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他知道班顿要说什么,反正不过就是那几句,什么现在才四点还不到下班时问啦,什么他应该要自己多看看公司和那些工厂签订的契的、关心一下公司的营运,什么办公室里还有一堆等着他签名的文件之类的。
有时候,他真的很怀疑蓝斯和老头子另外给了班顿什么好处,才会让班顿那么热心的想让他对经营管理有兴趣。不知道为什么,班顿似乎认为只要不死心的一直提醒他,他就真的有一天一觉醒来会突然开窍一样。
电梯停在地下停车场,他走到吉普车旁,开门坐了上去,插入钥匙,发动引擎,将车开了出去。
稍早中午的时候,下了场短暂的小雨,马路仍是湿的,天空灰蒙蒙的一片。
在路口等红绿灯时,一个小女生牵着一只雪纳瑞犬蹦蹦跳跳的跑过斑马线,让他想到他那邻居和那只狗。
不知道它情况怎度样了?
他踩下油门时,脑海里冒出了这个问句,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第二章】
回到他住的那条街时,天色渐暗,车子才刚转过街角,他远远就看见那女人坐在她那栋公寓门前的石阶上,他车子还没到,就瞧见她拎着脚边的提袋起身,朝他走来。
他不得已只好将车停在路旁。
「嗨。」她说,唇边绽出一抹微笑。
他没有开口,只是坐在车上瞪着她看。
她似乎有一瞬间的尴尬,不过还是继续保持微笑,「早上谢谢你的帮忙,喏,这给你。」她将提袋递给他,「抱歉毁了你的外套,那血迹大概是洗不掉了,所以我去店里买了一件。」
他看着她手上的提袋,一语不发,好半晌才伸手接过来。
「我猜你应该是住这附近,所以在这里等等看,幸好没清错。」见他接过手,她微微松了口气,微笑问道:「对了,你刚搬来吗?我以前好象没见过你。」
他的视线从提袋往上移,直到看着她的眼睛,才缓缓开口道:「不是。」
不知为何,虽然他脸上还是那种冷漠的一号表情,她却觉得他好象在生气,当她还在怀疑自已哪里说错话时,他突然又开口问:「还有事吗?」
「呃……没了。」他问得毫不客气,一副她打扰到他的样子,她突然觉得自已好象在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微笑顿时僵在脸上。
他没再多看她一眼,再度发动车子。
她悻悻的转身走回公寓,却看见他将车子开向对面的那栋公寓,她停下脚步,僵在原地。
不会吧?
一楼那似乎从来没打开过的车库门往上抬起,他将车子开了进去。
这下丢脸丢大了,他竟然住在对面而已,但是……不对啊,这公寓不是没人住吗?她从来没见过里面有灯光传出来,也从没见过有其它人出入,她还一直以为是空屋。
四楼的灯亮了。
她张大了眼,虽然只是从窗帘缝中隐隐透出的光线,但四楼的灯的确是亮了,显然那并不是空屋,可是她之前明明没见过--
瞪着那几乎不透光的窗帘,她思绪顿了一下,然后想到,她也许见过,却没有特别注意;事实上,如果不是她现在抬头盯着看,可能也会忽略到那扇窗透出的灯光。
不过,等一下,如果四楼有人住,那五楼和六楼呢?
她移动脚步,用最快的速度爬上六楼,回到自己家中,站在阳台朝对面那栋公寓查看。
是暗的,没亮灯。
幸好那男人是住四楼,如果他住六楼,那她不是全被看光了?三年前搬来后,因为一直没有看见对面有人活动,所以她始终认为那是空屋,也就懒得装上窗帘,如果对面有人住的话……
不过幸好没有。
她松了口气,然后其中一扇窗里的门突然被人打开,透出亮光。那个阿诺史瓦辛格走进那间房,打开冰箱,倒了一杯水喝。
她呆住了,脑袋里一片空茫,下一秒,他看见了她。
他并没有停下喝水的动作,他把水喝完,放下水杯,转身消失在门后。
她慢慢、慢慢的回过身,她的客厅一览无遗,恐怕旁边她的卧房看起来也是如此。
老天……
红晕一点一滴的爬上双颊和两耳,她在阳台蹲了下来,尴尬的抚着热烫的双颊申吟出声。
她在这屋子里做过什么事?裹着浴巾跑来跑去?穿着内衣裤做运动?在床上做倒踩脚踏车?幸好她没光着身子在屋子里跑来跑--呃,没有吗?
