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那句话是怎样说的?
俺上面有人。
嘿嘿,这句话还真是……真理。
有人,自然万事好办,既是悲哀,却又是实打实的便利。
与这个男人的参股意向甫一达成,土地的筹集征用,立刻有专门的团队接手,不过短短一星期而已,由云青山庄为起始点,共计八十七平方公里内的所有土地山脉尽悉收归保涞建筑门下。
明白这是个什么概念么?
八十七平方公里啊,八十七平方公里啊!
只要一想起这个数字,她就抑制不住地兴奋到颤抖。
倘若假以时日,这偌大的工程完工,那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将是一个王国,王国啊!
即使连续三个通宵地签署各种协议、办理过户、交纳税款一刻不得闲,即使牙龈肿涨得老高喝口凉水都难以下咽,她还是精神振奋,感觉不到任何的难受。
“是不是觉得很有成就感?”
坐在沙发上,翻看着厚厚的文件,耿中一微笑着望她。
她用力点头,难得喜形皆显于色上。
何止是很有成就感?
那是相当的有成就感啊!
“听说你连续三天没出过办公室的门了,是不是太过了?”望着她脸上明显的黑眼圈,耿中一有些受不了地摇头,“不过万里长征刚刚开始而已,你这样的表现可是太没大将的风度。”
她呵呵笑一声,很好心情地没反驳。
“好啦,接下来,要办的事还多着呢,你最好先去休息一下。”耿中一叹息,将重重报表简略地翻看了遍,看看手表,提议,“先去吃饭,然后回家休息。”
她有些不情愿地看着大班台上堆得高高的资料,不想理会这男人的提议。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别说你不知道!”他索性过来,绕过大班台上,将她手里的的资料丢到一边,握住她手腕,微用力,迫使她不得不站起来。
“唔,耿先生……”她含糊地哼一声。
“你嗓子怎么了?”他皱眉,仔细看她,“自我来了,似乎你就没怎么开口说过话!张开嘴巴,我瞧瞧!”
一个知书达礼的女孩子,怎么会在男人面前张大嘴巴?!
她立刻拒绝。
“那好,我们去看医生。”男人立刻给她第二个选择,拉着她就往外走。
“不用,不用。”她含糊地笑,却敌不过他力气地被迫扯动双脚。
“话都说不清楚了,还闹什么别扭!”他有些恼怒,啪地打开门。
“只是……”她犹在挣扎。
“耿先生!”小周愣愣注视着这一幕,讶异地同他招呼,“樊总牙疼,不太方便说话。若是有什么事,您直接问我可以吗?”
“牙疼?”耿中一怔了怔,而后再次用力将这妄图修炼成无敌金刚的女人往门外扯,“牙疼就去看医生啊,这么硬扛着会好吗!”
她不想去好不好啊!
有些泪汪汪……牙疼不是病,可疼起来真的会要人命——疼得她眼泪汪汪……有些泪汪汪地瞪着自己的小秘书,她有口难言。
“樊总害怕打针。”果然不负她之重望,她的小秘书为她不肯看医生寻找到最佳借口,却是让她无地自容丢脸丢到南极的借口,“上次樊总重感冒,每天大把大把地吃药,也不肯去医院打针的。”
……
接受到这个男人突然莫名的微笑,她羞愤欲绝。
可是,可是,再怎样的羞愤,她还是被这个强硬的男人硬是扯到了医生跟前。
张大嘴巴,躺在让她发抖的灯光下,不停地漱口,张大……
等到她腮帮子酸涩到不行的时候,医生的结论才慢悠悠拿出来:智齿,还不是一颗,左右下边两颗智齿,都需要拔掉,不然会一直疼。
她立刻脸色苍白,想也不想地飞快摇头,坚决拒绝。
结果医生说,如果不拔,恐怕会发炎,到那时候更难受。
她还是很坚决地摇头拒绝。
结果这一次,换这个强硬的男人上场,二话不说,便硬压着她去照了牙片。
很快,牙片出来,医生当着这个男人的面,大咧咧地问过她诸如例假诸如过敏之类的问题后,很爽快地丢根笔要她签名,一边叫护士去取了麻药。
她再次羞愤欲死,却被这男人再次强行按到大躺椅上,明晃晃的灯光打下来,护士端来的陶瓷托盘里,各种型号的钳子、钉锤、甚至还有刀……若不是这个男人适时按住她,她几乎是蹦起来就逃。
“三十岁的人了,就要有一点三十岁的风骨。”这男人根本不看她的羞愤与恐惧,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眯眼勾勾嘴唇,“不过拔颗牙齿而已,素敏,冷静一点。”
什么叫而已?什么叫冷静一点?!
