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一身酒气的穆逢春闯进北堂春望的房间时,北堂春望正对着烛火发呆。

“春望!”穆逢春一边叫着一边摇摇晃晃地扑上去从后面一把搂住他的身子,“你为什么离开那么久,没见你我好孤单!”

“我离开也没有多久啊。”北堂春望转过身,面对着穆逢春说,“你现在不是又看到我了吗?”

“可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我一个时辰没见到你也差不多如隔三个月了吧。”穆逢春笑嘻嘻地把脸凑上去。“今天我要睡在这里。”说着,伸手在北堂春望的头上乱揉,把他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然后开心地笑。

北堂春望皱了皱眉头。“以前我们是在外面住店,两个人住一起可以省点钱,现在你到家了,这儿那么多空房间你还要跟我挤什么!”

“不行!”穆逢春把头搁在北堂春望的肩头蹭了又蹭,半是撒娇似地说:“习惯抱着你睡了,没有你在我身边我会睡不着的。”

“别闹了,你快点回去睡觉!”北堂春望把穆逢春的身体推开,穆逢春却又自顾自地粘了上来,抱着北堂春望就要亲嘴。

“你喝醉了!”北堂春望闪过一旁,“嘴好臭!”

有吗?穆逢春怀疑地看看北堂春望。双掌半合放在嘴边呼了一口气,穆逢春闻了闻笑了起来:“春望骗人,哪里臭,我觉得我的嘴挺香的。”

“穆逢春!”门被人从外面哐地一脚踢开,胡丽娘叉着腰站在门口。“你别乱撒酒疯了!给我回你自己的屋去!”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穆逢春一把抱住北堂春望像个孩子似地跺着脚喊着,“我要跟春望睡,我不要回去!”

胡丽娘冷笑一声,伸手招了招,两名脸上挂着笑的青年一边卷着袖子一边嘻嘻哈哈地走进门。

“不要、不要!”一直到最后还哭喊着死抓着门边不放的穆逢春总算被人架走,一路被拖着一路还在高声地喊着,“春望、春望,你等我,我马上就过来陪你!”

胡丽娘略带歉意地向北堂春望点点头道:“你别怪他,小穆从小酒量就不好,一喝多就会变成这样。这里有我看着他,你放心大胆地住下来,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北堂春望看着胡丽娘,在她将要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开口问道:“你跟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胡丽娘转过身,秀丽的长眉挑了挑反问道:“你希望我告诉你我跟他是什么关系呢?”

北堂春望咬了咬下唇没说什么,把脸转向窗台。窗外,一轮明月高高地悬挂在半空,泻下一地清辉。

胡丽娘看着北堂春望,轻轻叹了一口气,走到他的近前,伸手理着他散乱的头发。

“好孩子,我跟他没什么,我比他大好几岁,从小一起长大,他就像是我的亲弟弟一样。”胡丽娘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半蹲下身子,她让自己的目光与北堂春望平视,“你看他有时轻浮不羁的样子,其实跟他在一起久了你就会发现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你会喜欢上他的。或者,你已经喜欢上了他。”

是吗?北堂春望的心头一震,想起燕北飞刚刚对自己说过的话。

“孙少爷,您是不是喜欢上了他?”

是有些喜欢,可是又跟喜欢不太一样。北堂春望有些混乱了。为什么不肯跟燕北飞他们一起离开呢?为什么想要了解那个人呢?为什么只要看见他心里就会热热的呢?想弄清楚,却又有些畏惧,这种心情是他在过去的十五年里从未有过的。

“春望。”胡丽娘柔声地问他,“能告诉我你到底多大了吗?”

北堂春望缓缓抬起头,黑亮的眸子紧紧盯着她。

“你说呢?”

