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穆峭笛双手抱在胸前,正斜靠在一家店铺挂旗幡的粗木杆上看着他,脸上淡淡的,好象什么表情也没有。

然而苏煌脑子里反应出来的第一句话,却跟几个时辰前他的搭档所想的一模一样。

……好象真的生气了……这时候不要惹他……

一般来说,惹不起还躲得起,可苏煌目前的情况是既惹不起也躲不起,只好原地站着,看搭档一步一步走到面前。

然而站在一旁的南槿,却对两人之间暗流涌动的紧张气氛毫无所觉,他却一边向越走越近的穆峭笛露出友善的笑容,一边静静地等着苏煌介绍两人认识。

“呃,这位是穆峭笛公子,我们两家是世交……这位是南槿,现在紫衣骑供职……”苏煌结结巴巴介绍完毕,又赶紧补了一句,“我跟南槿是碰巧在街上遇见的,呵呵呵,真的是好巧哦……”

“穆公子,幸会了。”南槿礼貌地拱了拱手。

“幸会,南大人。”穆峭笛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个礼。

“穆公子还是叫我的名字好了,大人什么的,听起来真有些别扭。”

“这怎么敢?京城谁不知道紫衣骑的大人们深受鱼千岁的信任,别说我们这些无职的子弟们,就是钦封的朝廷命官,也不敢对各位稍有不敬啊。”穆峭笛冷冷道。

南槿虽然给人的感觉有些单纯迷糊,但其实非常聪明,也很明白大多数的人对紫衣骑都不抱有好感,一听穆峭笛说话的口气,大概便了解了他的意思,再看看苏煌过意不去的表情,不想让他为难,于是笑了笑,道:“我还要去领令牌呢,今天就不能再陪苏兄了,两位再会。”

苏煌颇感歉然地一笑,低声道:“早些去领也好,再会了。”

南槿向两人点头为礼,转身离去,起先几步走得非常慢,但很快就加速步伐,消失在人流当中。

“已经走远了,不用看了。”穆峭笛有些酸酸地说了一句。

“我根本没有……”苏煌刚开口要分辩,就被搭档打断:“你嫌这儿不够热闹吗?回家再说。”

这样一来两人都有些生气,并肩走着,却一句话也不说,一直到进了同住的小院,又进房间关好了门窗,依然是一片静默。

好半天之后,还是穆峭笛首先开口:“现在没人了,你怎么又不张嘴了?”

苏煌赌着气道:“你都下了结论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下什么结论了?自始至终我还什么话都没说呢。”

“你说了!”苏煌气呼呼地道,“你眼睛说的!你觉得是我不听你的劝告,自己去找南槿的!”

“哟,我眼睛说的话你都能懂?”

“当然,别说眼睛了,你头发丝儿说的话我都能懂!”

穆峭笛把下巴放在椅背上,盯着苏煌看了一阵,不知怎么的,脸上的阴云好象散了一点儿,慢慢道:“那你说,是怎么跟南槿在一起的?”

“我都跟你说过了,在碰巧遇上的,不过不是在大街上,是在秦侍郎府外。”

“你没事到秦府去干什么?”

这一下苏煌顿时觉得理直气壮,扬着头道:“谁说没事?是小况叫我去的!”

紧接着,苏煌将那个书生的事详详细细地讲给搭档听,末了还发表了一句感慨:“那个厉炜助纣为虐,手上沾了我们南极星那么多义士的血,活该娶到这种老婆,而且他将来也不会有好结果的,真不明白南槿到底喜欢他哪一点啊?”

穆峭笛耸了耸肩,“不可否认,厉炜的确算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谁喜欢上他都不稀奇。”

“可象他那种冷血的人一般都不懂得珍惜真情的,只恐怕将来南槿他……”

“小煌,”穆峭笛语气微微有些严厉地叫了一声,“你对南槿的兴趣已经超过限度了,他将来如何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情,更何况马上就有那么大的行动,你要把心思收回来!”

苏煌咬了咬下唇,但因为明白搭档说的有理,低下头没有回嘴。

“这可是一场生死难料的恶战,我不准你分心只是不想让你出事。”穆峭笛放软了口气,坐到搭档的身边,揽住他的肩膀,“小煌,听我的,在行动之前,不要再想与南槿有关的事情了。”

苏煌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地道:“知道了……对不起……”

穆峭笛微微笑了笑,为了改善一下气氛,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轻快地道:“这次行动说不定又要花不少时间,你想好跟伯父怎么说了?”

“还不是跟以前一样,说我要出门游玩。反正他也早就知道我喜欢‘游山玩水’,管也管不了,最多骂两句就算了。”

“你放心,这次他不会骂你的。”

“为什么?”

