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痛!」轻抚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柳依蝶挣扎地坐起,满室的灿阳化成无数的小精灵,亮得她睁不开眼。
今天是个明朗的好天气,她却躺在床上饱受宿醉之苦,每年的这个时候,她总是会埋怨自己自讨苦吃,隔年偏又管不住自己往宿醉的深渊里跳,真是自找的,怪不得别人。
渐渐适应了耀眼的光线,她偏头一看,身边已无凌昊的踪影,「是梦吗?」床上空荡荡的,不像有人睡过,让依蝶不由得怀疑起昨晚发生的事是真实,还是春梦一场。
昨夜的记忆只到在蝶梦湖埋头狂饮就戛然而止,之后完全是一片空白,接下来惟一记得的就是在阿昊怀中转醒,自己是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而她,还吃了阿昊的豆腐……这个认知突地钻入她的脑中,白皙的脸颊也迅速染上一片臊红。
哦!羞死人了!她怎么做得出这种事?是梦!昨晚一定是她在作梦,对,是梦!双手轻轻捂住脸庞,依蝶努力说服自己那是一场梦,如果是真的,她怎么有脸面对阿昊。
凌昊闲散地倚在门口,手上端着一杯解酒茶。
知道依蝶起床后,免不了要尝点醉酒的苦果,一大早他就起来准备了。除了这个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惊喜,硬是让他在厨房耗上大半天。
忙了一阵,心想她也该起床了,刚端了茶走到房门口,就看到她起床后的痴呆样,他乐得倚在门口看好戏。他知道她一定在努力消化昨晚发生的一切,才会有这种表情,从她脸上的晕红看来,她大概意识到昨晚做了什么「好事」了。
一旁的疾风不懂主人的心思,看到依蝶醒了,兴奋地扑上床去索取早安吻,让依蝶从沉思状态中惊醒过来,也看到了斜倚在房门,一脸兴味盎然的凌昊。
脸上潮红尚未褪去,依蝶把自己的脸埋进疾风颈项里,闷闷地传出一句,「早!」
凌昊挑眉,真稀奇,依蝶居然会主动跟他道早安。「早!」他回了声,把茶递到她眼前,「喝了吧!会舒服一点。」
「嗯!」依蝶应声,却不伸手,她现在宁愿把自己闷死,也不想见阿昊的脸。
「再搂下去,疾风就要被你勒死了!」凌昊好笑地看着依蝶的举动,轻轻拉开环住疾风的手,把茶杯放到她的手上。
差点被勒毙的疾风,得了个空连忙跳下床,转动转动惨遭摧残的颈子,不懂女主人今天的反应怎会如此,简直就是热情过了头。
「赶快喝了吧,这茶是专门解酒的。」凌昊催道,对依蝶脸上的红晕故意视而不见,「明明不会喝酒,还喝了一堆,昨晚你回来的时候还真是把我吓了一大跳,」现在还不是揭开事实真相的时候,依蝶如今的状况,如果知道了,咬舌自尽的结果是很有可能发生,他可不敢担这个风险,只好先撒撒小谎安她的心。
「我是自己回来的?」不会吧?根据以往的经验,她总是会醉得不省人事,在蝶梦湖睡上一天一夜才会醒来,她怎么可能自己回来?依蝶抬头审视凌昊的表情,怀疑他在诓她。
「对啊!」凌昊却是一脸认真,「你摇摇晃晃、神智不清地破门而人,一进房间倒头就睡,好像梦游似的,把我和疾风都吓傻了。」为了增加可信度,他还把疾风拖下水,反正狗不会说话,不能拆他的台。
「是吗?」奇怪了,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不管了,依蝶把心一横,呐呐地问出口,「昨天……昨天晚上你有没有跑到我的床上跟我一起睡?」为了自己的清白,她决定不当个闷葫芦,即使昨晚的梦境是真的,吃亏的也应该是她,不该是阿昊!她极力忽视心头的罪恶感。
凌昊露出一脸惊恐,「天地良心啊!我哪有那个胆子?我可不想一早起来发现自己身在阴曹地府,而阳间的我早已身首异处、尸骨无存了,你的厉害我又不是不知道。」
他唱作俱佳,结尾时还不忘小褒一下依蝶。
「亏你有自知之明!」依蝶满意了,看来昨晚真的只是春梦一场,心情大好之后连带头痛也减轻不少,她一口把解酒茶灌光。
她的单纯让凌昊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这么破绽百出的谎言,她竟如此轻易就相信,暗自叹了一口气,他宠溺地揉揉依蝶微乱的秀发,「头不痛了吧?赶快起来准备准备!」
「干什么?」把空杯子递给凌昊,本想倒头再睡的她愣愣地问。昨天醉生梦死了一天,难得今天没课,她可要好好睡上一天补充元气,恢复体力。
「我要带你去一个特别的地方。」凌昊故作神秘,拉起还赖在床上的她。
「去哪?」虚软无力的她连起床都成问题,还出去?「喂!我……」依蝶悉数的抗议声被关进浴室里。
凌昊是铁了心充耳不闻,今天可是他实践誓言的大好日子,连天公都做美了,他又岂能辜负这大好时光?