“小穆说你最多只有十一岁,我看你的外表大概十二、三岁,但是我看你的眼神却好像是个成熟的大人。”胡丽娘摇摇头,“我也算阅人无数,可是像你这么成熟的孩子我还是头一次遇到。你究竟多少岁,说实话,我拿不准。”

北堂春望垂下眼帘,微微笑了笑。

“我娘有好几个姐妹,她们每个人都心高气傲,明明彼此关爱,却又常常暗地较劲。比容貌,比才学,比夫婿,比权势,什么都可以拿来比,连儿子也要放在一起比比,看谁的孩子长得最俊,气质最高,头脑最聪明……”北堂春望轻轻叹了口气,“在我众多的表兄弟们当中,有四个人是同一年出生的,感情也最好。我们四个,出生在四季,所以我们的名字也按四季而起。我是春望,下面的依次是夏树、秋实、冬里。明明我是最大的一个,可是从我们十一岁开始起,我的身体就不再长大,跟他们三个走在一起,不会有任何人说我是老大。知道为什么吗?”北堂春望冷笑了一声,“是因为我娘,从小喂我吃各种各样的补品,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我的身体从那时起便不再有变化。”

“你不是问我究竟多大吗?我老实告诉你,再过两个月,立春的时候,我就满十五岁了。”北堂春望拉开门,“好了,你的问题我回答完了。今天我的心情不是很好,所以多说了些话,我相信你是不会对旁人说出去的,对吧!”

一阵寒意突然袭上胡丽娘的心头,北堂春望的双眼凌厉得吓人。不知为什么,胡丽娘对北堂春望的话深信不疑。与其说那是最后的告知,还不如称作威胁。虽然隐隐觉得北堂春望的出身非比平常,但胡丽娘没有想到,在一个孩子小小的身体里竟然可以隐藏着那么强大的迫力和气势。带上房门,胡丽娘才发觉自己的心跳得有多快。

这个孩子,是个可怕的人!这个念头像是自己长了翅膀,“咻”地一声飞进了她的心里。

黑暗中,北堂春望躺在床上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天花。身体的每个关节传来一阵阵疼痛,让他的心绪更加烦乱。把燕北飞三个人从这里赶出去已经费了自己太多的精力,又要对付酒醉的穆逢春还有那个看起来精明过头的胡丽娘,北堂春望从没觉得像今天这么疲惫。自己是怎么了,病了吗?因为疼痛而毫无睡意,这已经是第三个晚上了。北堂春望深吸一口气,揉着自己的眉心。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小缝,黑暗中,一个人影蹑手蹑脚潜到北堂春望的床前。

“谁?”北堂春望当然看得出来那是谁,不过基于常识,好歹也要表示一下惊讶,于是躺在床上懒懒地问。

来人也不说话,脱了鞋就钻进北堂春望的被子里。随着那人的身体传来一阵凉风,北堂春望的皮肤紧缩起来。

“你没穿外衣就在外面乱跑吗?”微皱着眉头,话语里的责怪意味连北堂春望自己都没有发现。

“呵呵。”轻笑了两声,冰凉的身体已经紧紧贴在了北堂春望的身上,“这样才不会被别人发现啊!呼,还是小春望的身体最暖和了,让我抱一下,抱一下就好。”

“喂、喂!”轻轻推推身边的人,却只听到轻微而均匀的呼吸声,鼻中飘来淡淡的酒气,穆逢春竟然已经睡着了。

真是拿他没办法。北堂春望轻叹了一口气。抱着自己的身体渐渐温暖起来,不可思议的,让北堂春望无法入眠的疼痛感竟然渐渐淡去,头依偎着他的宽厚的胸膛,北堂春望慢慢地,慢慢地进入梦乡。

清晨的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直射在北堂春望的眼睛上。长长的睫毛动了动,眼睛慢慢地张开。陌生的床铺,陌生的床幔,陌生的窗户,陌生的居室,对了,北堂春望想起,从昨天开始,自己住在了一个丽春楼的地方。听燕北飞说过,这里是京城里的一家赫赫有名的妓馆。既然是妓馆,应该是做皮肉生意的地方,应该是自己极端厌恶和抵触的地方,可是很奇怪,从进入丽春楼的那一刻开始,北堂春望就没有产生过一点点厌恶或者抵触的情绪。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显得自然而清新,他所见过的这里的每一个人,不论是娇柔的姑娘或是俊美的相公,每一个人给自己的感觉都是清纯而又脱俗,在他们的身上,只有美的痕迹却无半点肉欲的粗俗。