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恶狠狠地怒目瞪他,等到医生拿麻药过来时,她又开始恶狠狠地瞪医生。
“耿先生,按紧她。”偏偏这医生很有胆识,根本睨也不睨她,径直对着这个一直禁锢着她手的男人笑嘻嘻地吩咐,“虽然打麻药和被蜜蜂蛰几下没多大的区别,可为了以防万一,您还是多费力一点比较好。”
……
她恶狠狠地闭上眼睛,索性大无畏地将嘴巴张得大大,任由人宰割。
……
反正打了麻药,真到拔牙的时候,她倒是没有了感觉,只是嘴巴张得太久有些难受,除此之外,一切良好,只除了被禁锢的那只手有些麻痛。
真是的,她又不会真的没种地逃跑,这男人何必将她抓得这样紧?
心里嘀咕一句,她无不恶意地在心里画Q版漫画——她坐在草地上看书,旁边一只圆圆大头的狗狗,恶狠狠地瞪着她,嘴巴里汪汪汪:快学习快学习,不然没饭吃!
她一个憋不住,咳嗽一声,结果被医生骂。
等到终于瞧到托盘里她那两颗血淋淋还没冒出头的小智齿后,她咬着止血棉,歪头瞅瞅一言不发板着脸站在她身边的男人,再也忍不住地含糊地笑起来。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啊,这个男人,是真的为她担着心呢。
拿了医生给开的消炎药,她站在医院的出口,等这个男人去开车,回头望着医院那光闪闪的牌子,她甚至有点可惜。
曾经国父都住过的医院啊,却这么匆匆地来匆匆地去,连一点观光的时间也没有。
“想什么呢,摇头晃脑的,你不难受吗?”男人开车过来,下车绕过来为她开车门。
她呵呵笑着爬进去,含糊地将自己的遗憾说出来。
“胡说什么!”结果这男人刚刚带了一丝丝微笑的模样立刻又凶神恶刹起来,板起脸凶她。
她说什么了?
她没说什么吧?
很是莫名其妙地望一会儿这男人,她耸耸肩,转望向车水马龙的大街,她难得有了几分旅游的兴致。
说来,这些年来,来往这九城皇城根儿次数不少,却哪次都是来去匆匆,竟是一次也不曾静下心来好好在这个古老的城市中停留漫步过。
这条街有什么著名景点她不太清楚,却清楚地知道在街道的哪一端可以找到公交车站,在哪一端又有方便快捷的地铁可坐,甚至是街道附近有哪些住宅小区哪些商业区……闭上眼睛,她都能准确地点出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术业有专攻哪!
很是感慨地对自己嘉奖一番,她兴致勃勃地爬在车窗上,继续盯着出现的再一条街道开始复习功课。
这条大街似乎又在改建……
等等,等等!
她看一眼街道,再看一眼。
“耿先生,这不是回保涞的路吧?”她小心地提出疑问。
男人径自开着车继续走,根本不屑回答她。
可是,可是,保涞在京城北部,这却是南去的路啊。
她还分得清南北的好不好?
“耿先生?”
