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多嘴书童
杜蓝见叶庆灰头土脸地滚下楼梯,知道这是他们主仆的例行节目,也不担心,只是暗暗觉得好笑,脸上便不经意地绽放出了灿烂的笑意。
叶庆从地上爬起来,抬头便见杜蓝正巧笑嫣然地望着自己,不由呆呆地张大了嘴,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凑到杜蓝跟前,涎着脸道:“蓝儿姑娘,你笑起来真好看,你应该多笑才对……嘿嘿……我第一个看到蓝儿姑娘笑,叶喜那小子该羡慕我了。”
杜蓝忍俊不禁地掩嘴轻笑道:“叶庆哥,你说话真逗。”
叶庆注意到杜蓝包扎得很夸张的手指,有些担心地问:“蓝儿姑娘,你手上的伤不要紧吧?”
杜蓝收起笑容,淡淡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轻声道:“没什么,都好了。”
“好了?好了怎么还包成这样?我就知道叶喜那小子送的药肯定不管用。这样吧,蓝儿姑娘,明儿个我求少爷送你点药,那药搽上去,‘哧溜’一下,伤口就平了。蓝儿姑娘你别笑,我可没骗你,少爷有个朋友叫花陀,是鼎鼎有名的神医,那药就是他送给少爷的……”
叶庆和杜蓝的交谈声传进楼上叶啸楼的耳中,叶啸楼的脸色更显阴沉,终于将书扔在小几上,扬声道:“叶庆,上来念书给我听。”
叶庆正和杜蓝说得欢,闻言仰起脸对着楼上大声道:“少爷,您这不是拿小的寻开心吗?刚才小的要念书给您听,您一脚将小的踹了下来。这才多会儿功夫,少爷您又要让小的念给您听了。早知如此,您先前何必踹小的下来呢?”
叶啸楼的声音冷冷地响起:“叶庆,你是在埋怨本少爷?”
叶庆接口道:“少爷您误会了,小的哪里是在埋怨您?小的不是心疼自个儿的**,实在是心疼少爷您的腿,怕把少爷您累着了……”
“叫你上来,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你小子又欠踢了?”叶啸楼不耐烦地打断了叶庆的马屁,语气中带了三分怒气。
叶庆一听叶啸楼似乎动了怒,忙缩了缩脖子,苦着脸嚷道:“少爷,小的知道错了,小的这就上来。”
叶庆颠颠地跑上楼,片刻后,楼上响起叶庆拖拖沓沓的读书声:武公娶于申,曰武姜,生庄公及共叔段。庄公寤生,惊姜氏,故名曰寤生,遂恶之……”
楼下的杜蓝倚在书架旁挑了挑眉,嘴角又浮起一抹浅浅的笑,心道:“难怪叶庆一说要读书叶大少爷就会踹他下楼,果然读得难听之极。”
正想到这里,只听一声轻喝:去!”随即,叶庆又一次骨碌碌地滚下楼来。
杜蓝轻轻摇了摇头,转过身在书架上随意地抽了一本书出来翻看,不想楼上却传来叶啸楼的声音:“蓝儿,上来。”
杜蓝诧异地挑了挑眉,随即放下书走上楼,低眉垂地站在叶啸楼跟前,轻声问:“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叶啸楼眼皮都没抬一下,闭目倚在锦榻上,淡淡地道:“念书给我听。”
爷,从哪里念起?”杜蓝为难地捧着书问。
叶啸楼懒洋洋地道:“就接着叶庆刚才念的那儿往下念。”
爷。”杜蓝清了清喉咙,双手捧着书,朗声念道:“庄公寤生,惊姜氏,故名曰寤生,遂恶之。爱共叔段,欲立之。亟请于武公,公弗许……”
杜蓝的声音清脆圆润,读来抑扬顿挫,叶啸楼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忍不住眼睛睁开一条缝,悄悄打量着杜蓝——清秀却略显平淡的五官;睫毛虽长,眼睛却不够明亮;嘴唇的颜色很淡,大概是因为饿得久了才没有血色;嘴唇开合间露出的一口牙齿倒是洁白整齐;衣服松松垮垮的,根本看不出身材……叶啸楼在心中悄悄地评价完,不由遗憾地摇头——这丫头性子有些特别,声音也好听,可惜实在是不够漂亮呀!
杜蓝的读书声戛然而止,神情惶然地看着摇头的叶啸楼问:“少爷,可是蓝儿念的不好?”
叶啸楼睁开眼道:儿,你念得很好,继续吧。”
爷。”杜蓝这才又将眼光落在书上,认真地往后读:“祭仲曰:过百雉,国之害也。先王之制:大都,不过参国之一……”
不知何时,叶庆又悄悄地溜了上来,摸了张凳子坐在墙角,双手托腮地听杜蓝读书,眼睛笑成了一双豆角,还挤眉弄眼地对着杜蓝竖了竖大拇指。
读完这一卷,杜蓝便停了下来,偷眼瞧叶啸楼时,现他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睡着了。
“少爷?”杜蓝轻轻地唤了一声,但那音量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大概是怕惊醒了叶啸楼。见他没有反应后,杜蓝对叶庆笑了笑,将书轻轻放在小几下,踮起脚尖往楼下走。
叶庆跟着杜蓝下了楼,笑嘻嘻地道:“蓝儿姑娘,你真行。以前我只以为玉笺念书是最好听的,没想到你念得更好听。简直就像那弹琵琶,叫什么来着?对了——大珠小珠落玉盘!”
“嘻嘻,叶庆哥又在逗我开心了以后就叫我蓝儿吧,不用‘姑娘娘’去地,听着真生分。”杜蓝现叶庆虽然聒噪,但是却处处透着热情和率真,不由得对他好感大增。
楼上,叶啸楼却疑惑地瞪着屋顶想:这蓝儿怎么到了我面前就摆张木头脸,对着叶庆反倒有说有笑的,真是奇怪。想起从前的磨墨丫鬟,哪怕是清高如玉笺,不也是对他刻意地讨好吗?为何这其貌不扬的小丫鬟,似乎并不曾正眼看过他?
叶啸楼越想越郁闷,几乎想起身找面铜镜照一照,以确定自己是否因操劳过度而未老先衰,魅力竟然不如叶庆那毛头愣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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