这里真是个很奇怪的妓馆。北堂春望抬起手,挡住射在眼睛上的刺目阳光。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北堂春望眯着眼睛想着。摸摸身边,那一半的床铺已经变冷,穆逢春看来早已经出去了。好久没有睡得这么熟了呢,居然连他出去自己也浑然不知。北堂春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窗外传来百灵的叫声,清脆而动听。北堂春望决定穿衣起身。穿好了衣服,北堂春望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可是哪里不对劲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桌上,红漆的木盆里盛着清水,盆边搭着一条雪白的手巾,北堂春望知道,这一定是穆逢春自己或是让人为他准备的。虽然从小到大,自己起床时都会有人为他准备好洗脸水,但不知怎的,这一次却让北堂春望产生一种窝心的感动。细想想,穆逢春对自己是真心的好。

很多人会对自己好。祖父,爹娘,外公,姨舅,等等等等,因为他们是自己的亲人;还有堡内的下属,仆役,因为他们是自己的从属;也有来往于堡内的人们,因为他们尊敬或是畏惧北堂世家。只是穆逢春,在对自己毫不了解的情况下,可以那么自然地表现出对自己的亲近。北堂春望在想,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自己才会对穆逢春产生出一种别样的感情呢?

走在长廊上,北堂春望四下打量。因为作息与常人不同,虽然现在已是日上三竿的时候,丽春楼里还是冷冷清清,见不到什么人影。昨夜酒喝得太疯了,大家只怕都还在宿醉之中吧,北堂春望这么想。可是穆逢春呢?他为何起了个大早又悄悄离开房间呢?循着记忆,北堂春望向穆逢春的居室走去。既然决定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有必要跟他探讨一下自己的工作,总不好意思在别人家里白吃白住吧。最重要的,北堂春望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把心中这份有些模糊,有些朦胧,有些迷惑的感情弄个清楚。

在穆逢春所住小屋的门口,北堂春望有些迟疑地举着手,不知是否该叩下去。正犹豫间,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人声。北堂春望透过门缝看进去,胡丽娘居然破天荒的打扮得齐齐整整,一大早在穆逢春的屋里端坐着。

“说吧,小穆,你别想瞒着我,昨儿个夜里是不是摸到人家房里去了?”胡丽娘伸出左手,对着阳光眯着眼细细地端详着自己修剪得美美的指甲。

“我可什么都没干!”穆逢春举着手笑嘻嘻地说,脸上没有半分酒醉后的模样,依旧是清爽宜人的笑容。

“应该是你什么都没敢干吧!”胡丽娘放下手,口中凉凉地说道。

“他还是个孩子嘛!”穆逢春端起茶杯,细细抿了一口。“要知道我得花多大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碰他。唉!”不知怎的,穆逢春的叹息声听来竟然有些卖弄的味道,“真是迫不及待希望他快点长大,你不知道,看着他却不能碰他是多么地折磨人。要不然,我也用不着大清早冒着寒气再回来睡,你说是不是?”

胡丽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飞着凤眼看一眼穆逢春道:“你少在我面前得意洋洋,也不弄清楚你的胃是不是好消化,那小鬼可不是你想吃就吃的。”伸出食指,胡丽娘轻轻戳着穆逢春的额头,“别说当姐姐的不提醒你,最好别让那孩子放太多感情在你身上,要是你伤了他,到时候你吃不完兜着走。”

“我怎么可能会伤他呢!”穆逢春轻轻移开胡丽娘的手,“丽娘,你少瞎操心,我会好好疼他的。”

我看你怎么个疼法!胡丽娘在心里嘀咕着。爱情果真让人盲目,女人是这样,男人也不例外。

“我该说的都说了,话就讲到这里,该怎么办你自己看,不过有一点,你可不许为了他而影响生意!我已经安排好了,今儿晚上你要去丁侍郎家里,他们家老夫人要请你去陪她下棋。一个时辰五百两。”胡丽娘抽出袖中的手巾,在空中轻挥了挥,微微蹙起眉尖,做着倾国倾城的样貌,“瞧瞧,姐姐我多疼你,尽给你安排好活,轻松又快乐。唉……”伸手去拉门栓,胡丽娘还不忘再加一句,“老样子,三七分成哦!”