折腾了大半天,依蝶总算还是被请出门了。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为什么她就要乖乖地任凭他摆布?依蝶猛然惊觉这样的情形好像已经持续很久,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
在毫无抵抗能力的状况下被架上车,相信没人的脸色会好看到哪去,而依蝶的脸现在更是只能用「乌云密布」来形容,只差没打雷闪电。
「去了不就知道了。」凌昊一张笑脸却是比阳光还要灿烂耀眼。他依旧一迳卖着关子,趁着依蝶不备,偷偷把手臂环上她的腰。
「最好是个好地方,不然你就等着领死吧!」瞧他那副兴奋神秘的样子,平常可是很少见的。不可否认的,依蝶的好奇心也被小小地挑起了,否则也不会在半推半就下上车。
「准备好了!」凌昊把-大袋东西放妥,「我们走吧!」
开惯了法拉利,现在沦落到骑小绵羊,真是教人情何以堪,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只得将就一点,他认命地催动油门往目标前进。
「到底什么地方这么神秘兮兮的,连疾风也不准跟?」她在心中暗想道,沿途的景色却是愈来愈熟悉,难道……
原本要转晴的脸,乌云再度聚集,她要好好看看阿昊在搞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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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骗我!」
当蝶梦湖如梦似幻的美景出现在眼前,一路上的沉默忍耐蓦地一古脑全爆发出来,依蝶寒着一张脸出声指控。
昨夜果然不是她自己回去的,事实摆在眼前清楚得很,她应该是被阿昊带回家的,惟一令她不解的是,他怎会知道这个地方?
面对依蝶的指控,凌昊却不为所动,自顾自地整理带来的东西,丝毫没有要为自己辩解的迹象。
「说话!」依蝶被他的无动于衷激怒了,她走上前去想踹凌昊一脚,赫然出现在眼前的蛋糕制止了她,突如其来的惊吓让她完全忘了反应,脑中空白一片。
「生日快乐!」她被吓傻了!凌昊开心地咧开嘴,很满意自己所造成的效果。
许久许久依蝶才回过神,「你怎么……」这跟她预测的完全不一样,她以为他带她来这是要嘲笑她、羞辱她的,毕竟他看到了她最不堪的一面,而她一直对他不怎么好,没想到……
「这是我的誓言,你忘了吗?」凌昊的眼中有醉死人的温柔,他轻声说道,欲唤回依蝶的记忆。
「你的誓言?」依蝶的表情还是呆呆愣愣的。
凌昊的凝眸未曾稍瞬转移,定定的停伫在依蝶脸上。
她想起来了!昨夜的记忆一点一滴回到她的脑海中,包括那个温暖厚实的胸膛和她的胡言乱语。难不成,她非礼阿昊的事也是真的?想到这,一阵燥热从脚底板窜上了她的脸庞,浮红泛绯的娇颜,宛如寒冬中绽放的一朵鲜红蔷薇,恣意在冷风中招摇,娇艳欲滴的令人想一亲芳泽。
「看来你想起来了,我都还没跟你要遮羞费呢,你倒先凶起我来了。」凌昊把自己说的活像是惨遭蹂躏的小媳妇。
「什么遮羞费?」惟今之计只有装傻一途,她对凌昊的埋怨故装不懂。
「是谁昨晚趁人熟睡时把人家全身上下都摸遍了,最后还意犹未尽,把那个可怜无辜的人类当抱枕暖炉用啊?」凌昊说得委屈,只差没鼻涕眼泪来助阵。
「哪有全身啊,只有摸脸而已!」依蝶急忙澄清,想了一下觉得不对,「好啊!你竟然装睡,还有,你是怎么跑到我床上的?说!」她火了!她一把揪起凌昊的衣领,颇有将他碎尸万断的架式。
面对这样的威胁,凌昊倒是老神在在,「是你自己拉我上去的。」
「我?」依蝶不信,她直勾勾地盯着凌昊逐渐欺近的俊脸。
「对啊!你死拉着我不放,不肯让我离开,我总不能站着睡吧?只好被你强迫拉上床,一开始我很努力与你保持距离,谁晓得你愈来愈靠近,还非礼我,我除了装睡还能怎么办?所以……」他说得振振有辞,把一切事情全推到依蝶头上。
「所以?」近在咫尺的俊脸让她无法做正确思考,记忆中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完了、完了!她的一世英名毁了。
「所以你要负责。」嘿嘿!上钩了!
