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色已晚,三人围着火堆取暖,小依不时偷龈着静坐一旁的完颜烈,眼中满是好奇。「小姐,这位爷儿到底是谁?」
左绯璃不愿正面回复。「他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跟着我们。」
「小姐……您真打算带着这位爷儿一同上路吗?」小依语带忧虑。
左绯璃冷冷瞄了完颜烈一眼,红唇扯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他是我新收的奴仆,当然得跟着我上路。」
「妳!」完颜烈浓眉一拧,正欲动怒,脑中却掠过一丝疑惑。她明知道他性格狂傲,绝容不下这口气,为何偏要故意激他?
她好整以暇地诡笑道:「我怎样?你要是不满,大可以离开。」
完颜烈这下可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压根儿就不想带着他上路,所以才故意说出这等轻蔑言语,打算逼走他。
哼,他岂是她三言两语就可骇退的懦弱之辈!只要能跟着她,暂时委身奴仆又有何妨。
心意既定,他面上露出笑意。「没什幺,你说了算。」
左绯璃眉头一拧,「你真的要跟着我?以你的身分,跟在我身边未免太委屈,况且这一路上必定凶险不少,为了你的安全,我想你还是回国比较妥当。」
小依插话问道:「什幺身分?这位爷儿跟着我们又有何凶险?」这其中似乎另有隐情,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你问他。」左绯璃坏心地将问题扔给完颜烈。
他淡道:「在下姓颜名烈,乃宥虎国商贾,出外行商却不幸遇上盗贼,不仅财货遭劫,还身受重伤,幸得你家小姐出手相救。这份救命恩情无以回报,跟着你家小姐,乃是为了找机会报恩。」
「你!」左徘璃瞪大双眼。这等荒唐的谎话,他竟能说得如此流利,更可恨的是,她根本无法反驳。
黑眸闪着笑意,他一脸无辜地问她:「我说得不对吗?」她该不会以为他是个毫无头脑的莽汉吧?他能得到父皇重用,靠的不仅是多年来出生人死所立下的战功,还有比常人更缜密周延的思虑。
她咬牙切齿,「当然没有不对。」可恶!居然被他给反将了一军。
完颜烈满意一笑,转向小依点头示意。「以后就请小依姑娘多多指教了。」
小依别有深意地试探道:「烈爷言重了。烈爷既是宥虎国商贾,行走四方,不知近日有无听过一个传闻?」
「什幺传闻?」他不动声色,淡笑以对。
「据说,半个月前宥虎国的定王率兵突袭齐儿喀族,可惜齐儿喀族早有埋伏,定王不敌而退,就此失踪,目前宥虎国和齐儿喀族都在找寻他的下落。」小依边说边打量着他的神色。
左徘璃一凛,这才明白了他受伤的原因。
完颜烈从容一笑,答得云淡风轻,「不,在下乃一介平民,做的只是些小买卖,从不过问战事。」这小依果真非泛泛之辈,似乎已猜出了他的身分,不过,目前除了左绯璃之外,他并不想对其它人坦自身分,他……只信任她。
左绯璃也赶紧插口:「阿烈只不过是个普通百姓,怎幺会知道这些事情?好了,现在时候也不早,我们还是先休息吧。」
小依瞧着两人,眼中闪过一抹深思,随即展眉浅笑,「小姐说得是,请两位早些休息,就由小依负责守夜好了。」
完颜烈摇摇头。「不必麻烦小依姑娘,由我来就行了。」
「这……」小依有些迟疑。
「就让他守夜吧,以后要他做的事可多着呢。」左绯璃毫不客气,竟真的将他当成奴仆来使唤。
完颜烈浓眉一紧,正想发作,却在她得意的目光下立时警醒。自个儿的身分今非昔比,在小依面前,他只能任她摆布。
他不禁苦笑。洞是她挖的,跳下去的人却是他。
望着他阴郁的面色,左绯璃笑得灿烂无比。
这回交手,她成功扳回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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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明,金红霞光映着浅浅蓝天,尽管景色十分美丽,完颜烈的眼却只专注于一处--左绯璃身上。
沉睡中的她,不似清醒时那般娇蛮,也没有那些让他气得牙痒痒的冷嘲热讽,这样静静地瞧她,她多了分柔和之美,而她唇畔那抹甜甜笑意,更令他舍不得移开目光。
漫漫长夜,他就这般痴痴凝视她的睡脸,不由自主地想,假如能就这幺望着她一辈子……
他心头一惊,为这突生的想法感到一阵恐惧。
一辈子……他竟想就这幺望着她一辈子……
他,居然这幺渴望着她,她的喜、她的怒、她美丽的身子、她强悍的心,他想要她所有的一切。
这种感觉,便是所谓的爱吗?他……爱上了她?是吧!心中那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混合着欣喜、愤怒、不安、慌乱、紧张、苦涩……全只因为她。
俊脸扬起一抹无可奈何的苦笑,望着她的眼神却更加柔和了。
就算她对他再不屑,甚至将他当成奴仆使唤,他仍然选择留下。这对素来心高气傲的他来说,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但却发生了,原因只有一个--他爱她。
她救了他,不避男女之防地照顾他,在相处的这十多日中,他对她逐渐产生了情感,可她对他呢?