“真是笨啊,”穆峭笛拧了他脸颊一下,“因为你这次出门不是跟你爹嘴里的‘狐朋狗友’一起,而是跟我这个好孩子同行啊,他会很放心的。”

“哈,你也算是好孩子?”苏煌扁了扁嘴。

“好不好得看跟谁比,总不至于象你总是闯祸,当年受训的时候,居然把人家秦教头跟张师母定情的信物给烧掉了!”

听他提起这件事,苏煌立即瞪起了眼睛,“我又不知道那块手帕是他们定情的信物啊,秦教头藏得那么紧,我一时好奇才偷出来看的,刚凑近火把要看上面的字,就燃起来了。”

“你当时一定吓坏了吧?”穆峭笛挽住他的脖子,“我知道你暗恋张师母,怕她因为这个生你的气。其实是你多心,人家那时候都生第三个孩子了,根本没把你个小毛头放在眼里!”

“谁……谁暗恋张师母?!我是觉得对不起秦教头。再说当时受训那么紧张,我才没有你那么些花花心肠呢。”

“还说没有,你忘了你偷看女孩子们下河洗澡,被人家打成猪头一样!”

“才不是!!”苏煌又急又怒,“是我和小朱先在河里的!只是当时来不及解释……”

“女孩子才不会给你机会解释呢,她们都是不讲道理的!”

“不会啊,我觉得女孩子都很温柔可爱……”

“也包括那个莫名其妙坚持要你对她负责的小莆?”

“她……她是个例外……”

“那莹真呢?”

“她……她也是例外……”

“慧儿和思娘?”

“她们……也是例外……”

“谁不是例外?”

苏煌费力在女同伴们中间想了很久,“……飞烟啊,飞烟很可爱……”

“我听说步飞烟有一次捉到一个贪官,把人家剥得光光的吊在太阳底下,隔半个时辰去全身刷一次香油,说要用阳光烹制烤乳猪……”

“她是战士嘛,当然要强悍一点啦,再说南极星里的女孩子本来就少,就算全部是例外也不能否认女孩子们是温柔可爱的。咱们说说其他的女孩子,比如你妹妹若姿,多温顺啊!”

穆峭笛用手摸了摸下巴,“我还不知道呢,你什么时候喜欢上若姿的?”

苏煌顿时红了脸,“你又胡说,若姿是我三哥的未婚妻,我怎么会喜欢她?”

“那飞烟还是吴山哥的未婚妻呢,你还不是一样地亲了人家。”

“我昨天才知道她跟吴山哥订了婚!”

“说不定她就是为了躲你,才急急忙忙跟吴山哥订婚的呢。”穆峭笛耸耸肩膀,语调轻浮地道。

苏煌顿时怒上心头,回身冲着搭档的下巴就是一拳,并且在他倒地的一瞬间,扑上去想用力掐住他的脖子。穆峭笛也没有一味地挨打,只躲了前两下,就开始认真地还击。两人翻来滚去打闹了好一阵,最后突然停住,对视了两眼,一起笑了起来。

“好久没有打过架了,”穆峭笛平躺在地上,轻轻摸了摸压坐在自己身上的苏煌的额角,“而且你这几天怪怪的,简直不象是以前的小煌了。”

苏煌低下头,抿了抿嘴角。他当然知道自己这几天的确怪怪的,总觉得没办法象以前一样轻松自在地跟搭档相处,可追究起来那还不都是穆峭笛的错,说一些让人弄也弄不懂,问也不好问的话,让人梗在心里别别扭扭的,非得打上一架,才会觉得舒服一点。

“这个时候家里长辈们都不在,机会难得,你要不要再跟我打一会儿?”穆峭笛抓住他的头发,朝下用力一拉。

苏煌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顿时觉得胸口轻松了不少,一拳打下去,道:“你既然这么欠揍,我才不跟你客气呢。”

穆峭笛笑着一闪,两人拳来脚往,又打做一团。

因为很快就要参加一场生死难料的恶斗,所以苏煌这几日在家里表现得格外乖巧,对母亲体贴殷勤,对父亲也是温顺听话,以至于苏沛感慨万分地道:“人交什么样的朋友真是太重要了,你们看,小五这一阵子跟他穆哥哥在一起,变得出息多了。”听得苏煌直想吐血。

“伯父谬赞了。”穆峭笛却脸不红气不喘地道,“我初来京城,全靠五弟陪同呢。昨天我们还商量着,要到西山去游历几日,不知伯父可否准许?”

“这有什么不准许的,男孩子就该多走些地方增长见识。还望贤侄一路上多教导小五才是啊。”苏沛高兴地呵呵笑了几声,而苏煌却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这时依在母亲身边的穆若姿突然插了一句:“你们要去西山吗,带我一起去吧?”