猛地拉开门,胡丽娘被吓了一跳。北堂春望正站在她的面前,一双黑漆漆亮晶晶的眼睛越过她的头发看着里面的穆逢春。

“哎哟!”胡丽娘拿着手巾的手连连拍着自己的胸口,“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春望,你怎么一声不吭地站在门口啊!外面那么冷,快进屋里来。”说着伸手就把北堂春望拉进屋。

“你的手好凉啊!”胡丽娘不停地用手搓着北堂春望的双手,回头对穆逢春叫道:“还站在那儿干什么?快倒热茶来啊!”

搓着北堂春望的双手突然停了下来,胡丽娘仔细地看着他的手。

“奇怪!”她喃喃地自语。

“怎么了?”看胡丽娘的神情有些异样,穆逢春走过来问。边问边用眼看着北堂春望,嘴边溢满着笑容。

“昨儿个我看还正好,怎么今儿早上就短了一截呢?”胡丽娘拉着北堂春望的袖子,“手脚露一截在外面,当然会冻得发凉……”她疑惑地抬起头望着北堂春望,发现视线也产生了偏差,这不就是——

北堂春望有礼地缩回手,走到穆逢春身边去。

“不用了,谢谢。”刚想说自己其实一点儿也不冷,北堂春望却被自己口中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双唇。

又哑又涩的声音听起来让人很不舒服,这哪里是北堂春望的声音。

三个人都同时愣住了,彼此相对而视,许久没反应过来。

站得腿也有些麻了,胡丽娘小心翼翼地拉了拉穆逢春的衣袖。

“这么说来,”胡丽娘轻声对北堂春望说,“你开始长大了。”

开始长大了?什么意思?北堂春望的脑中一片空白。胡丽娘说他开始长大了,这句话在他的嘴里嚼来嚼去也没尝出滋味来。身上的衣服有些短了,袖子和裤腿都缩在了手腕和脚踝的上面,怪不得早上起来会有些异样的感觉。这就是为什么身体会疼痛的原因吗?

“恭喜你,春望。”胡丽娘的笑容有些牵强,“你开始变声了,这说明,我们的小春望一夜之间长大了。不过,我昨晚上才见过你,你的个子一夜之间长了这些,这……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实在是,太快了。”

“你是说,”北堂春望有些不敢相信,“我的身体,开始成长了?”

“应该是吧。可是你不是说你从十一岁开始就不长了吗?”胡丽娘一不小心说走了嘴,连忙用手巾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偷眼看穆逢春,穆逢春正站在原地两眼发直,再偷眼看北堂春望,北堂春望也站在原地两眼放光。

“看来是这样,怪不得我这几天觉得浑身的关节都疼得紧,原来是在长个子!”北堂春望喜孜孜地说,“谢天谢地,我还以为一辈子都会是个矮冬瓜了,没想到我娘的补药是在这个时候发挥效用的。”一想到从此以后可以挺直腰杆地做一个真正男子汉,不由得心花怒放,手舞足蹈起来。

可怜的小穆!因为过度震惊而石化的穆逢春和因为过度兴奋而雀跃的北堂春望此刻都没注意到胡丽娘的忧叹。

“一定吓坏了吧!只爱纤弱美少年的他又要失恋了。”胡丽娘用旁人听不清的声音低声嘀咕着,“这次的时间还这么快。”

一天,二天,三天……时间一天天过去,北堂春望终于忍不住了。

大白天,而且还是一大清早,北堂春望把胡丽娘从暖洋洋的被窝里挖了出来。头没梳,脸没洗,口没漱,胡丽娘顶着一头乱发和一双熊猫眼窝在自己房里的贵妃椅上,睡意朦胧地对着一大早闯入的不速之客。

“有什么事,等晚上再说好不好?”一边打着哈欠,胡丽娘一边垂涎三尺盯着自己的床铺。

“不行。你今天不把他交出来你就别想睡觉!”既没砸杯子也没拍桌子,北堂春望只是冷着一张脸,那双眼睛就可以杀人于无形。

“我的小少爷!”胡丽娘再次打了个哈欠,眼泪都快下来了,“我的小祖宗,求求你了,你天天这么问我,我已经三天没好好睡一个觉了,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我也三天没睡觉,放心,要出人命我一定会陪着你!”北堂春望沉着脸,阴郁地说。