他是不是能安慰自己,从一开始的坚持互不相干,到目前愿意让他留下,她也算是对他稍稍敞开了心房?
要开口问她吗?不,万一她断然拒绝自己的心意,那他又该如何自处?他从没有被女子拒绝的经验,也不知自己到时会有何反应,不过,他清楚地知道一点就算她拒绝他、不爱他,他也绝不会放弃。
他,会让她也爱上他!
「烈爷……」小依的呼唤拉回他的注意力。
「哦?小依姑娘醒得真早。」完颜烈眼中的温柔褪去,深沉难测。「或者,你根本是一夜未睡,就为了监视我?」
「烈爷的观察力果然敏锐。」小依十分坦白。「明人眼前不说暗话,趁着小姐未醒,小依有些话想和烈爷谈谈。」她的确注意了他」整夜,想看看他到底有何居、」。
「请说。」
「烈爷……便是宥虎国的定王完颜烈是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神色自若,嘴角甚至带着一丝坦然笑意。
小依凝视他良久,突地一笑。「其实,不管烈爷身分为何都不重要,小依在乎的,只有我家小姐的安全。」
「你家小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绝不会伤害她。」
小依唇畔笑意更深。「小依知道烈爷留在小姐身旁,绝不只是为了报恩。」
他挑眉问道:「那你还愿意让我留下?」
「小依只是奴婢,向来不敢干涉小姐的行事,小依所能做的,就是尽量地帮助小姐,只要小姐高兴,小依什幺都愿意做,不过……」语调一转,多了几分恫吓意味,「烈爷和我家小姐孤男寡女独处这幺多日,我们家小姐的闺誉全毁在烈爷手上,要是我们小姐看得上烈爷,那烈爷便是左家的姑爷;若是我们家小姐看不上烈爷,那为了我们家小姐的清白,只得委屈烈爷了。」
「妳的意思是?」
小依敛去笑容,冷酷非常。「假如烈爷配不上我们家小姐,那小依会毫不留情地杀了烈爷。」
「说到底,你愿意让我留下,全是为了你家小姐?」
小依的声音清脆响亮,毫无半分犹豫,「是。」
在她看来,这男人对小姐的确存有爱意,不然绝不会甘心以王爷之尊屈身为奴仆;而小姐对这男人……似乎也挺特别的,虽然两人总是吵闹不休,但萦绕在他俩周遭的暖昧气氛,却绝不单纯。
「我明白了。」他的目光真诚,语气坦白。「放心吧!我对你家小姐绝无一丝恶意。」
两人相视而笑,交换了某种不需以言语表达的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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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日,三人终于等到左福前来绿洲会合。
出乎左绯璃意料之外,左福并没有对她多加斥责,反倒在和小依私谈过后,便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完颜烈的存在。
左绯璃自然是一肚子疑惑,但心虚的她也不敢开口多问,只能闷闷地将疑惑藏在心底。
「小姐,我们接下来要上哪儿去呢?」小依问她。
她沉吟道:「上……毕古塔集去好了。」
左福一怔。「毕古塔集……小姐,我们是要往古兰国去吗?」毕古塔集是前往古兰国的必经之地,各国商旅往来不绝,十分繁华热闹。
她点点头。「对,我想去古兰国瞧瞧。」
左福提议道:「此番路途遥远,老奴打算先返回齐儿喀部落采买足够的马匹和粮食,晚些再来和小姐会合,小姐觉得如何?」
「嗯,就按你的意思去办,辛苦了。」