她眼尖地发现这位耿先生的脸有些下拉了。
“先去我那里休息一下。”耿先生似乎很是不情愿地终于开了尊口。
……
她愣了愣,忙笑着拒绝。
“这怎么好,我直接回保涞就好了。不过拔了颗牙,有什么好休息的。”
这一次,男人不再说话,只沉着脸踩下油门。
她暗暗吐吐舌头,决定识时务一点,不再驳这个男人的脸面。
离医院并不是很远,一拐一拐再一拐就差不多到了,气派的大门,精神振奋的保安,看得出是这京城里比较值钱的小区。
下车,直接进电梯,十二层,并不高。
进门,出乎她意料,这男人的“那里”面积并不大,依她看,也就是一间书房一间客厅一间卧室而已。
不过寸土寸金的皇城根儿,已经很是惹她眼馋了。
进门,他先进厨房倒了杯水给她。
她很有礼貌地说谢谢,先到厕所漱口,牙龈上的伤口一直在出血,她连接吐了好几口血红的水,然后就着杯子中剩余的热水,从袋子里摸出两颗药片吞了下去。
铁锈一般的味道顺着食道淌进胃去,说实话,真有些恶心。
皱着眉,用力拍了拍胸口,她努力压下那种呕吐的欲望,深深呼吸。
“很难受吗?”
她回头,见那自医院起就一直板着脸的男人靠在门板上,正皱眉望着自己。
“算不上难受。”她笑着洗手,仔细地将洗手台上自己吐的血迹冲洗干净,“不过味道有些难闻。”
“饿不饿,能吃东西吗?”他走过来,从一旁的架子上扯了条毛巾递给她。
“没胃口。”她很老实地摇头,接过毛巾擦干手,将毛巾搭回去,拿起空了的水杯走出来。
厕所的门在她身后被砰地关上。
她吓了一跳,很是莫名其妙。
这个男人,今天到底受什么刺激了?怎么阴阳怪气的比牙疼的她还厉害?
不过,她可是很有眼色的,不该问的绝对不会问。
耸耸肩,走回客厅,找到沙发上自己的小包,摸出手机,她先打几个电话。
一通电话给了自己的小秘书,办公室无事。
一通电话给了云青山庄,项目进展顺利。
再一通电话给了他们的崔老板,老板很满意,心情很愉快。
一二三通电话完毕,关进厕所里的男人竟还没出来。
嘿嘿,年纪轻轻,不会是便秘吧?
她很恶毒地边猜想着,边在装修简洁而又很有男人品位的客厅散散步。
收拾得很整洁嘛。
她点头。
不过,或许是家政公司的功劳也说不定啊。
这里是这男人的老巢,还是……金屋藏娇的所在?
眼珠子转转,她甚至竖起鼻子仔细地嗅嗅味道。
……
结论是,就像某本小资小说里说的那样:只有阳光的味道。
单身,富贵,品貌佳,家世厚。
只这样的男人,怎会没有一二红颜知己,更不消说翩翩不断飞来的蝴蝶?
不是不曾从老板那里打听过关于这个男人的事,但向来什么也乐意与她分享的老板,在事关这个男人的小道消息上,竟偏偏很反常地闭口不言,只劝告她,千万不要惹他。
甚至连这男人到底是做什么事业的都没怎么告诉她!
乖乖,难道是某社会老大?
或者,是动物园里的老虎?
她皱皱鼻子,有些郁闷。
以前不论,如今,这男人总是同保涞风雨同舟的战友,还这么悬疑下去,是不是没礼貌?
“想什么呢,又皱鼻子又撇眉毛的?”
她再次一惊,有些恼怒。
这男人,猫科出身吗?怎么一点动静也不给地说出现就出现?!