「负责什么?」依蝶惨白着一张脸,脑中浑沌一片,仿佛等着世界末日前的审判。
「你要负责……」他轻松自若地递给依蝶一把刀子。
「你要我以死谢罪?」她语音高扬,已接近尖叫频率,摸他一把就要切腹自杀,要是睡了他呢?
凌昊蓦地爆笑出声,朗朗大笑划破黑夜长空,哦!依蝶真可爱,他怎么从不知道她也是说笑话的高手。
依蝶看他笑得几乎站不住脚,兀自一头雾水地问道:「我说错了吗?你到底要我负责什么?」
凌昊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他抖着声音道:「这个建议我会慎重考虑,不过我只是要你把这个蛋糕吃完而已。」他极力克制再度发笑的冲动。
「就这样?」她压根不信。
「是啊!这个蛋糕可是我一大早爬起来做的,要是你不吃的话,我会很难过的。」凌昊脸上闪着真诚无伪的笑容,暗地里肠子已经笑到快打结了,依蝶脸上的表情精采得可列人世界七大奇观中。
「阿昊!你在耍我?」惊吓过度后依蝶顿时神智清明,发觉自己一直被眼前这个可恶的男人耍着玩,心里着实不痛快极了。
「没有啊!我像是在耍你吗?看!除了蛋糕外,我还做了一堆东西,都是你爱吃的。」他极力表现自己的纯洁无辜。
「你……」依蝶静默半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忽地露齿一笑,「我败给你了。」
「你不气啦?」凌昊表面上虽然嘻皮笑脸,但被依蝶狠揍一顿的心理准备是早就有了,谁知她说不气就不气,倒教他有点措手不及。
「再气下去对我又没什么好处,我何必自讨苦吃?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想通之后她恢复一贯的冷静淡漠。
看来这世上只有阿昊能撩拨她的情绪,自从他来到自己的生命中后,那个冷静自持的柳依蝶正一步一步,逐渐消失中。
「黎映然昨天来过。」这是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他只有暗示并未说明,所以并不能算是出卖她。
「小黎说的吗?那个大嘴巴!」被好友出卖她只是稍稍抱怨一下,并未记挂在心,她知道好友并无恶意,「那你昨晚又是怎么找到我的?」这地方自己记得未曾跟小黎提过,不太可能是她说的。
「凭直觉!」凌昊拉着她一起坐在湖畔,「昨天你无缘无故失踪,本来我以为你只是出去读书,一会儿就回来,黎映然来访我才知道你的失踪不单纯,我担心死了,怕你会出事,可是翻遍了大街小巷你可能会去的地方,就是找不到你。后来我想到亚歆的妈妈曾跟我提过关于你的一些事,找着找着,就找到这里来了。」他刻意不去回想依蝶失踪时的心急如焚,或许他该再好好训诫她单身女子深夜单独在外的危险。
依蝶沉默了好一会,没头没脑地问出一句,「为什么?」
「什么?」凌昊看向她,一双大眼睛里有明显的不解。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依蝶轻吁一口气,「我知道我对你并不好。」
「因为你值得。」一个能让他动心的女子值得他为她做任何事。看依蝶还是一脸迷惘的样子,凌昊轻笑,「不懂没关系,以后就会懂了。」
依蝶一震,小黎也跟她说过这句话,难不成他们是串通好的?她甩甩头,不再去想这恼人的问题。她怔怔地看了湖面良久,毫无边际地冒出一句,「亚歆的家,以前的主人姓柳。」
凌昊一愣,「你是说……」
「我妈就是在离这不远的山路上被撞死的。」小黎应该都说得差不多了,此时再隐瞒也没多大意义。埋藏在心中的伤痛突然有与人分享的冲动,为了什么?她也不甚清楚,或许是阿昊的生日蛋糕开启了她心中的某一扇窗。
「那你还……」凌昊一时之间也不晓得该说什么,但是依蝶肯与他分享她的内心让他觉得很开心。