左福转向完颜烈,「烈爷,小姐就有劳您看顾了。」他已听小依大略提起他和小姐间的特殊情感,对待他的态度自然不同。
完颜烈还未回话,左绯璃秀眉一拧,有些不满,「谁要他看顾啊!我有小依陪着就够了!」
左福和完颜烈完全不理会她的抗议,两人自顾自地低声交谈了一会儿,左福才预备动身离开。
小依想了想,眼中出现一丝调皮光彩。「等等,小依也跟着福伯前去好了。」
左福先是一怔,见她对自己眨眨眼,才恍然大悟地笑道:「也好,不然老奴一个人还真是忙不过来。」
左绯璃按捺不住地大声嚷嚷:「等一等,你们就这幺留下我和他孤男寡女地独处?!」
小依抿唇轻笑,「小姐是在害臊吗?」
左绯璃俏面飞上两朵红霞,「谁会害臊啊!我只是不想和他单独相处罢了。」
完颜烈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抹受伤,表情有些黯然。她就真的这幺讨厌他?还是她不信任他?不论是何者,都令他感到难受。
左福微笑,「小姐和烈爷早已相处了十多日都相安无事,老奴十分信任烈爷必会妥善照顾小姐,绝不会出一丝差错。」老眼扫向完颜烈,射出一道森冷且带着恐吓意味的警告目光。「烈爷说老奴说得是吗?」
完颜烈神色未变,挑眉响应,「在下必当尽力保护小姐周全。」
左福和小依对望一眼,这才含笑地离开了绿洲。
望着他俩离去,左绯璃忿忿不平地抱怨:「我真是不明白,为什幺他们要留下你陪我?」
「你想知道原因?」完颜烈微微一笑,因两人能独处而心情大好,也不大在意她那嫌恶的语气。
她狐疑地睨着他。「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黑眸多了些许调侃之意,「要我告诉你吗?」
她一转头,傲然拒绝,「不要!」
「妳不是想知道吗?」
「我是想知道,可从你口中绝对听不到什幺好话,所以本姑娘宁愿不听。」她又瞪了他一眼,高傲的仰高头。
完颜烈深深望着她,半晌才开口:「妳……就这幺讨厌我吗?你到底对我抱持着什幺样的想法?」他从没想过,要将脑海中的问题化为言语表达出来,竟是那幺困难。
左绯璃一怔,为他那复杂的目光所震慑。那和他以前瞧她的眼神不大一样,虽是同样的专注、灼热,却多了分难以言喻的失望,甚至带箸抹不该有的哀伤。
她逃避似的不敢望向他认真的眼,心跳开始加快。他为何那样看她?她又为何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意乱,像是做错了什幺事一般?还有,为什幺看到他那黯然的神情,竟令她感到不舍……
见她移开视线,完颜烈的神色更加阴郁。「这就是你的回答吗?」
她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道:「我真的不懂,你的伤好了,就这幺回国不是很好吗?以你的身分,何必委屈自己跟着我呢?!我说过了,真的不需要你报恩……」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因为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其实并不清楚自己对他的感觉为何,和他相处的这十多日,她虽会因他霸道的性格而动气,但是,在和他相处的同时,却也驱走了不少压在心头的烦忧。
平心而论,和他在一块儿是很有趣的。可是,她真的还不明白,自己对他抱持着何种想法……等等!他为什幺要这样问她?是在意她对他的感觉吗?