“去睡一会儿吧,好几天没好好休息过,又被牙疼这么折磨,你倒是抗得住。”男人转到她面前,不赞成地瞪她。
“这算什么?想当初我为了跑长井13号地,曾经连续一星期每天平均只睡三个小时。”她不在意地耸耸肩,眼珠子滑过他还滴着水珠子的脑袋。
咦,头发不像以往那般的齐整,倒是有了几分江湖大哥的味道。
嘿嘿,不是真的是某社会的大佬吧?她眼珠子继续转,却恰巧撞到了这男人探询的视线,忙咳嗽一声移开自己的眼珠子,顺便咽下嘴巴中的血沫子。
唔,皱皱眉——嘴巴里的铁锈味道太浓了。
“耿先生,现在虽然还不是冬天,可也气温低了好不好?”被男人长时间地“看”,渐渐有些不自在,她立刻呵呵几声。
“这里是恒温中控,没关系。”男人似乎又有了一点微笑的意愿。
……好吧,好吧,人家自己膘大,不怕感冒。
一满一空两只水杯出现她眼前。
她有些纳闷地接过来。
“伤口还在出血是不是?不要咽进肚子,吐出来。”男人淡淡地说。
她盯着手中漂亮的杯子,不敢肯定这是否是玻璃制品。
“喜欢?我这里还有很多,想玩的话等下自己去挑了带走。”男人很大方地微笑。
“呵呵,漂亮的东西欣赏欣赏就行啦,何必一定要据为己有?”她笑嘻嘻地将空杯子举到眼睛前,透过晶莹剔透的水杯,这男人的表情有些模糊,她再皱皱鼻子,嘟哝一声,“财大气粗啊!”
“什么?”
“呃,我是说,耿先生慷慨大方。”
“你又不肯收,我想慷慨也慷慨不起来。”男人笑几声。
“有道是无功不受禄啊。”她呵呵笑,放下杯子。
“你帮我还了个人情,怎会是无功?”比比一旁的沙发,男人示意她坐过去。
“那位牙医欠耿先生你的人情呀?”她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带她去看牙,一不用挂号二不用排队甚至连看牙的费用也没掏上一分。
如今,看一颗牙可比生一场小病还要高消费啊!
“这样的话,岂不是我又欠了耿先生的人情?”她玩笑着坐进沙发,喝口水漱漱口,而后将一嘴腥红很爽快地吐进漂亮的空杯子中。
“你我之间还用讲人情世故么?”男人坐在她身边,也笑。
“是啊,是啊,如今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同舟共济还来不及,自然不用再讲什么人情世故。”她呵呵笑,几天里累积起的疲累和牙疼带来的折磨,在心神渐渐松懈下来的这一刻,开始慢慢席卷而来,她深吸一口气,压制想猛打呵欠的欲望。
“终于觉得累了?”男人却很敏锐地察觉到了,站起身来,笑着指指宽大的沙发,“我的床就在落地窗前,所以不请你进卧室休息了。好在这沙发还算宽大,能勉强躺躺的。”
闻言,她竟是心里一暖。
这个男人,竟然还记得她惧高啊。
“如果我睡姿不好,耿先生可不要见怪啊。”她开玩笑地伸伸懒腰,再喝口水漱漱口,再吐出来,然后杯子被接走,她也不再客气,直接将脚丫子窝上软软的大沙发,靠着宽厚的抱枕,真的想睡了。
男人离开,又走近。
毛毯,甚至还有一个枕头。
她很大方地接过来,枕头塞进脖子下,毛毯搭在腰上,她笑嘻嘻地朝男人挥挥手,合上了眼睛。
没有了眼睛的帮助,其他的感官瞬间敏锐了不少。
例如,她知道男人站在沙发前微微望了她一会儿才轻轻地离开,例如她听到了细微的开门关门声,例如……
神思逐渐混沌,她渐渐睡去。
最后的意识里,是一股极淡极淡的,清爽味道。
最近,她唯一的感觉是,自己似乎否极泰来,开始走好运了。
牙疼好起来,工作也顺手起来。
她不知是否是那位耿先生同他们的崔老板“交流”过,一直躲在保城大本营遥控指挥她的崔老板竟然北上来了京城的根据地,很大方地接手了她手中的大部分业务,睁只眼闭只眼地随她瞎混。
呵呵,其实不要说别人心眼里嘀咕,她自己心里也明白得很哪。
她被崔保涞一力推上京城保涞部的总经理高位,大部分的原因,不过是崔老板借她手肃清一下公司内部的腐朽枝杈而已,她虽然也是聪慧干练一女性,但要充当领导者的角色,却还是差了那么一眯眯。没有领导一个大集团的经验,缺乏资历,甚至也不怎么具备身为一只领头羊的才华……她说不出太过褒贬自己的话来,但简单地说,她还暂时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成功的领导者。
她还是适合跑腿的工作,整日里跑跑项目探探风向,比之坐在大班台后一脸深沉地听汇报做决议轻松多了,也更符合她的性子。
不过,虽然作为总经理的实权被实际架空了,但名头还是没被拿掉,对这,她很是放得开,总经理的高薪不拿白不拿,作为一名现在的知性女子,能在而立之年一跃成为一家大集团的高层,多大的荣耀,多大的里子与面子啊!