依蝶淡然一笑,「你一定觉得很奇怪,为何我还能每天若无其事的在这条路上往返吧?」
凌昊不语,他想听依蝶自己说。
「那是一种训练。」依蝶平静地宣布答案。
「训练?」
「训练自己能勇敢面对过去,不再受恶梦的侵扰,可惜一年来效果并不大,我还是无法抛开过去。我想,我并没有我想像中的坚强。」她自嘲道。
「我倒觉得那听起来比较像是一种自残,不是训练。」要面对记忆中的伤痛并不容易,每一次的路过就是再一次的心灵受创,天知道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他实在不懂她为何要如此戕害自己。
「自残?」依蝶为他的强烈用语感到有趣,「或许吧?我只是不想年复一年在暗无边际的黑夜里飘荡,找不到出口。」可是今年她找到了,那个光点解救了她,依蝶忽然想起睡梦中那个呼唤她的声音似乎有点耳熟,好像是……阿昊的!她震惊地看了凌昊一眼。
凌昊浑然未觉,「你每年都会作恶梦吗?所以才要用酒精麻醉自己?」他总算知道依蝶酗酒的原因了。
「是啊!在黑暗中看着母亲惨死的镜头再次上演。」
平静的语调灌注了八年的椎心刺痛在其中,八年了,她还是无法心平气和面对过去的一切,「每年我都会在淋漓鲜血中惊醒。」只有昨夜是她八年来睡得最舒服的一次。
「依蝶!」凌昊轻叹,他的心被拧疼了,「你也是因为这样才怨恨你父亲,与他避不见面吗?」据影忍搜集的资料看来,柳季刚当年是被设计陷害的,财大势大加上忠厚老实,就成了不肖之徒仙人跳的冤大头,他并没有外遇,这件事依蝶知道吗?
「不!我并不恨他,我知道他是被人陷害的,他并没有对不起妈妈。」依蝶从口中说出惊人的事实。
「那你为什么……」凌昊发觉她开始有一点不对劲了,他担心地望着她。
「我只是气他,气他不肯将事实告诉妈妈,让妈妈一直等、一直等,等到的是一通令她伤心欲绝的电话……」依蝶哽咽了!凄绝地陈述尘封多年的伤心往事,伴随着潸然滑落的两行清泪。
凌昊无言地将她纳入怀中,依蝶现在需要的是发泄,并不是安慰,他只能静静地陪着她。
「我恨的是那些破坏我的家庭的人,是他们把妈妈逼上绝路的,我讨厌他们!讨厌!讨厌……」八年的哀痛终于得到宣泄,奔流不止的泪水卸除了依蝶的心灵伪装,赤裸裸地呈现在凌昊面前。
「哭吧!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吧!」他将依蝶紧搂在胸前,喃喃道。
「我更讨厌我自己,恨我自己,我不敢面对爸爸,是我对不起他!」依蝶泣不成声地哭诉。
凌昊大骇,他知道让她伤痛难抑的心结在哪里了,「依蝶!你妈妈的死不是你的错……」哦!老天,这笨丫头把母亲的死全归到自己头上,这么沉重的担子……
「不!是我,都是我!如果我能早点阻止她,如果我能拉住她,她就不会……就不会……妈妈会死都是我害的!是我没拉住她,是我害的!」依蝶歇斯底里地在凌昊怀中抽搐啜泣,将自己沉浸在深深的自责中。
「依蝶,够了!」凌昊看不下去了,他强迫她从自己怀中抬起头,双手捧着她濡湿的脸颊,「依蝶!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他努力要拉回依蝶涣散的神智,他忍受不了她如此的自我折磨,「你妈妈的死不是你的错,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知道吗?你没有必要责怪自己。」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凌昊截断她的话,「当时你只有十二岁,根本无法做些什么,那不是你的错!你没必要承担你母亲的死!」凌昊摇晃她的肩膀,想把她从八年前的自责中摇醒,让她面对事实。