听她这样说,站在一旁的苏三公子也涨红着脸道:“那……那我也……”

“不行!”穆峭笛和苏煌同时大叫一声,吓了众人一跳。

“笛儿,怎么了?”穆东风关切地问道。

“不……我是觉得……”穆峭笛勉强笑着,“西山太远了,若姿是女孩子,一路上不方便……”

穆东风哈哈笑了一声,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呢,我的姿儿是将门虎女,你当哥哥的会不知道?她要去就让她去嘛。”

“我觉得东山更好玩啊,三哥,不如你陪若姿妹妹去东山好了。”苏煌一面笑着,一面朝苏三使了个眼色。

“是啊……东……东山更好玩……”苏三一听可以单独陪穆若姿出门,顿时紧张得心头砰砰直跳。

“那就这么决定了!”穆峭笛赶紧把手向下一挥,“若姿跟三哥去东山,我跟五弟去西山!”

“好啊好啊,”苏煌立即跳了起来,“那我们赶快去准备行李吧。”

“没错,要准备好多好多行李呢。”

“那肯定要忙一阵子,爹,娘,我们就先回房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眨眼之间就象逃难似地消失不见。

苏四暗暗瞥了穆若姿一眼,抓了抓后脑勺偷笑。

穆夫人悄悄凑近丈夫耳边,低声道:“笛儿大概是想制造机会让小三跟若姿好好相处一下吧?”

穆东风拈须点头赞道,“笛儿这孩子,真是有心啊……”

与此同时,苏沛与苏夫人也进行了以下两句对话。

“小五不让他三哥跟着,一定是想乘着峭笛不了解他秉性的机会,出去花天酒地!”

“那我们找机会提醒一下峭笛,让他小心看着小五……”

结论就是:好孩子做什么都是好的,坏孩子做什么都是坏的。

大张旗鼓要去西山游玩的两位公子爷,于次日整理好行装,告别了家人,鲜衣怒马飞驰出京,当晚下榻在距京城百里的伏羲镇上最大的一间客栈。客栈的主人问了两句话后,便亲自引领二人住进了特意准备好的院落。

第二天,离开客栈的已不再是两个神采飞扬的贵家少爷,而是衣着普通,只带了简单行李的一般旅客。

沿着官道行进了半日,两人在一个无人的转弯处拐进了一条当地人上山砍柴才走的小道,九曲八折的,最后到达一个溪流潺潺的山谷,大约已有五六十人散坐在谷中各处。两人立即拉下面罩,加入到人群当中。

“人都来得差不多了,看见齐大哥了吗?”苏煌小声问道。

穆峭笛四处张望了一下,“啊,在那里,跟一个穿黑衣服的人在说话。”

“拜托,这儿的人全都穿的黑衣服,你和我也是!”

“其实白天穿黑衣服挺显眼的,这种林地,还不如穿花衣服好隐藏呢。”

苏煌白了他一眼,“你真会说笑话,我还没听说过有花花的隐形衣呢,快来检查一下兵器。”

“你不信就算了,我想总有一天,大家都会明白花衣服的好处的。”穆峭笛解开缠着剑鞘的布条,小心拔出剑来,擦拭着闪亮的锋刃。

苏煌使用的兵器是双刀,刀柄上细细地缠着麻线,他用细绒布抹过刀身,顺手在空中虚刺了几下。

相识的同组伙伴们陆陆续续走过来打招呼,低声开着玩笑,有时还对打几拳,整个山谷并没有因为恶战即将到来而显得紧张。

然而当鹏组与雨组的两位组长一起跃上一块大石并举起右手之后,所有人都立即整肃了表情,将身体紧绷起来。

按照事先的计划,是由风组为先哨,封住伏牛山口的前端,菊组和和鹤组自侧后发动攻击,扰乱敌人的阵脚,牵制战力,而目前在山谷中的鹏、雨两组,将从两翼强攻,以斩杀目标为主要任务。