左绯璃再问他:「你为什幺要这幺问?」
「我……我……」完颜烈一室,无法回答。
「说啊!」她咄咄逼人,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之意。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闪烁,「没什幺,只是顺口问问罢了。」
生平第一次,他感到无比的怯懦,向来引以为傲的勇气在她面前全消失殆尽,只剩下一颗惶恐不安的心。
他勇于面对千军万马,即使是面临最危急的生死关头,也不曾害怕过,可在她面前,他却一反常态地感到退缩……
「你……」她正想再问些什幺,但绿洲外突地传来奇怪的声响,那是由远而近的纷杳马蹄声,让她心头一凛。
完颜烈当然也听见了,两人极目远眺,望见数百骑身着甲胄的兵士朝这儿疾驰而来。
「阿烈?」她急忙转头,想问他是否识得这些人,却发现他浓眉紧锁,一张俊脸森冷骇人,那是她从未见过的一面。
左徘璃不由得愕然。他的表情好可怕,而他浑身散发的狂戾之气,更令她的心猛地感到一阵寒意。
完颜烈专注地望着那些骑者,并没有留意到她那复杂的目光。两人不闪不躲,就这幺瞧着大队人马快速逼近。
在无法确定来者是敌是友的情况下,左绯璃下意识抢在他身前,不自觉地流露出对他的保护之意。
他微讶地看着她的举动,心底升起一股暖意,原本冷酷的神色转为和缓。
轻拍她的肩头,他眼中带着淡淡笑意。「放心,他们不是敌人,是我麾下的兵士。」
她终究是在乎他的,比起言语,行动似乎更能表明她对他的感情。
左绯璃这才放下心,咬唇埋怨:「你怎幺不早说,害得我那幺紧张。」
「紧张我?」她那撒娇似的口吻,让他唇畔的笑意加深。
雪颊染上淡淡红晕,左绯璃恼怒地呻道:「才不是呢!」
此时,大队人马已来到两人面前,带队的焦统领急忙示意众兵士一同下马行礼。
「见过王爷千岁。」
完颜烈一挥手,「不用多礼,是徐齐要你们来的?」
「是的,徐大人派属下沿途搜寻王爷的下落,但沙漠风沙大,加上有些外力阻挠,属下迟至今日才找着王爷,请王爷恕罪。」
黑眸闪着精明锐光,他问:「你口中的外力,除了齐儿喀族的追兵外,应当还有本王那些兄弟的手下是吧?」
在属下面前,他神态严肃,浑身散发着皇族特有的尊贵之气。
「这……」焦统领的眼飘向一旁静默不语的左绯璃,目光猜疑。
「她不是外人。」完颜烈神色一沉,将她拉至自己身后,不让众人好奇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强烈的占有欲表露无疑。
左绯璃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她不了解他的用意,只知道他霸道的行为令她很生气。
「你别这幺用力,我会疼啊!」她皱眉捶打他厚实的臂膀,完全没注意到众人惊骇的表情。
「对不起,是我急了些,有弄伤你吗?」完颜烈面色转柔,轻声安抚她。
瞧见他那温柔的神情和语气,众人吓得目瞪口呆,连嘴都合不拢。
焦统领努力平复过于震撼的心绪,小心翼翼地问:「王爷,这位姑娘该如何称呼?」
他迟疑了一下,语带保留地道:「她是本王的救命恩人。」
心知他不愿多说,焦统领也不敢多问,只得回答他先前的问话,「属下听徐大人提起,宫中得知王爷失踪的消息,以齐王和觉王最为得意,他俩在皇上耳边进谗言,说是王爷已死,意图消除王爷在朝中的势力。」
完颜烈眼中再次闪现残酷的光芒,「果真如本王所料,这次突袭行动失败,必定是他们其中之一在搞鬼!」齐王完颜煜是他的大哥,而觉王完颜熙则是他五弟,这两人是和他争夺太子之位的劲敌。
「徐大人交代属下,若是发现王爷,定要请王爷立时回宥虎国。王爷,事不宜迟,请您立刻和属下回去吧。」
左绯璃本来负气地撇开头,但此时却不由得偷观着他。他……终于要离开了……这不是她一直期盼的事吗?为什幺心会微微抽痛,眼中聚集着某种陌生的酸涩感?
从什幺时候起,她开始习惯有他陪在身旁?不管是他灼热的视线、霸道的言行,甚至是他恼怒的狂吼,一切都变得那幺理所当然!直到此刻,他要离开了,她才发现自己对他的在意,早已远超出她的想象,她……不想他离开!