嘿嘿,虽然有占着某坑不怎样怎样的嫌疑,但她一不脸红二不心虚三不羞愧。
她能坐在大班台之后,虽然有这样那样的原因,但终究归结到一点上,却是,如果她没有一点能力,只是一个刘阿斗,崔保涞就是再将她视做心腹爱将,也不会拿自己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作儿戏,烽火戏诸侯,只为博美人一笑啊。
他不是周幽,她也不是褒姒。
所以,她一直以很轻松地心态对待着这一切。
该经手的业务依然经手,该做的决议依然继续做下去,该听的汇报自然一字不漏地听进心里,该拿出总经理威风威严的时候绝对不遗漏一丝一毫。
只是,骨子里的应付,却越来越明显。
这最直接的后果是,被某个恨铁不成钢的男人一巴掌推到某大学里,美名其曰:进修。
“想做总经理,就一定要上哈佛进商学院,就一定要念MBA,就一定要三五不时地ABCDEFG?”她很是不以为然,只旁听过一堂明明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授课,却满口一连串她头晕脑涨的HIJKLMN,她很爽快地早退,并打死不肯再去听第二次。
理由是她的外语早在大学毕业时就一并交还她的老师了,她听不懂。
“倘若不思进取,你一辈子就打算这样地应付着混下去?”男人被她气到疯,却只淡淡地拧着眉毛说出这么一句话。
“子非鱼,安之鱼之乐?”她摇头晃脑地掉一句书袋子。
说这话的时候,她正在寒风凛冽之中,瑟缩在厚厚的羽绒服内,爬在空无三人的长长入海栈桥铁链上,厚手套下的手固执地抱着钓竿,安享……悠闲垂钓……的乐趣。
地点:秦皇岛
详细地点:秦皇岛秦始皇入海处
时间:元旦第二天
详细时间:元旦第二天下午三点钟
参与人群:两名
详细参与人群:她,某恨铁不成钢的男人
“倘若你是鱼,你会在这时节兴致勃勃跑到这刺骨海水被人钓?”估计这恨铁不成钢的男人被她气狠了,沉默半晌,才蹦出这么一句笑话。
她呵呵干笑,望望四周苍茫咆哮的大海,再望望除了他们两个傻蛋再也寻不出一个人影甚至鸟影的海滩,摸摸鼻子,不敢再冒虎威。
好吧,她承认,这时节来秦皇岛旅游钓鱼的确是冒了老天爷的大不讳。
“可是,我朋友明明说在这里钓鱼很有趣的!上次他们来还将自己钓的鱼拿去饭店做成小红烧鱼,味道特好!”她还是振振有辞。
“请问,樊小姐的朋友是何时来此钓鱼的?”男人阴沉沉地问。
“……炎炎三伏。”她喏喏,不安地动动怀里的钓竿。
“那么再请问,现在是什么时节呢,樊小姐?”男人板起阴沉沉的脸,继续问。
“好像,好像快进二九了。”她头皮发麻,呵呵干笑。
“樊小姐能居高位,思维果然非常人可比!”男人慢慢点头,踢踢脚下空荡荡的塑料水桶,突然微微一笑,“今天晚上我好希望可以吃到樊小姐亲手钓来的海鱼。”
“哎呀,好像起风了,走吧,走吧,我们先回酒店吧!”她立刻识时务为俊杰,将鱼线七手八脚收回来,“咱们住的那家酒店不是说有好多特色海鲜菜吗,我请客,我请客!”