她猛地抬起头,很努力的回想。
嗯,应该是没有。
抚着胸口直叫好险,她呼了口气,然后感谢老天,没让她有机会带男人回来嘿咻,要不然她一定没脸再住下去了。
至于现在,她得先去弄窗帘回来!
三天过去,对面的房子一片漆黑,没有任何活动的痕迹。
她确定他住在这里,因为在她阳台正对面的那间房,是他的厨房,而且是那间屋子唯一一个没有窗帘的房间,虽然她没再看过他出入,但他厨房桌上的咖啡壶却每天都在运转,那壶咖啡不断的增加减少,三天来,从没空过。
根据她这几天忍不住和附近的人打探出来的结果,他搬来五年了,比她早了两年,平常不爱出门,因为显然有人和她一样误以为这栋公寓是空屋。
他的经济不馀匮乏,他的衣服和车都不是平常上班族消费得起的。他似乎每周五都会出门,他出门时,会有专门的人来打扫房子,补充食物。他从来没有在附近的店家买过东西,他非常孤僻低调,几乎没什么人和他说过话,因为他也不和人打招呼。
没有人知道那男人是做什么的,似乎也没人知道他姓啥名啥。
又瞥了对面一眼,她继续坐在客厅里搅拌锅里的面粉和奶油。
买回窗帘的第一天,她几乎不敢把窗帘拉开,却又三不五时的忍不住掀起一角从缝隙中偷看,她一直没看到他,那屋子安静得像几十年没人往一样。
第二天,她开始觉得自己太小题大作,所以她拉开了客厅的窗帘,他那里却还是毫无动静。
然后今天她出门去那家动物诊所探望那只狗,并询问医药费时,才发现那男人在那一天下午竟然有回来过。
「付清了?怎么会?谁付的?」
「咦?你不知道吗?乔可送来的那天下午,一个很高大魁梧的男人接了我们的电铃,那真是奇怪,不是吗?我们的店门没锁啊,但他也没推门进来,只是按了电铃。我走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结果他问了乔可的情况,然后把钱付清就走了。」
她想不出有其它人会做这种事,虽然不太可能是那男的,她还是问了:「那人是不是有张扑克脸,头发是淡金色的?开一辆黑色的吉普车?」
「对啊,我以为他是你朋友。」诊所里的小姐点头说。
真诡异,她还以为那家伙不喜欢狗呢,他看起来不像是会关心,但他却跑去帮乔可付医药费。
再瞥了那漆黑的屋子一眼,她将搅拌好的材料倒进模子里,然后送进烤箱。
果然是不能以貌取人的吗?
电话铃声响起,她走出厨房,到客厅接起无线电话。
「喂?」
「唐琳吗?」
话筒里传来亚丽莎的声音,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我是。」
「我听说你从非洲回来半年了,怎么不打个电话给我?未免太不够意思了。」
「抱歉,因为身体不大舒服,所以一直在休息。」她开口敷衍着,一边拿起浇花器走到阳台替花草浇水。
「啊?是吗?那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好很多了,谢谢。」
「这样吧,反正我们也很久没见了,找个时间约出来吃饭吧。就明天中午好了,你觉得怎么样?」
「呃……」她本想开口拒绝,但想想她也的确太久没出门到餐厅用餐了,所以便改口答应下来,「好啊,约哪里?」
亚丽莎说了一个餐厅名,她走回客厅,随手拿纸笔抄下地址,然后挂了电话,忍不住坐在沙发上,看着挂在墙上的那幅非洲草原夕阳的相片发起呆来。
狮子、斑马、长颈鹿,大象、犀牛、红鹤、猎狗,动物们在草原中出生长大,然后死去,一切是那么原始,却又真实……