就在这时,远方再次卷起一阵烟尘,定睛一瞧,又是数百名身着甲胄的兵士策马前来。
在看清领头者是觉王亲信的随身侍卫方若白后,焦统领面色一变,示意众人摆好防卫阵式。
方若白勒马在完颜烈面前停下,神情傲然。「定王果然安然无恙,真是洪福齐天,觉王特派小的前来恭迎定王回国。」
完颜烈勾唇冷笑,也不回话。
焦统领上前一步,「不用劳烦方侍卫,王爷由在下护送回国即可。」
「这可不成,觉王特别交代,」方若白眼中现出杀机。「一定要小的送定王的尸首回国!」猛一拔剑,「完颜烈,今日便是你的死忌!」
霎时间,两方人马展开拚斗,刀光剑影,兵器交击之声连绵不绝。
完颜烈拉着左绯璃快步避至绿洲一角,柔声嘱咐:「你留在这儿,我一会儿就回来。」
秀眉一拧,她倨傲地昂首,「你别担心我,我自幼习武,也遇过不少盗贼抢匪,我能保护自己的。」
说完,她毫不考虑地挥刀冲了出去,和敌兵缠斗起来。
完颜烈一怔,随即苦笑着同她并肩作战,并不时留意她的安危。
这就是她啊!勇敢、强悍,让他无法移开目光,心只为她而悸动。
先前的伤势并没有影响他的身手,他轻松夺走一名敌兵的刀,顺势将刀刀刺人敌兵的胸口,趁着对方倒下的短暂时间,他瞥了左绯璃一眼,「没想到你会帮我。」
「怎幺说?」她皱眉,挡开一刀,反手以刀柄击昏了敌兵。
「我以为你会希望我死在他们手中,省得我跟着你。」他挥刀砍断敌兵持刀的手,任鲜红血液染上衣襟,黑眸带着野蛮快意。
这是他所熟悉的气味,属于死亡的气味。
常年在战场上征伐的他,日夜生活在死亡的阴影下,死亡对他而言并不可怕,他畏惧的是……自己所无法掌控的感情。
左绯璃俐落地避开当头砍来的一刀。「你的命是我救的,我可不许你就这幺死了。」
「只是这样?」他的声音带笑。
明明正危险的和敌人厮杀,她俏面却禁不住一红,心儿乱跳,下手时不觉又多加几分力道,瞬间又击昏了一名敌兵。「就只是这样!」
这时,完颜烈才留意到她只击昏敌兵,而未杀死他们,他不解地问:「你怎幺不杀了他们?」
她微楞,险些被迎面而来的敌兵砍中手臂,她回身问过,这才得空回答他,「我不想杀人。」
「别对他们手下留情,不然死的只会是自己!」他沉声警告,抢至她身旁,将保护她视为第一要务。
两人虽是初次联手,默契却是十足,围攻的敌兵们毫无反击能力,根本伤不了他们分毫。
半个时辰后,方若白所率领的兵士逐渐倒下,只余数十名已丧失斗志的伤兵。
眼看胜负已分,左绯璃自顾自地走进绿洲,将占满血迹的刀放人水池中清洗。
殷红的血丝混人澄澈的池水中,显得分外的妖异诡谲。
她颓然坐在池边,喉头干涩,胸口郁闷,翻腾着阵阵恶心之感。看到如此多的鲜血,令她有些晕眩,方才那些敌兵的哀嚎之声,似乎犹在耳畔。
「你还好吗?J低沉的男性嗓音在她身后响起。
左绯璃一回首,迎向完颜烈那双满溢关怀的眼,心中一悸,涌上暖暖情潮。「我没事。」
他敏锐地注意到她略微苍白的面色,柔声问:「很不舒服吗?!」
在她身旁坐下,他将衣袖在水中沾湿,抬起她的下颚,轻轻拭去她面上的血污,目光爱怜且饱含自责。「我不该把你牵扯进来的,让你的手沾染那些人的血,我实在不愿意……」
他的目光是那幺温柔,像张情网紧缚着她,让她无法动弹,只能痴痴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两人视线纠缠,某种奇异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扩散开来。
时间仿佛在瞬间静止,两人忘了方才的血腥厮杀,忘了在绿洲外等待的众人,忘了世上所有的一切,在他们眼中,只有彼此,再无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