男人依然微微笑着望她,偏偏一动不动。
“算我错了还不成么?算我一时头脑发昏还不成么?走吧,走吧,回去吧,回去吧,耿先生!”她难得低姿态地点头哈腰,将那空无一鱼的水桶倒掉水拎在手,满是祈求地望向男人,“回去吧。”
男人沉默望了她一会儿,终于动手收拾起钓竿。
“如果真的想钓鱼,我们去海南或南方暖一些的地方。”他不顾她拒绝,拿了她的钓竿,拎过小水桶,慢慢顺着长长的栈桥往回走,“并不一定是同样的地方才能寻来同样的乐趣。”
“偷得浮生半日闲,何必拘泥这里是哪里?”她将他曾经说过的话完全推回去。
他回头望着她笑笑,便不再说话,安静地往海滩走。
她吐吐舌头,忍不住打了自己脑袋一记。
她的确是昏了头,才会一时兴起地跑到这里来当傻子。
怪不得人都说,冲动是魔鬼。
走完栈桥,男人将手中的钓竿水桶随意地往地上一放,转身,对着她招招手。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地乖乖走近他,眨眨眼。
“耳朵都冻红了,不痒么?”
他笑着摸摸她裸露在围巾帽子外的红耳朵,她瑟缩了下,有些痒,却是从心底钻了出来。
有些不自在地笑笑,她想后退,却被他拿手按住了肩头,下一秒钟,还带着暖意的羊绒围巾,轻轻缠绕到她颈子上,将她红彤彤的耳朵严密地遮挡起来。
“我这不是围着嘛。”她呵呵干笑,不自在地拽拽自己脖子上的围巾。
男人没说话,只淡淡一笑,很顺手地握住她厚厚的手套,一起顺着海滩边的路往远远另一处的酒店走去。
她觉得不自在极了。
“哎呀,钓竿,钓竿!”她猛地想起来,想转身去拿刚才被男人随意丢在一旁的钓竿和水桶。
“有人拿。”他声音还是淡淡地,手微用力,拉着她继续走。
她呵呵干笑两声,摸摸已经被男人围巾遮住了的鼻子,乖乖跟上男人的脚步。
“想说什么?”男人望着身边咆哮席卷的海浪,问她。
“我在想,似乎除了那次在青云山庄遇到耿先生时耿先生带着司机,似乎很久不见有人跟着耿先生了。”她很老实地说出心里话。
然后这一次,有人跟来。
这男人,虽然衣着向来随意,她甚至暗暗观察过,并没什么小说电视里那些身价不凡的男主角们个个的衣着不凡,不要说外套,便是衬衫啊内衣啊,都是从什么意大利啊法国啊专人手工缝制啊或从百年老牌店子中定制的……即使达不到这个标准,至少也要是阿曼尼范思哲之类的名牌……说远了,这男人,浑身上下的衣物,相对于那些男主角们来说,真的很普通,普通到某次小周同她咬耳朵交换小道消息时,还曾誓言旦旦,说从这位耿先生身上发现过班尼路的影子!
乖乖啊,班尼路啊,满大街青少年的穿衣标准啊!
牌子真的很不搭,可衣服穿起来真的很搭!
小周如此慨叹。
……啊呀,又扯远了,她这次内心活动的中心旨意是,这男人,很低调,低调到她或者任何不知他底细的人,无法由他本身或行事上勘察出他身后不想人知的一丝一毫。
千万不要惹他。
崔老板对她的认真叮咛还犹言在耳。
如今,她却同他,一起走在这寒风萧萧的,秦皇岛的海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