“别这样嘛,你这样我也很为难的。”胡丽娘揉了揉眼睛。“他一声不响地跑掉了,我有什么办法,我可是帮他接了好几个单子的,他拍拍屁股走了,留下我还得帮他收拾烂摊子,你以为我护着他?我现在比任何人都想找到他抓回来狠狠拍板子。”

“我不是想抓他回来打他,”北堂春望皱了皱眉,“我只想让他回来而已。他不在,我晚上没办法睡。”每天夜里,身体的疼痛让北堂春望根本无法入眠。听着门外传来的娇声俏语,琴瑟和鸣,北堂春望只能睁着双眼忍着疼痛迎接黎明的到来。而白天他的心里烦躁不堪,就算身体再累,再想睡,北堂春望也没有办法睡觉。每每想到刚来这里的那夜,在穆逢春身边的那个甜美的沉睡,北堂春望就像要发疯般地产生渴望。哪怕只一小会也好,自己能抱着穆逢春美美地进入黑甜乡中。

胡丽娘干咳了两声,显然她并不能真正理解北堂春望的痛苦。不过她也知道,一个三天三夜没有睡过觉的人就像一堆一颗火星就可以烧起来的透干的柴草,无论如何还是少惹为妙。

“春望啊,我知道你很想他。”胡丽娘在心里斟字酌句,害怕自己哪句说得不当刺激到他,伫立在眼前的少年已经不像初来的时候那般。只是站在自己的面前,就让自己有种从心底往外渗出的畏惧感。

“我想他可能是有些事情,或者只是出去走走散散心,再过几天就会回来的。小穆不是没有责任感的男人,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对你避而不见或是对丽春楼对我没个交待。你安下心来,再等两天。我去叫人给你去熬碗参汤补补身子?”看着眼前双颊凹陷,脸色发黄的北堂春望,胡丽娘有些不忍心。

“用不着。”从骨髓里传来的痛感让北堂春望咬紧了下唇,“他有什么事需要出去散心?我又没做什么让他受不了的事情,用得着这样躲着我吗?当初买下我,非要我来这儿可是他自己啊!”

你当然没有做过什么让他受不了的事情,只是你身体变化的本身就让他受不了而已。胡丽娘心里说着。

只是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北堂春望的变化已经让所有的人震惊了。个子突然长高了一截,衣服不停地更换,否则原来的衣袖跟裤腿会高高地吊在身上,好像是几年前的旧衣。因为长得太快而睡眠也不能保证,北堂春望的脸瘦下去一大圈,原本丰满而紧绷的娃娃脸因为消瘦而显得憔悴许多。紧锁的双眉,深陷的双眼,更显得高挺的鼻子,让北堂春望看起来成熟不少,非但不像刚来时的年纪,甚至比他自己实际的年纪看起来都要大些。无怪所有看到他的人都要惊叫一声,春望,他什么时候变成大人了!

当然,最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的还是穆逢春。本来指望北堂春望变声期过后身体只有些微的变化,但北堂春望的身体显然罔顾穆逢春的愿望,以一种人所未见的速度在成长,就好像沉睡已久的人突然觉醒,用尽一切能力在对失去的时间进行补偿一样。北堂春望的声音不再脆嫩,而是一种沉浑的低哑,北堂春望的身体不再纤细,虽然瘦了很多,但细细瞧去,已经可以看到他身体里的粗大骨架。在穆逢春的面前,北堂春望的身体一天天散发出迫人的气势,让穆逢春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

胡丽娘没有说错,北堂春望长大的这个事实,让穆逢春无法忍受。虽然很没种,穆逢春还是当了回鸵鸟,悄悄地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

不是北堂春望让穆逢春感到失望或沮丧,而是穆逢春的神经过于敏感。虽然说不清楚,穆逢春还是在北堂春望身上隐隐觉查到一点危险的意味。于是某一天的清晨,穆逢春突然从梦中惊醒,看着身边沉睡着的只比自己矮了一点点的北堂春望,他决定离开一阵子。

“只是一阵子而已。”对着熟睡中的北堂春望,穆逢春无声地说。“有些事情,我需要想一想,等我想通了,自然就会回来。”

于是,在这天的清晨,当北堂春望醒过来之后,发现,穆逢春,他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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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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