组长们下达出发命令,战士们整肃行装,顺着溪谷的山脊而上,在低矮的灌木丛中潜行,日影斜过正空时分,越过了锋线,隐身在巨大的深褐色岩石后面。

向下,便是呈纺锤状的京西第一险隘伏牛山口。

日脚渐渐西移,整个山口岑寂无声,人的身体似乎已与岩石凝为一体,仿佛连心跳声都隐入了胸腔的深处。

清扬的马哨声响过,远方似有隐隐的烟尘。马蹄踏地之声由远而近,纷沓如雨,尘土飞溢之中,一彪人马攸忽而至。

从岩石缝隙遥望过去第一眼,穆峭笛的心头便不由地一沉,忍不住转动眼珠,与搭档交换了一下眼神。

敌人的数目,似乎不象是情报上所言的只有三百多。

但是在没有接到指令以前,潜伏的战士们仍然安静地保持着原有的姿势。

敌方马队大部分已经进入山口,只有少数几骑停驻在外围,队形也自然而然变得狭长。

战士们的手,已暗暗握紧了刀剑的手柄。

清脆的羽声当空划过,山口狭窄的前端突然现身出一排弓手,箭如流星,挟着尖锐的飞羽之声,直袭敌军,立时有数十匹战马踣地不起,惊嘶声响作一片,队伍登时大乱。

与此同时,侧后方杀声大作,黑色的矫健旋风带着凛凛刀光,呼喝而起,尚没有反应过来的几个外围骑士已被斩于马下。

苏煌深吸一口气,在身后命令攻击的尖啸声划过长空的同时,运掌将身前的岩石向下一掀,之后便随着它隆隆的滚势冲下了山坡。侥幸躲过巨石袭击的敌兵在面对随之而来的凌厉刀锋时,已是手忙脚乱,几乎根本不能招架。

然而紫衣骑毕竟是数年来一直能够与南极星正面相抗的精锐战队,自保的能力极强,第一波突袭过后,死伤的大多是一般的士兵,上百名紫衣骑士基本躲过了利箭与巨石。在克制住最初的惊慌后,士兵们被驱策至外围,紫衣的防线极快速地在三辆轻便马车旁形成了三个完整的圆圈,摆出了防卫的姿势。

担任狙杀任务的鹏组和雨组在南极星中都以攻势凌厉著称,刃锋过处,血花翻飞,殊死拼杀中,人人的眼睛都渐渐变成赤红色。

并肩前冲的穆峭笛与苏煌,凭着多年的默契经验,已经冲破了普通士兵的防线,开始与紫衣骑士正面接触。论起武功来说,每一个紫衣骑都有以一当十的实力,也有丰富的战斗经验,因此,南极星战士们如水的攻势,在触到紫色的防线时,不可避免地缓慢了下来。

这时,前端封杀的风组与侧后突袭的菊、鹤两组已由组长指挥着,分出大半战力前来助战,几番绞杀后,上百名紫衣骑士不断受到折损,阵脚渐渐动摇,但与此同时,也有浑身是血的南极星战士陆续倒下。

苏煌与穆峭笛的身上业已不同程度的带了几处伤,激战之中不仅无暇处理,连疼痛感都渐渐麻木。刀剑交织的光影中,两个搭档脑中的所有念头,就是朝被护卫在正中的黑色马车再逼近一步。

也不知拼杀了多久,一声仿若鹰唳的尖啸穿破了现场的嘶喊与呼喝声,南极星战士们都是精神一震。

因为啸声表明,已经有第一个胡使被成功斩杀。

没过多久,第二声尖啸响起,南极星们更是士气如虹,攻势渐渐集中到这最后一辆马车上,留守在隘口两端的战士眼见成功在望,也纷纷前来反援,而阵脚大乱的紫衣骑已经不能再组织起系统有效的防守,开始呈现溃败之象,在混乱的后退中,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穆峭笛剑锋如雪,劈开一条通路,第一个跃上那最后一辆马车,刷地挑开了厚重的车帘。

车内坐着一个干瘦无比的人,浑身颤抖地靠在一个巨大的黑漆木棺上,从棺内延伸出来的一条黄色的引信正喷着火花燃烧着,已经快要燃到尽头。

只瞥了一眼,穆峭笛便已明白了两件事。

第一:那个人不是胡人。

第二:这场伏击又是一个陷阱。

在急速翻身后跃的同时,穆峭笛口中发出尖锐的啸叫声。南极星成员在战斗中会使用很多种带有不同意义的啸声,而此时划破长空的,正是在最紧急情况下要求以最快速度立即后撤的啸声。

在耳膜被触动的一刹那,不论是内线还是外围,所有的南极星战士都全速后退,而身影翻跃在半空中的穆峭笛所能做的最后一个动作,就是扑向紧挨在他身边的搭档,将他牢牢护在身下。

冲天的火花与震地的爆裂声中,黑色马车被炸成了碎片,数具人体也随着巨大的烟尘腾空而起,灼热的气浪波纹般奔袭四方。

经此一役,参加行动的东南区五个小组,二百名战士,重伤七十一人,轻伤三十九人,失踪及死者九十人,无一人能够全身而退。

南极星遭遇到自成立以来最惨重的一次失败。

这个沉痛的消息在三天后送到了江北义军首领宾起之的手中。而与此同时,京都千岁府里的鱼庆恩,正设宴为周峰等人庆功,并无比畅快的仰天大笑夸奖他最心爱的养子:“炜儿,真是干的好啊!”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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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极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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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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