看着凌昊认真着急的双眼,依蝶的情绪慢慢平复,盈盈大眼依旧盛满泪水,一颗一颗滴落,「我明白,我一直都明白,我只是无法说服我自己,我恨我的无能为力!」母亲横死眼前的怵目惊心,是她心中永远挥之不去的阴影。
「别再折磨自己了!」凌昊重新把她纳入怀抱,「你这副模样,你妈妈如果在天上看到了一定会良心不安,你舍得让她伤心吗?」他轻声细语哄着怀中的人儿。
不知是他的话起了作用,还是依蝶自己想通了,她缓缓停止啜泣,身子也不再颤抖,她动了动,轻轻挣扎脱离凌昊的怀抱,「对不起,我失态了。」吸吸鼻头,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对自己竟然在凌昊面前二度出丑感到有点羞赧,她撇过头不看凌昊,嗫嚅地补充道:「我很少这样的,妈妈死后我就再也没有流过泪了。」
「我知道!」她果然不晓得自己会在睡梦中流泪,他心疼地想。
「妈妈的死,我根本挤不出眼泪。」
「我知道!」只因伤心到极点,眼泪已无法抒发她的痛。「这么个哭法,实在不像昨天非礼我的女人。」凌昊促狭道,故意刺激她。
「你说什么?有胆再说一遍!」果不期然,柳大小姐是禁不起激的,她忽地一声转过头来,睁大了双眼怒视凌昊,晶莹的泪珠还有两三滴在眼角打转。
「这才像你嘛!」他轻柔的拭去依蝶睑上残余的泪痕,摊开双臂,不怕死的道,
「还好用吗?以后若有任何需要,欢迎随时召唤,小人必竭诚为你服务。」
「三八!」凌昊的无赖样使依蝶破涕为笑,依偎在他怀中有一种奇特的安全感,安抚了她的心,也慢慢治愈心头的千疮百孔。不过,她才不会跟他说呢!而他的话的确敲醒了她,这么多年了,她也该释放自己了,她在心中盘算道,不觉想出了神。
「回来吧!回来吧!」凌昊装腔作势伸手在依蝶面前晃了晃。
「干么?」她一掌打掉他的手。
「招魂啊!你的魂不回来怎么吃蛋糕?」凌昊识相地不去提刚才发生的事,他不想让依蝶难堪,技巧性地转移她的注意力,将搁置已久的蛋糕拿来。
「对哦,还有蛋糕。」就是这个蛋糕让她出卖自己,她怎么把它给忘了?
「天啊!今天到底谁是寿星?」计谋成功,他暗笑在心中。
「我已经很多年没过生日了。」她胸中有一股暖流流过,滋润枯萎已久的心房。
「我知道。」凌昊说道。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依蝶瞪眼,小黎这大嘴巴是泄漏了多少国家机密?
凌昊不理她,「来!切蛋糕之前先许个愿。」大白天的,吹蜡烛这道手续就免了。
他宠溺地看着依蝶闭起了眼睛,她,会许什么愿呢?
她睁开一只眼,不肯乖乖许愿,「你也要闭眼睛!」她对凌昊提出要求。
「我?为什么?」他记得没这项规定。
「这样我的愿望才比较容易实现。你闭不闭?」依蝶开始要使出她的看家本领,恐吓加威胁了。
「闭就闭,怕你不成!」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一个已经受不了了,如果碰上两者合一的综合体,乖乖听话才是上策,凌昊闭上眼,他不信这小女人会耍出什么把戏。
「等我说好,才可以打开哦!」依蝶叮嘱道,恶作剧的神采浮现在她眼中,她挖起一大块蛋糕奶油。
等到一大坨黏呼呼的半固体飞到他的脸颊,凌昊才知道自己被耍了,睁开眼,他的右边脸颊已被一大片奶油侵占,而罪魁祸首早已逃到安全距离外,挑衅地对他耀武扬威。
「嗯!这奶油做得真不错!」依蝶舔舔指头的奶油,不将前方那个气炸的人看在眼里,老是被他耍着玩,今天终于有机会报一箭之仇,真是痛快极了。
「柳依蝶!你竟然这样糟蹋我的蛋糕。」他一早上的成果就这样毁了。「好!你爱玩,我就陪你玩!」凌昊也挖了一大坨追了上来。
哇!看样子气得不轻,还是逃命比较保险!依蝶不假思索的拔腿就跑。
两人热烈的追逐战,惊动了树丛间栖息的鸟儿,一时间振翅声鸣叫声此起彼落,再加上不时传出的惊叫声、叫骂声,幽静的蝶梦湖一时之间热闹不少。
「还是被我抓到了吧?你逃不掉了!」
