香气,露出非常悯意的表情。然后他伸出手抓起一把香灰,竟一口放入了口中!
“啊!”无念一时惊叫出声,爹爹一脸不悦的看向他,无念急忙指向那个白衣人叫道:“那个人吃香灰!”
爹爹回头看了一眼,更加气愤的瞪向无念:“哪里有人!是不是又做梦了?!你再给我犯迷糊小心你的皮!”
无念愕然的看向那白衣人,他明明就站在那里!忽然,他慢慢、慢慢抬起头,有些迟缓的呆滞目光透着不可能是活物的死气,灰色的嘴角还沾满着香灰,冲无念慢慢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无念蓦然打了一个冷颤,几乎吓得失声尖叫起来!
“吃饱了就走吧,别吓着孩子了。”守真道长云淡风轻的说道,仿佛自语一般。
那白衣人闻言便乖乖的低下头,再度默默的吃起手中的香灰,待吃完后,便又悄然无声的“飘”了出去。
无念只觉大汗淋漓,双唇哆嗦不已,两腿已经软得无法站起。爹爹大概见他神情异样,也不由收起怒容,紧张的摸摸他的额头:“可是又不舒服了?要真不舒服就到内堂休息一下。”
无念哆嗦着连连摇头,手脚冰凉。虽然鬼魅传闻听过不少,却从没有真正的见到过,蓦然撞到一回的感觉简直太糟糕了!无念惊魂未定的看向守真道长,他似乎对那个东西并不陌生,而且看他气定神闲的模样好像早习惯了那个东西跑来吃香灰,难道他还养鬼?!
“孤魂野鬼,无人供奉,便会多有不平,扰乱人界。若吃饱了自然不会害人,一旦执念消除,自会投胎离开。”守真道长慢慢说道。
爹爹一副不太明白的样子,无念的心里却明白道长是在对他说这些话,不由转变了另一种心情看向了他。眼前这个仙气道骨的道长,看来并非空有其表啊……
“爹,您是让我跟着这位道长修行吗?”无念看向爹爹,原本还暗中抱怨的心情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兴奋和崇拜的激动。
“已经拜完师了,还能有假?”爹爹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儿啊,爹是为了你好,跟着守真道长多做些善事,积积福泽。若你争气,习得辟邪避灾之法,不求你大福大贵,爹只要你好好活着就可以了……”
爹爹有些苍老的眼睛之中透着万般不舍与心酸,无念不由两眼一湿,急忙乖巧的点点头:“爹,我一事实上会听守真道长的话!”
“你不要怪爹心狠……”
“怎么会!”无念带点撒娇意味的拉住爹爹的手:“我知道爹爹是心疼孩儿,以后得到师傅的允许,我会回去看您二老的!您也要多保重身体,还要好好照顾娘哦!”
爹爹一时老泪纵横,一把将无念抱在怀中噎咽出声。无念生怕自己忍不住大哭出来令他更加伤心,急忙从他怀中挣脱,故意欢快的蹦跳大呼出来:“好棒!好棒!不用读书了!”
爹爹本还感伤的表情立刻变得气极败坏,他一声狂吼:“不用想!你还是得老老实实的念书!”
无念吐吐舌头,三步并做两步的飞快跑出了大殿。走到混元宫外,无念深深的吸了一口山间的新鲜空气,混杂着芳草香的潮湿扑到脸颊上,令人不由顿觉一振,仿佛连顽疾带来的困倦都顷刻间消失不见了。
“能在这里待着应该也不错嘛……”无念喃喃道。
这时,白玉高台下方显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宽松的道袍包裹娇小玲珑的身躯,愈显道袍臃肿的同时,更显袍中人实在小的有点精致了。大概没更小的道袍,这身道袍长的只能看到他的两只小脚,只看到他“蹬蹬蹬”两只脚跑得飞快,却半天没跑出几步路,好像原地打转的陀螺,那模样别提多趣致逗笑了。
无念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小道士回过头来,漂亮的大眼睛,白白嫩嫩的皮肤,带着不乐意的嘟嘴表情瞪了他一眼。
真好玩!
无念大声道:“喂!你偷了谁的道袍?根本不合身嘛!”
“我不叫喂!”稚气未脱的童音听上去煞是悦耳:“我叫无尘!道袍是因为师兄们都比我大,没有小的了!还有,合不合身又用不着你管!哼!”
无念哑然失笑,不知为什么,他本能的非常想戏弄眼前这个好像只有四、五岁大的小娃娃,看着他生气的模样便令人觉得莫名开心。
“喂,无尘。”无念看着他天真无邪的面容,忽然心中一动,不由柔声道:“以后我会住在这里,我们一起玩好吗?”
“不要!”
拒绝的斩钉截铁,令无念幼小的心灵大受打击:“为什么?”
“你身后不干净的东西太多,跟着你会倒楣的!”
无念怔了半晌,忽然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什么,一股冷颤由头至脚慢慢、慢慢蔓延到全身,头皮阵阵发麻,最终一声惨叫狂奔几步发泄出心中的恐惧。紧接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咯咯的传入耳中,只见那个可爱的小娃娃笑得前仰后俯,恨不得在地上打两个滚。无念愣了愣,自知上当的他立刻怒目相向,两道凶光向他射去!
“无尘。”
一声严肃的呼喊打断了两个孩子的吵闹,无尘立刻变得乖巧无比,收起孩子气的调皮,听话的走到守真道长身旁。
“无尘,见过你的师弟。”
“师弟?”无尘看了看无念,忽然咧起嘴笑了起来。
“师兄?!”无念看着矮他两头,小他一圈的无尘,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眼前的景象忽然恍惚起来,自己好像是无念,又好像不是,好像是另一个人……是谁?对,是一个员警,叫做……
范建舟混噩之中微微颤动着眼睑,几欲睁开双眼却有些力不从心。忽然一个无比慈祥的老妇的声音悠悠传:“不要这么快醒来,睡吧,把你的梦做完。这样,当你醒来时才会明白一切。”
范建舟混沌的微微挣扎了一下,意识稍稍清醒却无从睨开眼睛:“梦……?”
“他已梦千年,无从挣脱,至少,你也应该梦到一次……”
范建舟来不及再细想什么,便又一次坠入了梦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