男人的体力毕竟胜女人一筹,依蝶在体力不继的情况下被凌昊抓到,压在身下不得动弹,只剩双手可捂住睑庞,抵挡他的奶油攻势。
「哼!我才不会让你那么好过,看我的一指神功。」他伸出没沾奶油的一只手指头,轻轻攻击依蝶的腰侧。
受不了的她咯咯直笑,还夹杂几声尖叫,悠悠荡荡在山谷间回响。「住手,别闹了!我受不了了!呵呵呵……」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整我,要命的话就赶快求饶吧!」凌昊是玩上瘾了,依蝶咯笑时绽放的绝艳娇容,不知不觉慑走了他的心神,他放慢动作。
「要我求饶,门都没有!」好久没这样开怀大笑了,玩得正开心的依蝶猛然察觉到他的攻势减缓,「怎么了?」
凌昊不答,只是将脸庞贴近依蝶的娇颜,缓缓吐出的男性气息蛊惑了她,让她忘了闪躲,怔怔地看入凌昊深邃漆黑的瞳眸,「你该常笑的……」呢喃呓语结尾于胶着的双唇中。
天!感觉真好,他老早就想品尝这娇艳欲滴的红唇了,他辗转吸吮,汲取那唇间的芳香甜蜜,依蝶的不知所措让他开心,那表示没有人品尝过这一池甘蜜,他是第一个掠夺者,他满意地笑了。
老天爷!阿昊在对她做什么?清明神智在他的唇碰上她的之后即被夺取,脑中轰然一声,顿成空白,只知道一阵酥麻感由唇传遍全身,飘飘然的恍似腾云驾雾,好不舒服!这是吻吗?如果是的话,感觉还不赖,但,阿昊为何要吻她?
凌昊依依不舍地结束这个吻,暂停的时间再度走动,依蝶的脑袋还昏昏沉沉的,尚未完全恢复,迷蒙的双眼,微肿的红唇,让他按捺不住,又偷了一个吻。
依蝶回神了,「吻我是喜欢我吗?」她轻声问道,双颊布满了红云。
在依蝶的观念中,亲吻是要两个彼此喜欢的人,也就是情人间才会有的亲密行为,她一向不喜欢与人有太亲密的接触,异性就更不用提了,她是厌恶到了极点,但,「被阿昊喜欢」,听起来似乎不怎么讨厌,她的心还有点紧张地卜通卜通直跳着,她在期待什么?自己也不甚清楚。
「不!」凌吴斩钉截铁地否认,刺伤了依蝶的自尊,她挣扎地欲坐起身,却被凌昊钉在怀里动弹不得,他轻笑,「不是喜欢,是爱,我爱你。」他深情款款地表明心迹。
「爱--爱我?」依蝶忘记挣扎了,她瞠目结舌。怎么可能?她是不是听错了?还是,这又是阿昊的另一个玩笑?「别玩我了?」她绷紧俏脸。
「是不是玩你,以后你就知道了。」他轻笑道。早知道她不会相信,他也不以为意,他会以行动来证明对她的爱。
依蝶再度望进凌昊晶亮有神的瞳眸,深深地探索着,最后说道:「我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爱你,不过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我不讨厌你。」她决定听从心底的声音,告诉凌昊对他的感觉。阿昊爱地,她该有所回应。
「这就够了。」凌昊并不奢求,他知道依蝶需要时间去慢慢厘清自己的感情。
「嘻!」她忽然轻笑出声,「昨天我非礼你,今天你轻薄我,现在我们是互不相欠。」笑意盎然的她,绝美得让天地为之失色,这容颜是凌昊倾其一生也看不腻的。
「是这样吗?」他邪邪一笑,顺势把手上的奶油往依蝶脸上抹去,「要加上这个才算扯平。」然后迅速离开犯罪现场,留下依蝶在那气得直跺脚。
「阿昊!」好不容易清理掉脸上的脏污,依蝶站到凌昊跟前,双手擦腰,准备兴师问罪,无奈凌昊总是有办法把她的怒气赶跑。
他笑嘻嘻地把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必恭必敬地递到她眼前,「生日快乐!」无辜得仿佛方才奶油事件的凶手另有其人。
她又好气又好笑,「同样的招数一天用两遍,你不觉得可耻吗?」
凌昊不理会她的讪笑,一步一步地诱哄她,「你不想看看那里面是什么吗?」只要是好计谋,一天用个十来次也不嫌多,管他可耻不可耻。
依蝶的内心交战着,最后终于竖起白旗投降,在凌昊温柔的凝视下拆开盒子,摊放在手心赫然是一条璀璨夺目的链子--是凌昊的龙形玉坠。
「阿昊,这……」她的心被深深撼动了。
「我没什么钱,想来想去只有这个可以送你,希望你别介意。」他含笑看着依蝶。
「我怎么会介意?」她顿了顿,感觉眼泪又不争气地凝上眼眶,「可是这坠子不是帮你恢复记忆,寻找亲人的重要东西吗?这么重要的东西……」
「以前它或许重要,但现在我有了你,恢不恢复记忆对我来说并没有多大的意义,我只要有你就好了。」
这是他的真心话,只要依蝶能陪在他身边,不回赤炼盟也没关系,和雷鹰远之间的恩怨,在老早以前也被他丢在一旁。他温柔地帮依蝶将链子戴上,龙形玉坠在她胸前闪闪生辉。
戴上「昊之坠」,即代表依蝶正式成为冷面修罗凌昊的人,赤炼盟上下都要以少主夫人之礼待之,以身相随,誓死捍卫她的安危,这也是凌昊送她昊之坠的另一层意义,这代表依蝶是属于他的,不过还不急,以后有的是机会告诉依蝶这坠子的含意。
依蝶无言了,凌昊对她的爱让她宛如置身于聿福的洪流中,他是真的爱她的,她主动投入凌昊厚实的胸膛,以行动表达自己的感动与喜悦。
凌昊感受到了,他又轻轻说了一句,「生日快乐!蝶,希望你真的快乐。」
许久许久,依蝶才从他怀中探出头来,觉得今天自己真像个十足的爱哭鬼,阿昊的外套已经被她哭湿了一大片,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转移话题,「你刚叫我什么?我没听清楚。」
「蝶!」凌昊轻唤一声。
「没人这样叫过,家人都叫我依蝶或小蝶。」听起来满舒服的,要是以前有人这样叫她,铁定被她打入十八层地狱,可是阿昊不同,她喜欢他这样叫她。
「所以这是我专属的,只有我能叫,喜欢吗?」他看得出来她还满喜欢的。
「嗯!」依蝶诚实的点头,满脸红扑扑的。
「蝶,答应我一件事好吗?」凌昊一脸严肃地低声说道。
「什么?」
「对自己好一点,不要再伤害、压抑自己的感情了,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我的怀抱、我的肩膀永远都会在你的身边让你依靠,好吗?」这是他对她惟一的要求。
「嗯!」依蝶应允地点头,她会将自己禁锢已久的灵魂解放,这是她对阿昊的承诺,她会努力做到的。
「这才对嘛!」凌昊非常满意她的表现,又赏了个轻吻当奖品。好不容易要消褪的潮红再度扑上依蝶的脸颊。
凌昊看得啧啧称奇,「看不出来你这么容易脸红,以后买腮红的钱可以省了。」
「阿昊!」她嗔道,十足小女儿的娇态,逗得他哈哈大笑,朗笑声滑入树丛,水波间荡漾再荡漾。
时间就在两情缱绻中悄悄溜走,不知不觉,金乌已然西沉,一片昏黄笼罩住整个蝶梦湖。
两人嘻嘻哈哈地踏上归途,坐上车往山下的万家灯火骑去,浑然不知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有一双震惊哀伤的眸子注视着他们。
是凌昊哥?!是他没错!可是那爽朗温柔的模样是她未曾见过的,他没事,为何不回赤炼盟?还有那女孩是谁?竟能得到他满腔的柔情与爱恋?
苇萍的心被狠狠划了一刀,汩汩的鲜血流了满心,心碎的滋味原是这样的疼,一阵晕眩感袭卷而来,她跌入黑暗之中……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坐在凌昊身后,依蝶缓缓将脸颊贴上面前那方厚实的宽背,伸出指头,轻轻在上头刻划出一道又一道她的感激--谢--谢!
这个男人,将会伴着她一生一世。
傻丫头!凌昊在心中轻道,满满的笑意悄悄地爬上他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